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在唱歌。
“啦啦, 啦啦，即将远行的孩子啊。”
“白昼漫长，我将为你祈祷。”
“黑夜无光, 我将庇护你安眠。”
“啦啦，啦啦, 勇敢的孩子啊。”
“繁星回应你纯粹的灵魂。”
“银月成为你手中的剑刃。”
“自由之风呼啸着, 拉开故事的序幕。”
“不必迷惘, 不必彷徨。”
“不灭的勇气是你的脊梁，不屈的意志在你的血液中流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啦啦, 啦啦, 终将归来的孩子啊。”
“星月之辉铸成你的权柄, 伊始之树见证你的荣光。”
“恸哭迎来终焉。”
“笑与泪的歌谣传颂于世。”
“希望与欢愉的故事在命运中奏响。”
音阶不同的叶鸣构成不可思议的曲调, 自天际坠落的流光缓缓融入夕音体内, 有虚幻的人形自光芒中显现，伸展手臂, 轻轻地环抱住夕音。
夕音：“可以在塔外用化身的方式出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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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消耗力量, 所以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艾黎西娅坦诚道, “孩子要出远门, 未来的空巢老人总要来送送。”
夕音提醒祂：“皇宫里还有两个呢。”
“小音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哦。”
“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吧？艾黎西娅又开始玩文字游戏了。”
“糟糕，被发现了。”艾黎西娅笑了一声，摸摸夕音的头发，“没有说谎哦，小音是我重要的、宝贵的孩子。”
“母亲来叮嘱一下自己的孩子，也是很正常的吧？”
夕音很配合地点点头, 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好, 我在听。”
“在外面要好好吃饭，尽量不要露宿在野外, 不可以为了专心致志地做某件事不眠不休。”
“遇到危险不要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在没有走到绝路的情况下，尽量不要采取以伤换伤的作战方式。”
“想偷懒的时候，可以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艾黎西娅的化身没有五官，自然也谈不上分辨祂的表情，但说到最后时，祂的语气开始放轻，莫名显得很温柔。
“我永远都会回应你的呼唤。”
夕音虚虚地环住祂：“好。”
由流光所凝聚的人形开始闪烁不定。
夕音露出一个微笑：“我会带着礼物回来的。”
“这么早就告诉我，那我不是要期待很久嘛。”艾黎西娅柔声抱怨，很快，祂又笑了起来，“不过，心怀期待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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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破碎为万千萤火，银色的光点轰然散开，又不约而同地漂浮起来，流向天空。
天空中银光辉映，像是倒转的海，黄金般的枝叶在流光中歌唱，夕音仰头，冲祂挥手。
“抱歉，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夕音转头，看向露莉娅，“走吧。”
露莉娅跟上夕音的脚步，和往常一样，用精神力和03说话：“世界树的语言好像和通用语不一样。”
她依稀分辨出世界树是在哼唱某种富有韵律的曲调，但无从分辨其中的字句，自然也谈不上理解。
不知为何，03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
片刻后，精神海冒起咕噜噜的小泡泡，露莉娅在里面感应到03的气息，顿时开始为自己鸣不平：“可恶，三三你冷暴力我，我要和你绝交。”
夕音感应一番，发觉龟缩在自己精神体中的sub系统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些猜测。
对系统来说，艾黎西娅是具有一定威胁性的。
她拉回飘远的思绪，打开光脑，调出星舰操纵面板，星舰侧边的舱板缓慢落下，形成一座舰桥。
舰桥很宽敞，除去必要的防滑纹设计外，边缘处还镂刻着用途不明的符文，凹槽处涂着加入玉铜金的矿液，在阳光下反射着暖玉般柔和的光辉。
舰桥的尽头是舱门，在没有进行身份验证的情况下，舱门是紧闭的，镶嵌在门上的电子屏处于休眠状态，最上方的呼吸灯微微闪烁着。
夕音走上前，唤醒电子屏。
“开启身份验证。”
“录入新访客权限。”
伴随着两道指令，呼吸灯彻底熄灭，两道光分别落在夕音和露莉娅身上，片刻后，一板一眼的机械音响起——
“身份验证通过…最高权限人员，夕音。”
“访客扫描中…无犯罪记录，无传染性疾病，未携带危险品……权限录入已开启，请最高权限人员进行等级设置。”
夕音：“二级权限。”
“设置完毕，舱门即将开启。请勿依靠舱门，以免摔伤。”
露莉娅跟在夕音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向内部，惊叹道：“好大。”
“用了空间压缩技术。”夕音把她领进来，“辛白一整个假期都在改装这艘星舰，我假期时不想出门，进度都是在星网上交流的，线下检查还是第一次。”
“没记错的话，辛白额外划出来不少功能分区，卧室有好几间，你可以挑一间喜欢的。”
“二级权限相当于副舰长，除去我的卧室以及比较重要的主控舱段，其他区域你可以自由进出，各种设施也可以随意使用。”
露莉娅愣住了。
片刻后，她猛地捧住自己的脸颊，脸上浮现出梦幻之色，笑容也变得甜滋滋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夕音笑眯眯道。
她随手按下墙壁上的某个开关，舱门关闭，两侧的舱体被机关带动，向中间靠拢，片刻后，成为一块平整的墙壁。
辛白汇报进度时都会附带一份3D建模的效果图，所以，即便没有实地考察过，夕音也很熟悉里面的分区布置。
卧室在星舰的边缘地带，要去往那里，就得穿过主控舱段和休息区。
休息区，顾名思义，是用来休憩放松的区域，除去必要的娱乐设施外，辛白还用了人工造景。
繁花绽放的花圃、铺满鹅卵石的小径、郁郁葱葱的树木，以及——占地面积颇大的缩小版海洋。
露莉娅跟着夕音穿过小径，失去高大树木的遮挡，金黄的沙滩与蔚蓝的海水闯入她的视野。
她茫然地揉揉眼睛，迟疑道：“这样设计的话，星舰里会有点潮湿吧？”
“辛白在休息区边缘设置了隔离的结界，不会对周边区域产生影响，可以把这里看成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夕音解释道，“这个设计完全是出于他的私心，费用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我就默许了。”
露莉娅顿时感觉自己吃了一吨柠檬。
人工造景一向昂贵，毕竟是要在差异极大的环境下让植物生长、并且能形成一个完整的生态链。
她小时候和家人外出旅游，旅行团租借的星舰上就有人工造景，是一间玻璃花房。
旅行团里有个熊孩子，觉得那里面的鸢尾开得很漂亮，不顾导游的劝阻，采了好几朵。
然后整个星舰都响起了警报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从主控舱段中涌出，压制住熊孩子的家长，开始索赔。
嗯，赔偿金的数额非常惊人，大概够她买一屋子的单机乙女游戏了。
她看看面前的造景，感觉它们下一秒就要变成一座哗啦啦的金币山了。
“可恶，这个男人何德何能。”露莉娅选择性遗忘与03绝交的誓言，酸溜溜道，“让殿下为他花这么多钱，一看就是吞金兽属性的坏男人。”
星舰内部都是机械，03找回失而复得的安全感，从她的精神海里冒出来。
“夕音很有钱。”它说，“从某种角度而言，你确实傍上了一个富有且慷慨的好姐姐。”
“咦？你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和我绝交呢。”
“绝交是你单方面提出的。”
“你刚才没有接上我的话茬。”露莉娅控诉残忍的03，“说好的秒回呢？”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这种奇怪的要求。”03迅速反驳。
它顿了顿，还是决定道出真相：“刚才，世界树的化身出现时，我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祂毕竟是帝国这边的‘神明’，说不定可以察觉到我的存在。”
露莉娅不太理解其中的因果逻辑：“被发现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是转生，又不是夺舍，虽然你拿能量的方式有点缺德，但我又不跟着走剧情，都是钻空子糊弄啊。”
真稀奇，这家伙居然有自知之明。
03刚想损她一句，数据流便剧烈地震荡起来。
它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是啊，它很清楚露莉娅卡bug拿能量的做法，还默许了，露莉娅甚至都没有和那些攻略角色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交集——即便拿着放大镜去看，它和露莉娅也是清清白白的。
再退一步，假设世界树很在意自己的孩子，被追责的也应该是成天喊着增加gl线路的露莉娅，和它有什么关系？
那它为什么会产生危机感？
03百思不得其解。
露莉娅帮它找原因：“是不是最近删除垃圾数据比较频繁，导致你现在运行太快变敏感了？”
“你还不如说我误删了重要数据呢。”03有点无奈，“垃圾数据和运行速度没有关联。”
“我之前又没有接触过系统，能给你提点意见都是在烧高香了。”露莉娅安慰它，“没事，别想那么多，真遇上紧急情况，你现在也有一点能量了，大不了和我解绑跑路呗。”
03沉默了。
片刻后，情绪稍显复杂的机械音响起——
“露莉娅。”
“嗯？”
“你是笨蛋吧。”
第 22 章
露莉娅很愤怒。
“我在安慰你欸！”她的精神体蠕动着包裹住03, 情绪从不忿转变为幽怨，“三三，好冷酷, 好无情。”
冷酷无情的03：？
露莉娅：“三三，好渣。”
她开始假哭。
精神海震荡起来, 开始局部降雨, 正巧砸在03的数据流上。
“没办法解绑的, 从我绑定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03说。
露莉娅继续假哭：“可恶, 我还以为三三会说‘我舍不得你’。”
03忍无可忍：“嫌命长的话我现在就下达自我销毁指令, 我们一起去死。”
“哦。”露莉娅收放自如, 注意力迅速转移到外界。
然后, 她发现平静的海面上似乎有个漂浮物。
悠悠荡荡的, 像是一叶小舟。
不对，好像是个人。
露莉娅迟疑转头, 看向夕音。
夕音的视力更好一些。
她迈开步子, 靠近海岸, 几次跳跃后, 她站在即将被海水淹没的礁石上，低头。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纯白的发丝在海水中浮浮沉沉，像是絮状的云朵，少年睁开眼，蓝色的眼眸与湛蓝的海水交相辉映，显得格外柔软。
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字句, 就算不上柔软了：“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是你让我来检修星舰的吗？”
夕音蹲下，向他伸出手：“检修应该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
辛白：“偶遇来这里设置传送法阵的皇帝陛下, 他付钱，委托我辅助绘制阵纹，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夕音：？
她呆愣片刻，眼中浮现出清晰的不敢置信之色：“传送法阵？他之前不是说网上办公吗？”
“哦，看来是真的。”辛白抓住她的手，借力跃起，坐到礁石上，“不打挑战赛了？要出门做任务？”
他瞥了眼站在海岸边的露莉娅：“难不成你打算让没有丝毫基础的新生当队友？”
“大家不都是从零基础过来的。”夕音不以为意，“森族血统有很多种发展方向，露露的精神力等阶也不算低，很完美啊。”
辛白有点气闷，好像被一堆棉絮堵住了心口，他扯下发圈，侧边的小辫子散开了。
解开后，那缕白发落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带着点卷。
夕音：“怎么提前结束你的玄学仪式了。”
辛白常年散发，只有打工的时候才会在侧边编一条小辫子，寓意为“招财”。
这个习惯是他接到第一笔大订单时开始的——某一日，辛白心血来潮挑出一缕头发编成小辫子，出门后，就接到了维修星舰的工作。自此以后，这个稍显玄学的习惯便保留下来了。
她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
辛白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恶狠狠磨牙：“不要试图转移话题，那只蠢狗也就算了，为什么不带我？”
夕音反问回去：“普通科还有一大堆线下课程吧？”
辛白一噎。
普通科作为培养科研人才的系别，线下课程一向都排布得很满，学业任务十分繁重，动不动就要上交各种各样的设计图和小论文，即便是被称为“天才机甲师”的辛白，也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去掌握消化课程中所涉及的知识。
他能空出一部分课余时间用来打工，已经算是高效利用时间所创造的奇迹了。
“放心，维修工的工资还是定期打给你的。”夕音说，“后续星舰出现问题，我会让哥哥联系你，让他把皇宫里的传送阵借给你使用。”
辛白：“不必劳烦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了，辅助绘制阵纹的时候，我把传送阵改动了一下。”
他昂起下巴，看起来有点得意，像是一只成功昧下小鱼干的猫猫。
夕音：“夕夜没发现？”
“我又没有偷工减料，故意搞砸他交代的工作。”辛白理直气壮，“只是额外添加了一点内容。”
“我懂，你的拿手把戏，比如从额定的维修材料里摸出来一点，东拼西凑，改造成一辆房车。”夕音很配合地为他鼓掌，“我以为你的‘额外’只限定在材料上。”
辛白：“看来你对我的认知还是存在一点偏差。”他看向夕音，道，“不光是材料，我会让所有东西都发挥出它本该拥有的额外价值。”
“我付出工作来换取对应的金钱，这是有得有失的交易，在交易之外，我凭借有效利用资源所得到的一切，才是纯粹的‘获取’。”
“从某种角度而言，额外价值才是完全属于我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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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音恍然大悟：“按照这个说法，你从我这里获取了不少额外价值啊。”
这小子仗着出色的构建能力，维修和改装时总是抠抠搜搜的，剩下来的材料也不会返还，而是直接倒腾到自己的口袋。
“凭本事拿到的。”辛白说，“我每次给你的材料单都是性价比最高的，你拿着同样的材料单去找其他维修工，只会被他们黑着脸赶出去。”
夕音：“谢谢？”
辛白的眼神变得凶狠了一些。
显然，感谢词的疑问语气太强，让维修工产生了些许不满。
她熟练顺毛：“我知道的，节省下来的都是边角料，拿去交易区域摆摊都没人要的那种。”
“你知道就好。”辛白冷哼一声，“总之，我在绘制阵纹时增添了一部分内容，可传送的地点增加了一个。”
夕音听明白了：“你在夕夜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甚至额外拉了一条传送线路。”她震惊地瞪圆眼睛，“不对，这都不是小动作了，夕夜真的没反应过来吗？”
打个比方，从A地到B地，计划修建一条联通AB两地的路线1。
辛白的做法，相当于是确保路线1畅通的情况下，额外开辟了联通A地和C地的路线2。
属实是艺高人胆大了。
“不知道，被发现也无所谓。”辛白耸肩，“最多也就是被皇帝陛下发现通道，强行关闭嘛，不做的话才有损失。”
嗯，非常坦然的赌徒思维。
夕音有点好奇：“所以另一个传送点在哪里？”
传送阵所需的各种材料还挺昂贵，她不信辛白会全部自己出。
……说不定还从郁朔那里骗了一点，挑战赛的奖品种类还挺多的。
“把你寝室里的法阵改了。”辛白回答道。
夕音：“啊？”
湛蓝如海的眼眸荡起涟漪，少年微微偏过头，像是在欣赏她震惊的表情：“反正那个传送阵已经用不到了，物尽其用。”
但夕音的关注点并不在“改动传送阵”上。
她咂摸一遍，默默调出光屏，点开传讯界面。
“要做什么？”
夕音设置了隐私模式，辛白看不见光屏上的内容，但与雇主相处的经验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夕音：“向湛芽举报，有人偷偷溜进女生寝室。”
辛白：……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片刻后，他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险些原地跳起来。
少年的脸颊被红晕浸透了，羞恼和薄怒在胸腔中揉作一团，不稳定的心绪使得幻想种的特征开始显现，他的眼尾出现艳丽的红鳞，湿漉漉的，像是刻意晕开的染料。
“谁、谁是偷偷溜进去的啊！我问过门口的机器人！”
“哦——在机器人那里登记过。”夕音拖长声音，“那你怎么开的寝室门？我好像没有把那边的权限给你吧？”
眼看瞒不住，辛白只好从实招来：“路上遇到裴佩，尝试着拜托她帮忙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隐忍地变了变：“她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很干脆地帮我开了门。”
之后裴佩还在那里看管了他一阵子，说是防止他做出来什么变态的事情，看到他是在改动传送阵后，反倒露出了大失所望的表情。
夕音：“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也要露出这种失望的表情啊！
辛白简直不知道怎么吐槽面前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他沉默片刻，才别别扭扭道：“没经过允许就擅自进入你的寝室，确实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没关系。”夕音根本不在意，“说是寝室，但我根本没在里面睡过，实际上就是一个安置传送阵的房间。”
被夕夜从传送阵里拎回去后，她就学乖了——回寝室只会让她更早面临工作，还不如慢悠悠晃悠回去。
夕·摸鱼王·音有言，开始工作的时间能拖就拖，只要能卡在下班时间前看完所有文书，就相当于没有偷懒。
她目光一转，落在辛白的眼尾：“你的鳞片居然不是白色的。”
红鳞的质感很奇特，夕音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便凑上前去。
