蔺祥深深呼了口气,“所以，这次游戏系统开场说的感受人间烟火，竟然是一个重要提示？”
夏白：“对,这座公寓，住户身上的香火气是从人间来的，也就是阳间人给烧的。”
“那个祭坛,两根香,确实是给死人的。”夏白说：“但不是这几个住户里的任何一个人设立的，而是阳间的人设立的。阳间的人或许是为死在这座公寓里的人统一设立了一个祭坛。”
“或者是有人单独为这里的某个人烧了纸钱，祭了水果糕点，统一由那个祭坛转换到这里，那个祭坛是链接阴阳两界的通道。”
“我们第一天看到的水果,有一部分就在305小女孩房间里,那应该就是她妈妈给她[寄]过来的。”夏白抿唇说：“她没有抛弃女儿，她只是在人间。”
杨眉也明白了,“小琪去看她男朋友,她男朋友疯了，是因为她已经死了,而她男朋友还活着。一个活人看到一个死人来找她，能不发疯吗？”
蔺祥：“211的奶奶是因为没看好孙子，导致孙子死了,她可能是被儿媳打死了,所以现在她看孙子看得特别紧？”
钱星也说：“隔壁老王很久不来看他的儿子,其实也是活着的人，但确实如别人所说，老王的儿子不怎么孝顺，在他死后没怎么给他烧过纸钱之类的,所以他是这个公寓里过得最穷苦的。”
“这么说的话，他们说的在外面的亲人、男友，其实是活着的人，困在这个公寓里的都是死去的鬼，鬼一直在等着活人能来看看他们。”
原本蔺祥越想越头皮发麻，听到老钱这么说，忽然又好了点。
困在这个公寓里的鬼，在等着有人能来看看他们。
钱姐一直很能共情别人和别鬼。
夏白点头，“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死了，还以为自己还活着，那些不在的人只是去外面了。”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蔺祥说：“他们是死去的鬼，为什么我们也是死去的鬼？”
凌长夜替夏白解释了这个问题，“我们不一定全是真的死去的鬼，可能是和鬼一样的灵魂状态，不然我们立即就会发现他们是鬼，很多可以发现的地方，体温、饮食等。这是一个给鬼魂生存的阴间能量公寓，我们出现在这里，也因地制宜地成了类似鬼魂的状态。”
蔺祥懂了。
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有的玩家已经真正死了，因为这里本就是鬼生存的阴间公寓，所以他们还是正常存在，我们也不知道？”
夏白点头，“是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人出事。
所以，这两天他们身边可能有真正死去的玩家。
蔺祥：“那我们怎么确定，要去所有玩家的房间找尸体吗？等下，这里是阴间，一切都是虚的，他们的尸体还在吗？”
夏白说：“我们进来可能就是灵魂状态，所以应该不存在尸体才对，
但是尸体是死亡的标志，也可能会有虚幻的尸体存在，来给我们留做线索。”
那很难办啊，要是没有尸体，我们怎么确定是不是有人真正死了？蔺祥困惑地说。
“好办呀。”杨眉手机里冒出几张卡牌，他的游戏身份早就在玩家交流中心不是秘密了，所以他也没藏着掖着，“我的技能卡终于要发挥作用了。”
他看向凌长夜，“队长，我用哪张啊？”
凌长夜思索了下，“恋人和儿子都行，但鉴于你恋人卡用太多有点恋爱魂了，这次用儿子吧。”
蔺祥：“？”
杨眉立即选了那张儿子卡。
他技能上身后，走到蔺祥身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到我，有想做爸爸的感觉吗？”
蔺祥：“？？？”
你又不能生！
不生何撩。
杨眉又走到夏白面前，还没开口，夏白就说了，“不想，不愿意。”
他又看向凌长夜和钱星。
凌长夜的笑得和善，“人生计划里没有儿子这个选项。”
钱星有点激动，“想要儿子，但能不是你这样的吗？”
“……”杨眉说：“看来你们不是真正的鬼魂，那我再去试下隔壁的老头。”
杨眉刚走出门，蔺祥就把要跟出去的夏白拉回来，“我刚见杨眉时，总有一种他也有点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的感觉。刚才凌队说他恋人卡用多了，有点恋爱魂了……？”
夏白点头，“你知道的，灵魂技能用多了容易影响灵魂，杨眉进游戏特别多，用的最多的就是恋爱卡了，灵魂都快要被腌入味了，所以，平时神态话语就容易有点恋爱的感觉，很容易被人误会。”
蔺祥：“……”
蔺祥的沉默震耳欲聋。
终归是他自作多情了。
这个副本，儿子卡确实合适。
204老王整天吹儿子。
211老太太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现在又怕儿子。
308老太太的孩子小时候就死了。
原本对他们开口就是“不要脸”的隔壁老头，一看到门都没敲就进来的杨眉，到嘴角的话忽然又咽了下去，他多瞥了杨眉一眼，还是凶巴巴的样子，“有什么事啊？”
口气和原来完全不一样了。
杨眉眨眨眼，“渴了啊。”
“你连水都没有吗？过的什么日子啊！”说着他给杨眉倒了一碗水。
杨眉喝完说了谢谢就走了。
老头：“……”
他们都听到了杨眉跟老头的对话，心里已经有数了，杨眉回来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技能有效，他确实是鬼。”杨眉说。
已经信了他们是鬼，蔺祥听到还是很感慨，“他们真的都死了啊，唉，他们都经历了什么啊？”
凌长夜说：“但他们不认为他们死了，也就是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调查他们的
死因可能就是我们的主线任务。”
蔺祥松了口气，“终于有方向了，不再是一头雾水。”
杨眉也比之前轻松了很多，“我等下去试探其他住户时，想办法问问，试试能不能摸到一点线索。”
“不过，我的儿子卡可能对一些年轻人，以及不喜欢小孩的人来说效果一般。”
夏白说：“我可以辅助你。”
几人都看向他，他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我有一个道具技能，能让我变成鬼界大明星，不过一个游戏只能用一次，我们得找准时机。”
“……”
凌长夜一听就知道他这个道具是从哪里来的了，他笑了笑，“行，一切为大明星服务。”
夏白：“……”
不要这么笑。
凌长夜提醒道：“既然他们不认为自己死了，就先不要告诉他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意识到自己死亡，会发生什么。”
两人点头。
因夏白这个技能只能使用一次，他们还是决定先让杨眉去试探，如果他试不出年轻和年幼的住户和玩家，再让夏白用技能，夏白暂时跟在他身后打辅助。
杨眉先熟门熟路去了小琪那里，小琪对他的态度变化没那么大，但是也说他好可爱，想要他这样一个女儿。
211老太太反应更明显，蔺祥敲了两天都没敲开的门，他一敲就开了，老太太拘束地站在门后看着他。
她也是鬼，她也死了。
杨眉：“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就让他进来了，连带跟他一起来的夏白。
狭小的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地板和窗台不见一点灰尘，就是有些阴暗。每一层楼单号房间的窗户是开向北边的，有前面的大厦遮挡，上午房间也很阴暗，老人没开灯。
大概是不舍得。
想到204老头说的，也可能是怕浪费，会被儿子和儿媳骂。
杨眉看向坐在凳子上的男孩，说：“这么大的男孩正是好动想玩的时候，你怎么总把他关在房间啊？”
男孩用力点头。
“不能，不能出去！”老太太连连摆手，“外面危险啊，他会出事的！”
杨眉问：“外面哪里危险了？”
老太太低头搓着手不说话。
夏白对杨眉狠狠皱起两根细眉毛，杨眉表示学到了，他皱眉不开心地说：“没有危险吧？其他小孩都能出去玩，你不让他出去玩，就是虐待他！”
“没有，没有！”老太太忙站起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焦急又害怕，“没有虐待他，他腿疼，他不能跑出去玩啊，他要在家里！”
杨眉和夏白看向男孩。
男孩立即从凳子上下来，连跳好几下，“不疼啊，好着呢！”
一直被关在家里的男孩可能憋了一肚子委屈和气，见终于有人能替自己说话了，赶紧吐槽了起来，“奶奶就是不让我出去，危险都是借口，其他人出去怎么
就没危险？我想找静静玩，他连静静都不让我去找。”
静静就是305那个女孩。
他们上午就从蔺祥那里听到过这件事。
杨眉问：“为什么不让他去找静静？静静一个小女孩还能有什么危险吗？”
“危险，危险……”老太太一直说危险，但要问她静静哪里危险，她又说不出来，只说：“305那女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她四处勾搭人。”
杨眉：“你也知道？你看到了？”
“呸！我的眼睛都要瞎了！这公寓楼里两个男人都被她勾搭上床了。”
杨眉看了眼夏白，夏白说：“别转移话题，还没说哪里危险，不见静静就可以出去了是吗？”
老太太在一再追问下，终于说了一点，紧张地，非常小声地，“308那屋的人，从外面找回来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脸上还有画，一看就很危险。他们两个老人年纪大了，下楼梯都费劲，一看就快入土了，可能是不想死，找人来续命。”
“找人续命，一定会找小孩吧？”她紧张兮兮地说。
“不能出去啊，不然会抓走偷命。”
杨眉立即看向夏白，夏白点了下头。
杨眉说：“你说的对，不让他出去了，我给他买点玩具送来就行。”
男孩委屈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听到还会有玩具，好歹是没闹。
他们走时，男孩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
上面一段稚嫩的字和拼音：“静静，我最近没去找你玩，不是不xiang跟你玩了，你是我zui好的朋友，奶奶把我关在wu里，别生气，deng我。”
杨眉：“看来他们关系很好。”
夏白点头。
两人把从211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凌长夜他们，先让他们分析着，又上了三楼。
三楼303老板娘那里，她知道的消息应该都告诉夏白和凌长夜了，而儿子卡对小女孩应该没什么效果，所以他们把男孩的纸条给305女孩后，直奔308那位老太太那里，正好他们刚从211老太太那里打听到一点关于她的事。
308的老太太是这个公寓年纪最大的人了，头发都花白了。
她见到杨眉，比211老太太反应还大，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见两人看着她，她忙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下想到了我死去好多年的儿子，我好像看到他回来看我了。”
说着这句话时，她还红着眼睛看着杨眉。夏白知道，他们这次一定会有收获，只要杨眉问，她一定会把她知道的告诉杨眉。
进门后，老太太立即把房间里能找到的好吃的都给他们拿来了，殷殷切切地看着杨眉。
杨眉在她的注视下吃了一个橘子。
在夏白的示意下，他们没开门见山，而是跟老太太聊起了家常和过往。
老太太叫徐梅，正如他们猜测，这里原本属于一个纺织厂的职工宿
舍，她和她老伴儿都是纺织厂最早一批职工。
后来啊，纺织厂不赚钱，倒闭了，老板把工厂的地皮卖了，工资都没给我们就跑了。”老太太说：“我们好多年的工资啊，不知道该向谁去要。”
“他们把工厂推平了，又要来推宿舍，另一个大一点的宿舍已经被推了，这个是用两条人的命才保下的，总算是给这些无家可归，又没有钱的人留了个住处。”
“也给我们两个，没有儿子，没有工作，也没有钱的人一个归处。”老人说着又红了眼眶，“唉，住在这里的都是可怜人啊。”
可能是很久没人说话了，她絮絮叨叨，有很多说不完的话。
两人听她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她说得口渴，喝了一杯水，夏白才问她：“您还有什么愿望吗？”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愿望啊，就想我们老两口能一起好好活着，一起走。”老太太说。
夏白：“不想再见见儿子？”
“想是当然想啊。”老太太说着又看向杨眉，然后她说：“当年我们差点没挺过来，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想开了，我们不能一直困在里面，我们还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互相扶着拖着，也确实走过来了。”
夏白看了眼杨眉，杨眉立即问：“我听人说，你们带了一个奇怪的黑衣男人进公寓。”
“什么黑衣男人？”老太太一头雾水，“我们这半年都没忘公寓里带什么人啊，不只半年，我们没什么亲人和朋友，一年到头也不会带什么人回来。”
她不像是在撒谎，而且她应该不会对杨眉撒谎。
杨眉对这一点感触更深，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了，看向夏白。
夏白问：“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听过什么奇怪的，厉害的人？”
“奇怪的厉害的人？”老太太想了想，“哦，有一次我们去买菜的时候，听说一个摊主家的那位快要死的儿子，被一个厉害的人给救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听了他们说的后，蔺祥说：“211老太太说308的人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怪异黑衣人，但是308老太太说没有。”
他们到现在还没去过406那对小夫妻那里，儿子卡对他们效果也没那么好，于是两人没有上楼，而是立即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了。
蔺祥听完就意识到这个黑衣人是关键人物，可没明白为什么308老太太说她不知道，“她在撒谎？”
“应该不是。”凌长夜说：“或许是因为308老太太先死的。”
夏白也是这样想的，当她听308老太太说他们没领人进公寓后，就想到是不是有这个可能。308老太太先死的，她死后，她老伴儿领了一个黑衣人来楼里，但她死了就不知道后面公寓发生了什么，所以她说没有。
所以他才那么问，其实是在问她活着时，他们有没有听说过或者遇到黑衣人。
看来是有。
蔺祥说：“那我们可以接着用这个方法弄清楚他们的
死亡顺序？”
凌长夜：我们先来确定，老太太是不是他们中死的最早的一个。
他们立即出发了，分头去几个住户那里打听，除了四楼那对目前没什么接触的，他们确定，204的老头、209的女生、303老板娘夫妇和305的女孩都知道黑衣人。
蔺祥说：“所以是这样，308老太太先死的，她死后，308还活着那位找了一个怪异的黑衣人来公寓楼，这个怪异的黑衣人有可能和其他人的死亡有关。”
夏白点头，“我有一个猜测，跟老太太聊天时，我感觉她虽然很想儿子，但很看得开，也没什么执念，很平和，和211老太太不一样，加上她年纪也很大了，可能是正常死亡或者是因病死亡，和其他人不一样。”
“好好好。”蔺祥也没思考夏白说的对不对，盲目信任，只顾开心，“天，我们的任务条终于算是前进了一点，找到了第一个死因。”
夏白看向钱星，“大美女，你觉得呢？你不是很了解老人吗？”
钱星：“……应该是。”
夏白继续分析，“211孙子应该死在奶奶之前，而且是在外面出事的，要不然奶奶不会那么紧张。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死了，把和他们死亡相关的一切都忘了，可有一些情绪和感觉还是留着的，成了执念一类的东西。”
凌长夜：“除了不让孙子一个人出去外，还有两点她也提了不只一次，一个是不让孙子和305小女孩玩，另一个是她总觉得孙子腿疼，但现在孙子腿一点也不疼。”
夏白点头，“孙子的死和女孩，以及腿有关。”
杨眉说：“孙子和女孩是很好的朋友，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一起出事的，或者说孙子被女孩连累了，所以奶奶不让他找女该玩？”
蔺祥立即说：“有可能！”
夏白接着说：“303老板娘一直说305女人，很在意她老公是不是认为她是仙女，她的死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说到这里，406那个男的和305的女人也有关系，三户都和305联系起来，看来305是关键。”蔺祥说。
钱星：“406那户，我们还没去过他们那里，或许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什么。”
406的消息都是三楼的玩家和乞丐跟他们说的，他们确实还没好好聊过，可是要以什么为突破口，跟他们聊上呢。
杨眉：“他们没有孩子，看起来是只顾自己的人，我这个儿子滤镜对他们可能没什么效果。”
凌长夜：“406那位女士不是爱上网想成名吗？别忘了，我们这里就有一个大明星。”
夏白：“……”
夏白：“现在就要用吗？只能用一次三个小时。”
凌长夜：“总归是要用在这些人身上的，而且可以同时试探试探是不是有玩家真的死了。”
夏白：“好，那就晚饭的时候用。”
三个小时很宝贵，刚下楼时夏白还没用，他计划等406那个女人下
来买饭的时候再用。406这对夫妻都很宅，男人他们都没见他下来吃过饭，女人每次也只在老板快收摊时，才珊珊下来。
夏白一边吃，一边看着楼道口，看到女人穿着短裤拖鞋下来时，他立即用上了技能，故意在女人面前经过。
女人一开始没反应。
夏白呆了呆，更加做作地抬着下巴从女人面前经过。
“……”
凌长夜低头笑，眼里笑出了蓝光。
杨眉问：“队长，你在笑话夏白吗？”
凌长夜：“我只是觉得他可爱。”
蔺祥：“……？”
啊对对对，没错，就是可爱！
可是，在他口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就不一样了呢。
406的女人揉了揉眼睛，手里的煎饼果子掉了，发出一道刺穿公寓楼的尖叫，“夏白！我的天呐！是夏白！夏白啊！”
夏白：“……”
夏白忽然有点怕。
女人已经激动地跑了过来，捂着嘴尖叫，“夏白！真的是夏白我的天！”
“夏白，我可以跟你合照吗？”女人激动地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手机，“拜托，我超喜欢你的！”
夏白僵硬着脸点头。
女人拍了一张她和夏白的合照，又激动地转头说：“是夏白！大明星夏白！你们不想跟你他拍照，要一张签名吗？我可以给你们拍！”
夏白屏住呼吸转头看过去。
凌长夜、杨眉、蔺祥和钱星目不斜视，但都竖起了耳朵。
刺啦。
椅子被急匆匆推开的声音。
一直没说话的蓝湘激动地说：“是夏白耶！我们快去跟他合照！”
和她住同一个房间的男玩家也站了起来，一边吐槽着不就是个明星吗，一边跟她一起快步走到夏白身边。
夏白站在他们中间，看着手机，呆呆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82 帝豪公寓9
◎他好像哭了。◎
三楼的玩家茫无所知。
他们困惑地看着夏白那边，但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所以一直没有出声。
夏白僵硬得跟他们拍完照，406的女人还没走，激动地围着夏白说来说去。
她问：“夏白，你怎么来我们这个破公寓了？”
夏白呆着一张脸说：“来体验生活，接下来要拍一部这样的戏。”
“太好了！那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了！”406的女人激动地说。
夏白想了想，“也行。”
他转头向后看，“叫上我的经纪人。”
他精准地看向了那个说要为大明星服务的人。
凌长夜立即站起来，走到了夏白身后，礼貌地对406的女人说：“您好，我是夏白的经纪人，叫凌长夜。”
406的女人立即说：“您好您好，我叫罗思飞，是个摄影师，也是个博主。”
凌长夜笑道：“幸会。”
罗思飞以为大明星和大明星经纪人都非常高傲，没想到他们对她这么和善，又激动又开心，“要不，你们来我家，我们好好聊聊？”
那当然好。
夏白和凌长夜就等着这句话呢，连犹豫都没演，跟着罗思飞去了406。
406大概是这个公寓里最乱的一家，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一只硬挺挺的黑色袜子趴在啤酒瓶罐上。
旁边桌子上一片凌乱，饭盒塑料袋等都从垃圾袋桶里溢出来了，沙发上堆了红红绿绿的好几件衣服，可能找不出一个坐人的位置。
一进门迎头就来的下马威，成功让夏白停住了脚步。
他心想，这凌长夜能受得了？
这么想着时，夏白转头看了一眼凌长夜，见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和春风一样。
夏白心里给凌长夜竖了个大拇指。
“哎呀，不好意思！”罗思飞说：“给我五分钟！不，两分钟！”
说完她飞快进门，不忘把门关上。
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叫喊声和男人不满的应付声，以及男人高声疑惑的“夏白”——这一切都在三分内结束。
门被重新打开时，房间看起来干净了不少，这种干净是指很多东西都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罗思飞说：“不好意思啊，对了，这是我老公薛立宏，他是一个作家。”
薛立宏震惊地看着夏白，一时忘了说话，好像出现在他们这个公寓里的夏白冒着金光。
夏白：“……”
这【鬼明星光环】的明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明星，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见夏白没有说话的意思，凌长夜这个称职的经纪人说：“你好，我是夏白的经纪人，幸会。”
“快进来吧，快请！”罗思飞说：“他就这样，话不多，你们别介意。”
他们这对夫妻在这里过得还不错，给两人拿出了一盘水果，虽然水果没那么新鲜了。
夏白技能效果限时，他们没有浪费时间，凌长夜直接切入正题，“我们这些人都是剧组的演员、编剧之类的，是来这里体验生活，也找找灵感，你们有什么公寓楼里的故事可以跟我们分享分享吗？”
“还有编剧啊，我其实就想转行做编剧的。”薛立宏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我很了解公寓楼的情况，了解这里的人和事，了解这里的生活环境，说不定我也能做你们的编剧？”
“……”
听说他目前为止，别说出版，连一本完整的书都没写出来。
凌长夜笑容更大了，“那正好听听，您能不能做编剧。”
薛立宏有点激动，问：“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凌长夜：“我们要拍的是一部灵异题材的电视剧，但是想听真实一点的故事，毕竟是来取材的，真实才好。”
“要真实，还适合灵异题材？”薛立宏想了想，“对，有一件！”
“我们公寓楼308住了一对老夫妻，他们年纪很大，一只脚踏进棺材了，眼看着快要死了。”他一副很懂的样子说：“人啊，都是年轻的时候喊着想死，死了算了，一到老了，真的要死的时候，呵，没一个想死的。”
“所以，那老头就找来一个怪异的人给他们做法。”
罗思飞说：“对对对！是有这件事，那个人一看就很古怪！”
这个怪异的人应该就是那个黑衣人，他们也比308老太太死得晚。
夏白问：“你怎么知道他找那个人来是做法的？”
薛立宏说：“那么奇怪，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我就多注意了点，后来在菜市场听到他们说他是巫师，哦不，准确点说，他是个降头师！”