海族体温偏低，少女呼出来的气息扫在肌肤上，微烫。
古怪的酥麻感自一点扩散，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是一簇小小的、却足以灼伤灵魂的火焰。
辛白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只有眼尾这里是红色的。”
心跳声鼓噪，他有些困扰地移开视线，避开夕音认真打量的目光。
忽然，少年的视线下移，缓缓落在夕音的手腕上。
小小的荧海花盛开在那里，很漂亮。
但辛白确信，这是来自某位海族的挑衅。
“你急匆匆出门，是为了捞那个星际商人？”再度开口时，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作为主域最出名的星际商人，他连一个高阶治愈师都请不起？”
夕音点头：“嗯。”
她承认得干脆，辛白瞪大眼睛，被噎得说不出话，直勾勾看着她。
不知为何，夕音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一丝委屈。
夕音：？
是因为没带他看乐子才委屈的吗？
辛白好像不太喜欢兰斯，想去看人家倒霉好像也没什么逻辑问题。
夕音想起待在帝国研究院的好友，阿黛尔。
阿黛尔和另一位研究员是彻头彻尾的死对头，每次都会在对方实验出错/数据计算失误/培养物死亡时及时赶到，然后大声嘲笑。
聚在一起的时候，阿黛尔还会偷偷给她打小报告，试图拖延死对头的经费。
夕音知道好友的脾气，有点坏心，但不多，如果死对头真的缺经费做不起实验了，阿黛尔反倒会嚷嚷着跳起来，说这样她就算赢了也很没面子。
所以夕音一般都是口头答应一下，转头在经费申请文书里加上备注，把经费换算成对应的材料和仪器发放下去。
这个方法也算屡试不爽——至少每次都能哄到阿黛尔。
眼下的情境似乎也差不多。
既然是因为没有看到乐子才委屈，那稍微透露一点，应该就能糊弄过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思索片刻，挑拣着能说的说了：“兰斯的哥哥闯入主域来找他，我收到求救的消息，总不能见死不救。”
海妖一族从未遮掩过自己的传统，同为海族的辛白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心中郁气稍平，但看见夕音手腕上那个刺眼的标记，那股气又开始在胸腔里翻腾起来，冒出酸溜溜的泡泡。
辛白抿着唇，半晌，才道：“这朵荧海花…是谁送给你的？哥哥还是弟弟？”
有亲缘关系的海妖，不仅外貌相似，连气息也趋近相同。
沿袭至今的传统中，海妖能和自己的兄弟分享伴侣，所凭借的就是这份“相似性”。
女性海妖在孕育期间，是需要伴侣海妖的气息作为抚慰的——海妖的特性就是追逐强大，而孕育会让女性海妖感到虚弱，如果没有得到足够的抚慰，女性海妖会表露出高攻击性，并丧失对伴侣的爱意，果断选择更换伴侣。
所以，与其说是“分享伴侣”，不如说是分担一部分伴侣职责。
海妖不重视所谓的亲缘关系，但是，拥有亲缘关系的海妖，往往是极为相似的存在。
——甚至连喜欢的对象都会是同一个。
老实说，辛白已经很习惯这种随时随地都冒出来一个情敌的状况了，但实际看到这种无异于挑衅的标记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生气。
不是在生夕音的气。
他很清楚，面前这家伙就是一个迟钝笨蛋，即便他现在亲过去，夕音也不会有任何反应，顶多就是询问他，这是他所在族群特有的祝福方式吗。
他在生自己的气。
没有早点想到“夕音可能需要在海里自由呼吸”。
任务的发放很随机，确实有可能匹配到水域环境——作为帝国大学的学生，他明明很清楚的。
但他偏偏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让其他人占据了先机。
夕音不太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呃…我把兰岚揍了一顿，然后，兰斯为了表达感谢，给了我印记。”
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问道：“难不成这个印记有猫腻？我入水的时候会成为被围攻的对象？”
兰斯说荧海花会发光，海底环境一般比较昏暗，到时候她一发光，说不定就变成最显眼的那个了。
可恶，真是那种效果的话，她这就折回去把兰斯也揍一顿。
少女的神色变来变去，显然已经想歪。
辛白看着她时而怀疑时而愤怒的表情，心情有点微妙。
情敌在清奇脑回路下受挫，愉快。
想到自己可能也会败北于夕音的古怪思维，兔死狐悲。
“这倒不至于。”他最终还是决定掰回夕音跑偏的思路，“只是我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夕音茫然地重复一遍，“为什么会觉得不甘心？”
“你果然不理解啊。”辛白说。
少年展开双臂，环抱住夕音，没有让夕音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柑橘味，大概是因为最近做了太多橘子味冰激凌。
这种气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才剥开表皮的水果，抑或是相同口味的点心，毫无疑问，都是会让人开心起来的事物。
少年的臂膀不算宽阔，身形甚至称得上瘦削，夕音低下头，就能看见他散在背后的发丝，雪白的，像是静谧的雪、缓慢流淌的冰川。
她似乎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但他们的距离太近，或许这只是较为沉重的呼吸声。
“我很少拥有完全属于我的东西。”辛白说，“由我所发掘的额外价值，才是完全属于我的——郁朔对我的评价并没有出错，我很吝啬。对我来说，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筹码，在没有达成交换的必要前提的情况下，我不会把我的筹码付与他人。”
“这是合理的。”夕音说，“你应该很清楚，这只是郁朔对于‘蠢狗’称号的反击，他并不是真心实意地认为吝啬是你的本质。归根结底，你只是在利用可以接触到的一切资源，合理规划自己的未来。”
辛白向她毛遂自荐后，夕音去查阅过他的档案。
亲生父母不明，大约是流亡的星盗或是联盟的逃犯，五岁时突然出现在主域，伤痕累累地昏迷在报废的传送舱中，被外出收集机械零件的年迈维修师发现，因意外失去妻子与孩子的维修师，在看到他与血亲极为相似的白发后，收养了他。
维修师的维修手艺算不上好，被他收养的孩子却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接受义务教育一年后，他成功构建了一座C级机甲。
构建，是指在精神海中勾勒出机甲的雏形，并将它呈现在图纸上。
可是，要成为机甲师，单纯的构建是远远不够的。
机甲师不能纸上谈兵，熟悉各种材料的特性、可以把它们用在合适的地方，真正把图纸上的‘构建’呈现在现实中，才是重中之重。
制作机甲的材料大多昂贵，年迈的维修师在失去血亲后，捐赠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没办法为辛白提供足够的经济支持。
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赚钱购买机甲材料，一点点开发自己的天赋，提高自己的精神力，不断精进机甲制造水平——在义务教育结束后，他通过了高级机甲师的认定，被帝国大学减免学费特招入学。
第一次见到他时，夕音就很清楚，辛白是一位野心家。
这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合理的、明确自己想要什么的野心，是足够明亮的火焰，足以点亮踽踽独行的夜晚。
“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夕音认真地强调道。
辛白很突兀地笑了一声。
“不要这么认真地肯定我啊。”他轻声道，“我不会说谢谢的，夕音。”
是假话。
其实他很开心。
夕音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轻轻压了一下，像是有轻飘飘的花瓣落在发间，一触即分。
辛白松开手，不自然地撇过头去：“在外面长点心眼，不要随便去摸幻想种的种族特征，知道你很厉害，但偶尔也要学着依靠一下身边的人。”
“星舰出现问题、或者是有什么机械需要维修的话，就联系我，我会用传送阵过来。”
“你在担心我吗？”夕音问。
辛白：“我拿了工资的，只是在履行维修工的职责。”
夕音很习惯他口不对心的回答，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
她起身，回头看向海岸，发现露莉娅已经在沙滩边堆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
夕音笑了起来：“走吧，露露看上去有点无聊。”
辛白不置可否，起身，跟着她走过去。
——露莉娅不仅仅是在堆房子。
夕音过去的时候，她正在脑内频道和03发疯。
“可恶，我宣布海族是我最讨厌的种族！”
“露莉娅，我想我有必要纠正一下你可怜的认知。海族并不是某个单一的种族，它包括生活在海洋中的所有幻想种。”
“没有区别！我要海域歧视！诡计多端且狡诈的海族！快，三三，给我看看这家伙的资料面板，我要把他最讨厌的东西当成见面礼！”
“已经错过赠送见面礼的时机了，而且系统商店里只有好感礼物，没有那种奇怪的东西。”
“唉，别在那堆你的牢房了，抬头，夕音过来了。”
在03说出那句提醒后，夕音才停下脚步，道：“露露，洗个手，我们先去传送阵。”
露莉娅乖巧点头，用海水洗完手后，她一溜烟跑回夕音身边，紧紧地挽住她。
“我要保护殿下。”她向03宣布。
03已经不想吐槽她了：“你高兴就好。”
话题跳跃度太大，夕音听完，只觉得疑惑。
她应该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吧？怎么露莉娅这边就开始讨厌海族了？
据说，习惯淡水的植物是无法在海水的浇灌下成活的——难不成是受森族血统的影响？
即便是在思考，夕音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一行人很快便穿过休息区，抵达卧室所在的舱段。
一共有六间卧室，一侧三间，房门错落着相对，左侧靠边的房间门是敞开的，里面的摆设被尽数清空，最中央的地板上绘制着一个巨大的传送阵，眼下正平稳运转着，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光芒。
辛白：“我走了。”
少年无视露莉娅警惕的目光，揽住夕音的肩膀，凑过去，贴贴夕音的脸颊：“有事叫我，不要一个人逞强。”
他眼尾的鳞片湿漉漉的，锋利的边缘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毫无威胁感，就像是触感冰冷的玉石。
随即，辛白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身影消失在传送阵中。
夕音听到了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来补充体力的压片糖果，塞到露莉娅嘴里：“肚子饿了吗？你先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然后我带你去餐厅。”
露莉娅成功被带跑：“我可以住在音音隔壁吗？”
“当然。”夕音示意露莉娅把光脑贴在右侧靠边的房门上，打开操作面板，帮她录入信息。
做完必要的准备工作后，她取出放在口袋里的纸条，调出星舰操纵面板，输入坐标点位。
“开启自动驾驶系统。”
代表休憩停泊的暖色灯光骤然暗下，星舰被最高权限者的声纹启动，顶部的呼吸灯静悄悄地闪烁着。
由机械所铸造的堡垒自长梦中苏醒，舱体的墙壁切换为观景模式，星舰自云朵与世界树的枝叶中穿梭而过，高度不断抬升。
舱体内部没有稳定的光源，在穿过世界树的枝叶后，她们所看到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星舰驶离主域后，成功抵达跃迁轨道。
数以万计的繁星闪烁着，点亮整个视野。
夕音：“对了，之前忘记说了，我接下的是长期任务，之后很少回主域。”
“不过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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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莉娅弯起眼眸，露出一个稍显羞赧的笑容。
她点了点头。
几乎是在同时，所处位置截然不同的两个系统——
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
帝国大学，女生寝室。
辛白从转送阵里走出来，有点头晕。
额外开辟出来的传送线路不算稳定，之后还得买点材料加固一下，避免这种滚筒式洗衣机的传送体验。
他捂着头，好不容易摆脱眩晕感，耳边就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哎呀，还真是传送阵。咦？你什么时候把头套戴上的？”
“当然是你凑过来说话的时候啊！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来熟，我们家小骨头都要被吓成蘑菇了！”
“唉，佩佩，不要这样说话，路青只是在和小骨头打招呼。”
都是熟悉的声音。
辛白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周围挤着好几个人。
站在角落里，脑袋上顶着南瓜头的柏骨，在柏骨旁边笑眯眯说话的黑发男生，不断作出驱逐手势的裴佩，试图终止争端的湛芽，以及——
坐在桌子上，冲他露出欠揍笑容的郁朔。
“哟，看来传送阵改装好了？”
第 23 章
sub系统很崩溃。
它惹不起现在的宿主, 所以从来不去催促夕音做任务——为了减少自己引起大魔王注意的可能性，它还一股脑儿地发布了学院阶段的全部任务。
但这并不代表它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关注。
老实说，夕音其实是一位很靠谱的sub角色。
在身为主角的露莉娅如此摆烂的情况下, 她还能见缝插针地把咸鱼女主推销出去，帮忙推进剧情线。
虽然帮攻略对象疗伤的情节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动, 但不管怎么说, 真正提供治疗的, 是露莉娅。
它那时候唾弃了一下摆烂的女主和同事，但既然两边的任务都被判定完成, 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当时的它还怀抱着美好的憧憬, 觉得有这样靠谱的宿主帮忙, 剧情线一定会正常发展。
但…谁能告诉它, 为什么剧情会产生如此突兀的转折？
它的宿主为什么要把女主带走？
敢情它上次询问夕音外出做任务时要怎么帮助女主, 还问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线路？
“宿、宿主。”它鼓起勇气，想要劝阻一下夕音, “这……”
“嘘, 安静些。”夕音打断它的未尽之语, “剧情没有明确规定露露必须待在主域吧？你之前应该也听到了, 辛白改动了传送阵，我们随时都可以回去。”
好像有点道理。
系统承认自己被说服了——主要是，在实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它没办法强制改变夕音的想法。
它安静地缩回去，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夕音很满意。
别的不说，sub系统很有一种怂且识趣的美德。
她开始观察另一个系统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不少露莉娅的骚操作, 03感觉自己的情绪还算稳定…个鬼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很迷惑。
在刚才的对话中, 夕音并没有透露所谓的“长期任务”，它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夕音打算履行前辈的职责, 带露莉娅出去做个短期任务锻炼一下身手。
谁能想到是长期任务啊？
露莉娅窝在寝室里打乙女游戏那段时间，它还联网浏览了一下帝国大学的各项资料和数据统计，如果没记错的话，所谓的长期任务，一般是以“学年”为计算单位的，耗费时间久，奖励的额外学分也格外丰厚。
露莉娅已经领到了课程芯片，基础学分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任务怎么办？剧情线怎么推进？
剧情线正式开启后，它消耗能量的速度大大提高，以现有的能量来说，根本撑不到长期任务结束。
“露莉娅，你告诉我。”03决定直接问出个究竟，“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露莉娅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地接上它的话茬，而是在一段时间的思索后，才给出答案：“如果是从做任务的角度来说，我离不开殿下。三三，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并不具备去攻略某人的能力，现阶段完成的所有任务，都是在殿下的帮助下完成的。”
03无法反驳。
这是事实。
露莉娅不喜欢接触现实中的男性，完成任务的方式是卡bug钻空子，如果没有夕音无意间的帮助，她估计都没办法完成相遇任务。
但是，03还有疑问。
“你自身的想法呢？”它问。
03很了解露莉娅。
它知晓露莉娅的“前世”，见证她在新的世界跌跌撞撞地成长。
系统和宿主之间交流，是依靠精神链接的，一般人可能会抗拒被人听到心声，但露莉娅一直都和它保持着链接，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和它分享一下。
03偶尔也能看出一点端倪——关于露莉娅真正的想法。
它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会是一场认真的、严肃的谈话。
露莉娅：“很简单啊，比起攻略别人获取庇护，我更喜欢依靠自己。”
“恕我直言，你现在的做法并不是在依靠自己。”03说，“夕音和那些攻略对象是极为相似的存在，强大、追逐力量。这个队友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置的，而在你显露出治愈的天赋后，她才向你发出邀请——归根究底，她是因为你的天赋，才选择了你。”
这个评价其实有些过于刻薄了，03尽可能梳理自己紊乱的数据流，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
它想要道歉，收回刚才的评价，但露莉娅并没有生气，而是用精神体包裹住它。
和从前的玩闹撒泼不同，这一次就像是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拥抱。