夏白微愣，这个公寓一直看着都很正常，在没意识到这些人都是鬼之前，他们看着都是寻常的人，即便意识到他们是鬼，也没有很诡异，他们就是自人间烟火里诞生出的鬼。
现在，副本终于露出诡异，降头师。
一个降头师走进了这座公寓，这里多了这么多鬼魂。
薛立宏开始发表他的看法，“可以这样编剧，那老两口不想死，于是请来了一个降头师，想在公寓里偷命，害死了两个小孩，被公寓其他人一起驱逐。”
凌长夜说：“不错的主意，我会跟编剧他们说说的。”
“现在观众还喜欢看一些情情爱爱的。”
凌长夜刚开了个口，就被薛立宏接过了话头，“我知道，我可……”
可他说了半句就不说了，低头推了推眼镜，沉默地盯着桌角。
罗思飞笑了一声，“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夏白看向罗思飞，“姐姐，我们听说……”
罗思飞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亲切，“你也听说了？他们果然跟你说了，没事，我不用安慰。”
“他和高萱的事我知道。”罗思飞狠狠地盯着薛立宏说。
高萱就是305的女人。
薛立宏闷声说：“是她勾引我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就能说你没问题？”罗思飞一脸看透他的样子，“你就真的是好人吗？你平日里跟我说什么你忘了？你说一些男作家在不少城市都有骨肉皮的时候，可是满脸羡慕的！”
夏白原本不知道骨肉皮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这话和接下来的话就知道了。
“看你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什么德行，我不理解那些女人图你们什么，图你们能在床上给她们剧透啊！”
夏白：“……”
薛立宏被她说的抬不起头，还是坚持，“我是被勾引的。”
常年不见光，不运动，他长得很白，有一圈啤酒肚，眼镜后的眼睛有些阴郁，说起话来是那种老天都在跟他作对的郁郁不得志的感觉，跟和谐电影院副本里那个导演很像。
夏白除了喜欢看恐怖电影，还喜欢看一些志怪小说，不论古今。
他在挂羊头卖狗肉的□□恐怖电影里被创了，也被一些志怪小说给创过，特指写各路美丽的妖怪总爱勾引书生的桥段，而这些多数就是一些书生写的。
那么美丽的狐妖蛇妖兔妖，就算要勾引人，为什么不去勾引天下独尊的皇上，文韬武略的大臣将军，而千篇一律的是身体瘦弱，家境贫寒的书生？
因这点怀疑，他有点怀疑薛立宏的话，即便好几个人都见过是高萱主动的，他也应该如他老婆所说，是个有缝的蛋。
从他不敢理直气壮的回怼罗思飞就能看出来。
夏白想到乞丐说的，罗思飞拿相机拍过，就是不知道怎么能看她的相机。
他正想着，凌长夜就开口了，“你们有相机吗？我们摄影师的相机坏了，我们需要相机拍几张照片。”
“有有有。”罗思飞说着从书桌下面拉出一个箱子，拿出相机说：“我就可以当你们的摄影师啊，我拍照还不错。”
“真的吗？”凌长夜伸手，笑着说：“让我来看看你的摄影技术。”
“哎呀，这里面有不少我的自拍照。”罗思飞面对这么大的机会，只犹豫了一下就把相机放到他手上了，“算了，你看吧，我不怕你看。”
凌长夜接过相机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后，说：“我们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你们加进剧组里。”
“哎！”罗思飞惊喜地站起来，“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
两个不爱出门的宅男宅女一直把他们送到二楼，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夏白说：“从名字就能看出来，父母应该对他们抱了很大期望，可是他们让父母失望了。”
凌长夜：“他们自己也挺有梦想的，不愿意出去打工，一个想当作家，一个想做网络名人。嗯，还买了这间公寓等着拆迁暴富。”
夏白：“懂了，梦想家。”
202没人。卫敬云和熊西元来找他们，蔺祥不好让他们进夏白和凌长夜的房间，就把他们带去他们的房间了。
他已经把夏白和凌长夜的发现告诉了他们，同时告诉他们夏白那个道具技能，鬼中大明星，只有真正的鬼才会把他当成大明星。
夏白和凌长夜进门时，两人正震惊着。
凌长夜开门就是：“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在他们身上应该找不到其他线索了。”
他刚才看了相机，相机里没有他想看的照片，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拍的，她在阳间拍的那些照片不在这里显示。
他们已经用各种方法，从他们身上查找线索，可是因为阴间规则限制，以及他们忘记了和死亡相关的事，他们再查也查不到更核心的线索。
那个降头师是关键，可他和好几个人的死亡有关，他们对他的记忆只止步于“308带回来的怪异黑衣人”，薛立宏已经是记得最多的人了。
蔺祥：“什么意思？不在这里去哪里？”
凌长夜：“去阳间。”
蔺祥一愣，“怎么去？”
凌长夜：“那个祭坛能联通阴阳，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是阴阳交替的时间，去阳间的方法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通过祭坛穿过去。已经证实这个游戏确实会死玩家，我们得抓紧时间，最好今晚就试着过去。”
夏白：“还有两个小时，我们要不要利用在阴间的机会，在蓝湘和余潮身上找找线索？”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长夜说，所以他在卫敬云和熊西元在时提出这件事，查这两个死人需要三楼玩家的配合，“他们是住在同一个房间吧？我们最好检查一下他们的房间。”
卫敬云配合地说：“是在一个房间，我们可以借着讨论的由头，把三楼的玩家聚到我们房间，你们趁机去检查。”
凌长夜说：“好，如果有可能，你们也跟他们套套话。”
卫敬云和熊西元应下了，他们讨论了一下，两人立即上楼准备，拿着凌长夜检查祭坛时，拿回来的监视道具。
时间紧急，两人几乎是一上楼，就敲几个玩家的门，说有新线索要讨论，他们以前应该是这样讨论过，没引起任何怀疑，三楼的玩家都去了，只有徐清名没去。
他们从凌长夜的手机里看到了，夏白看了一眼杨眉，他猜测杨仪也已经知道了，他那个技能不只可用于科研，在这种寻找真相的游戏里也非常好用。
杨眉没什么反应，他看到蓝湘和余潮去卫敬云的房间后，说：“我们可以上去了。”
凌长夜说：“走，一起去。”
蓝湘和余潮住在311房间，两人是他们这群玩家中唯一一对男女混住，他们应该原本就认识，且关系不错。
可惜他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有用线索，干干净净。
蔺祥小声地问：“不对啊，怎么连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如果他们是在这里死的，不是应该有挣扎的痕迹吗？”
夏白：“不是在这里死的，我也没感觉到这里有尸体。”
蔺祥：“不是在这里死的……怎么会……不对啊，如果不是在这里死的，那他们触碰的死亡规则也不是在这里？是阳间也有他们，也能触碰死亡规则？”
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他们到底是不是因为阴间的死亡规则死的，如果不是，那阳间也有他们吗？他们也在进行游戏任务吗？
一个人分成了两份？一份在阴间，一份在阳间？
凌长夜：“回去再说，这里没有线索，我们先离开。”
四人要离开时，看到了门口的徐清名。
徐清名看向蔺祥：“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蔺祥恍惚了一下，立即点头，“是的。”
凌长夜笑了笑，“杨副院长，你要问我们能不告诉你吗？还牢您伤神用一次技能。”
徐清名也就是杨仪看向他，“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长夜：“我在大巴车上看到你时就知道了。”
“……”
“别堵在这里。”杨眉低声说，说完直接撞开杨仪，率先走出了311。
三人跟在他后面依次出去，杨仪也跟着他们下来了。
要进门时，看到杨仪就在后面，杨眉皱着细细的眉毛，问：“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杨仪对他好像没长嘴，没说出话，转头看向凌长夜时，又长嘴了，“你们想通过祭坛离开这里，去阳间的公寓，可是阳间的公寓非常危险，蓝湘和余潮就是死在那里的，我希望你们能再好好考虑考虑。”
杨眉冷笑道：“要你管啊。”
他这一声冷笑把蔺祥给笑懵了，蔺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杨眉，都不敢说话了。
凌长夜平静地问：“你怎么知道？”
杨仪：“我知道他们的技能。他们姓不一样，但其实是一对龙凤胎姐弟，只是爸妈离婚后，一个跟了爸爸，一个跟了妈妈，两人感情特别好。”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几秒后，才说：“这么多年一直想着对方，在游戏降临后终于见面，合体拥有了身份【黑白无常】，一直形影不离。”
说到这里，他们就懂了。
黑白无常就是来阳间勾魂去阴间的鬼差，他们最基本的技能就是能通阴阳。
蓝湘和余潮应该早就察觉到有另一个阳间公寓，并尝试去过那里了，这可能就是他们的死因。
杨眉又冷笑了一声，“又是用你那个技能知道的吧？”
杨仪回答他，“是，是我用技能知道的，我知道了三楼所有玩家的身份和技能。”
杨眉看了他一眼，推门进了房间，把门关得“嘭”的一声响。
“哎？”蔺祥看了几人一眼，立即追进去看杨眉了。
“抱歉啊，他这脾气，被惯坏了。”凌长夜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杨仪盯着他那张笑脸看了很久，看得手都攥紧了，终于是把话说出来，“我是他亲哥，用不着你这样替他道歉。”
凌长夜无所谓地笑笑，问：“那杨副院长跟我们说这些是要做什么？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要想通关游戏，阳间那边我们必须过去。”
“那也不需要所有人都过去。不要让他过去，他的技能仅对鬼有效，这里是他最安全的地方。”杨仪终于说出了他来的目的。
凌长夜说：“杨副院长，你知道杨眉去过多少游戏吗？”
杨仪：“我知道。”
凌长夜好像真的好奇了，“为什么那么多游戏你都没去关心，就来这个游戏关心他了呢？”
杨仪没回答，他说：“让他留在阴间，我可以带三楼的玩家去阳间，到时候我们会在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通过声音，跟你们传达线索。”
凌长夜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杨仪就算他是默认了，他在凌长夜面前站了片刻，终于张嘴说：“凌队长，请你多多照顾他。”
“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又看了一眼杨眉的房门，转身就走了。
夜晚的公寓楼道阴暗狭小，从墙面到地面都有种时间积淀的脏，他一个人走了几步，在昏暗之中转头看向他们，不知道在对谁说：“我杨仪对得起这世界，对得起更多更多的人。”
说完他就上楼了。
夏白说：“他有点奇怪。”
凌长夜“嗯”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交代遗言，可他是极端理智的人，不会做送死这种事。”
夏白：“那我们还去阳间吗？”
既然那两个玩家都是去了阳间才死的，证明阳间确实危险，这里确实是安全地，他们最好就不要全部一起过去，避免全军覆灭。
可是，他们也没多少时间了，显然线索都在那里，既然危险，可能就需要更多玩家一起。
凌长夜低头看向夏白，“你知道杨仪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黑白无常】的身份，还说他们龙凤胎姐弟的身份吗？”
夏白即答：“他夹带私货。”
现在夏白倾向于杨眉和杨仪以前感情不错，杨仪暗戳戳地用蓝湘和余潮姐弟感情好，分开后还一直想着对方，来暗示他和杨眉。
凌长夜低笑一声，“你说的对，他夹带私货。他在暗示，蓝湘和余潮姐弟一起去了阳间，都死了。他和杨眉不能这样，要一个人在阳，一个人在阴。”
他直接看向夏白的眼睛，黑中透蓝的眼睛很深邃，像夜空，有星光的夜空，“我们也一样。”
夏白一时没能理解他这逻辑，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姐弟，是一对亲兄弟，他和凌长夜又不是，有什么共同点吗？
但是，虽然不理解，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认真地这么说，有点不太好意思。
夏白脸更呆了，直说：“那我去阳间。”
凌长夜敲了敲手腕，他和夏白的手腕上同时出现一个银色的，刻着响尾蛇的手环，【时空之环】，“我去吧，不会有危险，有危险你随时把我召唤回来就行了，你在这里，就是替我保命。”
夏白：“那你怎么不留在这里为我保命？那里那么多线索，你想跟我抢游戏奖励？”
凌长夜：“……”
夏白眼巴巴地看着凌长夜。
“行，你去。”凌长夜没再跟他争。
夏白：“那杨眉？”
凌长夜：“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他们进206，把决定跟蔺祥和杨眉说了。
蔺祥立即说：“我要跟夏白一起去，那个降头师一听就邪性，我的净化能力可能有用，在五姑村副本已经证实，对诅咒会有用不是吗？”
凌长夜点头，“好，你去。”
见杨眉要说话，凌长夜先一步说：“杨眉，我尊重你的决定，但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把我看到杨仪后的推测跟你说一下。”
“我感觉他应该要去做一件可能会很危险的大事，在去做这件事之前，跟着弟弟下一个副本，想最后保护一次弟弟。”
杨眉背对着他们坐在小凳子上，低声问：“他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多照顾你。”凌长夜说：“他说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杨眉脊背越来越弯，上身都要贴到腿上了，夏白第一次看到他颤抖。
他好像哭了。
作者有话说：
83 帝豪公寓10
◎至“死”不渝◎
“你哭什么呀。”
蔺祥手足无措地蹲在杨眉面前，拿出纸巾要递给他。
这里小卖部卖的东西都是最廉价低等的，这纸巾粗糙得都刺人了。蔺祥刚拿出来就塞回去了，举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眼泪。
“你要是不想让他去，我立马去给你追回来，别哭了。”
杨眉趴在自己膝盖上，和蹲着的蔺祥差不多高，夏白和凌长夜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凌长夜直接问他：“杨眉，你是什么想法？”
杨眉说：“我不去了。”
夏白说：“行，你和队长留在这里。”
说完两人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他，和一个不知道多不多余的蔺祥。
回到他们的房间后，夏白问：“为什么杨仪说杨眉是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杨眉听了反应那么大啊？”
凌长夜有问必答，“那应该就是，杨眉以前确实挺可怜的。”
夏白第一次见杨眉时，杨眉就被一群攻坚队的服务人员小心翼翼地围着。他想听演唱会了，攻坚队的人会把明星给他请到酒店来，专门给他唱歌，有种他想要星星月亮都能给他的感觉。
那时候他觉得杨眉活得就像个“小公主”，和他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孩子距离好远好远。
那时候他绝对不会想杨眉是个可怜的孩子。
此时再听凌长夜这么说，他心里却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上次提到杨眉和杨仪的关系时，凌长夜就说过，他们家以前过得很难，可能在那段时间，杨眉就是个可怜的孩子了。
夏白说：“还有半个小时，我去问问钱星要不要上去。”
凌长夜：“去吧，好好问问。”
夏白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没证据，疑点在“好好”两个字上。
当他看向凌长夜时，凌长夜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
夏白：“哦。”
他就是打算好好问问的。
夏白刚站到205门口，钱星就给他打开了门，“夏白，你来了，什么事啊？”
当夏白这张略呆的脸，皱起眉毛，斜斜地看人时，神奇地会有一种并不让人不开心，很合适做成可爱表情包的嫌弃感。
钱星：“……”
他还在坚持着，问：“怎么了？”
夏白走进门，把门一关，钱星莫名心一颤。
“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了，我需要到阳间公寓去。”夏白说。
钱星立即点头，“好的！”
夏白：“那边会很危险，有什么事、后事需要交代吗？”
钱星：“……”
夏白说：“你没有啊，我有。”
钱星咬了咬牙：“你说。”
夏白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家住在姜岐市闽石村，我从小跟着爷爷，我爷爷是个赶尸匠，家里有五个喜神。”
钱星：“交代后事，需要先交代户口？”
夏白瞅他一眼，继续说：“后来，我爷爷死了，游戏来了，喜神丢了，我家破人亡了。”
钱星：“……”
夏白：“我爷爷有一群每天就知道吵架的老友，都是年轻时认识的赶尸人，群里任意两个老人排列组合都是120岁以上。我以为他们都是一群被时代抛弃的可怜老人。”
“好可怜啊，我都想着等他们都死了，就给他们收尸，赶他们去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度过死后尸生。”
钱星：“……听着也挺好。”
夏白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这群可怜的老人中，有一个是厉害的神秘玩家，一个是游管局局长，一个是圣游公会元老，可能还未完待续。”
钱星：“……”
夏白：“那个圣游公会元老，可能还有女装癖，还酷爱大美女伪装。”
钱星立即：“我不是！我没有！”
夏白斜眼安静地看着他。
老钱：“……”
夏白像看做了坏事的小学生一样看着老钱，“怎么回事？说说吧。”
事到如今，老钱也没法隐瞒了，他坐到夏白对面，说：“是的，我们是玩家，还是挺早一批出现的玩家。”
夏白：“群里有多少玩家？”
老钱保守地说：“应该有不少。”
夏白：“……”
夏白：“我明白了，当时老王在群里说我们的世界出问题了，在群里发了一个链接，就是给我看的，你们一群人在群里装疯卖傻。”
夏白记忆很好，“当时你还说，你刚戴上老花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赶上的样子。”
老钱：“……”
他用老实交代的方式来转移话题，“那什么，你现在应该感觉出来了，游戏给玩家技能，很多时候和玩家的经历，以及经历塑造的灵魂相关，我们这些赶了好多年尸的人就……但凡进了游戏就都有个不错的技能。”
“游戏刚降临的时候，我们都不懂嘛，有的怕孤单就建立了一个小社团，有的不明白就加入了一些团队，还有些人想维护世界和平，就张罗了游管局。”
夏白：“……”
老钱开始解释了，“后来这些团啊局啊的就发展得越来越大，变得有点复杂了，我们是不想让你卷进去，所以从来没跟你说过。没想到啊，你还是进了游管局，还是游管局的攻坚队。”
夏白好奇：“你们知道彼此的身份吗？”
老钱：“一直没正式公开过，不过都有猜测吧，像老王是游管局局长这种，是没法隐藏的，其他人不好说。”
夏白默了，原来他们在群里不只是对他装疯卖傻，还互相装疯卖傻。
“所以，你对我爷爷的游戏身份也不太了解？”夏白问。
他们分部在不同地方，不可能同时被卷进同一个游戏，能猜到其中一两个的身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并不普通，他爷爷看起来是很低调的人，这种如果不是自己说出来，就很难了解了。
果然，老钱说：“我不知道你爷爷的游戏身份，你刚才说，我才确认他是玩家。要不是他藏得太好了，要不就是他只进过一两次游戏，就养老去了。”
夏白：“但你们知道他死了。”
老钱：“是的。”
老钱记得他刚见夏白时，是夏白病没好多久的时候。
老夏实在没钱了，开口跟他们借钱，他们才知道他有个病重的孙子。
夏白病好后，他和同样离姜岐市不远的老王、老李一起来看夏白。
那时候的夏白十二三岁，很没有安全感，睡觉要在帐篷里睡，床上不行。也不太爱说话，看人时只在帐篷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小脸又白又瘦，眼睛里全是防备。
老夏很担心他，总怕养不活他，又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把他拉扯大。
好像还没过多久，夏白就长大了。
也没过多久，老夏就死了。
有一天，老夏在群里忽然不吵架了，而是感谢当年他们借给他钱，还照看夏白，说如果有可能，以后也多照看照看夏白。
他们就意识到了什么。
再后来，他们就知道那个时不时出来的老夏是谁了。
老夏是个赶尸匠，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姑娘，姑娘家的人嫌他晦气，把姑娘嫁到别的村里去了，自那以后，老夏就没再喜欢过哪个姑娘，终生未娶。
所以，夏白不是他亲生孙子。
夏白也是个没有爹妈的可怜孩子，又失去了唯一的爷爷。
这个孩子小时候不爱说话，但不是没有感情，爷爷的离世对他打击很大，一开始他们都以为他用爷爷的手机说话，是无法接受爷爷的离世，就一致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陪他用这个方法把爷爷就在人间。
后来，他们发现，夏白也在照顾他们的感情，怕他们这群脆弱的老年人接受不了。意识到这一点后，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他心里的感受很难说出来。
老钱说：“在群里演戏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能埋汰我啊，说什么我爱女装，我一辈子的清誉都能被你毁了。”
夏白问：“你还怪我，你为什么这样啊？”
老钱：“不是怕被你发现吗？”
夏白：“怕被我发现，你还来这个游戏做什么？”
老钱：“就想看看，能不能放心。”
夏白大学报道的日子，以及他考上的大学，群里的人都知道，当他看到游戏app公告的和平医学院地图时，就立即去玩家交流中心看了，看到了夏白。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老钱之后看了夏白进的每一个游戏，也知道夏白进了攻坚队。
他的表现很亮眼，但他还是不放心，不知道夏白是不是真的有在游戏中行走的能力。这次正好他在大泰市，看到这个悬赏任务有夏白立即就接了。
来了之后，他就放心了。
他知道夏白没怎么用自己的技能，就算不用技能就已经让人很放心了，而且他还有自己的朋友和队友，这一点也是让他放心的很重要的一点。
有朋友好啊，有队友好啊，有生死相依的人好啊。
他和这个世界有了鲜活的联系，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也不会再对全世界充满防备。
老钱：“谁知道被你认出来了，我哪里露馅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夏白能说，他有一个可以看破一切伪装的队长吗？
不能。
他们目前是敌对团队。
夏白说：“你看着就是一股老爹味，不像是个大美女，对我还特别关注。”
老钱认了。
夏白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你是圣游公会那种社团的元老。”
老钱：“……不是说了，那时候不懂，那时候圣游公会也没像现在这样啊，就是几个被世界伤透心的人抱团取暖。后来，我就回村，不怎么管圣游公会的事了。”
“这不是前几天，他们说圣游公会遇到重大危机，喊我出村吗，我这才出来。”
夏白：“……”
被老钱这么一说，他怎么有种圣游公会特别不靠谱的感觉？
这是那个敢跟游管局叫板，最大的游戏拥护派社团吗？
夏白眨眨眼，“那时，你觉得你被世界伤害了啊？”
老钱：“……那个时间点之前两年，我就是你口中被时代抛弃的可怜孤寡老人，快要死了都。”
夏白懂了。
他的感觉至少不全是错的。
夏白还有很多想问老钱的，但现在没时间了。他说：“阳间公寓确实很危险，你真要去？”
老钱：“去。”
夏白：“我的技能是捡尸，活死人，你的技能是什么？”
老钱伸出双手，无数的纸人从他现袖子里、领口里跑出来，“我的技能很普通，就是纸人。这不是后来不需要赶尸了，我就靠给死人扎纸人养活自己，没想到在一个冥婚游戏里得到了这个技能。”
那些小纸人都薄薄小小的，可是夏白没忘记，当时老钱推人时纸人带出的力量有多强。
夏白：“好，我们现在就准备走。”
当两人从房间出来时，凌长夜已经跟卫敬云他们说了新情况。楼上不算那两个真正死了的，还有六个玩家，其中三个人确定要去，另外三个人听到阳间很危险后，犹豫中，不太想去。
不太想去太正常了。已经确定这里比阳间安全很多，在阴间等着被带出游戏，如果夏白不是攻坚队的人，他都心动。
最终去阳间是：夏白、蔺祥、老钱、杨仪、卫敬云和马鑫甲。
本来熊西元也在纠结中，看到偶像凌长夜没去，立即决定不去了。
其他人继续留在这里查线索，他们约定，如果有什么关键线索，或者需要帮忙的，就在夜里十一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通过声音传达，传达的方式，就是两边都有人懂的摩斯密码。
以防万一，十一点一到，留在阴间的玩家去各个住户门口帮他们守着，如果住户发现他们拆祭台，他们能帮他们拖延时间。
同时在他们离开后，快速给他们善后。
移开果盘等东西，把那半个小帐篷也拆开，下面就是正常的台阶。
夏白刚要用他的蚯蚓臂钻试试，被老钱推开，几个小纸人探头探脑地从他袖子里出来，跑到台阶上之后，纷纷对着台阶撞头，一撞一个洞。
“……”
夏白转头看向马鑫甲，他还没什么明显反应。不知道是因为老钱很少去圣游公会，下面的人不知道他的技能，还是因为他不是圣游公会的人。
很快楼梯就被小纸人们撞出一个洞，小纸人还非常感人地去给他们探路，同时燃烧他们的胳膊给他们照亮。
看的夏白都眼馋这个技能了。
力大无穷，无私奉献的小纸人，可能这只是他们最普通的两个优点。
老钱对他们挥了下手，第一个跳进了洞里。
夏白跟着他跳进去。
一阵炫目的光从脑海里闪过，像是游戏锁定状态结束，重新进入了游戏一样。
从洞口跳下来之后，夏白又来到了帝豪公寓的202房间。
阴间的帝豪公寓就是那些死去的鬼魂们，生前生活的样子，阳间这里可能是他们死去之后，更加破败可怖的未来。
这里依然还有住户，夏白打开一线房门，看到楼道里从门缝溢出的光亮了，同时楼梯那里也有光亮，是火光。
他立即回到房间，把门关好，调出自己道具【和谐抓手】。
【和谐抓手】是他在和谐电影院获得的道具，可以跨空间取物，他不知道阴阳属不属于可以跨越的空间。
不行。
阴阳两隔，天人永隔。
夏白只好敲了两下地面，报平安。接着就开始检查墙面，想通过洞口看看隔壁204房间的情况，竟然发现这里的墙上没有钻出来的洞，一个都没有。
夏白愣了一下，所以说隔壁老头生前并没有偷窥癖，这是他死了之后才有的？
是了，他想起来303老板娘说过，老头以前不是偷窥，是跟到其他人家里看，大家不让他看，他才偷窥，这本质上不算偷窥癖。
那他为什么生前不偷窥，死了才有这个爱好？
看了一圈后，夏白再一次轻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向楼梯那里看去。
有人在祭坛那里烧纸，好像在低声念叨什么。
夏白正想着怎么才能听清，忽然看到有个小纸人从楼梯墙角那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夏白，然后捯饬着小短腿，无声地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夏白的肩膀上，垫脚贴到了他的耳朵上，然后夏白就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夏白：“……”
他爷爷画的符纸可以卖，老钱扎的小纸人卖吗？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老钱会成为圣游公会最厉害最神秘的元老玩家了，他这哪里是有一个技能啊，小纸人太全能了。
这个念头从脑袋里一晃而过，夏白认真听耳边的声音。
“琪琪，我错了。”
“琪琪，放过我，求求你。”
“琪琪，我每天给你烧纸，求你别来找我了，可以吗？”
夏白很快就推测出这个人的身份，209小琪的男朋友。小琪跟杨眉说过，她去看她男朋友时，她男朋友疯了。
夏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此时用点手段，应该就能从他口中套出小琪的死因。
可他现在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蓝湘和余潮就是死在这里，很有可能第一天晚上，刚来这里就死了，这里比阴间危险多了。
正想着，夏白听到一道更清晰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这是，209小琪的声音？
小琪又来看他男朋友了？
这个时间点，确实是阴阳交替，会有鬼出现的时间点。
可是，这么巧吗，他们刚来这里就能听到小琪的死因？
刚来这里没多久，老钱就把二楼的情况摸清了，这些情况有些是需要“看”出来的。
夏白想了想，把耳边的小纸人撕下来，贴到了自己眼睛上，果然他在一个最佳视野看到了楼梯里的情况。
楼梯不像阴间的那样堆了很多杂物，只能看到一个男生的背影，和他前面露出的火光，以及火光照出的非常熟悉的黄色祭台布。
不过，这楼道比阴间看着要阴森可怖，火光照亮的墙上，能看出一片被清理过，但又没清理干净的血污。
夏白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来自鬼和死亡的阴森只存在于人间，在那些只泄露出一点的痕迹里。
除此以外，夏白没有看到其他东西，他最想看的小琪也没有看到。
或许是因为现在他是人了，就看不到和他没有因果的鬼了。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看不到小琪的同时，应该连小琪的声音也听不到才对。
只匆匆看了一眼，夏白立即把小纸人贴到了耳朵上。
小琪的声音：“连你是怎么对不起我的都不知道，你还说你诚心悔过了？”
他应该是错过了一句，不过影响不大。
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应该是那个男生站起来，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了两步。
小琪的声音：“你放心吧，我会一直来看你的，每天来，天天来。”
男生的声音：“不要！不要！琪琪是我错了！”
“当时是我的错，可是你要离开，我真的好心痛好心慌啊，我好不容易等你松口，把你拉到这里来，我精心布置了我们的家，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地要走呢？”
“你要去找谁？是不是你们班长，是不是那个优等生？”
“我不得已啊，不得已才……”
“啊！”一道新出现的痛呼声，因为这道声音曾强势地出现过很多次，所以只有一个字的痛呼，夏白也听出了这是马鑫甲。
男生的声音：“……给你下了将头。”
之前他的声音都是害怕的，祈求的，这后半句突然带了点阴沉沉的笑意。
夏白立即把小纸人转移到眼睛上，只看到一片台阶，好像是人趴在楼梯上的视角。
他立即又把小纸人转移到耳朵上，可只听到了脚步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外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夏白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他从门缝里看了看，是蔺祥，忙给他打开门。
蔺祥一进来就小声地问他：“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其他的听不清，但是有一道痛呼声特别清楚。”
夏白把他听到的看到的，小声跟蔺祥讲了一遍。
夏白：“小琪的声音应该是马鑫甲伪装的，这可能就是他的技能。他听到小琪男朋友在这里烧纸忏悔求原谅，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于是就假装小琪套话，不知道为什么被小琪男朋友发现了，对他做了什么不是特别可怕，但有些疼的事。”
蔺祥把信息捋了一遍，“所以说小琪不是他们说的恋爱脑，他当时是想离开这座公寓的，但是被他男朋友下了降头？”
夏白点头，“对，这能和公寓楼来的那个降头师连起来，他男朋友应该是去找那个降头师给小琪下了降头。”
蔺祥猜：“他男朋友给小琪下的降头应该是永远爱着他，永远不离开他？”
夏白继续点头，根据对话看是这样。
蔺祥：“可是，小琪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还那么爱他？”
夏白轻声说：“你说永远了。”
处于爱情中的年轻人最喜欢说什么誓言和情话？永远爱你，至死不渝，生生世世。
蔺祥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说：
84 帝豪公寓11
◎“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六个去阳间的玩家走后，留在阴间的玩家立即把楼梯填补好，把祭坛恢复好。
这是他们之前计划好的，留在这里可能并不完全安全。一开始他们以为这里的人晚上会异变，实际上他们是生活在这里的鬼，这里是阴间，不存在白天黑夜不一样，但是如果祭坛被毁了，作为鬼的他们可能会暴动。
整理完祭坛，杨眉和凌长夜正要回去时，看到209的房门被打开了。
小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凌长夜进了房间，对杨眉说：“你去跟她聊聊。”
杨眉知道他什么意思，点头。
“你要去找你男朋友了吗？”杨眉走到小琪身边问她。
现在还没到十二点，还在阴阳交替的时间，这个时间点确实可以去找她男朋友。
小琪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是该去看看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不想去了。”
杨眉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到202房间的门还开着一个缝，那是凌长夜在告诉他，他就在那里，放心跟小琪聊。
小琪绕过杨眉向前走，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看向楼梯里那个祭坛。
杨眉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提前把祭坛复原了。
小琪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祭坛，许久跟杨眉说：“我男朋友真的占有欲很强，但是好像没那么帅。”
她的恋爱脑好像在慢慢消失。
杨眉忙问：“那你喜欢他什么？”
小琪微微皱起了眉毛，好像陷入了回忆，“他没那么帅，但也是有点帅的，第一眼看到就会很有印象那种。”
黎诗琪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乖乖女，她爸妈一个是职位不错的公务员，一个是大学副高，家境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殷实富足。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爸妈宠爱的同时，也承担着他们的期待带来的压力。从刚上小学开始，她的一天就被安排满了，早上几点起床，下午几点放学，晚上学什么才艺。
日复一日，她觉得压抑，总想逃避。
在学校，她身边的同学也是这样的。那个跟她表白的班长，还没上高中之前，就把高中的所有课程学完了，被他表白时，她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喘不过气。
她的男朋友就是这时出现的。
他成绩不好，不听老师的话，语文课被叫出去罚站，他转眼就出现在篮球场上，把篮球打到教室窗户上挑衅。
她就坐在窗口，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她睁大了眼睛，同时看到了他肆意的张扬的笑。
那时她心跳得很快很响，她以为那是心动。
他打开了她的牢笼。
因为他，她十几年来的压抑得到释放，她沉迷于这种肆意的，突破条条框框束缚的感觉，总想要做反抗父母，反抗老师，反抗环境的事。
她跟他来到了这座帝豪公寓，可能是她做过的最大的反抗。
可是当她来了之后就后悔了。
她看到这里的人，看到他们的生活，才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多幼稚。
她的爸妈一定在着急地找她，而原本此时，爸爸应该坐在家里陪她看新闻，妈妈正在给她做一桌美食，然后他们会一起吃饭，讨论着她考哪个大学。
“考哪里的大学都行，小琪放心，爸妈这二十年一直在给你攒钱，够给你在任何安身的城市买套房。”
“如果你觉得孤单，等爸妈退休就去陪你，有乖宝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她想去找爸爸妈妈，让他们别着急。
她想回家。
小琪忽然看向祭坛，匆匆跑过去捡起了什么。
她的眼睛都红了，“爸爸妈妈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们。”
“我为什么会听他的，不去参加高考？”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因为陈锡元给我下了降头！”
“嘭！”
一道重重的撞击声打破了黑夜的安静。
夏白和蔺祥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夏白看了看时间，03:02。
蔺祥已经跑到窗口，拉开窗帘向外看，看到地上的人后，心里一颤，“夏白，夏白……你快来……”
夏白立即走过去，二楼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有月光的晚上，马鑫甲的尸体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连他死不瞑目，内含惊恐的眼神都能看清。
马鑫甲死了，在来这里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同时，他们听到了一道解脱般的疯癫笑声。
蔺祥紧张地问：“怎么办？”
这里太危险了，十一点多的时候，蔺祥来了202就没离开，怕出什么事，跟夏白在这里眯了一会儿，果然这才三个小时就有人死了。
夏白听出了楼上是小琪男朋友的笑声，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这里太邪门了，冒然出去可能会危险，可是不弄清马鑫甲的死亡，他们依然会被动会很危险。
夏白掏出那个小纸人，现在还是趴在台阶上的视角，能听到的也只有经过楼梯的呜咽风声。
蔺祥说：“我下去看吧，我有净化能力，不怕这些邪门的东西。”
“你别去。”夏白说：“我先去试探小琪的男朋友。”
小琪男朋友还在五楼楼顶上疯狂地大笑着，夜晚三点的公寓寂静幽凉，他的笑声自这破败的公寓四散，瘆人又畅快。
夏白记得马鑫甲跟他套话时，发出了一声痛呼声，当时应该是他对马鑫甲做了什么，这可能就是马鑫甲死亡的原因。
他就是要试探小琪男朋友对马鑫甲做了什么。
蔺祥问：“怎么试探？”
夏白身后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蔺祥也认识，五姑村地图的玩家齐彦，那个校暴同学被诅咒死的玩家。
蔺祥：“……”
齐彦看了好几眼夏白，恋恋不舍地出发了。
他从二楼一直爬到五楼楼顶，看到了在天台上的小琪男朋友，他问：“你刚才杀人了？”
小琪的男朋友还在笑着，笑得腰都弯了，听到声音，看了齐彦一眼，“傻逼哈哈哈！”
夏白：“……”
齐彦：“你他妈才是傻逼，臭傻逼！你疯啦？”
夏白：“……”
这段时间，夏白对他的技能活死人有了更深的认识，活死人就是在任务对象答应的前提下，得到对方尸体后，保留他的魄。人死后魂飞升天，有一部分魄还能保存，魄多有恶，没有魂的束缚，重新“活”过来之后，就真的是人之初，性本恶了。
幼稚又狠恶。
没想到，这家伙活着时看起来还人模狗样的，只有魄时比古全昆还暴躁。
他忙控制住齐彦的尸体，齐彦说：“不要脸的狗东西，你给你女朋友下降头了是吧？遭到报应了吧？活该！”
“……”
小琪的男朋友被骂了懵一下，接着又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我给她下降头了，这能怪我吗？”
他真的很喜欢琪琪啊，喜欢了很久，当时在操场上故意向教室砸篮球，就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他喜欢到开始筹划他们的未来，琪琪成绩那么好，如果她考上一流大学，还会跟他这个考不上大学的小混混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就算她会，她那对传统的，势利眼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所以，在高三这一年，他上课的时候频繁给她写纸条，带她逃课，甚至带她离家出走，来到这个帝豪公寓，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她竟然要走，她还是要离开她。
她都不知道他为她付出了什么，都到这一步了，她怎么能走？
308那个老头带回来一个降头师，但是最后又什么都没做，降头师跟老头吵架时，他听到了，于是他倾其所有，找这位降头师给她下了降头。
黎诗琪要永远留在陈锡元身边，爱他至死不渝。
他倾其所有，终于换来了他们永恒稳定的爱情。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非常美好的一段时间，即便只能喝粥吃馒头，琪琪也从不抱怨，一直爱他，把他当成所有。
可是，他慢慢有点受不了了，她确实如他最初要求的，只爱他一个人，不看别的男人一眼，永远陪他留在这里。可他就是受不了这种曾经渴求的爱情，觉得她时时盯着自己，粘着自己，十分窒息。
他开始骂她，打她，可是她还是会笑着黏着他。
他快要疯了。
终于，在有一次打骂中，他失手杀了她。
恐慌过后，他是轻松的，他终于摆脱了让人窒息的她。
他把她埋在公寓楼后面的垃圾场，如释重负地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终于可以轻松自由地舒展身体。
当天晚上，他感觉到一阵阴冷的气息，以及熟悉地被人搂住腰的感觉。
他僵硬地睁开眼，看到黎诗琪正抱着他，趴在他怀里，抬头笑着对他：“锡元，我爱你。”
他当场尖叫着跳起来。
他把她的尸体运到了十公里之外，那天晚上，她又出现在他床上，抱着她说爱他。
他把她的尸体送到隔壁城市，回来的当天晚上，她又出现在他床上，趴在他的身上说爱他。
他把她的尸体剁碎喂狗，当天晚上，她从床底爬出来，拉着他的手，说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把狗带去黎诗琪的家，当天晚上，她从后面抱住正洗澡的他，说好想念他。
……
他真的疯了。
当黎诗琪活着的时候，时时都在的爱已经让他窒息了，当她死后，还无时无刻地粘着他，永远摆脱不了，这谁能不疯？
“哈哈哈哈哈哈！”陈锡元站在破旧泥泞的天台上，头顶之上是纠缠在一起的杂乱电线，“我错了，我不该给她下降头的，现在我终于纠正错误了，我终于解脱了。”
“你这个疯子笑什么？”齐彦烦躁地问。
“我终于解脱了哈哈哈！”陈锡元还在笑。
“你解脱什么了？”齐彦跳脚问。
陈锡元：“哈哈哈哈哈！”
“你他妈还笑！”齐彦终于暴走了，一脚踹倒陈锡元就打了起来。
夏白：“……”
他刚要把齐彦收回来，又停下了，想看看小琪的男朋友会对齐彦做什么。
五分钟后，夏白把齐彦收回来了。
被打了五分钟，小琪的男朋友还是在笑。被打都不对齐彦做什么，看来他不需要了。
蔺祥见齐彦回来了，忙问夏白怎么回事。
夏白把他听到的跟蔺祥说了一遍。
蔺祥说：“他解脱了……也就是说，他原本给小琪下了降头，让小琪永远陪着他，后来小琪死了也回来陪他，他快被逼疯了，现在通过马鑫甲的死，解开了降头？”
夏白点头，“应该是这样。我们需要阴间那边的玩家给我们确认。”
说着，他又看马鑫甲的尸体，想要尸检，发现它不在了。
他问蔺祥：“马鑫甲的尸体呢？”
蔺祥忙向下看，“没了！我也没注意到啊。”
两人向四处观望，没看到任何人影，只看到一只趴在不远处草丛里的黑狗。
“算了。”夏白说：“我们先睡会儿吧，养精蓄锐，白天再查，白天的人间公寓可能是安全的。”
蔺祥：“好，我也困得不行了。”
天亮了。
玩家们和往常一样在一楼快餐店老板那里吃早饭。
凌长夜喝了一口水，向楼梯那里扫了一眼，视线忽然定住。
杨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停了一下，接着他立即移开视线，低头啃包子。
其他玩家和他反应差不多，全因从楼梯上走下来那人。
马鑫甲。
原本去阳间的马鑫甲，一大早出现在他们这里，来吃早饭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和蓝湘、余潮一样，死了。
死在阳间，鬼魂出现在阴间。
这才一晚上，不，不到一晚上，他们那边就死人了。
有的玩家庆幸自己没去阳间，有的开始担心阳间的玩家。
一回到房间，杨眉就着急地问：“队长，怎么办？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别急，他们没出现在这里，至少证明他们没死。”凌长夜说：“你现在立即去小琪那里看看。”
杨眉一点头就去了。
昨晚小琪从祭坛那里捡起了东西，说陈锡元给她下了降头后就回房间了，杨眉本想跟着她，继续问问她，但她把门关上了。
这次和之前一样，杨眉一敲门，小琪就打开了门。
床上有一个书包，旁边放着两套衣服，小琪正向里面装课本。
杨眉问：“小琪，你要出找你男朋友了？”
昨晚不是看着已经正常了吗？