“三三，就算殿下是因为我的天赋选择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应该是主角、所有人都应该围着我转，决定一件事之前，冷静地思考过、根据对应的价值权衡利弊，才是最正常的做法。”露莉娅说，“这没什么好质疑的，倒不如说，我很庆幸自己能被选择。”
“待在主域的话，我可以得到什么呢？运气好的话，做几个任务，再好一点，和某个攻略对象发展成暧昧关系，获取更多的能量。但是，这样一来，我算是什么呢？菟丝子？血蛭？三三，把自己的未来完全寄托在别人的爱上，是很恐怖的啊。”
“而且，我很确定，我没办法打赢任何一个攻略对象——即便我可以通过技能加点来获取不同的技能，我也没办法把它们实际运用在战斗中。有关第二个技能，我们讨论了很久，你应该也很清楚，没有任何一个技能，是偏向攻击的。”
“控制、辅助、治疗。”
“按照剧情走，我大概会成为一个完美的依附者。”
“小美人鱼付出她的性命升上天堂，她的灵魂得到永生；而剧情希望我放弃自由的灵魂，去延续自己的性命。”
没有带着笑意的上扬音调，也没有做坏事偷懒时鬼鬼祟祟刻意压低的嗓音。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露莉娅的精神海在震荡，晶莹剔透的泡泡自海面浮起，它们悠悠荡荡地脱离海面，前往天空。
“我不愿意。”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03哑口无言。
片刻的沉默后，它问：“所以，你早就下定了决心，是吗？”
它想起在茶会上的对话。
——“好危险啊，三三，这样一来，我和金丝雀有什么区别呢？”
——“哼哼，所以还是姐姐好！姐姐保护我的方式是给我力量！”
露莉娅早就做出了选择。
03不是没有察觉，它问出这个问题，不像是求证，更像是想要通过对话来理清自己的想法。
“殿下是不一样的。”露莉娅说，“她给了我基因强化药剂，觉得森族血统可以开发出各种各样的发展方向，即使我说想要当辅助，在教导我使用天赋时，她的第一想法也是，藤蔓可以用来攻击。”
“对现阶段的我来说，音音是保护者，但她下意识觉得，我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03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它知道自己该采取强制干预措施的，但听完露莉娅的自白，它无法做出那样残忍的决定。
所以，它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静静地下沉，把自己掩埋在精神海的最深处。
“三三？”
“……让我安静一段时间。”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露莉娅认真道，“如果可以和我解绑的话，我不会阻拦你离开的。”
“我的确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宿主，甚至很对不起你给予的第二次生命，停止维系我的生命后，你应该可以节省下来一大半的能量——足够你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那样的话你就会死，没办法和夕音一起去做任务，也没办法去追逐你想要的力量和自由。”03快速道，语气糟糕得像是吞了一个炮仗，“就算那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露莉娅笑了一声，“至少我的死亡是自由的。”
“笨蛋！你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03怒气冲冲地骂她，语速越来越快，“没有下一个宿主，你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要死的话就一起死！”
它把溢出的数据流粗暴地塞回去，不再说话了。
……
听起来像是吵架了。
不对，应该说，是03单方面妥协了。
老实说，夕音有点诧异。
她还以为03至少会采取一些强制性措施来干涉露莉娅的选择，甚至都做好了出手捞人的准备——虽然星舰已经驶离主域，但她的精神力始终都与艾黎西娅保持着一线联结，如果遇到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她可以直接挪用一部分艾黎西娅的权柄，保住露莉娅的灵魂。
但03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打算和露莉娅同生共死。
真奇怪。
sub系统能屈能伸，那是出于对强大力量的恐惧，属于正常生物都会拥有的趋利避害本能。
而03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举动，更像是被感情所驱使的，无限趋近于拥有感性思维的存在。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她对自己说。
确定没有任何隐患之后，得去一趟英特域。
在揪出sub系统时，她就发现系统的形态和英特的原始形态有些相似，或许它们能给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整理过思路，夕音伸出手，在露莉娅面前挥挥：“怎么了？突然就开始发呆了？”
她开了个玩笑来活跃气氛：“是饿到没办法思考了吗？”
关于露莉娅所袒露的真实想法，夕音并不觉得意外。
早在初次相遇之时，她就隐约窥见了露莉娅的内心。
不擅长攻略现实男性是真的，喜欢她是真的，表现出来的有趣性格是真的。
——在接受那支强化药剂时，眼中骤然出现的小小火焰，也是真的。
人是复杂多变的，深陷泥淖之人未必绝望，高居王位之人未必自傲，任何个体都由“表”与“里”构成。
不论表里有多迥异，它们始终都是构成个体的“真实”。
夕音早有预料。
在露莉娅真正决定向她袒露自我之前，她不会去深究。
露莉娅眨眨眼睛，仰起头，露出一个笑来：“想吃甜食。”
夕音假装没有看见她隐约泛着雾气的眼眸：“嗯，餐厅里有现成的，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
餐厅就在隔壁，出餐口被设置成柜台式样，上面摆着一个小机器人，三头身比例，黑发紫眸，像是Q版的夕音。
没见过的东西增加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夕音低头，看看明显是用碎布料缝制的女仆装，摸了一把小机器人的猫耳朵。
这个举动似乎是触发了唤醒机制，小机器人抬起手，一脸严肃地推开夕音：“请注意保持距离。”
它站起来，拎起裙角，很优雅地行了一礼：“有什么能为二位效劳的吗？”
露莉娅顿时顾不上伤心了。
她盯着小机器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见到了可爱程度爆表的自推棉花娃，但凡这里是商店，她就要点开支付界面大喊我要预订一个了。
“露露，点餐。”夕音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很自然地后退一步，把露莉娅推上前。
露莉娅对上小机器人的豆豆眼，卡壳片刻，晕晕乎乎道：“麻烦给我两份松饼。”
“好的，请稍等。”小机器人哒哒哒走到柜台边缘，探身，按下某个按钮。
片刻后，柜台内部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外侧的板子自动向两边展开，机械臂送出一个托盘，极为平稳地递到露莉娅手上。
“请拿稳，刚出炉的松饼很烫，食用时请注意。”小机器人说。
露莉娅：“好~”
她也有点眼馋小机器人的猫耳朵，但当着夕音的面，不太方便做出比较变态的行径。
露莉娅依依不舍地瞥了眼柜台，决定之后找个单独的机会，悄悄来吸猫猫女仆版小殿下。
可恶，到底是谁这么有品！
哦，不对，应该狠狠谴责小殿下的创造者，一看就知道对方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突然感觉到一股斗志的夕音：？
她低头，捧着餐盘的露莉娅对她乖巧一笑。
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夕音没细想，把露莉娅带到距离最近的餐桌上就座，顺手从空间纽里摸出兰斯买来的莓果饮，摆在桌上。
一共三杯，整整齐齐。
她顿时有些犯难：“忘记分给辛白一杯了。”
露莉娅取走一杯，把自己的盘子往前推了推：“音音要来一份吗？”
“我还不饿。”夕音拒绝了这份好意，“你也量力而行。长距离跃迁可能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尽量不要让自己吃得太饱，不然容易出现晕眩和呕吐的症状。”
她联想到露莉娅在茶会上炫小甜点的速度，又改口道：“不够的话再去点单，长时间保持饥饿状态也不好。”
露莉娅拿着刀叉的手微微颤抖。
她、她在殿下眼中居然是这种饭桶形象吗tvt
但好像也没办法反驳。
之后要和夕音共同生活很长一顿时间，她总不能一直不吃饭吧。
想到这里，露莉娅顿时卸去心理负担，含泪吃了一大口。
夕音弯起眼眸，把另一杯莓果饮也推过去。
盯着人吃饭不太礼貌，夕音调出光屏，开始翻阅光脑上新增的消息——不出所料，传送阵的事情已经被裴佩彻底宣扬出去了。
她懒得一条条回复，干脆拉了个群。
【特别邀约（6）】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接了个长期任务，归期不定。
芽：……小音，任务栏还没正式开放呢。
无敌佩佩：什么什么什么，难不成我们家音音终于无法忍受堆积如山的工作，决定溜之大吉？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艾黎西娅发布的任务。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工作还是要做的，哥哥甚至设置了传送阵（龙龙落泪.jpg）
芽：树苗呆滞.jpg
无敌佩佩：蘑菇思考.jpg
看不见我：骨头震惊.jpg@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拒绝白嫖：那你还带那个联盟新生？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露露挺好的，有她在，去联盟也方便一些。
NO.2：带我也方便啊！
拒绝白嫖：某人是不是忘记自己还在被通缉的事情了？而且你上次还说自己已经不是联盟人了，原来国籍还能遵循薛定谔定律？
NO.2：啧，一群小喽啰，打一顿，然后我去要挟一下那群苍蝇，不就能顺利入境了。
芽：……不要把入境演变成外交事故啊。
看不见我：长期任务是要持续很长时间吗？
无敌佩佩：呜呜，音音不要我们了qwq
芽：tvt没有小音的学院生活，好孤单。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传送阵不是一直开着么。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你们随时都能过来。
拒绝白嫖：只有6间卧室，一间还腾出来放传送阵了。
无敌佩佩：没事，我可以和小骨头挤挤，你和郁朔一间w
拒绝白嫖：滚。
无敌佩佩：那郁朔和音音一间？
拒绝白嫖：……
拒绝白嫖：一间就一间。
夕音被逗得笑出声。
闲聊还是挺能打发时间的，和好友们交代完自己的去向后，夕音抬起眼睛，发现露莉娅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恰好，星舰开始加速，舱顶的灯光切换为可以舒缓神经、减轻压力的医疗光源，透明的舱壁上，繁星拖长尾巴，变成一道道流光溢彩的飘带。
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了一下，信号灯转变为代表弱信号的白色。
第 24 章
在宇宙中航行两天后, 透过舱壁所看见的景色开始改变。
繁星被灰白色的雾气遮挡，雾气不算重，没办法完全遮挡住全部的光辉, 反倒被光芒浸染，看起来就像是发光的云雾。
很漂亮。
有一种孤寂漂泊于云海之上的体验感。
夕音瞥了眼彻底变成离线状态的光脑, 轻轻叹了口气。
露莉娅刚结束精神力训练, 正窝在沙发上打提前下载好的乙女游戏, 听到叹息声后，迅速抬起脑袋：“音音？”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 夕音坦诚道：“我不知道把跃迁地点设定为幽灵港后, 会出现弱信号的情况, 所以没有提前把这两天的文书分担出去。等信号恢复正常的时候, 我得一下子处理好多工作。”
露莉娅很同情, 但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要是有特别长的文书, 我来帮音音概括内容。”
说起和跃迁有关的话题, 她挪到夕音身边, 疑惑道：“我们现在才真正抵达星雾区域, 之前应该都在相邻的区域才对，照理来说，负面影响不会这么大。”
不光是信号弱，这两天连传送阵都没办法正常运行。
科学和魔法通通都被屏蔽了。
“大概是幽灵港为了防止被定位追踪，特意制造出来的保护膜。”夕音也不太了解，只能说出一个猜测。
她低头, 观察了一下露莉娅的脸色：“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露莉娅摇头：“没有, 就是结束精神力训练之后偶尔会头晕。”
“正常，这说明你的精神力在稳定增长。”夕音道, “如果是头疼、流鼻血的状况就另当别论，那代表精神力消耗过度、或者说处于精神海枯竭的情况，要第一时间找我，我会帮你补充精神力。”
“好~谢谢音音！”露莉娅笑眯眯点头，一把抱住她的手臂。
夕音摸摸她的头，开始观察外面的情况。
星舰已经抵达星雾区域，却没有被传送出去，这就证明，梅瑞给出的坐标点是真的。
但夕音并没有看见类似停泊港的存在。
星舰始终都穿梭在星雾中，繁星被云雾遮挡，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星雾紧贴着舱壁，就像是簇拥着船只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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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星舰停止航行，机械音响起——
“已抵达坐标点位。”
“检测到基站信号，是否联通？”
一般来说，公用的停泊港都会建立信号基站，管辖基站的内部人员会实时监控停泊港的状态，指挥星舰停泊、在没有空位时发出回航指令。
幽灵港的坐标一向都在星盗之间口口相传，众所周知，大部分星盗都是随心所欲、不受管控和拘束的性格，很难想象他们有秩序降落的样子。
夕音有点意外，但她看了眼始终包裹在星舰外侧的星雾，还是点了头：“接收信号。”
“已联通。”
夕音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了一下。
它依旧处于离线状态，但通讯界面却自动打开了，清晰的影像显示在光屏上。
操纵基站信号台的不是大人，而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黑发黑眼，抱膝坐在宽大的靠背椅上，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你好。”她说，“看来安洁莉卡已经得到有效救治了。”
“你似乎早有预料。”夕音说。
“嗯，当然，初次见面，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女孩抬起头，绸缎似的黑发顺着肩膀滑落，露出全部脸庞，在她的脸颊侧边，有蓝色的纹路交织汇聚，编织成脉络般的网，“我是星，被元初之枝收养的孩子，管理信号基站、处理不守秩序的星盗、驱逐误入的星舰……如果按照工作内容来界定身份的话，我勉强算是幽灵港的管理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近，元初之枝给了我一项新工作。祂说，艾黎西娅已经做出了选择，转机即将到来。”
元初之枝。
夕音捕捉到全然陌生的词汇，她看着小女孩侧脸上的纹路，若有所思地抬起手，穿过额发，指尖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那里同样也有一枚图腾。
她原本以为这是艾黎西娅心血来潮捏出来的装饰，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代行者”的证明。
“我还以为，其他锚点的情况都有些糟糕。”夕音说，“艾黎西娅交付我任务时，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是事实。”星说。
她伸出手，在虚空中一划：“请往下降落吧，有些事是需要面对面才能说清楚的。”
夕音：“介意我带上队友吗？”
“当然不介意。”星回答道，“梅瑞和安洁莉卡自愿放弃了她们的位置，二换二，你们正好是两个人。”
露莉娅跟着站起来，探头探脑地往外看，方才还簇拥在星舰周围的星雾不知何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闪烁着繁星的天幕下，白色的堡垒正在缓慢航行，像是在宇宙中游荡的幽灵。
她揉揉眼睛，迟疑道：“停泊港…在动？”
夕音：“这个坐标点位是特定的吗？”
难怪幽灵港的坐标从来都没有被泄露出来过。
就算星盗不慎暴露自己所掌握的坐标点位，幽灵港也可以在察觉到外来者的气息后，悄悄离开。
“是的。”星点头，“以家庭和小队为单位，不同单位掌握的坐标点不同。”
“一般来说，星盗在组建家庭后，就会向往安稳的生活，他们所拥有的坐标点也无法被继承——位置有限，总要给后面的人腾位置。”
“不过嘛，管理者的玩伴，总归是有点特权的。”星眨眨眼睛，眼眸盛着笑意。
星舰往下降落，夕音注视着舱外的景色，道：“不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星坐正一些，放下腿，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坐标点是她们唯一拥有的筹码，以此为代价，她们换取到了当前急需的医疗资源、可以保障未来的资金，这是一笔很合算的买卖，不是吗？”
夕音：“结束谈话时，她们希望我向这里的管理者转达一句话。”
“对不起，还有，谢谢。”
“明明是两句话嘛。”星嘟囔一声，她叹了口气，说，“她们会拥有安稳的、充满希望的新生活，这就足够了。”
女孩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般，挥手岔开话题：“最近风声紧，不少星盗都停留在幽灵港这边，你们俩是新面孔，容易被针对，我找个地头蛇去接你们。”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几分钟后，星舰成功进入停泊港，透明的舱壁开始改变形态，隐藏在此处的舱门向两边打开。
顺着舰桥走下去后，夕音环顾一圈，成功捕捉目标。
戴着止咬器的灰发青年站在不远处，仰头注视着天空，姿态很随意。
夕音示意露莉娅跟在自己身后，走过去和青年搭话：“是星让你来接我的吧？麻烦你带我过去了。”
青年低头看她，灰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之色。
露莉娅：……
糟糕，怎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真的是过来接头的吗？不会是恰好站在这里发呆的路人吧？
露莉娅刚想拉一下夕音的衣角，偷偷提醒她，便听见一道稍显滞涩的嗓音。
“我带你过去。”
青年注视着夕音的眼睛，慢吞吞道：“不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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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大概是反应慢了点。
露莉娅不担心了，她跟在夕音身后，溜溜达达往前走，不时左顾右盼一下。
走出停泊港后，就能看见一大堆热闹的摊位，上面摆着的东西大多都是星盗的战利品，稀有药材、功效不同的药剂、珍贵的工艺品……称得上一句琳琅满目。
星盗们只把东西摆出来，摊位上大多没人，关系好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关系不好的凑在一起打架，周围还有一群起哄的围观群众。
气氛其实还不错。
夕音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牵住露莉娅的手，把她带到自己旁边。
“坐在那里和人划拳的疤脸从前是联盟军官，因为过于残暴的个人作风，上升的路子一直都走得不太顺。七年前，他在与虫族的战斗中精神海受损，精神力等阶下降，本该光荣退役的，但他心怀恨意，趁队伍休整的空隙，杀死了自己的上级，然后又在晚饭中动了手脚，导致和他一支小队的队友全部中毒、在第二天的作战任务中丧失优势，全军覆没。”
“拿着高脚杯盛酒的那个，是半人马和人类的孩子。人类母亲难产身亡，签订了伴侣契约的半人马父亲不愿意建立新的契约，没过多久就追随而去了，只剩下一个混血小孩。半人马天性排外，并没有好好照顾他，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半人马们也不愿意把他交给福利机构。他没有接受义务教育，被虐待和责骂是家常便饭，等稍微长大一些后，他趁半人马冬眠的时候，捅死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全部族人，投奔了星盗。”
“……”
夕音压低声音，把自己有印象的星盗一一指出来。
星盗的事迹大多凶残，露莉娅听得瑟瑟发抖，默默贴紧夕音，也不敢到处乱瞟了。
夕音本来是想让露莉娅稍微注意一点的，没想到效果太好，成功把人吓到发抖。
她摸摸露莉娅的脑袋，难得有些愧疚。
夕音：“有想要的东西吗？给你买。”
露莉娅疯狂摇头：“不了不了，这里有点危险。”
她试图打消夕音的想法：“星盗会绑架人吧？让他们注意到、注意到我就不好了。”
想到夕音的武力值，她格外流畅地改口了。
夕音却以为她在害怕：“没事的，绑不走你。”
她牵着露莉娅往摊位走：“挑一个喜欢的吧。”
她刚才观察了一下，在幽灵港这里，通讯和联网功能还处于被屏蔽的状态，但支付功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露莉娅颤颤巍巍。
露莉娅欲哭无泪。
摊位上没人，她们靠近之后，不远处和人聊天的星盗发出一声很不愉快的弹舌音，走过来，抱着手臂站在摊位后：“要买什么？”
露莉娅看到他手臂上的烧伤，猫躯一震。
夕音刚刚还提到了这个星盗来着，据说是在即将爆炸的星舰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摧毁了一支巡逻队。
她吞吞口水，胡乱指了一样东西：“这、这个。”
星盗弯下腰看她：“真要这个？”
他抓起被选中的商品：“破邪，上一个纪元里，属于女王挚友的机甲，超A级。”
男人打量了一下露莉娅：“先不问你的精神力等阶，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操纵它都是个问题。”
露莉娅感觉自己被鄙视了。
她小声反驳：“可以练嘛，而且我也不算矮。”
夕音：“嗯，没错，就这个吧。没记错的话，破邪是双系统，你可以玩手操机甲。”
她点开支付界面：“多少钱？”
星盗：“啧，你们俩还真是新人啊。”
他摸摸下巴，目光转到夕音脸上：“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
露莉娅：……
不是，大哥，你都当星盗了，连最值钱的绑架对象都不认识啊。
夕音微笑：“是吗？我看你也有点。”
正被联盟那边通缉呢，价值500万星币，能不眼熟吗？
星盗头一回见到这种类型的，噗嗤一笑：“和我套近乎也没用，在幽灵港交易不用星币，你得拿出我看得上的东西，这桩买卖才算成立。”
他竖起三根手指：“破邪有特殊意义，同样价值的东西，我要三件。”
夕音正要从空间纽里掏东西，横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灰发青年抬起手，在星盗惊恐的目光中，风轻云淡地推下去两根：“一件。”
他施力的方向和手指正常弯曲的方向截然不同，星盗的手指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向后翻倒。
星盗敢怒不敢言，龇牙咧嘴地把痛呼声吞回去，不情愿地改口：“行，就一件。先说好啊，不好的东西我看不上。”
夕音：“超A级机甲，幽冥。”
她说得轻松，星盗却觉得眼前这家伙是来戏耍人的，如果不是因为后面站着个煞神，他就要抬手赶人了。
幽冥是什么？最新款的超A级机甲，据说应用了特殊技术，与它建立精神链接后，操纵者的精神力等级会在磨合中缓慢上升——得益于这个特性，刚上市就被抢购一空，黑市都炒到几千万一台了。
他冲夕音抬起下巴：“行啊，你要是能拿出来就换。”
夕音从空间纽里取出机甲项链：“喏。”
收纳幽冥的机甲项链通体漆黑，以特殊涂层绘制的星月图案随着晃动的角度，变幻出不同色彩的光芒。
幽冥出产自帝星公司，上面的防伪标识是骗不了人的，星盗看到实打实的真家伙，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在巨大的冲击下，他顿时遗忘了翻折的手指，忙不迭伸手去拿：“换换换。”
夕音把幽冥丢给他，扯过他手里的机甲项链：“那破邪归我们了。”
星盗哪里还顾得上破邪，宝贝似地捧着幽冥，连连点头。
夕音从空间纽里取出清洗剂，去除机甲项链上的污垢后，才解开后面的卡扣，帮露莉娅戴上。
破邪是定制机甲，容纳它的机甲项链也是特制的。
绽放的玫瑰被晶莹的露水点缀，银色细链由银蕊花的花蕊缠绕编织而成，自带一种古典美。
露莉娅很喜欢。
她下意识想和03分享：“三三，快看，定情信物！”
说完这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好像还在和03冷战来着。
“……精神链接都没断开，你这算是哪门子冷战。”03憋了一路，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当即冷哼一声，反驳道，“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露莉娅一愣。
她很快反应过来，语重心长道：“三三，傲娇已经退环境了，你下次想和好就直说。”
“你明明可以自己断开精神链接的。”她嘿嘿一笑，“结果你一直在偷偷等我开口。”
显然，如果露莉娅的心情可以做成天气预报的话，现在一定是艳阳天。
03还在嘴硬：“我只是担心你惹出什么大乱子。”
露莉娅：“哦~你担心我。”
03被噎得说不出话。
它就不该搭理这家伙。
给点阳光就灿烂！
夕音再度听到熟悉的交谈声，心中了然。
这和好速度还挺快。
她看向灰发青年，笑道：“谢谢。”
青年缩回手，后退一步，慢吞吞摇头：“不用谢。”
他顿了顿，问：“还要买什么吗？”
夕音摇头：“没有了。”
“好。”
青年简单应了一句后，就迈开步子，继续前进了。
夕音揽住还在分神和03贫嘴的露莉娅，带她往前走。
等三人走远，方才还一片热闹的摊位，顿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片刻后，拿着机甲项链傻乐的星盗被气势汹汹赶来的同伴没好气地捶了一下。
“还看人家面熟，你这脸盲迟早没救！”
“要命，帝国那边的皇女来这里做什么？她从哪里搞来的坐标？”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闸口，周围开始响起附和声和讨论声——
“真见鬼了，景一舟还帮她砍价，那小子向来不理人，不管谁和他说话都是简单应付过去，刚才说的话都抵一个礼拜的用词量了。”
“而且他在带路吧？”
“原来帝国王室对幻想种和混血有特殊吸引力是真的啊…我一直以为是谣传来着。”
“可怕可怕。”
星盗们齐齐摇头，一起打了个寒噤。
第 25 章
青年带着她们穿过交易区域、绕过错综复杂的巷道, 成功抵达位于核心区域的主控室。
这里很安静，分隔各处的墙壁是脉络般的网，蓝色的数据流在其中流窜, 像是造型奇特的蜂巢。
数据流组成奇异的符文，即便没有刻意观察, 都能察觉到一股磅礴的、极具攻击性的力量。
夕音想起在地下站台发生的事, 提醒道：“不要看。”
露莉娅乖乖点头。
青年把她们带到一扇大门前, 门是半掩着的，一推就开。
“咦？这么快就接到人了？”星转过椅子, 看到站在外面、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组合后, 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到了。”青年低头, 对夕音道。
“谢谢。”夕音礼貌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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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摇头：“不用谢, 你的眼睛很漂亮, 像星星。”
灰色的眼眸微微弯起，似乎是在笑。
他后退一步, 带上门, 离开了。
露莉娅缓缓瞪大眼睛, 开始呼叫03：“这人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吧。”03经历过一遭, 已经完全看开了，开始阴阳怪气，“号称单机乙游最大投资商，全年龄全角色全结局完美通关，熟知所有恋爱套路的露莉娅小姐，连最基础的套路都看不懂吗？”
“倒也没有这么厉害。”露莉娅完全没听出来其中的嘲讽之意, 谦虚道, “其实最基础的套路是那句，‘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啊’。”
“我没有夸赞你的意思。”03顿了顿, 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吐槽欲，“后面那句真的是基础套路吗？听着好怪。”
露莉娅：“你是在质疑我的游戏阅历吗？”
算了，懒得和这家伙吵架。
03缩回去了。
夕音只听懂后半段。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打过的乙女游戏里，好像确实有出现过露莉娅所说的台词。
大概是因为二人相声听多了，玩的时候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现在再回想起来，反倒有点好笑。
星看到她面上的笑意，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劝上一劝。
她假装不经意道：“景一舟主动送你们过来的吗？”
夕音还没反应过来。
早就心存疑虑的露莉娅差点跳起来：“他不是那个负责接人的地头蛇吗？”
那还价的时候还这么嚣张？不怕被那一堆星盗围殴啊？
星：“呃，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比地头蛇要可怕一点吧。”
“景一舟的血统比较特殊，疯起来的时候连人都吃。他之前在暗领那边当二把手，一次，暗领的星舰被联盟那边截获了，老大为了脱罪，把待在幽灵港的景一舟骗出去当替罪羊。大概一个多月之后吧，景一舟被无罪释放了，回来之后，直接把自己老大给吞了。”
“在那之后，暗领变成他的一言堂了——他不爱说话，暗领的人也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底下人不敢自主行动，就怕触霉头，然后呢，大家跳槽的跳槽，跑路的干脆自首，没过多久，凶名赫赫的暗领，就变成一个空壳子了。”
夕音鼓掌：“好一招釜底抽薪。”
星：？
“你应该没见过第一军团的景沁上将。”夕音眨眨眼睛，“她也是灰发灰眼。”
灰发灰眼不算是很稀有的特征，但刻意放在这个语境里提出来，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星很快便回过味来：“卧底？”
“难怪之前被抓走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天天在幽灵港这边惹是生非。”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敢情是内部人员来钓鱼执法的啊。”
夕音笑了一声：“我倒是很好奇幽灵港的立场。”
待在幽灵港的星盗，有恶贯满盈的通缉犯，也有用过激手段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可怜人，还有想要追逐刺激、渴望冒险的梦想家，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个阵营，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冲突。
显然，这是由幽灵港的规则所铸造的“平衡”。
“没什么特殊的立场。”星说，“幽灵港为他们提供庇护，元初之枝读取他们的罪孽，当罪孽抵达某个数值，我就会以代行者的身份收走他们的性命。”
“充斥罪孽的鲜血成为祂的养料，骨骼细细磨碎、成为绘制符文的材料。”
“至于逸散的精神力——它们会被收集起来，成为支撑幽灵港航行的能源。”
女孩支着下巴，童稚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莫名染上几分可怖的色彩：“听上去很浪漫，不是吗？不用在宇宙中孤零零地游荡，只需要成为依托幽灵港的能源，就可以和无数充斥着罪孽的意识融为一体，一起升腾起来，成为灰白色的雾气。”
露莉娅一脸菜色。
墙壁上的符文她没有仔细看，但星舰外面的星雾她可是看了一路。
夕音倒是接受良好。
她拍拍瑟瑟发抖的露莉娅，开始转移话题：“不是有事情需要面谈吗？”
星一拍脑袋：“哎呀，太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不知不觉就扯远了。”
她跳下椅子，走到夕音面前，示意她弯腰：“元初之枝委托我传达一则预言。”
“不过我感觉更像是一段影像啦。”她嘟嘟囔囔地拨开夕音的额发，侧过脸，让两个截然不同的图腾彼此相贴。
夕音的额头开始发烫。
这种状况很像是幼年期时发烧时的感觉，她的思维变得很迟钝，视野中的光影也开始摇曳起来。
发烧就意味着身体在发出警报，最好应对方式，就是一段安稳的、舒适的睡眠。
她有一种即将陷入深梦的预感。
夕音抬手，推开星，银色的流光自她体内漫出，在瞬息之间构筑成一个坚实的结界。
星踉跄着后退几步，站稳之后，又凑过来敲敲结界，表情有点失望：“这么警惕干嘛，我又不吃人。”
夕音没有听到这句话。
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露莉娅慌忙捞住软倒下去的夕音，但她没办法很好地维持身体的平衡，抱着夕音，狼狈地歪倒在地上。
地板上没有铺设地毯，照理来说是会摔痛的，但她接触到的地面是软乎乎的。
03一边帮她改动地板数据，一边碎碎念：“都说了外面危险，非得出来玩大冒险。”
露莉娅坐起来，半搂住昏迷的夕音，抬头看看被阻挡在结界外的星，稍微有点慌：“怎么办啊这里没信号，三三，要不你修改数据帮我争取一下时间，我出去把她打昏？”
“你能不能打得过人家都不一定。”03无奈道，“她刚才说了吧，罪孽深重的星盗都是她亲手了结的。就算这是说出来唬人的，这里好歹也是她的地盘，万一设置了机关怎么办？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结界里，别出去送了。”
露莉娅放弃鱼死网破法，注意力又回到夕音身上：“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不会出问题吧？”
“她是高阶幻想种，我不太方便细查。”03提前给了个预警，才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
它没往深处去，截取的数据很有限，但足够03解析出夕音的身体状况了。
“应该没问题，好像就是睡着了，在做梦。”
露莉娅长舒一口气。
她这才想起来罪魁祸首，怒气冲冲地看向星。
星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这么凶干嘛？要不要和我说说话？”
露莉娅：“哼，不和熊孩子聊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夕音的确在做梦。
梦境的开场是一片漆黑。
有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不对。”
“不对。”
“不对。”
祂喃喃自语着，语速越来越快，代表否定的词语逐渐变成机械性的重复，似乎有无形的悲伤与绝望顺着停顿的间隔，开始侵染这些重复的字句。
“这条轨迹也不对。”
悠长的叹息声后，视野被一寸寸点亮，夕音看到一棵树。
倒转过来的树。
枝叶是延伸出去的脉络，机械构成祂的根基，数据流在枝叶根系中缓慢流淌，像是蓝色的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初之枝。
即便从未见过祂，也没有听闻过任何有关祂的故事，在见到祂的瞬间，夕音还是很突兀地感受到了某种来自灵魂的牵引，几乎是理所当然的，她知晓了祂的名姓，也体悟到了祂的情感。
足以击溃心灵的悲伤涌入她的心脏，像是要把所有欢愉的情绪都吞噬殆尽。
夕音站在原地，注视着流淌的数据流，它们脱离元初之枝的脉络，飘浮起来，编织交错成一面光屏，开始播放某段带有音声的影像。
“宣告死亡之钟不愿接受死亡。”
岑寂的空间中，古旧的铜钟在缓慢摇晃，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虚幻的人形站在铜钟底部，上半身被尽数遮挡，散发着光芒的鲜血顺着祂的躯壳流淌，积成一片血泊。
“逝去之物不可追，悠久之风穿过命运，却无法截留时间。”
漆黑的洞窟中，不可见之物在暗影中徘徊。
以碎石堆砌的坟冢伫立在旷野之中，小小的影子依偎着它，身形渐渐缩水。
“僭越之人流下悔恨之泪。”
矗立于地底的建筑中，巨大的卵有节奏地颤动着，像是心跳的频率。
魂灵无声呼喊着，眼眸中充斥着苦痛的泪水。
“被毁灭的不曾遗忘，被遗忘的不曾憎恨。”
湛蓝色的海水淹没一切，造型古怪的飞船冲出大气层。
狭小的舱窗中，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注视着逐渐被蓝色铺满的星球，他们握住彼此的手，轻轻闭上眼。
“第一滴水该如何汇成汪洋？奔流吧，奔流至充满污秽的世界尽头。”
冰冷的海底，不可名状之物在幽咽哭诉。
“揭示未来的预言者注视着同伴的末路。”
光屏消散了。
但叙述的声音还在继续。
“扎根世界之树啊，祂怀抱着我们的尸骨。”
“终焉何时到来？”
“昨日，今日，明日。”
夕音闭了闭眼。