小琪摇摇头，把课本整整齐齐地装进书包里，没装那两套衣服，拉好拉练后，站起来笑着对杨眉说：“眉眉，我要离开这里了。”
杨眉愣了一下，“你离开这里，去哪里啊？”
小琪茫然地想了想，终于想到了，她歪了下头，马尾从肩膀滑下来，露出两个乖巧可爱的酒窝，“就是离开这里呀。”
小琪离开了。
她是他们住进公寓后，看到的第一个走出公寓的人，不，是鬼。
离开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朝阳当空，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自己的课本，一步步走出了这座破旧肮脏的公寓，从没回头。
杨眉问凌长夜：“队长，小琪是怎么回事啊？”
凌长夜说：“把她困在这里的东西没了，她的降头被解了，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杨眉问：“她的降头是怎么被解的？是夏白和蔺祥吗？”
凌长夜想了想，说：“可能是他们，也可能和马鑫甲有关。我们可能要注意点马鑫甲。”
之前他们察觉到蓝湘和余潮死了，是真正的鬼后，是去他们的房间检查了，但是他们从没跟蓝湘和余潮说过什么话。
人对鬼天然的恐惧是一方面，他们也怕触碰到什么，引起他们的暴动，只把他们安安静静地放在一边。
凌长夜跟三楼的熊西元说这件事时，夏白他们也聚到一起了。
昨晚他们来到阳间公寓时，都出现在各自在阴间公寓的房间，他们都有猜测，在这里他们也是租房入住的游客，但晚上太危险，他们没敢出来，天一亮听到人声后，他们就出来了，同时确认了他们的猜测。
一楼没有快餐铺子了，那个老板死后，可能没有人接手这个不赚钱的小摊子。
他们来看了一眼，又转去了夏白住的202，各自交换了信息。
老钱摸清了这里的住户。
二楼：夏白的隔壁204住了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应该就是老王那个儿子，他一大早就在楼里乱逛，不知道在做什么。
209没人住了。
211住着一个男生，就是小琪的男朋友，昨晚四点才回去睡觉。
除此以外，还有208住着一对聋哑老人。
三楼，303没住人。
305住着一个女人，精神状态不正常，可能就是小女孩的妈妈。
308一个尸体，一个老人。
除此以外，301还住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四楼，405住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五楼没人住。
听到的人，关注的都是308那个尸体。
老钱说：“对，女尸就是阴间308那个叫徐梅的老太太，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了，还是能从她身上的衣服看出来，那个老人应该就是她老伴，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拉着她的手，感觉快要死了。”
夏白把他们这边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卫敬云说：“没错，昨晚马鑫甲是过去假装小琪了。”
他就和马鑫甲住在一间房里。
“他痛呼一声后，没回来，我听声音好像是跑到楼上了，后面跟着小琪的男朋友。他没求救，当时情况又很诡异，我没追上去。”卫敬云说：“我等了两个多小时，等不了了，正要去找他时，就听到了他坠楼的声音。”
夏白问：“你看到他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吗？”
卫敬云摇头，“那时我又听到了楼上的声音，只注意楼上了，再看时就没有了。”
夏白又看向老钱和杨仪，他们都摇头。
夏白又问老钱，“你昨晚看到小琪的男朋友对马鑫甲做了什么吗？”
老钱说：“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来自于同一个楼梯上的小纸人，那个小纸人原本站在小琪男朋友身后，后面被他踩扁了。”
夏白：“……”
怪不得他后面看，只看到趴在地上视角的一片台阶。
杨仪分析说：“听昨晚小琪男朋友的话，他给小琪下的降头已经被解开了。你们有懂降的吗？什么情况降头能被解开？”
夏白立即看向老钱，他爷爷就懂很多神神叨叨的东西，同为赶尸人，同在一个群里混的老钱应该也懂很多。
老钱：“……也要看他们下的是什么降，不同降的解法不同。一般来说，常见的降头解法有两种，一种是找另一个更厉害的降头师来解，俗称降头师斗法。一种是杀了下降的降头师，但如果是非常厉害的降头师，杀了他也没用，尤其是用养鬼的方式下降的降头师。”
说完老钱又补充：“给小琪下降的降头师应该就是这种非常厉害的降头师，连死后成鬼都逃脱不了。”
蔺祥：“这两种情况，昨晚都不太符合的样子。”
夏白：“还有什么比较离奇少见的解降方法吗？”
老钱：“有是有，那可就不正统了，也不一定真实。”
“……”
下降头还有正统的？
夏白习以为常，他们经常在群里吵谁的赶尸流派是正统的，他记得老钱的赶尸术属于茅山一派。
“我只是说，其他概不负责啊。”老钱来了个免责声明，这才说：“杀了请降的人，降头转移，换血……”
“我知道了！”蔺祥说：“是降头转移！一定是昨晚小琪男朋友把降头转移到马鑫甲身上了。”
卫敬云说：“不对啊，被下降头的不是小琪的男朋友，而是小琪，他怎么把降头转移到马鑫甲身上？”
蔺祥恍然“啊”了一声。
夏白说：“他可以帮小琪把降头转移，他快被小琪折磨死了，也后悔给小琪下降头了，当小琪表达出想解开降头的念头时，他一定会帮小琪。”
夏白有这个猜测，是因为马鑫甲的死。
“如果是给活人转移降头，马鑫甲不用死，但小琪已经死了，所以要让她转移降头，对方也得死？”
杨仪提出质疑：“如果是这样，蓝星和余潮已经死了，小琪为什么不用他们转移降头？”
蔺祥替夏白说：“他们的死，可能就是被人转移了降头？他们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小琪就用不了。”
夏白说：“转移降头可能需要人身上的什么东西，可能要从活着时得到。”
连老钱也说：“是有可能，就连下降都需要人身上的东西，转移降头也需要。这么说，降头转移的可能性很大。”
“要是降头转移。”夏白说：“下降的内容应该不变吧，这是情降，马鑫甲有可能去找他喜欢的人吗？”
老钱：“有可能。”
夏白：“……那你注意点。”
老钱茫然：“关我什么事？”
夏白：“我注意到马鑫甲可能喜欢你。”
老钱：“？”
老钱：“？？？”
作者有话说：
85 帝豪公寓12
◎他不看他，他要看他◎
“这么说，我也看到过他看你耶钱姐。”蔺祥说：“你这么漂亮，这很正常。”
老钱：“……”
老钱那张美丽的脸都要扭曲了，“去去去！你们毛都没长齐呢，搁这儿当自己是感情专家呢，你们谈过恋爱吗？”
蔺祥因自己的乌龙初恋事件，暂时退了。
夏白沉默了一秒，说：“我就是说说，有这种可能，但方向不对。”
蔺祥问：“哪里方向不对？”
夏白说：“因为小琪要离开，小琪男朋友才给小琪下降头，让小琪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如果降头转移，应该是马鑫甲因降头去找喜欢他的人，而不是他自己喜欢的人。”
蔺祥恍然。
老钱气冲冲地指着夏白，“你刚才故意那么说的，你这个臭小子！”
夏白很有经验的样子，说：“美貌就是这样，总会带来些麻烦，不要贪恋。”
老钱：“……”
杨仪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这个转移方向是对的，但是马鑫甲去找喜欢他的人，对游戏而言没有意义，应该不是这样。”
其他人不知道杨仪的身份，夏白和蔺祥知道。他们从游戏里出来，好几次给杨仪复述游戏，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游戏，游戏攻略都是他指导他的下属写的，他对游戏套路的了解，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夏白问：“你的推测是？”
杨仪：“可能是更精准的转移。”
夏白恍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的话，就精彩了。
凌长夜跟熊西元说完后，熊西元虽然很紧张，但因是偶像给的任务，他还是去找马鑫甲了。
他拿着凌长夜的监视道具，把马鑫甲、苏灵灵和程宜叫到他的房间，说他们三楼这几个玩家讨论一下线索。
苏灵灵和程宜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熊西元说：“我们就把我们知道的线索再捋一遍，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马鑫甲点头，说：“那我们快一点。”
杨眉从凌长夜手机里看到这一幕，说：“马鑫甲还记得我们是玩家，他很正常。”
凌长夜点头，“他和阴间这里的住户一样，忘记了自己死亡相关的事，看来我们没法从他身上问出他死亡的具体原因了。”
两人刚说完，就听到手机里传来马鑫甲的声音，“我还得去看我男朋友。”
杨眉一愣，“小琪？”
凌长夜盯着马鑫甲脸上羞涩的笑，看了几秒，说：“小琪的降头被转移到马鑫甲身上了，昨晚小琪在祭坛那里拿的东西，应该就是从活着的马鑫甲身上取下来的什么，用来转移诅咒的。”
在黑夜中，他们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凌长夜敛眉说：“应该是头发。”
杨眉越想越紧张，“他们住在那里，头发这也太难防了，太容易被转移降头了吧？”
谁进游戏睡一觉后，还要起来检查房间各处有没有自己落下的头发？
而且现在已经是白天了，他们可能早就出门了，不到夜里十一点也没法提醒他们。
凌长夜看着没多紧张，“相信他们。”
202。
杨仪说：“这目前还是我们的推测，我们最好先确认一下是不是降头转移。”
夏白说：“其实不用我们确定，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游戏自己会给我们确认。我们不如把时间用在找线索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蔺祥：“要去找蓝湘和余潮的尸体吗？”
老钱说：“我的纸人看过他们住的房间，表面没有什么人，尸体可能被处理过了，也可能在隐蔽的地方。”
夏白说：“不如我们分头行动？”
他们目前还有五个人，时间紧急，分成了三队。
蔺祥和老钱去找蓝湘和余潮的尸体，杨仪的技能在跟人打听事的时候特别好用，他和夏白这个让人不设防的呆脸少年一起，去最为关键的305那个疯女人那里，卫敬云就简单去其他住户那里了解情况。
如果有什么危险或重大发现，立即就回202。
305的门一打开，夏白就确定眼前的女人，就是阴间305女孩的妈妈，女孩给他看过妈妈的照片。
女人头发乱糟糟的，有两缕卷发在阴沉又恍惚的眼睛前面晃荡，微微低着头，看了他们一眼就要关门。
杨仪：“你会让我们进去聊天的，是吗？”
女人还是要关门。
杨仪继续：“你不会赶我们走的，是吗？”
女人门只关到一半。
夏白看了杨仪一眼，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
之前夏白就想过杨仪的技能，他内心想的事有一定概率会成真。很显然，技能使用方法，要由他的心经他的口，内心先想，再用嘴说出来。
这个概率是关键，自然不可能他所有想的事都会成真。
从这次他问话方式，以及结果可以看出，应该是越难的，越违背事实的事情，成真的概率越低，越简单的，越接近于事实的事情，成真的概率越高。
夏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杨仪和杨眉父母当时的死亡，是属于简单还是难？
女人就站在半关的门后，垂着头，咬着手指。
夏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
小女孩在阴间过得很富有，什么都不缺，可见妈妈一直在想着她，每天给她烧东西，她的疯癫可能也是因为女儿的死。
如果一开始就提到她女儿，可能会刺激到她。
这个问题，对杨仪来说不算什么。
他想了想，用技能提了一个别人听起来会刺激她的事，“你和406的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是吗？”
女人没有犹豫地点头。
果然，他的技能，越接近于现实，成真的概率越大。如果本来就是真的事，那就不用说了，接近于百分百了。
夏白再一次意识到，杨仪太适合做科研了。他的技能在科研上有个逆天的用法，验真。
女人直接回答了，一方面是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另一方面，这件事在她这里可能并不是忌讳了。
杨仪继续问：“你和406男人有不正当关系，是因为他给你下了降头，是吗？”
女人没回答。
夏白和杨仪都是微愣，查到降头师那里时，他们两个都以为305女人和406男人的事，不会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305女人主动的。
按照游戏的套路，所有人都以为的真相，应该是假的，应该是她被406那个自大的男作者给下了降头，才会有其他人看到她主动的画面。
没想到，不是。
如果这就是事实，杨仪这么问，她应该会承认。
除非这件事在她这里是禁忌。
杨仪继续问：“406那个男人强迫你的，是吗？”
女人依然没有回答。
不是强迫，他们真的是你情我愿，甚至真的有可能，和住户说的一样，是眼前的女人主动的。
杨仪没有继续问，夏白看了他一眼，杨仪摇了摇头。
夏白猜他的意思是，他的技能不能再用了。像他这一类的技能，一般都有限制，像井延看人心里话就有时间限制，不然太逆天了。
夏白看着女人，想到阴间那个小女孩，说：“你的女儿很爱你。”
女人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她坐在地捂着脸哭了起来，露出的嘴唇干裂起皮，不停颤抖。
她身后，房间靠墙的桌上，摆放着女孩的黑白遗像，遗像上，女孩笑得特别开心。
夏白又想到，阴间305小女孩独自站在阴影里等妈妈的样子。
杨仪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蹲下来，递给女人，“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你的吗？”
夏白一边看着他跟女人套话，一边调动【和谐抓手】，去305房间翻找。
【和谐抓手】能突破空间，是翻找东西的一把好手，连女人上锁的箱子都进去找。
与此同时，老钱和蔺祥在311翻出了蓝湘和余潮的尸体，不说蔺祥差点叫出声，就连老钱这个见惯死人的，看到尸体都惊了一下。
两人的尸体惨不忍睹，一具尸体被啃得不成样子，一具尸体浑身的皮都熟了，好多虫洞。
老钱仔细检查着他们的尸体，蔺祥刚要问，老钱就说：“他们确实是被下降头了。”
蔺祥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听他刚才说的那些，就知道这位神秘美丽的姐姐很懂降头，非常相信地问：“他们也是被转移了降头吗？是这个公寓楼里的其他人给他转移的？”
老钱点头，“可能是，我没感觉到这里还有降头师，没有新降，可能就是转移的旧降。”
“等下。”蔺祥忙说：“这座公寓里出了这样的事，还有人没搬走，还有四个和阴间住户没有关系的人在，他们为什么不走？是因为他们也被下降头了？等着人住进来，好转移他们身上的降头？那我们就是……”
“操！阳间的公寓，不会是故意以低价吸引人来住，然后变成被他们用于转移降头的大冤种吧？”蔺祥觉得自己像是被饿狼盯住了，“钱姐，下降需要什么啊？”
老钱的脸色也很严肃，“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需要被下降人的生辰八字和名字，一种是需要被下降人身上的东西，毛发、血液、□□等。”
说完两个人的眼神都凝重了起来，蔺祥立即跑出去，看到304的门正开着，这里在原本是卫敬云和马鑫甲住的地方。
卫敬云应该不至于出去查线索时不关门，所以可能是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老钱说：“赶紧去找他们！”
蔺祥连骂好几句脏话，因为他们说好要在202集合，所以202的门没有锁，他和夏白在里面睡了一晚上，沙发上床上很有可能掉了头发，比任何房间都好拿！
两人出来时，夏白和杨仪还在跟305的女人套话。
蔺祥脸色难看地跟夏白使了个眼色，匆匆回到202。
很快，夏白和杨仪也回来了。
蔺祥着急地说：“夏白！完了！他们可能是拿我们的头发转移降头，我看到卫敬云的房间有人进去过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夏白呆着脸说：“我们应该没掉头发，我们还很年轻。”
蔺祥：“？”
说完夏白看向老钱，看向他那一头浓密的，一看就不是他自己的长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看向杨仪：“徐清名，你呢？你早上出门时注意你的头发了吗？”
杨仪的脸色有些沉。
夏白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闷。就算知道这里很危险，可能也很难想到头发这么细小的事。一般玩家也不会在醒来时，想到先检查房间有没有落下头发。
听过无数游戏的杨副院长可能要落在这里了。
这个无比适合做科研的天才，杨眉心里放不下的哥哥。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杨仪沉着脸说：“你床上的头发不是你的。”
夏白：“……”
夏白脸也呆沉呆沉的，“你偷我头发，贼心不死。”
杨仪：“……”
蔺祥已经懵了，“不是，怎么回事啊？”
夏白冷着一张呆脸，“我就应该听队长的，防备着你的，亏我刚才还担心你！”
刚知道杨仪身份时，夏白问凌长夜，杨仪怎么来游戏了，当时凌长夜就说可能是为杨眉和他来的。
杨仪觉得他有问题，之前想要他的血做研究，被局长拒了，他不死心跟来游戏，不好取他的血，趁机取了他的头发，想必对杨仪这个级别的研究员来说，用头发代替血做研究不算多难。
蔺祥还是没明白，他问杨仪：“你的头发没被偷吧？”
“没有。”杨仪说：“我虽然不像钱小姐那么了解降头术，但是也没那么孤陋寡闻，知道这一类邪术做法大概是需要人身上的东西的，在阴间知道有降头师后，来这里就注意了点。”
蔺祥又看向夏白：“你不是说没有头发吗？怎么又说他偷你头发？”
夏白说：“不是我们的头发，我换了。”
蔺祥：“所以，你也知道降头需要人身上的东西，提前预防了？”
夏白知道是知道，做五姑村功课时就了解一点，但是让他做这件事的，并不全是这点简单的了解。
“你还记得昨晚马鑫甲痛呼一声，但是没有其他惨烈的声音，接着我们就猜可能是他被转移了降头，我想着那声痛呼可能是他被小琪男朋友薅了头发，或者扎针取血之类的，早上起床时就注意了点。”
注意的方法就是，铺床整理沙发时，把他和蔺祥的头发，换成了齐彦和古全昆的。
蔺祥：“……”
他以为这是根本提防不了的游戏恶意，没想到就他一个没提防？
不，可能还有一个。
他问：“卫敬云呢？”
卫敬云没回来。
杨仪：“他是不是在哪个住户家里查线索？”
夏白：“不管他是不是，我们马上要找到他。”
老钱说：“别急，就算我们说的是真的，马鑫甲被揪了头发后，过了三个多小时他才死。”
夏白没说，准确说只是三个小时坠楼，可能坠楼时他已经死了。
蔺祥立即走到楼道里大声喊卫敬云的名字，不管是二楼、三楼还是四楼、五楼，都没有他的回应，不仅没有他的，没有任何回应，那么大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开门。
同时老钱的小纸人也出发去找了。
当他们回到二楼要挨个敲门时，隔壁204的男人打开门，冷笑着说：“你们别找了，进了这个吃人的公寓还想好好活着？”
蔺祥质问：“你们果然是骗人来公寓住，给人转移降头的？”
男人笑笑不说话。
夏白问：“你四处在公寓楼里游荡，是在找转移降头的对象？你的降头转移给谁了？”
男人表情凄惨地一摊手，“你们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也是个无辜的被下降头的受害者。”
夏白盯着他，忽然问：“是你爸爸老王给你下的降头？”
男人脸上的笑僵硬了。
夏白想到阴间202墙上存在，而阳间202不存在的偷窥洞，一看到时，他就想为什么老王生前没有偷窥的习惯，死后才有。
在知道这里有降头师时，他猜过是不是有人给老王下降头了。
试探了老王的儿子后，再想阴间老王房间里那整齐的两张床，以及别人口中那个从来不看老王的不孝儿子，夏白就都明白了。
夏白：“你爸爸给你下了降头，其实并不是想害人，他只是想让你多回来看看他。”
那个房间那么狭小，老王还是坚持放了两张床，天天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得整整齐齐，就是期待儿子哪天能回来，在这里好好住上一晚上。
可是如303老板娘所说，那个他口中孝顺的儿子根本不回来看他。
儿子不回来看他，他还跟人说儿子孝顺他，正应了那句，人越缺什么越炫耀什么，那嘴里的炫耀只是一个老人孤单的自我安慰。
他实在太想儿子，于是在知道有一个厉害的降头师后，就去找到了那个降头师，让儿子多来看看自己。
降头师就给儿子下了类似多看这种降头。
夏白：“你知道自己被下降头了，也知道降头可以转移，不知道为什么没把降转移到其他人身上，而是转移到找人给自己下降的爸爸身上。”
自己自然不能看自己，他们的降和头转移了，从此变成了爸爸看儿子。
这个儿子不知道打什么主意，整天在公寓里瞎逛，在阴间的老王就一直跟着他，被阴间的住户赶了出来，但是“看”就是下降的内容，他必须得看，于是就有了偷窥。
他的偷窥不是偷窥别人，只是在看自己的儿子。
只要儿子在公寓里，他就要时时刻刻看自己儿子，即便被轰出去，被骂，甚至被打。
被夏白揭穿后，老王的儿子也不再遮掩了，他愤怒地说：“那个老不死的什么都没给我，还要拖累我！他一辈子就在这个泥潭里了，还想把我拉下来！”
王川的爸爸是一个纺织厂的工人，原本他们一家过得还不行，虽然紧紧巴巴的，但他还能忍受，直到纺织厂倒闭了。
他爸爸下岗了，他们一家没了经济来源。
他妈妈让爸爸去找工作，他不好好找，妈妈跑了。
他爸爸抑郁消沉了半年，眼看着他们快饿死了，才找到一个工作，但什么都做不长久，经常遇到倒闭，经常失业。
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没有妈妈，一个没用的爸爸，住在这个狭小阴暗的房间里，每天晚上听着楼上夫妻对骂，左邻打小孩，右舍打老人睡觉。
吃不好，穿不好，处处被人说闲话，看不起。
他一直想着逃离这里，这个念头是撑着他走下去的支柱，他想逃离这个贫困阴暗，长满世界脏恶的公寓，想逃离这个没用的让他丢人的爸爸。
他终于离开这里了。
他努力打拼，在大城市事业有了一点起色，还谈了一个想要结婚的女朋友。
那次回来跟爸爸要钱，想要在大城市安家，建立属于他的新的温暖明亮的家，没要到多少钱不说，回去没两天就不对劲了。
他竟然又回到了这个他讨厌的公寓，刚离开又回来，走出去又回来……
直到他收到他马上要被辞退的电话，他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王川愤怒地道：“他竟然给我下降头！我这辈子欠他的是吧？他要毁了我！”
从此时王川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当时气成什么样。
他都想杀了那个老头了。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降头可以转移，而且他杀不死找人给他下降的人，因为他要常常看他。
把这个降头转移给谁呢，转移给乞丐？转移给恶霸？
不，他想到一个更好的人选。
王川忽然想到，妈妈刚走那两天，爸爸去追她。
他回来时，从邻居那里听到，妈妈不要他了，把他抛弃了。他回到家里，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
平日里觉得拥挤不堪的房间，开始变得空旷不已，只有他一个人。
他意识到，可能爸爸也抛弃他了，再也没人管他了。
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两天，直到爸爸打开门看向他那一刻，他模糊得记得他哭了。
可是那之后的半年，爸爸一直抑郁消沉，好像忘了他这个儿子，即便他从他面前走过，他好像也看不到他。
那是他最痛苦的最孤单的两年，好像他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了。
这个降头是要转移出去，可是不是转移给他的仇人和恶人，而是转移给他的爸爸。
他要有自己明亮宽敞的家了，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衰败的破公寓，自然也不想看他这个还沉溺在这里的没用爸爸。
可是，他意识到，内心深处，他还需要身后那道不打扰他的连线，爸爸放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不看他，他要看他。
作者有话说：
86 帝豪公寓13
◎去更大的世界◎
夏白：“你发现转移降头之后，他依然阻碍你，所以你就杀了他？”
“或者，你在决定把降头转移给他时，就做了这个决定？”
王川立即大声说：“我没有！”
蔺祥替夏白说：“你就有！你害死了你亲爸，畜生！”
王川还没说话，老钱就说：“找到了，找到卫敬云了，在505！那里还有两个老人！”
不顾王川，他们立即向五楼跑，王川还想拦他们，被蔺祥一脚踹倒了。
不管是阴间还是阳间，五楼都没人住，顶楼漏雨，这里阴暗潮湿，处处散发着腐朽的气味，墙角长满绿色的青苔。
505里除了腐败的气味，还有鲜血的气味传出，门被推开后，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里有两个老人，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很新鲜，嘴角里的鲜血还在流，正是他们寻找的卫敬云。
另一具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被用密密麻麻的铁钉子钉在十字架上，上面爬满蛆虫。
两个老人正趴在地上，他们就是住在208那一对聋哑老人，老太太是聋子，老头是哑巴，但是现在看起来，两个都不聋了，他们开门的第一时间，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嘿嘿嘿。”豁牙老太太笑着，用满是鲜血的枯手摸着自己的耳朵，“我可以听到了！我可以听到了！”
蔺祥说：“你们怎么能这样！转移降头就罢了，为什么杀人！”
跟上来的王川说：“我们是在终止这场灾难，只有杀了他，才能结束，不然降头将一直存在，没有止境地传播下去。”
他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如果降头可以转移，而转移降头的方法又那么简单，那么降头就会一个又一个地转移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被卷进来。他们认为杀了当时身上有降头的人，就能终止这场降头了。
王川低声说：“我爸爸不是被我杀的，他是自杀的。”
“他知道了结束这场降头的方法，在一次被我赶走后，回来自杀了。”
王川至今也不知道，当时他把降头转移给爸爸时，有多少是因为恨，有多少是自私的不舍，又有多少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知道当他得知自己被亲生父亲下了降头，又得知降头可以转移时，立即就生出了这个想法，想也没想地把降头转移回去了。
当转移成功，事后再想时，他才想到这么做可能也很麻烦。
他是不用再因这个该死的降头，待在这里看老头了，不用被降头控制人生，失去所有。
可是老头要是因为这个降头，和他一样天天去看他，那可能也会影响他。
果然如他所料，老头闯进他的公司看他，跑到他女朋友那里看他，无时无刻，各处给他招惹麻烦。
女朋友终于受不了，她无法想象这样一直跟他过下去，提出了分手。
他终于大爆发，连推带踹地把老头赶出家门，大声质问他：“你一定要毁了我！你一定要逼死我吗！你能不能放过我啊！”
他把他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怒喊了出来。
“我恨透了那个阴暗衰败，全是烂人的公寓，我从小被嘲笑被欺负，好不容易离开那里，为什么要把我拽回去，我不想回去，我想逃离，想在这里过我的新生活！你放过我可以吗！求求你了！”
老头走了。
他其实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
他只知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如释重负，好像看到了自由。
第三天他接到了邻居的电话。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拉黑他们，再也不想跟他们联系的他，把所有邻居都拉黑了，并换了手机号。
所以，当他知道老头死了时，老头的尸体已经烂了。
他坐在他那个噩梦般的房间里，两只脚和一只手紧紧捆在床上，不知道是那样活活饿死的，还是事先喝了毒药，就这样死在了床上，到死也没法离开床一步，更别说离开这个房子去找他。
已经不再聋的208老太太，听到他这么说，忙说：“是的！我们是要终止降头，不让更多的人被卷进来。”
夏白：“……那你们为什么不自杀？”
“……”
“不要跟他们废话，快烧他们的头发！”
505又跑进来一个男人，是405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捂着下面，龇牙咧嘴的，一进来就跑到尸体旁，拿起旁边的一个布袋，点燃里面的头发就扔到了那具腐烂的尸体上。
老头跟着他也点燃了一个，如法炮制。
“陈素呢，陈素怎么还没来！”中年男人拿着最后一个布袋里的头发，“她得自己烧啊！”
陈素应该就是住在301的年轻女人。
小琪男朋友昨晚杀了马鑫甲，王川的降头已经转移给自己爸爸了，老太太的降头转移给卫敬云了。他们那里还有三份从床上捡来的头发，正好给老头、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至此所有的降头都降要转移完，这一切马上要结束了。
而且老头和中年男人已经点燃头发了，所以他们现在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怕了。
夏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三份头发，两份是在我们202偷的，一份是在205偷的。”
中年男人说：“没错，我们刚点燃的两份就是202捡来的头发，一根在床上，一根在沙发上。两个小兄弟，对不起了，降头转移到你们身上了，不过没事，等下我们就会送你们走。”
蔺祥问他：“叔啊，你先告诉我们，你被下的是什么降？”
中年男人又捂住了下面，脸上疼得扭曲，同时捂在下面的手指缝里也渗出了血。
蔺祥：“……”
杨仪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们把真相告诉我们吧？那个尸体是那位降头师的吗？你们把他杀了？”
“他该死！他是个恶毒的降头师！他故意乱给人下降！”中年男人大吼。
他承认了那是被害死的降头师，但是没说是他害死的。
夏白问：“他死时给公寓里所有人下了降头不能解只能转移的降头？”
中年男人只顾愤怒，“他死一百次都不足惜，他害了好多人，好多人啊……我是无辜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被转移了烂根的降头，我终于，终于转移出去了哈哈哈……嘶！怎么还在疼？”
他抬头看到夏白和蔺祥还好好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们、你们怎么？”
夏白：“是不是活人只能转移到活人身上？我给你们留了两根死人的头发。”
“……”
中年男人忙把另一个袋子里的头发点燃，扔到尸体上。
老钱说：“不好意思，我的头发是假发片。”
“……”
中年男人和老头忽然暴起就要抓他们的头发，夏白一个蚯蚓臂把他们甩回去了。
一个下面疼得要命，另外两个年纪都一大把了，加上一个正值壮年的王川，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蔺祥就把他们捆起来了。
中年男人疼得蹭地，“放开我，快放开我！”
杨仪：“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了我们就放了你。”
中年男人哭嚎着：“我不知道啊，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来这里探亲的，没找到亲人，还被转移了降头，是王川告诉我的，他跟我说，可以找人来转移降头，我就照着做了。”
老头也说：“我被转移降头时，这个降头师已经被杀了，不关我的事啊。”
他们又看向王川，王川笑了笑，说：“我回来转移降头时，降头师也已经死了，我再回来时，这公寓里就没多少活着的人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降头师是被这个公寓里的很多人一起杀死的，他把这个公寓里的人害惨了，他死时确实对整个公寓下了降，所有人被下的降头，只能被转移，永远不会消失，是想让这些杀他的人互相残杀，不得善终，他成功了。”
王川已经把给他爸爸转移降头的事说了，说到这个地步，他没必要再说谎了。
只是，夏白呆着脸问他：“你不是获得自由了吗？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王川苦笑一声，低下了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苦笑之后，有点疯的笑声。
是啊，他自由了。
老头死了，他真的彻底自由了。
可是他看到老头的尸体时，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念头，他只觉得脚下的土地消失了，直接瘫倒在地。
脚下没有土地的他走不出去了。
后来，他听陈锡元说琪琪来找他，可能降头死了也还在，他感觉他看到了希望，他一直希望老头来看他，怕老头看不到他，或者被困在了哪里，四处在公寓楼里晃荡。
可是，老头一直没来。
王川哈哈笑了一阵，说：“当时是我让他放过我，别打扰我的，是我……可是你就真的不来看我了吗？”
夏白没告诉他，老王看了。
老王一直在看。
可是，他不打扰了。
从505出来后，夏白把用和谐抓手，从305房间搜到东西分给他们一起看。
夏白搜出来的东西，主要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406薛立宏和305女人高萱写的情书，一类是小孩静静的日记和画本。
薛立宏自称是个作家，很有文人情怀，常给高萱写情书，有一些还是情诗。
在这些情书中能看出，高萱和女儿静静原本不住在这座公寓，是后来搬到这座公寓里的，薛立宏对她一见钟情。
“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从我写的书里跑出来勾引我的狐狸精。”
“今天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的身影。”
“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我在这里就是等你的，我就应该有你这样的爱人，你也该有我这样的人倾注爱情，灌溉成花。”
夏白：“……”
他把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拍走继续看。
后面应该是两人在一起了，看着更露骨了，有点少儿不宜。
所以，高萱和薛立宏是真的偷情了，没有人误会她。
很快，他们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我恨你！你伤透了我的心，什么我是你的救赎，你竟然和303那个窝囊废睡了！”
“你不要再解释了，下降头都是封建迷信！你都说不清是怎么被下降头，还拿这个来骗我！”
“我不会离婚了，我的心已经被你伤透了，你不会知道它碎成了多少片！”
“我不会放过你的！”
夏白把这两封情书分给他们看。
蔺祥说：“所以，高萱和薛立宏是真爱，可是没想到有人给她下了降头，他和303男人发生了关系，被薛立宏发现了？”
夏白点头，“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去406找找线索，406的女人罗思飞喜欢拍照，她的相机里可能有什么。”
几人立即就转移到了406。
夏白在阴间的时候看到过罗思飞从哪里拿出相机，相机不在那里了，正在沙发底下，沾了不少血，原来那里放了很多照片。
在阴间时，乞丐就说过，他在天台看到高萱和303男人偷情时，同时看到了罗思飞正拿着相机拍。
果然有这些照片，还有一些情书的照片，这里的情书是高萱写给薛立宏的。
看起来，罗思飞早就知道了，但是看她好像没有非常在意的样子。
相机没电了，但电脑一直连着电，杨仪非常轻松地破解了电脑密码，找到了罗思飞存放视频和照片的地方，以及她写的稿子。
“你们看这一段。”杨仪把一个视频拉到最后。
这一段视频信息量巨大，前面拍的就是305高萱和303老板偷情的视频，到后面，高萱给303老板下跪，因为是在挺远的距离拍的，他们反复听了三遍，才听清，大概是高萱在跟303老板求饶。
然而，303老板看起来也挺痛苦的样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这次是真的听不清，但是杨仪会读唇语，他说：“不是我，我下降头的不是你，是我老婆。”
之所以说这段视频信息量巨大，还因这个视频里出现了另一个人，阴间305那个小女孩静静。
夜晚天黑，只有朦朦胧胧的月亮洒在肮脏的天台上，如果不仔细看，不会看到画面角落露出的那个小脑袋。
蔺祥：“我就说303老板那么爱老板娘不会出轨的！原来他是给老板娘下的降头！这就说得通了！”
杨仪冷笑道：“他也没那么爱他的老婆。看情况是，老板给老板娘下降头，让每天骂他的老板娘爱上他之类的。老板娘有点不能接受，把这降头转移给了高萱，按说是高萱因为降头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老板，老板又没被下降头，可他没拒绝。”
蔺祥：“啊这，他不是很爱老板娘吗？怎么不拒绝？”
老钱：“呵，男人。”
“……”
杨仪猜测得没错，后面还有照片和视频，甚至还有文字证明。
一心想在网上出名的罗思飞，拿着她的相机在暗中拍下了这个破败公寓角落里的秘密，图文并茂且富有感情地把这些整理下来了，应该是打算把发到网上。
李朝凤长得不错，白白净净还很洋气。
她没机会好好读书，但也不想留在村里种地，嫁给一个庄稼汉，或者按照父母的安排，嫁给一个能多拿出几百块彩礼的老男人度过余生。
她偷了家里留给哥哥娶媳妇的钱逃出来，学习了美容美发。
这个过程中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没那么轻松，她受了不少苦头和欺骗，但是一切值得，她终于遇到她认为她可以嫁的人。
她想嫁一个有钱的男人，对此她毫不隐瞒，很坦诚。所以，徐立长得不好看也不高，但他有钱，她还是愿意嫁给他。
可谁知道，结了婚她才知道，他的有钱是装的，是用他爸的赔偿金。
他不仅没钱，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爸爸。
她当然要发疯，每天打他骂他，一天不嘲讽他，她就能被气死。
她还没提出离婚，在他爸爸终于死后，用他爸爸的房子开了美容美发店，先混着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好像也还可以，她从来没受过气，被照顾得特别好，这么过下去好像也还行。
可是，在她忽然特别粘徐立，离不开时，在她得知徐立给她下了降头时，她不行了，她是被骗婚的，她怎么能被捆住，跟这么个窝囊废过一辈子？
她找到给她下降的降头师，降头师说，他下的降他自己不会解，那是对顾客的背叛，但是他告诉她，他下的降头可以转移。
转移给谁呢？
那天正好高萱来她这里理发，非常高兴的样子。
她看着高萱露出了笑，这个人最合适。
公寓楼里的人都知道她不检点，和406的男人不清不楚的，406的男人可是有老婆的，把降头转移她，还能挽救406一家。
于是给她理发时，她拿了她的头发，去找降头师转移了降头。
高萱真的开始缠着徐立了，她松了一口气。
406女人来理发时，她低头跟她说：“放心吧，你男人再也不会偷吃了，那女人换了目标。”
没过几天，406的女人就来找她，把她拉到一个角落里，问她：“是换成你男人了吗？”
她不在意地问：“没错，你知道了？”
406的女人给她看了她拍的两人的视频。
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没意识到她的手攥得有多紧，呼吸有多不稳。
她有时候会想，徐立怎么那么爱自己呢？
能拿爸爸的赔偿金来追她，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每天红着脸凑过来，结结巴巴地跟她说一堆话。
结婚后，任由她打，任由她骂，红着眼眶给她烧泡脚水。
她一直以为，就算高萱来勾引他，他也一定会无动于衷。
他跟她睡了。
他跟她睡了！
他竟然跟她睡了！
还对她那么温柔，弯腰给她穿鞋！
那一刻，没有文化的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心裂开的感觉，但她知道不全是被愤怒冲裂的。
她冲回家，拿起凳子就开始疯狂地打他。
脑海里全是过往关于他的画面。
他追她时，拿着鲜花红着脸出现她面前的样子，大雪天怕路滑，在她面前蹲下来要背她的样子，结结巴巴说一堆话才说出喜欢她的样子。
结婚后，每次被她打骂从不还手的样子，蹲下来给她洗脚的样子，承认给她下降头，哭着说只是想得到她一点爱的样子。
她打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用力，发疯了一样，直到发现自己一酒瓶下去，他已经满头是血，血泪横流，摇摇晃晃。
而他，这辈子终于第一次反抗了她。
歇斯底里地，哭叫着，同归于尽地。
真的同归于尽了。
蔺祥惊呆了，“所以303老板是被老板娘打死的？不，他们是互相害死的？”
夏白也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那个唯唯诺诺的老板，这辈子第一次反抗老板娘，就跟老板娘同归于尽了，不知道当时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蔺祥感慨：“其实老板娘是爱老板的是吗？只是被她的埋怨和生气掩盖住了。那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老板娘吗？”
“爱啊。”老钱说这话时，很像当时在阴间，乞丐说这件事时。
“你们没看到那视频吗？当时老板也很痛苦。他多痛苦呢，他那么爱她老婆，可他老婆对他不是打就是嘲，没给他一点爱，他太渴望被老婆爱了，于是去找降头师给老婆下降头，可是老婆直接就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了，这在他看来，他老婆别说爱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他啊。”
老钱说：“我猜，他没有拒绝高萱，是想最后一次，用这件事刺激一下他老婆，抱着最后的希望看他老婆是不是还有一点在乎他。”
“没想到，迎来老婆一顿暴打，他没懂，他只以为老婆不在乎他了，还比平时更加变本加厉地打他，不顾他的死活。本就痛苦的他，就这样和老婆同归于尽了。”
阴间公寓一楼。
玩家们正在一楼吃午饭时，忽然看到303老板娘和老板一起下来了。
他们第一次看到老板走路不再是弯腰垂头，他的脸平静地面向前方，拉着老板娘的手腕，慢慢向前走，一直走出了这座公寓的大门。
老板放开了手，把老板娘向前推了推，“走吧。”
走吧。
去一直想去的更大的世界。
是他一直在束缚着她，用钱，用谎言，用婚姻，用房子，用降头……
老板娘没被推走，她凶狠地一巴掌拍开了老板的手，拉着他一起离开了，走到这座公寓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杨眉：“他们这是？”
凌长夜：“他们又解开了一桩死亡。”
作者有话说：
87 帝豪公寓（完）
◎这世间的降◎
蔺祥：“303的死因找到了，这下又回到305了，那个视频里有小女孩，她的死和这件事有关吗？”
“不是有那什么小女孩的日记吗？”老钱说：“夏白从305搜来那里面不是有？”
夏白从305搜来的线索，除了被封锁在箱子里的薛立宏写给高萱的情书，还有小女孩的日记和她画的画。
女孩很喜欢画画，画了很多。其中最吸引人的一张画就是画的小女孩静静和妈妈。
两个人站在明亮的阳光下，妈妈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笑得眼睛弯弯。
女孩画画的笔触不够成熟，但很能体现她的内心世界，在她心里，妈妈应该就是画中这样的，对应了她日记中那一句：“我的妈妈像百合花一样，干净又美丽。”
女孩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很有无理取闹的资本，也很想要爸爸，可女孩不是这样的。
这些画中，没有全家福，只有妈妈和她，最多的就是妈妈。
偶尔她会画一张公寓，这个衰败的阴暗的公寓，在她笔下也像是有岁月感的童话建筑，有两个小孩坐在这座童话建筑楼顶上，一起看天空中飞过的美丽鸟儿，和大雄鹰。
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那个男孩应该就是和奶奶一起住在211的男孩。
“今天妈妈做了饼干，我和小伟一起偷偷爬到天台上吃，小伟和我一样，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妈妈，他也很喜欢我妈妈。今天下午天上有一只好漂亮的鸟儿，它也是来看仙女妈妈的吗？”
“小伟说他奶奶被打得站不起来，牙齿都被打掉了，他偷偷把牙齿带出来了，我们一起给奶奶藏着。他不太开心，问我，会有一只大鹰能把我们带走吗？我说嗯，会有一只大鹰带着他去找爸爸妈妈的。”
“妈妈给小伟奶奶送了药，被小伟奶奶扔出来了，妈妈还是偷偷给塞回去了。妈妈好善良呀，我好爱她哦。”
“妈妈给我扎了一个好看的辫子，我回头看到她和我的辫子一样，她笑得好好看呀，我们的房间里也有光。”
“妈妈今天抱着我午睡，她怀里好软哦，她问我想不想要爸爸，我过了一会儿说不要，爸爸会打妈妈，我不要爸爸。”
“她们说妈妈脏，乱勾搭男人。不是的，她们胡说，妈妈是仙女呀。”
“不是的，妈妈是百合花一样的仙女。”
“不是的，妈妈是被骗了。”
“不是的，妈妈是被下降头了。”
“不是的。”
“我要救妈妈。”
“仙女妈妈被黑巫师控制了，我要救妈妈。”
“我知道怎么救妈妈了，妈妈，我一定会救你的。”
老钱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到妈妈和别的男人在天台上的事了，还是那么信任妈妈，不过她说的倒也没错，那次她妈妈确实是被下降头了，被她口中的黑巫师控制了。”
“不只是那次，看她日记，她经常和小伟一起躲在天台等各处玩耍，她可能也看到她妈妈和薛立宏在一起了。”夏白说：“可是，她还觉得她妈妈是干干净净的仙女。”