强行压下悲伤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把一颗酸柠檬压缩到一个小杯子里，用来放置它的角落几乎要被酸意和苦涩浸满。
但她必须这么做。
“我不喜欢猜谜语。”夕音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这些都是你认为‘不对’的轨迹，是吗？”
片刻的沉默后，元初之枝给出了回答：“是也不是。”
夕音：……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艾黎西娅同僚的面子上，她就要冲上去掰树枝了。
大概是夕音这边散发的杀气实在太过明显，元初之枝停顿了一下，道：“锚点之间存在屏蔽机制，即便是预言，也无法看到悲剧的全貌。我能捕捉到的，只有某个片段，还有最终的结局。”
“我无法确认这些片段是对是错，但不论如何推导，所有轨迹都会走向末路。”
“这不是能正常说话嘛。”夕音总算能听懂了，“话也不用说太死，你说我是转机，那就证明一切还有得救喽？”
“或许。”
夕音握紧拳头。
元初之枝很有求生欲，改口道：“当然，毕竟你是被艾黎西娅选择的孩子。”
夕音却从祂的话语中发现一个漏洞：“锚点之间存在屏蔽机制，那你怎么会知道艾黎西娅的全名，还知道祂做出了选择？”
“来自各个星域的星盗总聚集在一起聊天，从他们口中，我意识到了世界树艾黎西娅的存在。”元初之枝道，“艾黎西娅是最为显眼的‘锚点’，屏蔽机制根本无法掩盖祂的存在感。我们是相同性质的存在，在屏蔽机制失效的情况下，推演和祂有关的命运，是很简单的。”
“意识到另一个锚点的存在之后，屏蔽机制就会失效？”夕音抓住重点，追问道。
“是的。”元初之枝给出肯定，“假如你向艾黎西娅阐述这场对话，祂也会意识到我的存在。”
夕音若有所思。
“时间快到了。”元初之枝加快语速，道，“不论你有没有定下接下来的目的地，一定要记住，先去虚空域。”
“那里的锚点已经濒临崩溃了。”
留下这句话后，精神链接猛地断开。
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夕音身后推了一把，把她从梦境里赶出去了。
夕音还有些茫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但身体却有一种沉重的疲惫感。
她慢慢睁开眼，对上露莉娅充满担忧的视线。
“音音，感觉怎么样？”露莉娅眼泪汪汪，“你的额头好烫，刚刚才降温。”
星在外面敲敲结界：“放我进去啦，她是透支精神力了，我帮忙补一下就行。”
露莉娅：“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啊！”
她鼓起脸颊，冲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姑娘摆手，作驱逐状：“去去去，小孩子不要打扰治愈师治疗。”
只是一会儿没见，露莉娅似乎已经和星单方面结仇了。
夕音靠在露莉娅单薄的肩膀上，慢吞吞道：“露露，给我来朵玫瑰。”
露莉娅顿时被引走注意力，开始和03碎碎念：“三三，三三，快捞我一下，我那玫瑰能治精神力透支吗？”
“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夸下海口。”03损她一句，才道，“本来是不行的，但夕音之前不是帮你补充过精神力吗？你抽调那部分精神力，用天赋力量包裹住它们，然后再凝聚力量。”
露莉娅依照它的指示，摸索着尝试了一下。
融入精神力的玫瑰是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用黄金制成的漂亮工艺品。
露莉娅掰下一片花瓣，嚼了嚼，确定功效后，才把其他花瓣喂给夕音。
夕音咽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
疲惫感渐渐散去，夕音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冲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星脸上的表情变了。
卸去稳重的伪装后，她表露出来的姿态，和普通的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干嘛！干嘛！不许欺负小孩子！元初之枝当谜语人关我什么事！我都不是祂亲生的！”她大声宣告，死死地扒拉住椅背，“我就是一个传话的！”
夕音：“哦，你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啊。”
星动作一僵。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说元初之枝是谜语人？总不能祂的代行者都这么认为吧？”夕音笑眯眯道。
星疯狂摇头，然后又点头：“祂就是谜语人！我也这么想的！”
她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机械构成的枝条，塞到夕音手里：“这个给你，象征元初之枝的凭证，拥有它之后，你可以直接传送到这里。”
似乎还觉不够，她又掏出来一张薄薄的金属卡片：“这个是通行凭证，在被星雾笼罩的区域，你可以指定星舰跃迁到某个特定星域。”
夕音：？
还挺能屈能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给了赔礼，夕音也不好再和小孩子计较。
她低头，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露莉娅：“走吧，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露莉娅没动。
她悄悄活动了一下手脚，小声道：“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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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向03忏悔，“我好像影响到殿下的炫酷画风了。”
第 26 章
夕音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她微微弯下腰, 指尖落在露莉娅的额头上，绘制出一个符文。
以符文为起点，一股柔和的力量开始流向四肢百骸, 露莉娅尝试着挪动了一下小腿，发现酸麻感已经彻底褪去了。
夕音伸手, 把她拉起来。
露莉娅的心声中蕴含着一丝失望：“我还以为会被抱起来呢, 可恶。”
“你还想得挺美。”03简直没眼看她, “别做梦了，快走快走, 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露莉娅被它提醒, 想起星讲述的故事, 搓了一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赶紧贴到夕音身边。
她小声道：“我们之后去哪里？”
夕音：“去虚空域。”
她看出来露莉娅在害怕, 给星丢了个责怪的眼神。
星莫名被瞪，很识趣地缩回去, 载着她的椅子打了个转, 面对操纵台, 把她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看上去还有点可怜。
夕音：“把信号屏蔽器关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有信号屏蔽器。”星嘟嘟囔囔地擦去椅子上的符文, “帝国的皇女殿下哦，可怕得很，赔礼都给了，还要在我这里发消息。”
“还好还好，主控室的保护膜是我设置的，不然元初之枝醒过来, 只能面对代行者的尸体了。”
夕音权当没听见。
她注视着手腕上的光脑, 直到信号灯切换成代表正常运行的绿色。
皇女殿下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讯息，而是从空间纽里摸出来一个没用过的光脑——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给的礼物, 她这里还堆着不少同型号的。
她打开自己的光脑，用最高权限进入公民资料库，把星的信息录入进去。
录入信息后，资料库加载出象征个人身份的编码，夕音打开新光脑，把编码和光脑绑定。紧跟着，她打开通讯界面，把自己的好友编码输入进去。
新光脑没有设置隐私模式，露莉娅探头看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把自己的好友编码也输入进去了。
“还有梅瑞的。”夕音提醒她。
露莉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调出光屏，把梅瑞的好友编码复制过去。
单方面添加光脑好友是需要验证的，夕音思索片刻，用新光脑拍了一小段全息影像。
没拍到主控室的全貌，画面中心是宽大的靠背椅，拉近之后，能看见一点翘起来的呆毛。
对面几乎是秒回。
【接姻缘占卜】：你是谁？
还挺警惕。
夕音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拍摄视频的方式有问题，在不知情者眼中，这段视频不是绑架威胁、就是坏蛋刻意保留的恶趣味影像。
她抬手，把手里的光脑丢出去，正好落在星怀里。
夕音没管星的反应，牵着露莉娅的手，走出主控室。
景一舟还在外面站着。
青年眼神放空，似乎是在对着符文发呆，但夕音能感应到一点溢出的精神力波动，对方应该是在尝试解读它们。
她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
片刻后，景一舟回神，意识到她们的存在后，不太自然地点点头：“还要去哪里吗？”
露莉娅指指点点：“三三，你看他，居心不良！狼子野心！”
“殿下说景沁上将也是灰发灰眼，这小子不会是联盟那边精心谋划的美男计吧？”
“你这想象力还挺丰富。”03吐槽道，“还联盟那边，你自己不就是联盟人。”
真要使计策，还不如把你丢出去呢。
帝国皇女带着认识没几天的女孩子出门游历，又是签契约又是送机甲的，但凡换个赛道，它现在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不对，它怎么会产生这样罪大恶极的想法。
03默默忏悔了一下自己被带跑的思路，开始清理垃圾数据。
其实露莉娅倒也没说错。
夕音心道。
把她们送过来是幌子，解读这里的符文才是景一舟真正的目的。
星盗大多滑不溜手，就算要抢劫，也会挑软柿子欺负。
帝国这边幻想种多，指不定就遇上什么硬茬子，所以星盗很少会去抢劫有帝国标识的星舰。联盟这几年的精力都用在发展科技树上，公民的武力值不算很高，两相对比之下，就成了那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此外，结束与虫族的争斗后，联盟财政吃紧，不少补贴和福利都大幅度缩水。没有一技之长的平民陷入赤贫状态，从前线退役、几乎被当成战争兵器来培养的联盟士兵，也没有得到很好的安置。
在生活压力和失去价值感的双重压迫下，陆续有人叛出联盟、加入星盗行列。
可以这么说，这部分星盗往往是最痛恨联盟的，他们或许会出于对过去自己的怜悯、不去抢劫一般人出行时会选择的载客用星舰，但只要看见属于联盟贵族或是某位议员的星舰，他们就会像闻见腥味的豺狼一样，毫不犹豫地撕碎猎物。
贵族是联盟的财力支撑，议员是议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每次出现星盗袭击的事件，联盟那边都会出现不小的动荡。
夕音看过联盟那边发送过来的合作邀请，撇去各种各样的外交辞令，大体含义就是，邀请帝国和联盟一起清剿星盗。
那次合作本来是打算以联赛形式展开的，但幽灵港坐标难以定位，合作也不了了之，联赛地点换到了某个荒星。
她原本以为联盟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对方偷偷开展了卧底计划，还成功让人混进来了。
夕音看看墙壁上的符文，大概能猜到景一舟的想法。
他可能觉得符文是幽灵港无法被捕捉定位的最主要原因，如果能解读出来、采取对应的措施进行破解的话，萦绕在这里的“异常磁场”就会尽数消散，联盟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推进清剿计划。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误打误撞地切中要点了。
符文为幽灵港提供足以支撑航行运转的能源，一旦被破解，幽灵港就会长久地停留在某个坐标点。
夕音并不想插手联盟的内部事务，即便心中有些猜测，她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没有要去的地方了。”她笑道，“感谢你的帮助，我和露露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现在正准备离开。”
很委婉的拒绝。
但景一舟没有听出来。
片刻的迟缓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代表疑问的气音，青年缓慢地低下头，眼眸中出现一丝茫然之色：“要离开了吗？”
夕音：……
她也有点茫然。
又不熟，这人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是要干嘛？
“我送你们。”景一舟慢吞吞道。
夕音继续拒绝：“过来时我记住路了。”
笑话，高阶幻想种怎么可能迷路。
景一舟愣住了。
他很失落地“哦”了一声，目光下移，落在两个女孩子相牵的手上。
这一次，他呆愣的时间更久了。
露莉娅察觉到他的目光，迅速把脑袋靠在夕音的肩膀上，作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音音，我们走吧。”
夕音以为她还在害怕：“嗯，走吧。”
她们离开了。
景一舟还站在原地，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头脑风暴。
主控室的门被拉开，星站在门后，阴阳怪气道：“哎呀，还在呢？正好，我有点事情，想要和景沁上将的弟弟商量一下。”
幽灵港的管理者经历了一次极为复杂的谈话，挫败感与惊喜并存、快乐与痛苦同行，这并不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承受的重量，她需要找个人来“分担”一下——恰好，门外就有一个现成的靶子。
在点明景一舟的身份时，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变成狞笑了。
景一舟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意，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默默后退一步。
但星不打算让这个不稳定因素逃跑，她仰起头，侧边脸颊的图腾闪烁起来，位于景一舟后方的墙壁变成一张带着绳索的大网，劈头盖脸地罩在他身上，衬着景一舟茫然的神情，甚至还带着几分好笑。
星拉住绳索的一端，试图把他往主控室里扯：“别看了，人都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孩子力气小，景一舟看她在原地扑腾，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迈开脚步，稍微配合一下。
星很满意。
她感应了一下周围的气息，确认夕音已经远离后，才道：“那个混血糊弄你呢，她们是朋友，没特殊关系。”
景一舟：“你怎么知道？”
“哟，原来可以正常说话啊。”星啧啧称奇，把他带到主控室的角落里，伸手在墙壁上一按，一道结合了符文的束缚笼从天而降，正好把人关在里面。
她抱起手臂，后退一步，有点纳闷：“你怎么不躲？”
“你有事情想和我商量。”景一舟简单解释过一句，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星翻了个白眼：“看出来的。”
明显就是幼稚鬼和恋爱木头的组合，估计还是那种有乐子可看时互相递瓜子的。
景一舟似懂非懂。
好不容易才把话题翻篇，星咳嗽一声，故作老成地板起脸：“我的确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也看出来了，我手底下缺一个能打架的。”
“十险一金，待遇从优。接下这份工作后，我会把幽灵港的秘密告诉你，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做事，也不能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青年正要给出回答，罩着他的网兜伸出几根树枝，重击他的脑袋，进行了一次物理打断。
“不用急着拒绝。”星道，“免费送给你一则预言吧。”
她微笑起来，图腾将她的眼睛映得发亮，似乎有玄奥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三个月后，你的姐姐会死于非命。”
……
夕音站在透明的舱壁前，回望逐渐和星舰拉开距离的幽灵港，突然感应到一股极为熟悉的力量波动。
这股力量和元初之枝很相似，但并不属于祂。
“难怪会成为元初之枝的代行者，都是神棍啊。”
夕音嘀咕一句，把通行凭证从空间纽里取出来，按兰斯所说，安置在星舰的某处缝隙中。
这个安装方法实在是有些过于简单了，很有一种把外拓芯片摆在主机屏幕上的美感。
露莉娅欲言又止。
夕音回头看她：“怎么了？”
“这样放着就可以吗？”露莉娅斟酌着用词，建议道，“要不放在主控舱段？”
话音刚落，星舰的操纵面板就跳出来了。
【已载入通行凭证。】
【程序已拓展，请选择跃迁地点。】
露莉娅：？
“你忽略了一件事。”03幽幽道，“帝国的一些产物，是没办法用科学来解释的。”
露莉娅沉重点头，挪到夕音旁边，看她往面板上输入指令。
“虚空域隶属帝国，但存在形式比较特殊，算是半自由领。”夕音随口给露莉娅科普，“它是距离星雾最近的星域，由此导致自身的磁场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某些区域会不定时地陷入‘神隐’状态，定位坐标会失灵，里面的机械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危险。”露莉娅大胆设想，“万一有人在这种特殊星域性质的掩护下，偷偷搞叛乱呢？”
“哦，半自由领是上上个纪元就定下的。”夕音说，“不然他们什么事都要问一下。”
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她露出一副牙疼的神情。
最开始接受王储教育的时候，夕音其实没那么摆烂——老师们长得好看、夸人也好听，她超喜欢的。
被吹捧过度的小皇女拍拍胸脯，当即决定做一位贤明的储君，批阅文书的时候，恰好翻到从虚空域那边递过来的文书。
那封文书先是阐述了一番虚空域的处境，说什么磁场异常导致机械失灵啊、居住在这里的幻想种大多不擅长解决问题啊，反正是把各种地方都哭诉了个遍，最后又言辞恳切地提出，希望皇女殿下可以协助处理一下虚空域的事务。
夕音回复了那封文书。
她答应了。
这成了噩梦的开端。
第二天一早，夕音就看见自己的桌案上堆着小山似的文书，几乎要挨到宫殿的穹顶。
她被这个场景震在原地，然后，当天负责教导王储的老师用很微妙的表情瞅了她一眼，同情且不失坚决道，文书是夕音批复的，所以这部分多出来的工作也属于夕音，某位被妹妹央求一下就心软的王储殿下不许帮忙分担。