老钱见他挺疑惑的样子，说：“小孩对妈妈就是这样的，妈妈就是她心中的仙女。”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该跟没有妈妈的夏白说这些的。
夏白“哦”了一声，他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在他看来，女孩的妈妈跟一个有妇之夫偷情，就是有道德问题，就是不干净。
或许是他没有小女孩这样温暖童稚的心，看什么都有童话滤镜，妈妈是仙女，天空中飞过的小鸟是彩色的，是雄鹰一样的，连这个又破又脏的公寓都像是城堡。
又或者是，她日记里提到爸爸打妈妈，看起来以前家里有一个很可怕的人，妈妈是恐怖生活中唯一给女孩温暖的人。
蔺祥说：“女该的死，就和她要救妈妈有关。”
杨仪说：“211男孩的死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
他说这句话时，在电脑里翻到了一张男孩和女孩的照片，他们坐在天台角落里，不像女孩画中那样仰望天空，而是男孩在看着女孩画画，他双手托腮，看得笑眼弯弯。
能从男孩给女孩写的小纸条，和女孩的日记中看出，两个孩子关系特别好，男孩很喜欢女孩，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
这个公寓里只有他们两个同龄的孩子，男孩说女孩的妈妈温柔漂亮，女孩说会有一只大大的鹰载着他去找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一起在公寓里找很多秘密基地一起待着，吃小点心，或者男孩看女孩画画。
女孩把人人嫌弃的公寓住成了城堡，男孩因女孩，在没有爸妈，只有打骂的老旧公寓里依然很活泼。
女孩说要救妈妈，男孩一定会帮她。
照片中女孩躺在公寓门前的血泊里，像是躺在玫瑰花瓣上仰望天空。男孩在旁边努力地向她爬去，照片定格在他伸手向她那一刻。
“小伟说会帮我的。”
“我们偷听到了黑巫师施法的条件。”
“我蹲在柜子里画画，看到了那个男人来我家，他以前从来不会来我家的。他打开衣柜，我知道他要找妈妈的头发。”
“我把我的头发放到了妈妈的围巾上。”
蔺祥懵了，“这……高萱不是已经被转移了降头吗？怎么还有人偷她的头发给她下降？这个人是谁？”
杨仪：“是个男人，不是303老板，他那时候应该已经死了。不是204老头的儿子，那时候他应该还没回来。也不是小琪男朋友，他应该还在外面躲小琪。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薛立宏。”
蔺祥一整个难受住了，“薛立宏发现了高萱和303老板的事，不相信高萱是被转移了降头，但他接受不了高萱爱上老板，去找高萱的头发给高萱下降头，让高萱再回来爱上他，结果拿了静静的头发？”
“不是。”夏白摇头，他拿出薛立宏给高萱写的最后一封信，指向了那句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无法接受高萱选了那么个窝囊废背叛他，这对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文人来说，不只是背叛，还是羞辱。他下的降头不会是让高萱爱上他，高傲的他怎么会用这种方法让高萱爱上他，他是要报复高萱，他给高萱下的降头一定是伤害和死亡之类的，落在了高萱女儿静静身上，静静因此死了。”
“跟在静静身边的小伟应该是想救她，也受了伤。”
“说的有道理。”杨仪支撑这个说法。
蔺祥问：“男孩只是受了伤？他没跟着一起死？”
“你看照片中，他伸手向静静时，上半身是起来的，胳膊也伸得很长，头上没有血，只有身上溅了静静的血。”夏白分析，说：“你们还记得，他死后在阴间的奶奶一直说他腿疼，他应该没死，只是摔断了腿，残废了。”
他们在阴间时已经知道了。阴间那些死去的人，忘了和自己死亡相关的事，但有一些恐惧，一些激烈的情绪和感受还在。
211老太太经常提儿子儿媳会打她，总觉得孙子的腿会疼，当时他们猜老人和男孩的死，和男孩的腿有关。
蔺祥问：“既然男孩没在这里死，那他是怎么死的？”
老钱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好像知道了什么。
夏白说：“你等下。”
他的手正在裤兜里掏，掏啊掏，掏出来一个血淋淋的鬼手，鬼手抓着一个绿色的瓶子。
“……”
夏白接过和谐抓手手里的瓶子，“这是在211床底下找到的，农药瓶。”
蔺祥：“你是说……”
老钱又叹了口气，沉闷地说：“你没听夏白说吗？那个老太太死后执念凝成两点，一是担心孙子腿疼，二是怕儿子儿媳打骂。静静的日记里写她的牙齿都被打掉了，她平时被打得多惨，会多害怕啊。”
“孙子的腿摔断了，变成残疾了，要是让儿子儿媳知道，得把她打成什么样？可不是一顿痛打就能解决的啊，她怕啊，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儿子，干脆带着孙子一起喝农药死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啊？”老钱说：“实际上，别说在游戏里，现实里就有类似的事啊，苦啊，老年人，尤其是没有孝顺孩子的老年人是这世上最命苦的一群人了。”
蔺祥心里也有闷，“姐，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美丽，却这么了解共情老人，你是个仙女姐姐。”
“……”
埋头翻电脑的杨仪找到了薛立宏要给高萱下的降头，来自于他老婆罗思飞写的那份想要发到网上的文稿。
“我知道罗思飞不是好人，但没想到他恶毒成这样，竟然给他心中完美的情人下了子宫炸裂的降头，要她生生世世不能再生孩子，不配再做一个女人。男人啊，总觉得女性的子宫是他们的，是由他们掌控的。”
“天天让我给他生孩子，我就是不给他生，他不会想炸我吧，哦，不会的，他还是想让我给他生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呢呵呵呵。”
几人都沉默了，很久没能说出话。
蔺祥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他一定不得好死。”
夏白：“他确实死了。”
蔺祥：“他怎么死的？也是被下降头了吗？”
老钱第三次叹气，想到了305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我猜是被305那个女人杀的。”
夏白：“相机上有血，罗思飞的文稿记录也停在了这里，我猜罗思飞也是在被高萱复仇时杀死的，高萱可能是看到文稿这里，知道了女儿的具体死因，疯了。”
电脑上的文稿停在这里，停在几个“呵”上。
最后一张照片也是女孩死在血泊里的样子。
最后一个视频，是女孩和男孩一起坐在天台上看天空，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男孩问女孩：“静静，今天天上有大鹰吗？”
女孩久久地望着天空，说：“嗯，有呀。”
拍视频的人好像也好奇，和他们一起，带着镜头望向了天空。
远处几个大大的烟囱推着滚滚的浓烟汇入空中，天空阴沉沉的，雾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男孩：“哇！真的有耶！”
女孩也开心地说：“是啊，真有。”
视频里传出一道笑声，这道笑声很近，是拍视频的人发出的，她似乎是觉得自欺欺人的小孩很好笑，笑里却听不出嘲讽。
镜头又一次面向了天空。
灰云密密的高空中，有一架飞机从乌云中飞了出来。
“啊！——”
凄厉的惨叫，在摇晃的镜头中结束了这个视频。
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他们又去了305那里，这次是老钱敲的门。
高萱给他打开门后，老钱就说：“孩子，是你杀了薛立宏，你给静静报仇了，是吗？”
不知道是哪个字扎到了高萱，一直疯癫，时常沉默的她，忽然泪如决堤，哭得无法站直身体，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夏白把静静的日记和画交给她，“对不起。”
最上面的画就是那张女孩和百合花妈妈的，角落上写着“永远爱妈妈的静静”。
高萱哭得双唇止不住得颤抖。
她是因丈夫家暴，才带着女儿偷偷搬到这座公寓里的。
这座公寓环境太差了，她觉得对不起女儿，当天晚上就哭了。
女儿却打心底里不觉得这里不好，所以她以为妈妈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哭的，她误会了。
她用手接着她的眼泪，亲亲她，安慰她，“妈妈不哭，不要紧，我会一直一直，永远爱妈妈的。”
是啊，女儿会一直一直爱她的，从出生就开始拯救她的女儿，她的爱还不够吗？她为什么要向外再找爱。
“妈妈是这是世上最漂亮的仙女，干净又美丽。”
她不是啊，她从来不是仙女，她也从来不干净，她是小三上位，女儿一出生就饱受流言蜚语。
女儿才是她的天使，她一直笑，她眼里的一切都是童话。
高萱：“他该死！他们都该死！一起下地狱吧！走，一起去地狱，不要到天上打扰她。”
四人不忍心再看她，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房间里。
他们这才看到，原来那张百合花妈妈用一个大相框装着，正挂在墙上。和他们看到的画纸上的不同，这张里面没有女孩，只有妈妈，更精细的，在一片百合花中笑得更干净美丽的妈妈，真的很像是仙女。
旁边是一张奖状，“小画家”杯特等奖。
“你藏了一张什么？”离开305时，老钱问夏白。
他眼尖地看到夏白没有把所有画都给高萱，偷偷藏了一张。
夏白从兜里拿出那张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的画，慢慢捋平。
那张画看起来通体黑暗，大面积地涂黑，只有在右下角很小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有一个小女孩的脸，像是被这通天的黑暗压得喘不过气，努力地探出脑袋呼吸，偷偷地，求救。
夏白：“女孩好像有抑郁症了。”
几人都是一愣。
可是她笑得那么开心，装着童话的眼睛那么明媚，从来都是安慰妈妈的那一个。
他们又想，是啊，在阴间305的女孩是不笑的，也不活泼的，是会哭的，她站在阴影里见人就求人找她妈妈。
阴间公寓，二楼。
211的老太太在楼梯口拽着要向三楼跑的孙子。
“我要去找静静！”
“不能去！快跟我走！”
204老王听到声音走出来，问她：“走？你们要走了？”
老太太点头，“唉，可是他非要去三楼，死活不肯跟我走。”
“我要带静静一起走！静静还在等着我！她不走我也不走！不走不走！”
“你看吧，这脾气，怎么比他爸小时候还差？”老太太说。
凌长夜站在门口说：“你让他去吧，没有危险了。”
老太太怔怔地站了几秒，松开了手。
“静静！静静！静静我带你去找妈妈！”男孩一边大喊着一边向上爬，为了能让静静早一秒听到，他喊得让整个公寓都听到了，“我看到大鹰来接我们了！”
“嗓门倒是和他爸小时候一样大。”老太太说，“老王，是吧？”
老王点头，“是啊，我知道。”
老太太像是陷入了回忆了，“你知道的，我儿子是我从小一个人拉扯长大的，他小时候可听我的话了，整天粘着我，说他最喜欢妈妈了……”
她像是说了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这个故事下面应该是一个“怎会”开头的转折。
不说也罢。
男孩把女孩从阴影里拉出来了，拉着她手下来找大鹰，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这座公寓。
没多久，四楼那对夫妻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老王看着他们的背影，说：“走了，都走了啊。”
“哦，还有一个。”老头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怅然，“308还没走。”
夏白他们最后来到308这间房，故事的起点。
308的老太太徐梅已经去世很久，尸体已经腐烂了，但还是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她旁边躺着一个老头，老头看着也快要没有声息了。
他看到他们，眼睛很慢地转了一下，艰难地问：“外面，结束了吗？一切。”
老钱第一个走到他身边，说：“结束了，当时那个降头师是你带进公寓的吗？”
“是……是啊。”老头说：“我刚把他带进公寓就……就后悔了，可是，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了了。你们，你们知道，降头师在哪里，哪里最狂热……欢迎吗？”
“什么都求而不得的贫民窟。”
“苦，苦啊，怎么，全都是苦。”
他和老伴年轻时就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已经让他们差点挺不过来了，那时他们就想过，要是有一个厉害的大师能把他们的儿子复活就好了，可是没有。
好在，好在，他们挺过来了。
这么多年，好几十年，他们互相靠着，互相扶着，相依为命地过来。
可是，当看到她死了后，他挺不住了。
是真的，怎么都挺不住了，世界黑漆漆的，他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感觉不到，时常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想到他曾在菜市场听到有这么一个大师，他不顾一切地把大师请来了，想不顾一切地，哪怕毁了这个和他已经不相关的世界，也要把她拉起来。
可是看到她平静地躺在床上时，他就后悔了。
他忽然明白了，她在等他啊。她只是提前一步在前面等他。
那个大师当然不乐意了，跟他吵了一架，被一个男孩听到了，他还是在这个公寓里开张了。
一开张就停不下来了，男生，男人，老头，女人……
死去的那几户只是开始，住在这个被遗弃的公寓里的穷人怎么可能只有那几家。
后来，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邪恶的降头师，他们说他故意夸大他们的愿望和诅咒，他们说他害了他们。
他们在高萱的带领下，疯了一样杀了他，用一根根铁钉把这具邪恶的身体钉在十字架上。
可是，这哪是结束啊。
只要欲望还在，只要人还在，降就一直在。
“终于，终于结束了啊。”
“那我，终于，也可以走了。”
308的门也打开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拉着老头的手出来了，慢慢地向前走。
老王怔怔地看着那个他们都猜死在家里的老头，原来他还活着啊。
看着他们走下楼梯，老王问：“你们也要走了吗？”
“是啊。”徐梅说：“我们走啊。”
他们手拉手，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地，安安稳稳地，走出了这个公寓。
“只剩我一个人了吗？”老王说着，看向了新来这里的几个人。
凌长夜已经在那对老夫妻身后看到了一条光路，他对老王说：“我们也要走了。”
“哦。”老王点头，揉了揉手腕，“走啊，走吧，都是想走的。”
杨眉跟着凌长夜走上那条光路时，看到老王又开始在这座公寓里“偷窥”了，不过这次不用“偷”了，这里没人了。
夏白他们也走上了离开的光路。
有一个问题，蔺祥快要离开游戏了也没弄明白，“这个副本的主角是谁？”
夏白回头看向那座衰败阴暗的公寓，“他们每个人都是主角，芸芸众生。”
一身黑衣的降头师沉默地端坐在前方。
一个男生悲伤地跪地祈求：“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爱我至死不渝。”
一个男人绝望地跪地祈求：“让她爱我，不要再骂我了。”
一个老头卑微地跪地祈求：“让他常来看看我，看看我就行。”
一个男人愤恨地跪地祈求：“让她子宫炸裂，生生世世不配做女人！”
一个女人仇恨地跪地祈求：“让他烂根，脏男人永远不能再用脏东西！”
一个老人冷漠地跪地祈求：“让他哑巴，他这张嘴永远说不出反驳我的话。”
……
作者有话说：
帝豪公寓完结啦，下一个应该是去队长家乡了……
88 圣游公会
◎我们会长是死人。◎
【恭喜您捡尸人夏白，成功解锁帝豪公寓地图。】
【游戏核算中，请稍等。】
【捡尸人夏白本地图获得奖励和成就如下：】
【游戏道具[反光衣]：防护型道具，转移游戏中任何身体和精神伤害，包括道具、身体和灵魂技能攻击，每个地图仅可使用一次。】
【游戏积分：4802030】
……
从游戏中出来后，夏白出现在帝豪公寓的9楼，当时他们就是在这里进游戏的。
阳间公寓的蔺祥、老钱和杨仪跟他同时出来，在阴间公寓的凌长夜、杨眉等人也出来了。
还有两个不知道为什么被扔出来的尸体，是最初死在阳间的蓝湘和余潮，马鑫甲和卫敬云的尸体却没被扔出来。
叶吉月在外面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出来九个人，松了一口气。
进去了十三个人，出来九个人，即便有三个攻坚队成员一起，这个成绩也非常不错了。
“辛苦大家，请大家跟我上车，现在就送大家回去。”她在几人身上扫了一眼，“如果有需要医疗服务的，请跟我说，外面有救护车等待。”
死了的彻底死了，活着的人几乎没受伤，不要救治。
凌长夜说：“9楼有两个尸体，去处理一下。”
“哎！”叶吉月点头，立即找人找去处理了。
他们九个人统一坐上了来时的大巴车，夏白看了看时间，现实世界只过去大概80分钟左右。
蔺祥瘫坐在舒服的座椅上，看起来能量耗尽，心神疲惫，当他看到杨仪坐到杨眉前面时，一下又活过来了，瞬间坐直。
夏白也向那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以为杨眉还会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他是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子开始动，杨仪刚有转头的动作，他就先发制人地问：“你进这个游戏又打什么坏主意？”
夏白趁机告状：“他偷我头发。”
“……”
杨眉眉毛立即皱了起来，一张小白脸几乎要凝出雪来，“你有没有人性？你的心里就只有你的研究是吗？”
杨仪说：“不是只有研究。”
杨眉冷呵了一声。
接着两人又没话说了。
凌长夜接着问杨仪：“头发呢？”
杨仪从怀里掏出一个标本夹，直接扔给凌长夜，凌长夜食指和中指夹住那个小小的透明标本夹，观察了几秒，说：“这不是夏白的头发。”
杨仪的脸色更难看了。
夏白眨了眨眼，问：“为什么不是我的头发？”
凌长夜说：“发色和长短确实对得上，但是你的发质没有这么硬。”
夏白笑了一下，有点开心，“队长，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蔺祥：“……”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他觉得他可能是受杨眉的影响了。
夏白说：“这是我用别人的头发代替的，我推测他们可能会用头发来转移降头，于是偷偷把我的头发换成死人的头发了。”
杨眉转头说：“我们当时也猜是用头发转移降头了，这个很难防，我有点担心你和蔺祥，队长说相信你们。”
蔺祥：“说的肯定不是相信我。”
杨眉和凌长夜同时“嗯”了一声。
蔺祥：“……”
他是个很会发现别人对自己好的人，他说：“没事，至少你是担心我了。”
他不知道他说这句话，又得罪了一个人。
游戏后面，他们分成了两波，一阴一阳，两边各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回去的路上，他们就在彼此说他们那一边的游戏情况，说完了后，他们也不用再去复述游戏了。
老钱很疑惑，“我记得是有向游管局复述游戏这一环节的？难道我太久没进游戏，这个环节早就取消了？”
夏白没法跟他说，研究院的副院长就跟他们一起下了游戏，哪里还用再向研究院复述。
他只说：“有人替我们去复述了，我们只管休息就行了。”
在休息之前，还有奖励要领。
夏白和凌长夜以及杨眉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次奖励中的道具奖励给老钱。
首先留在阴间的玩家没有任何意见，他们都知道去阳间的玩家才是对游戏贡献最大的。
去阳间的玩家中，除了夏白就是老钱、蔺祥和杨仪了。蔺祥没有意见，杨仪根本不在乎，都没过来。
巧的是，这次道具奖励就是一个伪装道具。
夏白对老钱说：“可以在你伪装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了。”
“去去去！”老钱说：“我不需要了，把这个给蔺祥，小伙子忙前忙后的。”
夏白：“你更喜欢你现在这个伪装？”
老钱沉默了。
夏白也沉默了。
只有蔺祥被惊喜砸晕了，“这不好吧，姐，就算你不想要这个道具，也可以卖很多钱的，这样吧姐，我跟你买，多少钱你开个价，我家有钱。”
老钱摆摆手，“一大把年纪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蔺祥：“？”
哪里一大把年纪了？这是美女新型自谦？
蔺祥从小听妈妈和那群豪门太太聊天，自觉还是挺懂女人的，立即礼貌地说：“哪里哪里，姐姐年轻貌美，看着和我差不多大，刚高中毕业。”
“……”
老钱一分钱不要，直接把道具给蔺祥了，给了之后看夏白正跟人说话，立即就要溜走。
“钱星！等下，我们聊聊！”夏白喊住了他。
“聊聊，聊聊。”蔺祥也凑过来，“姐，我不能白要你道具，我请你吃大餐，送你珠宝包包怎么样，你这么好看，就该戴珠宝。”
老钱：“……”
老钱无可奈何地留下了，但拒绝跟蔺祥聊。
大泰市游管局分局的局长严敬业，可能知道了杨仪的身份，正跟杨仪聊天，同时拉着凌长夜。
夏白向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带着老钱去了他的酒店房间。
他们刚到门口，攻坚队照顾二娃的人，就把二娃抱来了。二娃一下地就捯饬着小腿跑了过来，抱住了夏白的腿仰头看他。
只是两个小时不见，二娃好像就很想他了，比之前跟他亲了，应该说比之前大胆了，之前是不敢这样主动抱着他的。
但和之前一样，见到他开心时，耳朵上就开出了小白花，看得老钱都啧啧称奇，“这就是那个【种树人】二娃吗？小树还会开花呀。”
说着他伸手就要碰，被夏白抱起来的动作挡住了。
被夏白抱在怀里，二娃没有那么害怕，他探出小脑袋，还出乎预料地礼貌地叫了声“姐姐”。
大概是老年人都很喜欢小孩，老钱被叫了一声姐姐，也没像蔺祥喊他姐时那么僵硬，反而脸上笑开了花。
夏白见二娃不害怕，这才让老钱摸他的脑袋和小花。
他们一起进了夏白的房间。游管局给夏白准备的房间很不错，是个套房，有一个小会客厅，夏白请老钱在这里坐下，给他泡了一壶茶。
老钱盯着这满满一壶茶，说：“看来，我今天没那么容易走喽。”
夏白先给他倒了一杯茶，又把雪木妹妹拿出来跟二娃玩，这才说：“就是跟你聊聊天。”
在游戏里，夏白是跟他聊了一些了，关于[老死不相往来]群，关于他们的身份和爷爷，可是游戏里时间紧急，夏白还有一些好奇的事，没来得及问。
老钱说：“我可是什么都交代了。你别逮着我一个人薅啊，你问老王啊，要不你现在就跟他视频。”
夏白呆着一张脸说：“我想知道圣游公会的事，现在要跟老王视频吗？”
老钱：“……不用管他。”
夏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你们所在社团是敌对的。”
老钱说：“你别这么说，你也是游管局的，你跟他是一伙儿的，不会是他让你来跟我套话的吧？”
夏白有点委屈地说：“不是，他都不认我，上次见面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老钱：“……”
夏白推了推老钱面前的茶，“别紧张，我们爷孙就是聊家常。你怎么来大泰市了啊？”
听到这个问题，老钱确实没那么紧张了，他喝了半杯茶，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原本在村里养老的，他们来跟我说，圣游公会遭遇了大危机，让我出山，不，出村。”
“我本来不想出村的啊，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他们说我要是再不出来，圣游公会就要完了，好多人都会被杀死，我只能来了。”
好像说了很多，但其实没说什么。
还有，怎么把圣游公会这种最大反社会组织，说得跟个可怜无辜的小团队一样？
夏白直接问：“让你来，是为了对付半月团吧？”
老钱不说话了。
夏白继续说：“一个副会长来了都不够，还把最厉害的元老叫来了，你们圣游公会这是要跟半月团死拼啊，不把他们拉到圣游公会誓不罢休是吧？”
老钱叹了口气，“小白啊，我实话跟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了，实在不想参与这些争斗，只想颐养天年。在这件事上我不跟你撒谎，真不是圣游公会惹事，确实是在自保。”
夏白微愣，“圣游公会处于劣势？”
老钱点头，“你是不是也不相信？圣游公会那么大一个公会，平时在游戏里喊打喊杀，嚣张得不行，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半月团逼到这个份上。”
“哎，一开始圣游公会是没怎么把半月团放在眼里的，就是见半月团的成员都不错，很适合圣游公会，这段时间圣游公会又在扩大势力，于是就只派了一个元老玩家去跟他们谈这件事，想把他们拉进圣游公会。”
“没成也没什么，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上面的人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次踢到的铁板这么硬，折了一个副会长和那么多高玩，关键是他们死得特别恐怖。”
夏白问：“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圣游公会副会长他们死亡的现场，他和凌长夜也去看过，当时就猜到是有一个大佬高玩出现了，当然现在夏白知道，那个大佬应该就是他们一开始以为是普通人的尤月，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是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老钱掏出一个小纸人给夏白。
夏白已经知道小纸人怎么用了，他立即贴到眼睛上，当即就和看视频一样，看到了当时的现场，在一个在现场玩家的视角里。
这个玩家没有意外，就是圣游公会当时在酒吧的玩家，他正看着被副会长张冰雨踩在脚下的石丹凤。
和他们当时推测得差不多，在那个大佬没来之前，半月团是处于劣势了，看现场的情况，都不能说是处于劣势了，是完全被碾压。
半月团的社长夫人石丹凤被圣游公会的副会长踩在脚下，头发上全是血。
社长趴在旁边，双手被刀子钉在地上，已经动不了。
不远处一个半月团的玩家正艰难地向外爬，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浓稠的鲜血。
这个灯光摇晃的酒吧，对于当时半月团的玩家来说，宛若地狱。
圣游公会的副会长踩着石丹凤血糊糊的头，笑着说着什么，从她嘲讽的冷漠的表情中，不难猜出当时她在说什么，不外乎是嘲讽半月团不自量力，竟敢跟他们圣游公会对着干。
夏白看到这里，心想，这里的圣游公会可和老钱口中那个潦草可怜的社团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最大反社会社团的狠毒和恐怖。
可是，马上他们就狠不起来了。
这段视频是一个圣游公会玩家视角看到的一切，他转头，视线里略过一片血污和杂乱后，定格在了酒吧门口，那里出现了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布鞋。
布鞋上是细瘦的脚踝，脚踝上是开裂的灰色麻布裤脚。
一个人走进了酒吧。
她很瘦弱，额头上的头发有点长，半遮住了眼睛，刚进来时还在看着手里的手机。
尤莫寒看到她有点激动，石丹凤也努力地转动着被副会长踩在脚下的头。
酒吧里的人不知道在笑着说什么，她把手机好好装进兜里，有些阴沉但很平静的眼睛一一看过这些人。
当看向视频视角的这个玩家时，夏白也跟着被她的眼神震了一下。
接着，她就踩着那一双单薄的布鞋走进了酒吧，她所经之处，玩家不是疯了自杀或者杀别人，就是突然死了。
视频忽然变得血蒙蒙的，视频视角的玩家眼睛里被溅了血，没多久就倒地了，但他还没有死，看到那双穿着布鞋的脚经过的地方，一个个玩家倒下了。
这里变成了真正的地狱，属于圣游工会玩家的。
血色弥漫，视频忽然彻底结束。
夏白坐在那里，一时没摘下小纸人。
老钱把他眼睛上小纸人撕下来，露出他呆呆的一张脸，“你明白了吧？他们甚至没看到他动手。”
夏白明白了，那个人真的是尤月，他也没想到尤月会厉害到这么恐怖的地步。
老钱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玩家，她就像你们说的，那个叫什么bug的。我是不经常进游戏，但见过听过不少玩家，反正没有一个比他厉害的。”
“圣游公会的人看到后，终于意识到了严峻性，当即另一个副会长【通灵师】就决定亲自出马了，不仅是他，还把我叫来了。”
夏白：“你们抱着什么目标来的？”
老钱没有回答，但也说得很直接了，“如果没在她彻底长成起来前杀了她，那么所有圣游公会的玩家可能都得死。”
“当然，我没真的参与啊。”老钱说：“我跟着你进游戏的一个原因就是躲他们，我打不过她。”
夏白：“……”
他听凌长夜说，圣游公会已经和半月团打了好几次了，所以老钱这个被特意请出山的元老一直在躲？
“你们跟半月团打得这几次都输了？”夏白问。
“也有赢的时候，只要那个人不在的时候。”老钱说。
老钱又喝了一杯水，叹了口气说：“就这两天，要决一死战了。”
夏白瞅他一眼，“你告诉我干嘛，你不怀好意。”
“被你看出来了啊哈哈。”老钱一点也不尴尬地说：“这场死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游管局得管管啊，游管局啊，总是有些厉害的玩家的，不是吗？”
游管局确实有能解决这件事的玩家，也有能阻止尤月的玩家。
但夏白呆着一张脸不说话。
他现在觉得他参与得太多了，他本身是游管局攻坚队的成员，又和圣游公会的元老认识，还和半月团的尤月有联系，要维持着中间的平衡可太难了。
他的立场始终很坚定，他不关心世界和平和势力争斗，他只是想进游戏，只是想找他家的喜神。
他不伟大也不卑劣，只是一个攻坚队平平无奇的成员，完成每周一次的游戏任务就行，不管那么多。
夏白暂时不想给老钱当枪使，他转移了话题，另一个他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会长什么样啊？”
老钱起身就要走，夏白忙喊：“爷爷！是我要给养老的爷爷！”
老钱：“……”
夏白：“我就是纯属私人的好奇。”
“纯属私人啊，不能跟老王说啊。”老钱又重新坐下了，“我们会长……你们游管局的资料里是怎么记载我们会长的？”
夏白：“……”
非得套出点什么才行是吧？
“游管局资料记载，圣游公会的会长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会长，实际掌权人是两个副会长。”
这就是夏白好奇的地方，“圣游公会一群疯子和恶人，还需要吉祥物吗？如果一个人没有用，因为什么还会被尊称一声会长？”
老钱说：“不能说是吉祥物，应该说是，嗯，像是圣物。常年卧病在床是下面的人以为的，实际上，我们会长是个死人。”
夏白一愣。
死人，会长，圣物。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不到具体的东西。
圣游公会从他们公会的名字就能看出，他们是拥戴游戏的，他们为什么拥戴游戏？
表面的说法是，他们认为游戏是新时代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法则，在帮人类做基因筛选，除掉垃圾，更好发展。
而实际上，很多玩家都知道，可能真的有圣游公会成员是这样想的，但更多的成员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借口，来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罢了，比如反社会人格的人，举着这样的旗号，做了很多在现实世界十恶不赦的事。
真的只是这样吗？
圣游公会这个公会，人真的很多，包括一些知名知识分子，他们还挺有凝聚力。就连老钱，夏白知道，他嘴上说着当年不懂，其实当年一定是因为什么，才真心想加入圣游公会。
当年也就是三年前，那时他又不是什么冲动的热血青年。
夏白：“你们从这位死人会长身上发现了什么是吗？一定是很重要的，和游戏相关的，所以才会奉他为圣物一样的会长，所以才会坚定地成为圣游公会的一员。”
老钱开始按额角，老夏这个孙子，看着呆呆傻傻的，怎么那么聪明呢。
他只是说他们会长是个死人，他就摸到了他们圣游公会的核心。
老钱叹了口气，他今年已经67岁了，都说50知天命，按照这个说法，他知天命已经十几年了，第一次在夏白的聪明上，莫名感觉到了一种宿命感。
夏白凑过来，双手落在老钱的胳膊上，眼巴巴地问：“你们从圣物会长身上发现了什么，钱爷爷？”
老钱：“……”
怎么能这么违规呢？
夏白：“我保证我谁都不说。”
老钱：“也不能跟你那个队长说啊。”
夏白：“我都说我谁都不会说了，你为什还特意提他？”
老钱瞅他一眼，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把这个也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告诉了夏白：“我们从会长身上感知到，游戏是无法抵抗的，人类永远没法跟游戏抗衡。”
夏白微愣，“你们的感知靠谱吗？不会是有人利用这个煽动人心吧？”
老钱说：“我只能跟你说，很可靠，被一次次证实的可靠，这就是圣游公会之所以叫圣游公会的根本原因，圣游公会的高玩敢那么不给游管局面子，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游管局就是个笑话。”
“游管局做再多努力都没用，人类不可能对抗游戏，人类终将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劣，臣服于游戏规则。”
在夏白愣神思考时，老钱站了起来，“行了，你已经把我掏空了，我再也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了，我走了。”
他已经走到门口，见夏白匆匆跑过来，一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跟他宣告的样子。
要努力跟游戏对抗的攻坚队成员接受这一点，确实很难。他想。
“不是。”夏白说：“还没掏空，还有能帮我的地方，钱爷爷你帮我留意点我家喜神啊，圣游公会那么多人呢，说不定有人见过。”
老钱：“……”
作者有话说：
89 凌长夜
◎他家有遗传精神病史◎
“你等一下，就一下。”
夏白跑到卧室从书包里掏出个本子，“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我家的喜神，我把他们画出来了，如果你见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啊。”
之前夏白是把喜神们画到家谱里了，但是画得挺简略的，家谱也不太好拿给别人看。
他反思，自己只跟别人描述喜神长什么，还是太抽象了。于是这段时间，边学素描，边画喜神。
他以为他都会给尸体化妆了，学画画应该也挺简单的，没想到遭遇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滑铁卢，一言难尽。如果不是老钱，换个其他人，他现在还不好意思拿出来，一定要再画两个月。
老钱收下了夏白的画本。
夏白很欣慰，老钱没立即打开画本。如果当场检查他半个多月的功底，他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这下真的该走了，老钱恢复成了自己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夏白的脑袋。
他年纪大了，但一点也没有弯腰驼背，年轻时和蔺祥一样人高马大，老了也一样比夏白高，摸夏白脑袋很自然地就像是爷爷摸小孙子的头。
“小白啊，你要好好的。”
夏白愣了一下，看着他慈爱又沧桑的眼睛，用力点了下头。
“回去吧。”老钱说。
他给夏白关上门，拿着夏白的画本走了。
从酒店门口出来时，天快要黑了，他正好看到凌长夜回酒店。他身后跟着一些人，不知道是不是没认出来原本面貌的他，只是向他这边看了一眼，就大步走进了酒店。
进入十二月，就连大泰市也有些冷了，他穿着一件黑色长大衣，里面的衬衫也是黑的，少有的全黑衬得他眉眼有些冷，眉毛和鼻梁的侧面都是和风一样凛冽的弧度。
有一辆车正在门外等着老钱，老钱上车后，车子启动，缓缓地在暮色中宽阔的公路上行驶。
老钱翻开夏白给他的画本。夏白可能觉得他画得没那么好，在画像旁边标注了仔细的说明。
老钱翻到第三页，一个俊美中年男人模样的喜神画像，久久停留在那里。
他摸着那一页的页角，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高楼中亮起的灯光，万家灯火，一片辉煌。
“不知道这些灯光还能亮多久。”他前面的黑衣人说。
老钱：“可能能亮很久。”
“不会的，马上下一个大型地图就要来了，大型地图之上是什么呢？”黑衣人不像是在问，而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钱问：“通灵者，你又在会长身上感知到了什么？”
黑衣人说：“我感知到的，早就跟你说过了，人类无法抵抗游戏。人类臣服的进度已经到中后期了。”
灯光闪过的苍白唇角斜斜上扬，他笑了笑，“老钱，你等着看吧。”
车子拐入另一条路，开始加速。
夏白回到房间，见二娃还坐在沙发上，抱着咖啡杯里的雪木妹妹，小脸上有点茫然，小声小气地自言自语着：“爷爷？”
夏白：“……”
夏白走过去，戳了戳他耳朵上的小白花，“不是爷爷吗？”
二娃努力地思考着，“年纪大了，是……奶奶？”
原来二娃感知到老钱真实的年龄了，只是没法感知正确性别，那他还是对老钱喊了姐姐，而不是奶奶。
二娃这孩子，从他第一次见就知道，还挺有礼貌的。
夏白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二娃这一点，说得二娃冒出了更多的小白花，令人欣慰的是，这次还有小绿芽。
看着他身上的白花瓣纷纷掉落的样子，夏白合理怀疑，二娃的树是小手球或者雪柳。
正捡花瓣时，门被敲响了。
凌长夜回来了，来叫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二娃抱起咖啡杯，夏白抱起二娃，想到白饭和酸辣土豆丝就非常积极，“来啦！”
凌长夜看着即将被小白花淹没的二娃，问：“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夏白：“就是夸他有礼貌。”
凌长夜觉得那小白花也太没出息了点。
去餐厅的路上，夏白问他：“严局长又跟你说了什么？”
“还是圣游公会和半月团的事。”凌长夜说：“这一周你没在，没看到他着急上火，嘴巴上长了一圈水泡。”
玩家的事，尤其是不服游管局管教的有技能的玩家，一不小心就会弄出影响社会安定的大事件，也不怪严敬业压力这么大。
夏白：“那你还不能走？”
凌长夜：“我是想走，王局让我多留两天。”
夏白想了想，说：“老钱说，圣游公会和半月团这两天可能有一场死战。”
他不知道这和局长让凌长夜多留两天有没有关系，这一群“可怜”的老头，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子。
夏白：“我也多留一两天，我周一上午没课。”
凌长夜没多问也没多说，“好。”
多得了一个伪装道具的蔺祥非常开心，听夏白说想多留一天，周一上午再走，立马也说要多留一天。
夏白：“你周一上午没课吗？”
蔺祥：“大学的毛概课不就是用来逃的吗？”
夏白：“……”
当天晚上，加上杨眉和二娃一起，五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非常开心，只是杨眉胃口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好。
夏白知道为什么，杨眉也不知道杨仪来这游戏一趟是为了什么，总归是有些不安。
多留这一天，夏白其实是想看看，圣游公会和半月团会怎么样，可是，和预料中的不一样，圣游公会和半月团那一场死战没出现。
原本游管局检测到他们聚集，当游管局赶过去时，他们已经散了，一点伤亡都没有。
接着，他们就离开大泰市了。
严敬业又惊又喜，把游管局从监控里调出的视频给他们看，“他们真的走了，不仅是圣游公会，还有半月团的一些人。”
夏白在视频里看到了老钱和尤月，还有一个黑衣男人，从他站在老钱和尤月中间的位置，就能猜到，他应该就是圣游公会目前唯一的副会长【通灵者】。
除此以外，他们还看到一个非常意外的人，徐清名，也就是杨仪。
他们一起坐进了同一辆车，大泰市各地的监控摄像头联合，能看到他们那辆车上了高速，离开了大泰市。
夏白没明白，“徐清名怎么跟他们一起走了？”
凌长夜看向咬着唇的杨眉，杨眉眉头皱得死死的，“圣游公会本来就是一群恶人和疯子，他去那里一点也不奇怪，他就是个没有人性的科研疯子。”
在帝豪公寓游戏里，他们准备一起去阳间，杨仪来找他们说阳间很危险，不要让杨眉去，他去。
那时凌长夜对杨眉说过他的推测，说杨仪可能要去做一件大事，在去做之前，跟弟弟下一场游戏，最后保护弟弟一次。
果然。
他跟圣游公会的人走了，他可是游管局研究院的副院长，也是研究院的天才支柱，这不管在哪里都算是大事了。
不管大局，对杨眉来说，从此以后，他们就属于敌对组织了，可能连见面都会很少。
夏白看到杨眉的指甲已经深深攥到掌心里了。
游管局总局局长很快给分局局长打了视频，看到他在，老王还和上次一样，好像不认识他。
他跟严敬业说：“我刚收到杨仪的辞职信，他目前还在你那里吗？”
严敬业忙说：“我们刚看到杨副院长跟圣游公会的人走了。”
局长老王视线向旁边偏移了一点，不知道在跟谁说：“不只是杨仪，之前圣游公会就有几个科学家主动加入，他们到底有什么呢？”
夏白假装没听到，一脸茫然。
老王：“……”
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是我不得人心啊。”
严敬业忙说：“哪里哪里，我们游管局从总局到分局，上上下下都对局长您爱戴有加。”
夏白呆着脸附和，“对。”
“……”
局长唇角抽动了一下，说：“行了，既然圣游公会离开了，你们也走吧。长夜已经在大泰市忙了很多天了，这周就好好休息吧，别再下游戏了。”
凌长夜：“谢谢局长。”
夏白问：“我呢？”
局长：“……你想下就下，不想下我还能管你？”
严敬业多看了夏白一眼，听出了夏白非常的不简单，开始回想夏白来这两次有没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局长挂了视频后，严敬业赶紧地又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凌长夜本想拒绝，看出夏白有话想问严敬业，又应下了。
他们几个人都不喝酒，慢悠悠地吃着饭聊了起来。
夏白问严敬业：“严大哥，帝豪公寓有消息要怎么处理了吗？”
他问的自然不是游戏，而是现实世界里，真实存在于大泰市那座帝豪公寓。
他们进游戏时，那座公寓其实都没怎么封锁，它又破又旧，外面堆的那些垃圾因很长时间没人处理，已经腐烂发臭，平日里连流浪汉都不靠近。
和游戏中那个帝豪公寓一样，好像被人遗忘了。
离开游戏那天晚上，夏白在网上搜了帝豪公寓游戏里每一个住户的名字，只在网上找到一个可能和游戏相关的高萱
——一个住在废楼里的疯女人，每天抱着女儿给自己画的画像自言自语。
他又找了现实生活中帝豪公寓一些曾经住户的资料，帝豪公寓刚被封锁时，有人来闹过，说这是他们在大泰市唯一的家了，他们抗议封锁他们的家。
还有一个有消息爆料的，就是那一堆堆分类好的垃圾的主人，一位以捡垃圾为生，天天被邻居骂的老人，他去世了。
现实的帝豪公寓里，也住了很多苦命人。
游戏里的帝豪公寓，可能会永远被忘记了，就那样荒废下去，埋葬所有的秘密。在离开大泰市前，夏白想知道，现实里的帝豪公寓会怎样。
“你别说，我还真知道。”严敬业说：“你们通关游戏后，我们马上把帝豪公寓成为大泰市最安全地方的消息告诉了相关部门，当天得到相关消息的几个房地产商，还有本地几个大企业，都打电话过去了。”
“我去！”蔺祥恍然，“我家不知道！”
“……”
蔺祥拍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家应该买这样的地皮啊。”
严敬业看了一眼凌长夜，“就算想到了，应该也有点难，我听说那块地被凌云拿到了，据我所知，凌云是凌队家里的房企吧？”
蔺祥：“……”
夏白：“……”
蔺祥没有怒也不敢言，他这个圈子里有人曾说过，为什么现在社会动荡不安，部分财富权力重新洗牌，而凌家一直屹立不倒。
为什么？
因为人家家里的少爷就是攻坚队的队长啊。
可能前段时间刚发生过重大命案，正被封锁着，没人看好的地方，人家就去谈了，谈好之后，那个地方就出现在攻坚名单上了，马上就成了被疯抢的末世避风港。
谁说普通人在玩家面前什么都不算，试试凌家人，哪个玩家不想要一套绝对安全的房子？
严敬业跟夏白说：“所以，那个帝豪公寓即将成为大泰市最受欢迎的地方，有可能会从贫民窟一跃成为大泰市的富人区。”
任何一个玩家都知道，游戏降临过的地方，不会再有游戏降临，玩家知道，玩家的家人就知道该去哪里买房，很多权贵也知道。
这几个月，他们大泰市一共有两个地方成为这样的安全区，一个是五姑村，一个是帝豪公寓。
五姑村那个偏的不能再偏的地方，已经有富豪去建别墅了，何况是就在市中心的帝豪公寓，可以想象，以后这个地方新建起来的房子会被抢成什么样。
当然，价格也绝不会低就是了。
从无人相问的贫民区，变成备受瞩目的富人区，严敬业这个土著说着也很感慨。
人的命，地的命，城市的命。
凌长夜没想到夏白想问的就是这个，早知道他们就不用来吃这顿饭了。
“确实是凌云。”
凌长夜一般不怎么管家里的产业，可是凌云里的一个部门有些特殊，这种事会跟他报备。
“昨天就已经开始清理了。”凌长夜知道夏白关心的是什么，他说：“马上就会重建，这种项目凌云给的拆迁赔偿都很高，基本上都是新房和钱都给。”
严敬业：“恨我当时没在那里买一套房，这可是真正的拆迁暴富啊。”
凌长夜笑了笑，“严局说笑了，你还差这三瓜俩枣吗？”
严敬业哈哈笑了一声，“可别取笑我了，我可是知道的，这个新房房价一定直逼丰宁市核心区，还一房难求。”
他们说着笑着结束了在大泰市最后一顿晚餐。
第二天去机场时，他们的车又绕到了帝豪公寓，正好看到帝豪公寓推楼。
这座在大泰市二十多年的公寓小楼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不知道又埋葬了什么样的悲欢离合。
很快，这里将建成大泰市最高的居民楼，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故事上演。
夏白扫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一群人，说：“我们走吧。”
“走喽！”蔺祥伸了伸胳膊，“我们这一走，以后就不会再来大泰市了吧？”
凌长夜：“应该不会再来了。”