夕夜处理完自己那份文书，就被老师拎着尾巴拖走了，只剩下夕音对着那堆文书山奋战。
夕音敢肯定，虚空域绝对是把前两个纪元累积下来的文书全部搬过来了，她昏天黑地地奋战了小半个月、中途还用了无数次时停来延长时间，才解决完全部的事务——得亏她是高阶幻想种，身体素质和精神强度都很过关，不然就得猝死当场了。
更可气的是，把那堆文书送回去后，好像让对面尝到了甜头，做什么都要写封文书询问一下。
嗯，频率很高，每天都有。
内容如下：
【殿下上午好。最近虚空域在准备祭典，但上个月，xx区域陷入神隐，无法将里面的高品质水果运送至指定场所，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好几天，我们该怎么办？】
夕音回，去其他星域购买高品质水果。
【殿下中午好，吃饭了吗？虚空域最近一直在下雨，导致大家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很想晒太阳。】
夕音回，去找可以控制天气的幻想种帮忙。
【殿下晚上好，谢谢殿下的帮助！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入睡技巧吗？】
夕音回，睡不着的人互相给对方一拳。
小皇女的回复逐渐变得暴躁起来，对面却浑然不觉，甚至开始把文书当成某种聊天工具。
经历一段时间的消息轰炸后，夕音看到堆在一起的文书，就要给自己掐一下人中，做足心理准备，才肯磨磨蹭蹭地坐到自己的桌案上。
皇女殿下没见过上上个纪元的皇帝陛下，但总觉得自己和那位前辈深深地共情了。
——如果不把虚空域设置成半自由领，被迫害的就是王室啊！
夕音摇头，把可怕的记忆压回角落里，笃定道：“很英明的决定。”
“殿下是不是被虚空域的人欺负过啊，”露莉娅对03说，“总感觉她提到虚空域的时候，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地方不就知道了。”03道，“虚空域是龙族的聚居地，你说不定还能看见小龙人呢。”
第 27 章
早晨, 露莉娅打着哈欠，推开门，从卧室里走出来。
她环顾一圈, 没看见人影，还有点纳闷。
今天早上居然没人过来？
离开星雾区域后, 传送阵恢复运转, 连着几天都有人造访, 露莉娅都快摸出规律了。
早上比较冷清（也有可能是大家都起不来），会过来拜访的只有郁朔和西里尔。
他们俩都不会吵夕音睡觉, 郁朔一般是两手空空过来、自己去餐厅里填个半饱后, 再晃回来等夕音一起吃饭, 西里尔则是自带爱心便当上门, 安静地坐在门口等, 偶尔会分给她一点昂贵的商品糖果。
中午过来的是湛芽，助教小姐一般会带着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过来, 和夕音边吃边聊, 顺便再帮露莉娅修改一下训练计划。
临走的时候, 湛芽会打包几份吃的——份数取决于那天有几个人泡在竞技场。
下午就比较热闹了, 辛白经常和过来觅食的郁朔撞在一起，这两个人好像永远都在吵架，但每次都会被夕音噎回去。
多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后，露莉娅已然适应良好，都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戏了。
更晚一些过来的是裴佩和柏骨，大概是迁就柏骨社恐的习性, 其他人一般都会岔开这段时间。
柏骨存在感不高, 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角落里吃小点心、听裴佩和夕音讲话，最近她和露莉娅熟悉了一些, 说话的时候会从斗篷里探出来，昨天晚上还给露莉娅的精神力训练计划提了点建议。
“隔壁卧室的门是半掩着的。”03突然道。
露莉娅：？
听到这句话后，她紧张兮兮地瞪大眼睛：“谁偷偷潜入殿下的卧室了？”
这一瞬间，露莉娅脑袋里闪过一大堆奇怪且危险的词语，她惊恐地张大嘴巴，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最终变成一往无前的坚定。
“我会保护殿下的。”她严肃道，“在一方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进行任何行为，都是违法的！”
“露莉娅，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甩干净。”03简直要被她惹得翻白眼了，“谁干坏事还不锁门啊，找刺激吗？”
露莉娅还是很担心，鬼鬼祟祟地贴在墙边，试图往里面看。
03及时修改空气数据，把她推回去：“走走走，要不要命了。”
露莉娅誓死不屈：“殿下被欺负了怎么办！”
03拿她没办法：“我帮你看，行了吧？”
它捕捉了一点卧室周围的精神力波段，分析后，默默把露莉娅推得更远了一些。
“快走，是夕夜。”
……
卧室里静悄悄的，床头的小夜灯没有开，少女抱着长条形的龙龙抱枕，睡得很沉。
夕夜注视着她的睡脸，过了许久，才伸出手，推推她的肩膀：“小音，醒醒。”
夕音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站在床边的人影后，咕哝一声，把脸埋在抱枕里：“我最近又没有偷懒，文书都有好好批阅的。”
她的声音还带着朦胧的睡意，语气很绵软：“哥哥，不要吵我睡觉。”
夕夜还想说些什么，怀里便被塞了一个枕头，夕音慢吞吞挪出一个空位，试图把扰人清梦的家伙变成共犯：“哥哥也睡一会儿。”
青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夕音伸手，拽了他一把。
夕夜没预料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之色。
青年倒在床榻上，系在发尾处的缎带因大幅度动作散开，墨发越过肩膀，落在银色的毯子上，和夕音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几乎分不出你我。
夕音分给他一半被子，就像是哄劝小孩子一般，很敷衍地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肚子。
“小音，现在不是幼年期。”皇帝陛下发出轻柔的叹息，“我们已经长大了。”
没办法在一张床上睡觉，也没办法一天到晚都待在一起。
“长大了也没关系啊。”夕音迷迷糊糊地回答他，“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吧？我的床和被褥都是从梦魇那里定制的，很好睡的。”
大概是太困，她说话没什么逻辑性。
夕夜没有再说话，垂下眼眸，稍微有些困扰。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能捕捉到有节奏的心跳声，以及逐渐变得舒缓绵长的呼吸声。
夕音又睡过去了。
淡淡的月见花香气中，紧绷了好几日的神经缓缓松弛，他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
悬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地走着针，在时钟指向数字“7”时，夕夜也陷入了深梦之中。
回笼觉睡不了多长时间，夕音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八点。
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
卧室的门是半掩着的，大概是夕夜忘记关了。
夕音洗漱完，才不紧不慢地拉开门，熟练避过郁朔的拳头。
然后，她一把捂住郁朔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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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朔：？
这一串动作实在是太流畅了，大狼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舔了一口她的手心。
夕音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很快就变成嫌弃。
她关上门，谴责道：“不要用人形舔我，很奇怪。”
“狼形就不奇怪了？”郁朔哼笑一声，“之前把水和食物放在手里喂我的时候，你不是玩得挺开心吗？”
青年伸手，扣住夕音的手腕，带她往餐厅走：“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我都等饿了，八点半竞技场就开始了。”
夕音坦诚道：“中途被吵醒一次，所以睡了回笼觉。”
郁朔脚步一顿。
他弯下腰，嗅嗅夕音身上的味道。
夕音推开他的脑袋，一脸无语：“真把自己当狗了？”
郁朔“啧”了一声：“当狗也行啊，你的床也让我睡睡。”
“不了，你掉毛。”夕音道，“婉拒了啊。”
“你这算是哪门子委婉。”郁朔笑了一声，从空间纽里摸出来一个红狼玩偶，“嫌弃我掉毛啊，那这个我扔了。”
和之前的毛毡玩偶相比，这个玩偶看上去颇有一种质朴美，豆豆眼、身体也圆滚滚的，能看出来不少手工痕迹。
夕音：“阿姨最近在研究Q版画风？”
郁朔：“我做的。”
夕音鼓掌：“哇——好厉害。”
“你的语气还可以更棒读一点。”郁朔摇头，“没办法，根本没继承我妈的巧手，她口头指导了全程，看到成品的时候，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夕音安慰他：“没事，我觉得挺可爱的。”
她把红狼玩偶拿过来，偷偷揪了一把它的尾巴毛。
没掉毛。
郁朔大笑：“我就知道你打算这么干，来之前让湛芽帮我上了加固类符文。”
青年大大咧咧地勾住她的肩膀，继续往餐厅前进。
餐厅里没有人。
察觉到夕音四下环顾的目光，郁朔道：“新生去训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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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音迎着他调侃的目光，面不改色点头：“露露很上进。”
郁朔闷笑，戳戳坐在柜台上的Q版夕音，被一巴掌抽开。
前天，他和辛白在餐厅里吵过架后，辛白就把这个机器人设定成了会主动攻击的模式——当然，只针对郁朔。
他被打了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从空间纽里掏出好几套小衣服：“这也是我做的，你可以玩换装小游戏。”
夕音看了一眼。
裙边的走线歪歪扭扭的，裤脚是一长一短的，还有几件看不出来是什么，但应该不是麻袋。
夕音有点想恶作剧。
她摸摸下巴，提议道：“你可以当着辛白的面给它换，他肯定会生气。”
郁朔迟疑了一下，目光在小机器人和夕音之间来回打转：“这不太好吧？”
夕音完全没有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继续煽风点火：“你还会担心辛白生气啊？”
这激将法实在简单，但郁朔还是很配合地上钩了：“行吧，晚点逗逗吝啬鱼。”
他伸手揉一把夕音的脑袋：“原型不觉得奇怪就行。”
夕音拍开他的爪子。
这个动作好像戳中了郁朔的笑点，他再度大笑起来。
莫名其妙。
夕音把红狼玩偶放在柜台旁边，和小机器人摆在一起，很满意地点点头。
郁朔笑完了，凑上来，问她：“不摆在卧室里？我还指望你抱着它睡觉呢。”
他假装抹眼泪：“我没办法睡你床上，它也没办法啊？”
夕音感觉他今天古怪得很。
她思索片刻，试探道：“床是定制的，我把梦魇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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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她睡眠质量太好，所以馋她的床吧。
郁朔拒绝了：“算了算了，肯定很贵。”
红发青年伸出手，敲敲夕音的额头：“等你哪天反应过来吧。”
他还赶着去打挑战赛，填饱肚子后，便溜达着回去了。
夕音解决完早饭，准备去训练场那边看看露莉娅的情况，路遇夕夜，再度被拦截。
她这才想起来睡梦中听到的声音，当时夕夜似乎是想要交代什么来着，但被她堵回去了。
她仰起头，冲夕夜乖巧一笑。
夕夜向来拿她没办法，表情有些无奈。
他简洁地交代了来意：“虚空域在筹备祭典，但负责主持祭典的龙族族长失踪了，那位少族长把邀请函送到了我这里。主域还有一大堆待处理的事务，我没办法长时间外出，希望你可以代为出席。”
夕音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自己的尖耳朵展示给夕夜：“不是，我怎么看都不是龙族吧？万一他们把我认成精灵怎么办？龙族和精灵的关系很糟糕的！”
夕夜：“你恐怕低估自己在虚空域的影响力了。”
他想起旧事，金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嗯，毕竟是解决两个世纪难题的皇女殿下。就算你真的是精灵，龙族也不会生气，估计还会上赶着和精灵握手言和。”
夕音：……
她鼓起脸颊，冲戳人痛点的皇帝陛下龇牙：“不许提那件事！当初哥哥都没有帮我分担，可恶！”
“如果老师允许的话，我当然会帮你分担一点文书。”夕夜好笑道，“不过，我有偷偷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你，不然你可用不了那么多次时停。”
骤然得知夕夜在当时的所作所为，夕音没有流露出感动的神情，脸上的表情甚至有种被背叛的痛苦。
“我当时一直在想，等时停用不出来了就去休息，或者直接发文书谴责虚空域，但是，直到我把那堆文书山批阅完，我的力量都没有被榨干。”夕音呜咽一声，控诉道，“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有多绝望吗！”
皇帝陛下面对妹妹的质问，轻咳一声：“我以为你是想早点结束工作。”
他自知理亏，好脾气地弯下腰，和夕音道歉。
夕音从他的空间里拿了几样藏品，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夕夜看她态度松动，重新把话题带回去：“那主持祭典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顺路的事。”夕音摆手，“反正他们别想指望我干活，仅限于主持一下祭典、上去念个祷词。”
“足够了。”夕夜摸摸她的头，“还有不少工作需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临走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皇帝陛下折返回来，取出放在口袋里的缎带。
是他用来系头发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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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扎头发？”夕音抬手，去拿缎带，却落了个空。
夕夜垂下眼眸，把缎带系在她的手腕上：“龙族慕强，天性自由开放，说不定会邀请你…总之，一切小心。”
缎带在手腕上绕了几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那朵荧海花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说得含糊，夕音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目送夕夜离开后，夕音继续往训练场前进。
训练舱还在运转状态，夕音绕到观战屏幕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露莉娅在进行精神力训练。
精神力训练有很多种模式，露莉娅大概是想要锻炼操纵藤蔓的能力，选择的是移动攻击靶。
移动攻击靶，顾名思义，是会不断移动、主动攻击的靶子，大多是以星兽的形式出现。
露莉娅的训练计划才开始没几天，能看得出来，她的反应速度和战斗能力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但面对需要不停闪躲、抓住时机进行攻击的靶子，还是有些吃力。
勉强解决掉一只星兽后，金发少女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在原地休整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掌心冒出一朵蔫蔫的玫瑰。
露莉娅吃掉玫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
她按下了再次开始的按钮。
夕音发现露莉娅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更像是在忍耐着痛楚。
她垂下眼眸，看到屏幕上显示的痛觉设置。
80%
训练舱采用了全息模拟技术，直接与人的精神体相连，不论是何种设置，最高指标都是80%。
这与几个纪元前的一桩惨案有关。
在当时，全息模拟技术才投入使用，一部分训练舱以“完全真实的体验”作为宣传词，痛觉设置可以调整到100%，为了打开市场，销售商还邀请了帝国大学的首席作为操作示范人员。
那位首席是战斗科学生，高阶幻想种，但比较缺钱——当时帝国的福利制度还不算完善，本体为饕餮的首席每天都在想办法赚钱买吃的。
受生活所迫，在销售商加钱、提出把痛觉设置调整到百分百时，她没有拒绝。
起初是很顺利的，但在台下人的欢呼声中，销售商一次又一次地要求首席把难度调高，不间断地面对那些咆哮的星兽、可怖的怪物、各种形态的强大对手。
在帝国大学的老师意识到不对劲，赶到现场强制救援时，观战屏幕上，身着制服的少女已经失去力气，身影被涌上来的兽潮吞没。
销售商大声反驳帝国大学的风险论，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做手脚，只好当着众人的面，用应急措施强行打开训练舱。
舱门开启后，那位首席没有苏醒过来。
她永远地睡过去了。
精神体的承受能力是有阙值的，强压固然可以带来成长，但濒临死亡的痛苦足以让精神海陷入崩溃。
没有人知道首席濒临死亡时在想什么——或许是在疑惑全息模拟为什么会这么真实，或许是在思考接完单后要奖励自己在庆功宴上大吃特吃，又或者是…单纯觉得很痛苦。
台下人都以为那是一场精彩的挑战赛，就连挑战者都这么认为，在死亡真正来临之前，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这件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市面上发行流通的全部训练舱都被收回，增加了阙值检测程序，各种设置的最高百分比也被限制在80%。
策划此事的销售商锒铛入狱，他的妻子出售并捐赠了全部产业，几年后，她进入议会，余生全部光阴都投入到完善帝国的福利制度中。
帝国王室审批并通过了特殊补贴，只要是帝国的公民，在填写完对应的表单后，就可以领取补贴、用以度过各种各样的困难。
其实，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以现有的科学技术，这种类型的悲剧基本不会发生了。
但那件事给帝国人留下了太深太深的阴影，所以，在那之后，训练舱的设置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夕音静静地注视着露莉娅。
明明很怕痛，但因为柏骨的建议，还是把痛觉设置调高了吗？
“很厉害哦，露露。”她轻声道，“我看见了。”
你是真的、真的，很想拥有由自己所主宰的命运啊。
第 28 章
结束精神力训练后, 露莉娅从训练舱里爬出来，躺倒在地毯上，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她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 闭着眼睛，表情很安详：“三三, 我都闭着眼睛了, 怎么还有星星在我眼前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你眼花了, 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就行。”03一边监测她的身体数据, 一边道, “你的精神力等阶就要抵达突破的临界点了, 这段时间最好把重心放在增强身体素质上。”
露莉娅正要回话, 额心传来一点奇怪的触感。
被调整到同频的精神力涌入几近枯竭的精神海中,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夕音含着笑意的眼眸。
“露露, 星舰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夕音伸手, 把瘫在地上的金发少女拉起来：“去换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吧, 最好是那种可以自动调节、具有一定防护性质的。”
“欸？”
“虚空域也被称为‘幻想地’, 在那里居住的幻想种，都拥有改变自然环境的能力。”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窝在宽大斗篷里的柏骨慢吞吞道，“森林、沼泽、沙漠、火山、海洋……如果一片区域同时生活着多个部族，那里就会出现多种不同的地貌。”
“受地貌影响，虚空域温差大, 部分区域存在特殊辐射, 会对人体造成不良影响。”
裴佩跟着点头：“没错没错！”
夕音诧异地扭过头：“你们俩这是？”
柏骨把斗篷的帽子拉低一点，看上去沮丧极了：“要办祭典, 族里让我回去。”
裴佩拍拍柏骨的脑袋，慈爱道：“我是陪同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夕音看到几乎要把自己埋在影子里的柏骨，同情道：“没记错的话，祭典应该是联合举办的，居住在虚空域的幻想种轮流主持——今年是龙族族长主持祭典，精灵和他们不对头，说不准精灵族会拒绝出席？”
柏骨摇头，表情灰暗得像是失去了希望：“不会的，他们叫我回去，就是想让我代为出席，挫伤龙族的锐气。”
夕音：？
裴佩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听说这次龙族族长没办法出席，代她主持祭典的是少族长阿维德，那家伙和小骨头同龄，但只学习了义务教育课程，没考大学。精灵族一拍脑袋，决定让学历最高的小骨头上场。”
义务教育是必须完成的课业内容，在那之后，只要不违法犯罪，不管是做什么，都是个人自由。
精灵族和龙族都有自己的语言和传承，像柏骨这样出来读大学的，反倒是少数。
柏骨的语气很惆怅：“族长说事关一族尊严，所以，我没办法拒绝。”
露莉娅悄悄对03道：“他们的尊严好幼稚哦。”
“是有点，像小孩子掐架。”03表示赞同。
夕音听到他们俩的议论，差点没笑出声，她轻咳一声，握拳抵在唇边，掩饰住笑意。
露莉娅和03吐槽完，突然发现了盲点：“咦？等等？精灵？”
她瞪大眼睛，试图用视线穿透柏骨的斗篷：“柏骨学姐是精灵族吗？”
“哈哈，没错，小骨头是货真价实的精灵族哦。”裴佩又开始憋笑了，“还是日光精灵那一脉的。”
日光精灵，喜阳光，在精灵族中，算是性格最为开朗的，基本都很擅长社交。
总的来说，和柏骨的性格完全相反。
柏骨很忧郁，她又把自己的斗篷往下拉了一点：“族群里的大家都很好，但他们真的很喜欢聊天。”
“晒太阳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把话题往我这里抛，大概是担心我不说话会尴尬。”
可柏骨真的不擅长接话题，在人前说话对她来说更是一种挑战。
日光精灵是聚居式生活的，在十八岁之前，她一直都和同族生活在一起。
同族喜欢晒太阳，她喜欢待在安静的角落里；
同族喜欢聚在一起交流谈心，她喜欢种东西、一个人看书学习。
即便有这么多特殊之处，柏骨的同族也没有把她当成异类看待。
——反倒更照顾了。
柏骨在族里一直都属于重点关照精灵，大概是怕这只与众不同的精灵产生自己与族群格格不入的想法，所有精灵都在努力和柏骨搭话，试图用爱意来温暖她。
对柏骨来说，这大概是一种甜蜜的烦恼。
……毕竟大家都是出自好意，用灾难来形容的话，还是有些超过了。
夕音想安慰自己的好友，但想起自己不久前接下的委托，顿时觉得自己有雪上加霜的嫌疑。
“呃，这次祭典，精灵族好像没办法和龙族打擂台，”皇女殿下摸摸鼻子，有点心虚，“龙族少族长把邀请函寄给夕夜了，但哥哥公务繁忙，就让我代为出席。”
柏骨一僵。
“现在告诉精灵族这个消息还来得及吗？”夕音试探道，“既然是我代为出席，就没必要打擂台了。”
柏骨摇头，眼中含泪：“大家肯定会说，来都来了，那就顺便参加一下祭典再回去。”
行吧。
夕音表示无能为力。
裴佩充满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露莉娅抛出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溜去卧室换衣服了。
柏骨缓缓低下头，更加自闭了。
一刻钟后，星舰抵达虚空域上空。
正如柏骨所言，这里的地貌极为复杂多变。
从高处俯瞰，郁郁葱葱的森林与生长着高大仙人掌的沙漠相连，蓝色的湖泊如同湛蓝的宝石，镶嵌在暗红色的熔岩焦土中，更远处，风卷长久不息地停驻在某一片区域中，周边是幽暗的峡谷与广袤的海洋。
群鸟掠过天空，苍青色的巨龙卧在停泊港的边缘，鳞翅慢悠悠地拍打着地面。
裴佩看到那头龙，轻咦一声：“怪事，阿维德居然会出门。”
夕音：“龙族少族长？”
裴佩点头，目光转到夕音身上，很快就变为恍然大悟。
她笑嘻嘻地冲柏骨挤眉弄眼一阵，在星舰停稳后，伸手，推了夕音一把：“估计是来接皇女殿下的。”
夕音跳下星舰，回头看她们：“不让我去你们那里做客啊？”
“哎呀，精灵和魅魔的地盘有什么好去的，一天就能逛完。”裴佩勾着柏骨的肩膀，撤得飞快，“明天见~”
柏骨努力回头，冲夕音挥手。
夕音莫名有点想笑。
她抬头，看向露莉娅，金发少女正站在门边，探头探脑地往下看。
“没关系的，露露。”夕音说，她从空间纽里取出一个小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撒在地面上，“尝试着往下跳吧，你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成效，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虚空域的特殊磁场会对机械产生负面影响，星舰可以停泊在这里，舰桥却是没办法放下来的。
舱门距离地面大约有十米，三层楼的高度。
和开学那天“跳星舰”的场景相比，这个高度其实是比较矮的。
但对上辈子是宅女、这辈子又在联盟安稳长大的露莉娅来说，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属于有点挑战心理极限。
露莉娅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在发抖。
她吞了口唾沫，对03道：“三三，记得帮我修改一下地面数据，要软一点。”
“害怕的话，就让夕音上来抱你下去。”03说。
露莉娅没有回答。
她闭了闭眼，心一横，跳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来自地面的引力牵引着她，露莉娅睁开眼，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
种子在地底积蓄着力量，不远处的树木在婆娑作响，来自自然的声音欢笑着、歌唱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即将抵达地面的那一刻，一株幼苗猛地钻出地面，一息之前，它抽条、成长，绽放出半人高的巨大花束，稳稳当当地接住从天而降的少女。
花束是由挨挨挤挤的粉色小花组成的，像是软绵绵的云朵，露莉娅坐在花束中央，呆呆地往下看。
夕音：“恭喜，可以催发植物了。”
和露莉娅签订契约后，夕音去翻阅过森族的资料，发觉大部分森族都是可以催发种子，让植物“巨大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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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音觉得，露莉娅迟迟没有开发出这方面的天赋，应该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先不说她，03虽然嘴上说得难听，但大部分时候都在保护露莉娅。之前在幽灵港的主控室里，露莉娅只是跌倒在地上，它都专门修改了一下现实数据。
在没有同族进行引导的情况下，大部分混血都是通过“意外”来发掘天赋潜能的。
当然，以现有的情况而言，意外是难以发生的，还不如直接创造一个有压迫感的环境。
夕音相信露莉娅的勇气和才能。
果然，露莉娅做到了。
她撒下去的种子并不是什么变异品种，而是最寻常的粉黛花。
粉黛花属于观赏花，茎叶柔弱，随处可见——露莉娅在危急时刻逸散的天赋力量唤醒了它们，使得它们成长为簇拥在一起的花束。
夕音很欣慰，正准备把她抱下来，地面却突然震颤了一下。
花束侧翻过来，露莉娅差点被抛出去，好在夕音伸手拦了一把，她才安稳落地。
连着经历两次心跳体验，露莉娅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就像被吹破的气球一样，“啪”一下瘪了回去。
她抓住夕音的衣摆，悄悄拍拍自己的胸口。
夕音察觉到她的不安，看向地震的源头。
卧在停泊港旁边的巨龙不知何时站起来了，正探头往她们这边看，青色的竖瞳直勾勾地注视着她们，颇有一种巨人观察蚂蚁的既视感。
夕音平静地对视回去。
这种无声的交流持续了一阵子，半晌，巨龙乖顺地趴卧下来，小山似的身躯逐渐缩小，幻化为人形。
青年走到她跟前，单膝着地，半跪下来，右手平放在心脏处：“抱歉，惊扰到殿下了。”
“我是阿维德。”苍青色长发顺着肩颈滑落，青年以左手托住夕音的掌心，在她指尖落下一个吻，“终于和您见面了，皇女殿下。”
他的唇瓣很干燥，落在指尖时并没有特别的触感。
夕音听出他话语中的熟稔之意：“我们之前认识？”
“虚空域递出去的文书，都是我起草的。”阿维德道，“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和谐的笔友关系，不是吗？”
以人形出现时，他似乎习惯性眯着眼，表情有种奇异的倦怠感，和夕音说话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但夕音一点也不高兴。
捕捉到关键词，她的拳头硬了。
露莉娅察觉到杀气，惊恐地后退一步。
夕音握紧了拳头！
夕音使出了上勾拳！
哦哦，她跳起来了！滞空三连击！
只听得“嘭”一声，刚刚还半跪在地诉说衷肠的少族长，以脸着地的姿势，倒栽到泥地里。
夕音拍掉手上的灰尘，笑容很狰狞：“想不到你居然有勇气出现在我面前。”
“批阅那些文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找到罪魁祸首，我一定要把他种到泥地里。积攒了两个纪元的文书、全是废话的折子——能把这些东西送到我的桌案上，想必也不需要独立行走，扎根在一个地方做植物，还能帮帝国节约一下资源。”
露莉娅小心翼翼地蹭到她旁边：“音音，还参加祭典吗？”
“嗯，先去龙族的领地，我认识路。”
夕音牵着她的手，没管被种在地里的少族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阿维德把自己的脑袋从泥地里拔出来，随手用龙语魔法清理了一下自己。
青年盘腿坐在地上，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好可爱啊。”他自语道，“难怪，难怪。”
年轻的巨龙慢悠悠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草屑：“有点困难，但值得一试。”
*
皇宫，夕夜打了个喷嚏。
西里尔坐在沙发上，蛇尾“啪嗒啪嗒”地敲击着地面，他托着下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西里尔，叹气是改变不了任何事的。”夕夜合上文书，平静地看过去，“如果你有烦恼，可以向我倾诉，我们是家人，我会尽力解决你的烦恼。”
“可我应该说什么呢？”西里尔捧着自己的脸颊，表情有些苦恼，“质问兄长大人怎么会睡到姐姐的床上？询问艾黎西娅大人究竟把什么样的任务交给了姐姐？或者说…告诉姐姐，我快要到发情期了？”
他笑了起来，脸颊上布满红晕，琥珀色的眼眸像是黏稠的蜜糖：“噢，接下来的话好像不能和兄长大人说呢。”
夕夜：……
他按按眉心：“什么时候开始的？”
显然，铺垫了这么多，发情期才是重点。
“去年就开始了。”西里尔晃晃自己的尾巴尖，“大概是源于那个没办法解析的基因片段吧。”
“那你去年是怎么过——哦，我想起来了。”夕夜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痛，“生日前后？”
那段时间，西里尔一直都黏在夕音身边，甚至还和夕音撒娇，想要和她一起睡。
当然，没有让他得逞，夕夜批阅完文书，就把小蛇从夕音的寝宫里拎走了。
西里尔：“是哦，去年的发情期很平稳地结束了。”
……哪里平稳了。
“今年姐姐不在，所以我很苦恼喔。”西里尔的声音很轻快，“好羡慕兄长大人，还可以和姐姐一起睡觉。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哦，看你们睡得很熟，就没有进去打扰。”
这件事再度被翻出来，夕夜终于听出来他的潜台词了。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陛下缓缓开口：“西里尔，向我征询意见是没有用的，小音不是我的所有物。”
“直接去询问小音吧，她很少拒绝家人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要在她尚未领悟之前，做出任何越界的举动。”
西里尔注视着他，眼眸中闪烁着近似古怪的色彩：“兄长大人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圣人角色。”
夕夜的神情很平静：“这是最基本的尊重。西里尔，作为兄长，我有必要给你一个忠告。”
“从欺骗、哄诱和谎言中孕育出来的爱情，是没办法长久的——爱情或许能短暂地蒙蔽双眼，但在亲密关系结束时，它不会遗留下任何美好的东西，只会留下伤痛和不可覆盖的印痕。”
“小音不会在意身边人的个性。”夕夜说，“你大可以在她面前展露出本来的面貌。”
西里尔没有回答。
气氛沉寂下来。
过了许久，西里尔道：“没有必要。”
“我没资格成为姐姐的第一伴侣。”他说，“只要能一直待在姐姐身边就好。”
夕夜不打算再劝：“随你，我没办法干涉你的选择，这只是一个建议。”
“传送阵一直都是开放状态，你去找小音之前，记得先用光脑发消息询问一下，她最近停留在虚空域，说不定不会住在星舰上。”
他直视着西里尔的眼睛：“再强调一遍，不要越界。”
“……除非小音同意。”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第 29 章
虚空域磁场特殊, 并没有铺设星轨，星域内出行大多依靠传送法阵与飞云兽。
当然，也可以乘坐巨龙飞车, 但夕音并不打算把植物龙从土里拔出来。
虚空域的传送法阵大多修建于几个纪元前，年久失修, 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虽然不至于出现会危及生命的意外事故, 但夕音还是决定把它排除在外——像辛白所形容的“滚筒洗衣机”一般的体验，她还是敬谢不敏了。
排除掉两个选项, 就只能乘坐飞云兽了。
夕音默默抬头。
端坐在传送阵旁边的飞云兽通体雪白, 足有一层楼高, 但…怎么看都是一只巨型猫咪。
“上午好, 两位可爱的小姐。”飞云兽低下脑袋, 向她们问好。
声音是从尾巴那里传来的，夕音循声看去, 发现那里系着一个小黑匣——看样子好像是上纪元出产的兽语翻译器, 能看得出来, 它被保养得很好, 上面还镌刻着不少防护类符文，龙语精灵语恶魔语，应有尽有。
夕音能听到身边人急促的呼吸声，只是一个照面，她的队友就被巨大化的毛绒绒彻底俘虏了。
“你好。”她说，“可以载我们去龙族的聚居地吗？”
夕音不知道飞云兽要怎么收钱, 停顿片刻后, 她又补充道：“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并不熟悉这里的交易体系,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报酬吗？”
“当然可以，我喜欢有礼貌的人类喵。”飞云兽伸出尾巴，把她们卷到自己的脑袋上，“不需要报酬哦，我们没有特别需要的东西，出来工作只是想要打发时间喵。”
“如果你们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和我聊聊天喵。”
飞云兽身上的皮毛软乎乎的，在夕音和露莉娅坐上去后，直接陷进去半个身子，就好像身处暖和的云朵中。
露莉娅发出奇怪的笑声，直接躺倒了。
夕音拨开挡住视线的绒毛，和飞云兽搭话：“我们不是人类，这样也没关系吗？”
【飞云兽，虚空域特有物种，速度快、可随意切换形态，极为亲近人类，但似乎并不具备区分人类与幻想种人形的能力。】
——这是夕音在书本上看到的相关知识。
“我知道喵。”飞云兽甩甩尾巴，慢悠悠地迈开步子，“没关系啦，虚空域哪里能见到纯种人类，我们很清楚的喵。”
它用赞赏的语气道：“你们好厉害，是我见过的类人里，最像人的喵。”
“好家伙。”露莉娅对03道，“原来我这辈子是被开除人籍了。”
“你是混血，确实不算纯种人类。”03思考了一下，觉得飞云兽的称呼莫名有点合理，“还真是类人。”
夕音忍笑。
“谢谢夸奖？”她伸手摸摸飞云兽的长毛，“你看起来有点像大型猫咪。”
口癖也是猫叫声。
“喵喵，听妈妈说，我们的祖先就是猫咪。”飞云兽说，“也有可能是为了迎合人类的喜好喵，毕竟我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住在我隔壁的阿花就经常变成熊猫的样子。”
露莉娅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她捂住嘴巴，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是黑白两色的熊猫吗？”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她猛地坐起来，迫切地询问道，“你也可以变吗？”