蔺祥：“哎嘿，那神秘的大泰市，我们再见了。”
五人一起去机场，夏白和蔺祥坐飞机回姜岐市上学，当然二娃跟着他们。凌长夜和杨眉一起坐的是游管局的专机，飞机先会送杨眉回丰宁市，再送凌长夜回他的家。
飞机起飞前，夏白问凌长夜：[队长，你家不在丰宁市吗？]
他一直以为凌长夜的家，就在游管局总局所在的丰宁市。
cc：[我家目前是在丰宁市，不过这次要回的是老家，江夷市。]
江夷市是离丰宁市不远的直辖市，是一个很有名的，旅游业和商贸都很发达的城市。
到姜岐市的第二天晚上，蔺祥忽然给夏白打电话，问：“凌队是不是回老家了？他刚听我爸妈他们提，才想起来，快到凌队爸爸的忌日了，他应该是回去给他爸爸扫墓的。”
夏白一愣，“忌日？”
蔺祥：“是啊，当年凌队的爸爸不是忽然消失了吗？怎么找都找不到，半年后在各方压力下，宣布了死亡，谁也不知道他具体是哪天死的，宣布死亡那天就算是死亡时间了，这周日就是七年忌日，可能他这样的家族，忌日要准备很多东西吧，所以他提前回去了。”
“唉，当时凌队家里人都不相信他爸爸死了，可是已经过去七年半了吧，不太可能还活着了，我听说他们都接受了，只有凌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接受。”
夏白：“他好像没接受，但是也没有那么着急地找了，或许是在慢慢接受的过程中。”
蔺祥“嗯”了一声，“那年凌队刚上高一，听说他有一年多没去上课，那一年他过得应该也挺难的。”
夏白握着手机没说话，蔺祥知道他在听，他想了想，说：“夏白，我跟你说一个小道消息。”
夏白知道，蔺祥这时候说的小道消息一定和凌长夜有关，他立即出声：“你说。”
蔺祥说：“我听说，凌队家里有遗传精神病史，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夏白又是一怔，他无法想象凌长夜家里有遗传病史，他是他见过的情绪最稳定的人，平时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脸上经常带着好看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说：“怎么会？”
“你也不相信吧？我当时听到也很惊讶，有点不信。”
蔺祥说：“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你知道的，他这样的家族，经常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定亲了。听说当时有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女生，两家有意让他们交往，那个女生反抗得特别激烈，说她才不要嫁给一个精神病，生一个精神病孩子，搞得圈子里好多人都知道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家族遗传精神病，当年凌队爸爸消失半年，就被认定死在外面了，一个疑似精神病的人，发病死在外面太正常了。”
夏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蔺祥说：“他们说他们的，反正我是不相信凌队会有这个基因，他是我见过最冷静，最处惊不乱的人了。”
夏白找到了组织，立即说：“我也不相信。”
蔺祥：“下次我再听到他们这么说，一定会严厉制止他们。”
说了一会儿，蔺祥要挂电话了，夏白忽然问：“那个，那个当年差点跟他定亲的女生呢？”
“哦，她家破产了，不在一线豪门圈了，现在还不如我家呢。”说完，蔺祥才意识到，“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夏白呆着一张脸说：“八卦是人的天性。”
蔺祥：“……”
等蔺祥想好要问什么时，发现夏白早就挂了电话了。
很好。
蔺祥打来电话时，夏白正在吃晚饭。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去大泰市时，严敬业给他们安排的每顿饭都有酸辣土豆丝，可第二次去就没了，一次都没有。
夏白给自己做了一大盘又脆又酸又辣的土豆丝，还蒸了一锅宋露特意给他寄来的香喷喷的大米，刚吃了一点，现在却没胃口吃了。
他看着正坐在对面，一根一根吸溜土豆丝的二娃，问：“二娃，你吃饭没劲，是不是想队长了？”
二娃土豆丝都没吸完就抬起了头。
夏白：“你是不是想去见队长啊？”
二娃含着土豆丝面露茫然。
夏白：“好，我带你去见队长。”
二娃把土豆丝吸溜进去，细声细气地说：“好呀。”
夏白立即给宋石发消息：[我这周的游戏任务定了吗？队长这周还下本吗？]
宋石：[我也不确定凌队这周会不会下游戏。]
攻坚队成员每周一次任务，但规定并没有那么死，如果有事，可以把游戏任务推到下一周，一个月的全推到一周也行。
正常来说，成员是会每周下一次的，即便队长不强制一周一次的任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没搞过特殊。
这次宋石说他不确定，他应该也知道这周的特殊。作为攻坚队的服务团队一员，他应该比蔺祥还了解。
夏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宋石主动问：[是对这周的游戏任务有什么要求吗？]
夏白：[就是，攻坚游戏名单上，有没有在江夷市的？]
宋石那边没立即回消息。
夏白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就假装他的沉默是默认，于是直接艾特宋露：[姐，麻烦给我和二娃订周五中午飞江夷市的机票。]
宋露：[周五下午不是还有课吗？]
夏白：[我听说。]
宋露：[嗯？]
夏白：[大学的毛概课都是用来逃的，尤其是放在周五下午的。]
宋露：[……]
作者有话说：
第 90 章 江夷市
夏白在宋露眼里一直是个好学生,世界都崩成这样了，他还认真地上好每一节课。
玩家里有很多大学生，游管局就有,他们大多数人知道游戏后,都不好好上学了，而是靠游戏靠积分找到了暴富的方法,开始赚钱或享受人生，更有甚者，直接退学了。
在和平年代，大学生都早就不值钱了,何况是在游戏时代,大学生在游戏里会得到特殊照顾吗？
夏白是这其中的另类，他好像不知道他可以多有钱,不知道他可以享受什么样的人生，每天勤勤恳恳上学,放学去菜市场买菜,自己回家做饭,连学画画跟的都是三四百的网课。
宋露有时候很恍惚,但她觉得夏白这品质很难得，不想让夏白逃课。
宋露：[别逃课，我给请假，万一逃课被抓到，奖学金就没了。]
一听到奖学金,夏白立即妥协，［我也不想逃课的。]
这时候宋石还没说话，宋露直接艾特了弟弟：[怎么样？没有地图吗？]
宋石：[我们正在讨论，肯定可以去江夷市,放心订机票。]
夏白看到可以去江夷市就放心了。宋石说肯定可以去，又说要讨论，大概是江夷市还有备选。
夏白：[我可以多下几个江夷市的游戏的。]
“……”
宋石：[是这样的，还有其他攻坚队成员问有没有江夷市的游戏，正好江夷市有个疑难游戏，我们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多找几个攻坚队的成员，把这个游戏通关了。]
夏白：[非常可以啊，你们讨论的点在哪里？]
宋石：[不值得。]
什么样的游戏最值得去通关？在游管局的标准里，简单说就是封锁成本特别大的，成本包括机会成本。
如果一个游戏降临在核心交通要道上，或者像是丰宁市这种一线城市的核心行政区，那这样的游戏，刚确认游戏降临，且第一批被卷进去的玩家没通关，就会立即安排攻坚队成员去通关。
帝豪公寓这种，确实封锁对游管局来说不麻烦，因为平时也没人过去。但它位于大泰市市中心，通关之后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也值得安排人去通关。
夏白这才知道，江夷市有个游戏地图，第一批被卷进去的玩家没有通关，有游管局之外的玩家自发组织进去过，也没有通关，第三次游管局攻坚队的玩家带队进去，依然全部死在里面了。
而这个地图仅是一个私人庄园，坐落于江夷市东边很久没人住的红蔷庄园。
因而被游管局行动部排在了非常靠后的位置，优先级极低。
如果不是这次夏白和花昊明等人提想去江夷市，这个游戏可能会被一直压着，直到游戏形势稳定下来，再去解决。
宋石：[一般玩家是不会主动进游戏的，第二批进去的玩家敢进去，里面是有很厉害很自信的玩家组织，那个玩家虽然积分排名不高，但他是刚成为玩家不久，实际上，他连续通关了三个游戏，有一个很厉害的灵魂技能，他的同伴也一样，即便如此，他们也全部死在游戏里了。]
宋石：[当时根据他们的情况，带队的攻坚队成员多选了两个人，一共有四个，依然全部死在游戏里了。]夏白知道宋石为什么说这个游戏不值得了。
已经死了至少六个高玩了，其中还有四个攻坚队的成员，这样一个私人庄园确实不值得，自然也不值攻坚队的成员再冒险。
夏白：[那你们为什么还讨论，是因沉没成本太高了吗？]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其中四个自己的同事战友，那个游戏还好好地在那里，碍眼。
宋石：[有这个原因，是有些不甘，那个游戏刚降临的时候，能量检测只有三星，你通关的所有游戏都比这个难度高，三批人死在里面后，难度升到了五星，其实五星也不算高，不至于这样。]
[当时攻坚队讨论过，这个游戏一开始并不难，应该有一个点，他们都弄错了或者遗漏了，才会造成了这样的结局。这个点到底是什么，好多攻坚队成员抓心挠肺。]
[还有，当时在这个地图死的一个攻坚队成员，是忘川组的，当时花昊明的搭档，那是花昊明唯一一次没跟他一起下游戏，他就死在游戏里了。这个游戏是花昊明提出的，他说诸多缘由，不如趁这个机会，去这个游戏看看。]
夏白知道为什么宋石一开始没跟他提这个游戏了，这个游戏确实值得他们讨论很久，不管是下还是不下，都有理由和不妥。
夏白：[是不是会在周四前确定？]
宋石：[不用，这个游戏不适合当悬赏任务，不用在周四前发布。]
夏白：[好，那我先去江夷市，你们讨论出结果再跟我说。]
周四的晚上，蔺祥打电话来问夏白：“你这周的任务怎么还没发出来？”
夏白：“我可能要下一个比较复杂的游戏，这个游戏不适合做悬赏任务，我不确定适不适合你。”
夏白把这个游戏的情况跟蔺祥讲了一遍，攻坚队和研究院的人分析，这个游戏可能是一个偏向推理的游戏，他们第一时间把二娃和杨眉给否了。
他们现在确定去游戏的人是他、凌长夜和花昊明，在考虑要不要把井延加进来。
对于蔺祥，他们都知道他的特点，推理时逻辑经常有漏洞，但有丰富的想象力，这个原本并不难的副本，前面三批死去的玩家，可能就是因为一个不容易发现的点失败的，有蔺祥在，或许能启发他们。
但是，这个游戏比之前的都要危险，夏白出于私心，并不想让蔺祥参加。
蔺祥说：“去不去这个游戏我再好好考虑考虑，我跟你一起去江夷市。我爸妈说忌日这种事，不好隆重地上门，就让我这个小辈跟着去看看。”
夏白：“好，正好我们一起。”
说好之后，夏白就安心地上本周最后两节课了。
周五上午两节课，早上九点到十一点。
两节课间的休息时间，夏白一个人去洗手间。
他刚走进去就停住了脚步。
那道风还没过来，夏白就地蹲下护住脑袋，一个疾行，退到门口。
他转头看到洗手间外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卫生清洁，暂停使用”的黄色告示牌。
夏白屏息凝神，注意到口袋里头发的方向后，手臂变软。
在又一道风袭来时，蚯蚓臂忽地上前卷住了一团看着像是空气的东西。
作为蚯蚓臂的主人，夏白知道，这不是一团空气，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看着像是空气，大概是因对方用了什么隐身道具。
刚进学校时，二娃就从空间口袋里探出了脑袋，不安地四处张望。
二娃一直很乖，一般没到教室等他坐下，是不会贸然探出脑袋的。
那时夏白就怀疑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但是他没发现奇怪的人。
夏白不想影响学校秩序，来这个比较远的洗手间，就是想试探试探有没有人跟着自己，给对方创造机会。
夏白的蚯蚓臂越收越紧，紧到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对方终于开口了。
“放我下来，救命，放……”
可惜被勒得太紧了，声音很小，多亏这位提前把告示牌放到门口了，不会有人靠近，也不会有人听到。
雪木妹妹的头发从手机里长出来，顺着蚯蚓臂向那团出声的空气爬，中间有小小的起伏，妹妹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等、等下……我错了，我交代！”
一条长长的蚯蚓臂就够诡异了，还有这女鬼标配的黑长发，任何人在现实世界里看到都知道自己快完了。
蚯蚓臂松了一点，夏白问：“你是哪个社团的人？”
对方沉默几秒，说：“我是鸢尾公会的人。”
为表真诚，他脱了他的隐身衣，露出了他的面目，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削男人。
夏白没说话，把他放下来了。
他趁机想要跑，跑到门口忽然难受地抓心挠肺，夏白站在原地默数，默数到13时，那个男人忽然跪到他面前，举着一个鞭子递给他，“主人，你打我吧，求求你，狠狠地打我！”
夏白：“……”
他瞥了一眼被自己的头发淹没的雪木妹妹。
雪木妹妹皱着刚长出来没多久的细小眉头，“我也没想到他的癖好是受虐癖，抖M，现在癖好异化了，会有点夸奖。”
夏白：“……”
二娃探出了脑袋，又被夏白按回去了。
夏白的腿已经被他抱住了，“主人，狠狠地抽我，求求你，你想怎么对我都行，狠狠地，不要这么折磨我。”
夏白是个好学生，不能打人。任由瘦男人抓心挠肺地苦苦哀求。
一翻痛苦的自我折磨，最终那个男人还是一边用鞭子勒自己，一边跟夏白交代了，“我确实是鸢尾公会的玩家，不过我是为圣游公会做事的……主人……这次来是想要……好疼啊……取你的血。”
是杨仪。
之前他在游管局，在局长的禁止下，他不能这样背地里使计，不顾他死活地取他的血。
现在他去圣游公会了，这是一个几乎没有约束的公会，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让人来取他的血了。
夏白怀疑，杨仪这个科研疯子去圣游公会的原因之一，就是可以取他的血。
他对他的血执着成这样，夏白猜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杨仪得不到他的血不会罢休，可能会不择手段。
夏白没觉得烦，心平气和地问：“杨仪现在在圣游公会做什么？”
“杨博士在研究游戏。”
夏白继续问：“尤月呢？他去圣游公会做什么？”
“尤……副会长，是副会长。”
夏白一愣，尤月竟然成了圣游公会的副会长。仔细一想，又不奇怪。
圣游公会对上他，每次都是死伤无数，连老钱都说他打不过尤月，这样下去，圣游公会的损失难以估量。
对半月团来说，虽然他们有尤月，但是圣游公会这样的大公会，在尤云不在的时候，随时能把他们清理了。
他们本来在大立场上就是一致的，不如合作，双赢。
以前圣游公会是想吞并半月团，这次从掌权的副会长职位看，只能说是合并。
夏白没收了这人的隐身衣，把他放了，放得很艰难。他不想走，非要让夏白打他，夏白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齐彦，才能穿着隐身衣溜出来。
穿隐身衣走出来，是夏白这一天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一出来，就看到两个同学投向洗手间的异样视线，手里还举着手机。
夏白：“……”
周五中午没姜岐市飞江夷市的飞机，宋露给他们调了游管局的专机。
夏白带着二娃，和蔺祥一起去机场时，蔺祥跟夏白说：“夏白，你听说了吗？你们学校有变态，光天化日的在洗手间就玩上了。你可得得注意点，变态就喜欢你这样单纯又好看的。”
夏白：“……”
夏白：“你在哪里听说的？”
蔺祥：“校园论坛上，还有音频，不过不是很清楚，就只有很大声的什么主人狠狠打我能听清。”
二娃又探出了脑袋，又被夏白按回去了。
夏白戴好线帽，把头发都塞到帽子里，“我会注意的。”
下午两点，他们就到了江夷市。
这次宋露和宋石姐弟陪着夏白一起，以前夏白下游戏，他们是不用陪着的，但他们说这次特殊，有他们照应比较好。
蔺祥：“游戏里你们也照应不到，游戏外不需要吧，只是凌队父亲的忌日，忌日还会有很多人来吗？”
宋石说：“会的，可能还会有很多玩家，涉及很多社团和其他利益集团。”
夏白和蔺祥一样不明白。
这个问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宋石问他们：“相信你们能看出来，游管局的运行需要很多钱，你们也知道，游管局没有一个叫商业部的地方，这些钱从哪里来？”
何止是需要很多钱，游管局简直是个烧钱机器。
不说别的部门，就他们攻坚队，一周七天，几乎每天都有成员带队下游戏，也就是说几乎每天都有悬赏任务，悬赏任务最基础的支出就是一次上千万的现金，更不要说积分和更贵重的道具了。
蔺祥：“游管局是为管理游戏和诡异，维护社会稳定而建立的，不是财政拨款？”
宋石摇头，“远远不够。”
“凌家可以说是游管局的外接商业部，游戏积分道具和现金汇算，以及和游戏相关的一切正规商业活动，都被游管局授权由他们家各个基金会和公司管理运作。”
蔺祥恍然，怪不得帝豪公寓那块地皮，那么快就被凌云拿走了。
凌家在游戏时代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原来在这里。
宋石：“原本凌队就是管理其中一个项目，跟游管局有接触，才被王局发现，收到攻坚队做队长的。”
夏白：“所以说，队长没成队长之前，就搭上游管局这个生意了？”
宋石：“对。”
蔺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他还以为，凌长夜是借着攻坚队队长的便利，为凌家和游管局搭了桥，没想到他早就在成队长之前，就已经牵上线了。
这是多敏锐的商业嗅觉。
夏白这周才发现，虽然他和队长一起下过好几个游戏，也一起带上了【时空之环】，但是他对队长其实很不了解。
宋石：“这其中涉及太多利益团体了，所以即便是队长父亲的忌日，这种不需要请外人的日子，也会有很多人来，这不是他们家自己能决定的。我们跟着会方便一些。”
夏白点头，“那他应该很忙，我们不要打扰他，先找个地方住吧。”
“对。”蔺祥说，说完，看着前面又道：“恐怕来不及了。”
凌长夜正站在前面。
江夷市是很有名的南方旅游城市，即便入冬了，依然有很多人来旅游，或许是人太多了，或许是这里有不少人关注着他，他这次出现时带了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了高高的山根，和黑中透蓝的眼睛。
眼睛这时成了视线的焦点，夏白看不到他的鼻尖，只好看他的眼睛，看得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很像第二次去大泰市时，看到他来接机时的感觉，又比那次重了好多。
凌长夜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夏白手里的小行李箱，声音带笑，“来了。”
夏白仰头看着他“嗯”了一声。
蔺祥惊讶地说：“凌队你怎么又来接我们了？哦我知道了，和上次一样躲活。”
“这次要躲的活确实比上次多。”凌长夜说着，带他们向机场外走。
宋露忙跟上说：“凌队，我定好了酒店，您要是忙交给我们就可以。”
“我知道那家酒店，花昊明刚才跟我说了，他刚到，我送你们过去。”凌长夜说：“我正好也过去确认一下游戏。”
宋露点头，“哎！”
几人都惊讶于凌长夜情绪的稳定，这个时候还在关心游戏。转念一想，已经七年了，也早该放下了，对普罗大众来说，亲人去世三年后，忌日都可以正常上班工作了。
这次游管局定下的是一个温泉酒店，在一个半山腰上，环境清幽，俯瞰大海。
他们已经确定，明天要下红蔷庄园了，但这不是悬赏游戏任务，所以没那么严格标准，像是朋友相约下游戏一样随意，到底哪几个人下游戏，几点下游戏，现在还没确认，就等着他们到了一起商量。
酒店被游管局包下了，这里有好几个攻坚队的人，不一定是下游戏，就当度假，如果忌日前后队长有需要，他们还能随时出现。
把夏白送到酒店房间，凌长夜刚要跟夏白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了个电话就要走了。
夏白跟着他走出房间，又跟着他走出酒店大门。
江夷市气候湿润，酒店又建在温泉上，带着一个羊绒线帽的夏白，头发全被帽子箍在里面，这个样子换个人可能是灾难，在他这里，是放大容貌优点，脸上的皮肤湿润柔软，一双眼睛没有遮挡地看着人时，也没那么呆了。
凌长夜笑问：“带你走？”
夏白摇头，不打扰人。
凌长夜刚想说话，电话又响了。
夏白见状向酒店门里退了一步，表明态度。
凌长夜被催促着走了，他上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树叶的影子在他眼底晃，夏白觉得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蓝。
“夏白，你在那里想什么呢！”
花昊明经过门口时，见夏白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外面空无有一人，喊了他一声。
夏白下意识回：“队长的眼睛好蓝啊。”
花昊明：“……”
“在游戏外面，队长的眼睛怎么可能很蓝？”花昊明问：“难道刚才有其他玩家经过？”
“没有啊。”夏白不明白，“为什么在游戏外队长的眼睛不会很蓝？”
花昊明说：“队长身上没有外国血统，纯纯的花国人，他的眼睛是黑色的，眼睛泛蓝是因为他的技能，一般泛蓝时，是他在努力看清分析玩家的技能，看我们，看普通人是不会蓝的。”
夏白微愣，花昊明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好几次看到凌长夜不复刻技能时，眼睛也泛蓝。
那是为什么？
夏白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要是队长没分析技能时，眼睛也泛蓝呢？”
花昊明：“你这假设有点意思。”
攻坚队的成员喜欢研究队长，这和凌长夜刚成为队长时，他们研究凌长夜的技能，研究怎么打败凌长夜有关，算是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花昊明兴致勃勃地跟夏白分析起这个情况，“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嗯嗯。”非常好奇又不知道为什么的夏白洗耳恭听。
“第一种情况，你知道的，队长在分析复刻别人的技能时，动用灵魂技能，非常认真专注，慢慢他可能会形成习惯，像是肌肉记忆一样，以后十分专注地看什么时，眼睛就会泛蓝。”
夏白心脏又重重地跳了一下。
“第二种情况，你也知道，灵魂技能用多了会影响灵魂。这种情况又可以分成多种情况，比如最简单的，只是影响他灵魂的颜色了，每次触到他灵魂时，眼睛就发蓝。”
“又比如，他的那个灵魂技能，本质上是从别人那里得到技能，他想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时，眼睛就会泛蓝，就像是你看到想要的尸体，眼睛会冒出光一样，这个你应该很能理解。”
夏白呆，太理解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餐厅走，对面井延也向这边走过来，抬眼时无意识地看向对面两人的心里话。
花昊明：“队长想得到什么？”
夏白：“队长那么馋我的技能？”
井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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