“哼哼，当然喵。”
“我想看！”露莉娅双手合十，请求道，“拜托了！这是我毕生的心愿！”
“坐稳喵。”飞云兽走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开始加速。
一双翅膀从它的脊背处探出，它用后肢蹬了一下地面，翅膀一拍，攀升到空中。
周围的云聚拢过来，就像是白色的黏土，开始填补、塑造飞云兽的形态。
夕音伸手，想去触碰云朵，但云是抓不住的，她只能感应到一点潮湿的气息——显然，这些云朵并没有任何特殊性。
但在云雾散去后，飞云兽却变成了熊猫的模样。
还是长着翅膀的熊猫。
露莉娅捂着心口，怔怔地看了片刻，突然欢呼一声，幸福地抱住一簇绒毛：“好可爱！”
夕音：……
已经完全被俘虏了啊，露露。
刚才那一番动作把周围的云雾清理得一干二净，失去遮蔽物后，其他飞云兽也显露出踪迹。
它们形态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巨大的体型。
夕音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她感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多了。
就在这时，她们所乘坐的飞云兽极为骄傲地仰起头，兴奋地向周围的同伴展示自己头顶上的乘客：“快看快看，这两个类人是不是特别像人类？”
周围的飞云兽们簇拥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哇！真的很像！我刚才就注意到这位黑头发的类人小姐了，好可惜，如果不是尖耳朵的话，她会更像人类一点。”
“还有金色头发的类人小姐！她连喜好都和人类一样欸。不过我刚刚看见她催发植物的样子啦，人类做不来这种事。”
“是呀是呀，尖耳朵的类人小姐还把阿维德打趴下了，就算是传说中的龙骑士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它们似乎对人类抱有一种极为特殊的好感。
夕音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虚空域环境特殊，并不是纯种人类可以生活的地方，照理来说，一直生活在这里的飞云兽，是没有机会和人类接触的。
但是，看它们对人类的喜爱程度，要说没接触过，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夕音很好奇，所以她决定开门见山地询问一下：“你们很喜欢人类，为什么？”
“人类小小一只，很可爱的。”
“不知道欸，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喵喵，用你们类人的玄乎说法，这大概是血脉传承？”
答案五花八门的，各有各的道理。
夕音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了。
大概是种族统一的审美取向吧。
载着她们的飞云兽晃晃脑袋，遗憾道：“虽然很想看到真正的人类，但虚空域没有宜居环境，纯种人类太脆弱啦，根本没办法在这里生存。”
“是啊是啊，只能吸一口类人了。”
“这些年连有人类气息的类人都减少了，好可惜。”
“但这位金头发的类人小姐身上有很重的人类气息哦。”
某只嗅觉灵敏的飞云兽说出这个重大发现后，周围的飞云兽激动起来，它们一边保持身体平衡，一边用凑过来和露莉娅贴贴，不时发出愉快的咕噜声。
露莉娅被蹭得东倒西歪，狼狈地仰倒，脸上还挂着梦幻般的笑容。
会乘坐飞云兽出行的，大多都没什么要紧事，坐在上面的幻想种并没有因此生气。
但他们的表情绝对算不上好——不是针对飞云兽或者露莉娅，而是针对同样乘坐飞云兽的其他乘客。
乘客间的气氛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夕音正觉得疑惑，不远处便传来一道动听的声音。
“殿下，需要帮助吗？您的同伴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说话的是一名男性精灵，翠色眼眸，铂金色长发，手臂上环绕着以枝条和花朵编织成的臂钏。
夕音扶住露莉娅的肩膀，避免她滑下去，脸上的表情很淡定：“没事，她挺高兴的。”
露莉娅在吸毛绒绒，飞云兽在吸像人类的类人，两边都挺开心。
……话说回来，原来是被认出来了啊，难怪感觉周围的视线变多了。
皇女殿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有多显眼。
幻想种们没想到一向高傲的森精灵会无视争斗、采用卑鄙的手段先发制人，发现自己错失搭话良机后，他们纷纷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夕音根本没有“自己很受欢迎”的观念，想到这段时间要帮龙族主持祭典、偶尔还要挑时间胖揍阿维德，她便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完成一些工作，回完话后，她打开光脑，准备批阅文书。
消息栏一直在闪烁，她点开，发现是西里尔发过来的消息。
【孤单小蛇：我可以去虚空域找姐姐玩吗？】
【孤单小蛇：皇宫好无聊（蛇蛇打结.jpg）】
西里尔的表情包是条摆成“SOS”的小蛇，还挺可爱。
夕音思索片刻，才回复他的消息。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最近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有和哥哥报备过吗？】
西里尔的身体情况永远都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夕音也不敢随便带他出门，好歹也是自己看顾长大的（并没有很操心），出点什么意外，她还是会有负罪感的。
【孤单小蛇：很健康！我已经和兄长大人说过了，他让我来询问一下姐姐。】
【孤单小蛇：姐姐是同意了吗？我好高兴！】
还挺会顺杆子爬。
不过，夕夜没有出言阻拦，那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偶尔出来放放风也不错。等我安排好落脚点再通知你，到时候你传送过来，我去星舰那边接你，可以吗？】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当然，身体出问题的话，我还是会把你送回去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提前警告一下，避免西里尔到时候赖着不肯走。
【孤单小蛇：好~谢谢姐姐！】
【孤单小蛇：我很期待和姐姐见面哦（蛇蛇扭捏.jpg）】
这次的表情包里，小蛇摆出的是颜文字。
夕音笑了一声，关闭聊天界面，开始处理文书。
半个小时后，飞云兽抵达目的地。
熊猫的尾巴很短，这一次，她们是被翅膀卷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低下头，挨个蹭过两位客人的脸颊：“下次见喵。”
夕音关闭光脑，伸出手，摸摸它的脑袋：“谢谢你。”
露莉娅在自己的空间纽里翻找一阵，摸出来一枚针织发夹，铃兰花式样的，下面还悬挂着一个小铃铛。
她扭头，试图用眼神征询夕音的意见。
夕音失笑：“还是问它比较快。”
露莉娅把手里的发夹举起来：“你愿意接受这份谢礼吗？”
目光落在铃铛上，她又犹豫起来：“据说铃铛会损伤猫猫的听力，我是不是应该把上面的铃铛取下来？”
“但我不是猫呀。”飞云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它趴卧下来，把脑袋蹭到露莉娅手边，“谢谢你，可爱的类人小姐，请帮我别上吧，我会很珍惜这份礼物的。”
露莉娅把发夹别到它的头顶。
飞云兽的绒毛实在很长，风一吹，发夹就被埋起来了。
它晃晃脑袋，铃铛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夕音想了想，手中漫出一缕流光，流光随着她的心念，融合重塑为一个小小的结界。
她把结界覆盖在发夹上：“除了最基本的防护功能外，我还增加了可以开关的隔音功能。如果觉得一直响起的铃铛声会影响工作，就拜托路过的幻想种往结界里注入天赋力量吧，接触到不同源的力量时，隔音功能会自动开启。”
“也谢谢你，好心的类人小姐。”飞云兽说，“很有用，但我大概不会这么做。”
它慢吞吞站起来，最后蹭蹭她们的手心：“听到铃铛声时，我就会想起这段奇妙的缘分。”
飞云兽离开了。
露莉娅仰望着天空，精神体包裹住03，开始阴暗爬行：“还会再见吗？飞云，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好不好？你的世界没有我了，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幸福啊！呜呜，熊猫，你不要走——”
“……露莉娅，不要盗用电影台词给自己加戏。”03都快想不出吐槽的台词了，“你那是舍不得飞云吗？你就是馋会飞的大熊猫。”
怎么说，确实挺可爱的。
夕音心道。
她拍拍露莉娅的肩膀：“虫域那边有拟态类和造梦类虫族，下次带你去。”
拟态类可以变幻出任意物种的样貌，连触感和个性都可以完美模拟。
造梦类则是构建出一个随心所欲的梦境，在梦境中可以做到任何事。
露莉娅迟疑了一下：“虫域…都是虫子吗？”
虽然她的精神体总在蠕动和阴暗爬行，但露莉娅很害怕软体生物、尤其是那种大肉虫，小时候她在花园里看到一只大青虫，直接拽着弗雷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脑袋上。
嗯，她亲爱的哥哥没有保持好平衡，直接栽到了花丛里，正好把那条大青虫按死了。
夕音：“虫族和虫子不太一样吧。”
她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停顿片刻后，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露莉娅惴惴不安。
她有点害怕：“如果我接受不了的话，音音可以让我留守星舰吗？”
夕音点头。
看出露莉娅对虫族的抗拒态度，她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心中有些疑惑。
奇怪，看露莉娅沉迷乙女游戏的劲头，她还以为露莉娅会很感兴趣呢。
毕竟…娱乐业是虫域的支柱产业，那边掌握着不少游戏ip，甚至有专门的主题乐园。
突然，夕音的尖耳朵轻轻动了动。
她看向不远处的树丛，面上的笑容再度变得狰狞起来：“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阿维德手里还举着两根用于伪装的树枝，在行踪暴露后，他很识趣地站起来：“殿下，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厚脸皮的少族长毫无被发现的尴尬感，很自然地放下树枝，走到夕音身前。
夕音再度握紧拳头。
转眼间，他又被种到了泥地里。
“我好感动。”阿维德双手交握，作出祈祷的姿态，“殿下没有把我的脑袋种在土里，这就说明，殿下就要消气了，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露莉娅大声反驳：“你这家伙！不要自作多情！”
她愤怒地和03碎碎念：“居然有人比我还厚脸皮，可恶！”
……你没觉得自己的关注点很离谱嘛。
03懒得回复她，缩回去，眼不见为净。
夕音本来还打算把阿维德换个方向种回去的，听到露莉娅的话，反倒打消了这个想法。
万一是和郁朔一样的抖M呢，真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说不定还会多出来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想到这里，她没有回话，而是抱起手臂，静静地注视着阿维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依旧眯着眼，面上的表情却有些悻悻然：“好啦，最开始把那么多文书寄过去，是我不对。”
“我当上少族长那天，身为族长的母亲就出门找老朋友喝酒了——族里的长老打不过母亲，干脆就把事务丢给我了。我本来还以为没多少的！没想到母亲上位之后，就没干过活。”
“不止现任族长吧。”夕音冷笑，“整整两个纪元的文书。”
她终于从这段对话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你寄到皇宫里文书都是龙族内部事务？那你还打着虚空域的名号？”
阿维德心虚道：“其他部族也来掺和了，我撰写文书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正好他们也有积压的文书，所以就……一起寄过去了。”
他越说越小声，不断观察夕音的脸色。
夕音都要被气笑了，差点开口骂人。
“我看你们也不用处理什么文书。”她没好气道，“两个纪元没处理，虚空域都没出什么大问题，还处理它们做什么？”
“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阿维德深有同感。
谁能想到你真批完了啊。
第 30 章
听出他的潜台词, 夕音深吸一口气，把指关节按得咔擦作响。
阿维德自知理亏，抬起手, 在自己的嘴边划了道拉链。
夕音勉强顺下一口气。
如果不是提前答应了夕夜，她现在都想掉头走人了。
连番打岔之下, 皇女殿下本就不高的工作积极性大大降低, 她用极度嫌弃的目光打量着阿维德, 过了许久，才道：“祭典的流程是什么样的？如果从前有留存影像资料的话, 就用光脑发给我。”
“殿下, 我们还没有交换好友编码。”阿维德抬起手腕, 配合面上的笑容, 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即将奸计得逞的狐狸, “加个好友？”
夕音转身就走：“算了，我去找精灵族和魅魔族。”
从前只是文书, 一天三封就是极限, 真要被这家伙加上好友, 她就有得头疼了。
才迈开脚步, 身后便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一双手臂绕过来，青年和她贴得很近，能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频率，苍青色长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几缕像是挑染出来的灰白色长发夹杂其中。
阿维德从后方环住了她的肩膀。
夕音很少会让不熟悉的人近身，但在刚才,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阿维德的动作。
在她的感知中, 阿维德应该还在和那个土坑较量。
头顶上多了一点陌生的重量，大概是阿维德把下巴搭上来了。
巨龙的体温相对偏低, 靠近心脏与脖颈的弱点处都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薄薄一层布料并不能彻底掩盖它们的存在，夕音感觉自己的肩膀和后背被轻轻硌了一下，然后，她闻到了一种和天空无限接近的气味。
像是清晨出现在天际的第一抹云霞，也像是振翅飞向天空时、周身所沾染的水汽味道。
“饶了我吧，殿下真去找他们帮忙的话，别的不说，我肯定要被长老们追着打。”阿维德哀叹一声，手臂施力，把夕音重新转回来，“行行好，帮帮忙，我高贵的、强大的、善良贤明的、爱生气的殿下。”
夕音面无表情：“求人的时候，不要故意往里面增添负面形容词，我听得出来。”
露莉娅义愤填膺：“就是就是！”
她捡起被阿维德丢在地上的小树枝，冲这个讨厌鬼挥舞了几下：“放开音音！求人办事就拿出求人办事的态度，哪有你这样抱着人不放的？”
“这里还有一位客人啊。”阿维德看看露莉娅，随口道，“混血可不适合到虚空域游玩，如果发生神隐，混血也有概率消失哦。”
他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轻松，不像是警告，反倒像是一句玩笑话。
露莉娅险些气了个倒仰：“他在骗三岁小孩吗？”
“或许吧。”03对剧情以外的一切事件都是两眼抓瞎，并不能给出很好的建议，只好安慰道，“没事，你和夕音待在一起，出什么事她都能捞你。”
之前快晕过去的时候，都能强撑着开个结界呢。
露莉娅和03不以为意，夕音脸上的表情却变了变。
——拜积压了两个纪元的文书所赐，她对虚空域所发生的异常状况称得上了如指掌，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年来，“神隐”发生时，陆陆续续会有一些人失踪。
神隐是会改变区域磁场的，加上星雾所具备的跃迁属性，她一直都以为失踪的人员是被传送到了某处。
居住在虚空域的幻想种大多是以族群聚居的形式生活，各个部族之间都有感应同伴生死的特殊方法，后续的文书都有提到，那些失踪的族人没有遇到生命危险，偶尔还能收到他们发过来的消息，大约是在某处星域安家落户了。
“失踪的都是混血？”她拧眉，向阿维德求证。
如果失踪的是特定对象，那这就不属于寻常的失踪案件了，而应该归结到“异常事件”中。
换言之，这可能和濒临崩溃的锚点有关。
阿维德点头。
夕音：“那你的母亲？”
夕夜把主持祭典的任务交给她时，似乎还提了一嘴，说龙族族长失踪了。
龙族族长是纯粹的幻想种，如果失踪案件中也包含她，整件事就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她应该是不想主持祭典，所以提前跑掉了。”阿维德莞尔，“母亲隔三岔五就会失踪一下，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工作——其实她可以直接在族里摆烂的，但长老们太能说了，唔，前不久上任的卡洛斯长老似乎是她的旧情人，双重buff叠加，她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等这段尴尬期过去，她的脸皮更厚一层，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归了。”
他和母亲的关系更类似于损友，揭起短来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夕音：……
还真是子承母业啊。
母亲逃避工作，儿子转嫁工作，到最后，受伤的只有背负下所有的小皇女。
她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又在发痒了，为了让自己保持心灵上的平静，皇女殿下干脆利落地使出一个过肩摔，把这个欠揍的家伙掼到地上。
阿维德呲牙咧嘴。
即便龙族的身体素质十分强悍，也受不住接二连三的重击，好在这一次夕音还算手下留情，并没有把他种到土里。
深谙偷懒窍门的少族长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之色，拍拍身上的草屑，笑眯眯地躬身行礼，示意夕音这边请：“不用担心，龙族聚居地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神隐现象。如果殿下不放心这位混血同伴，我可以安排她住在珑长老家里——珑长老是血统最为特殊的金龙，可以堪破迷雾与命运，和她住在一起很安全。”
信息量不足，再怎么思索也想不出所以然。
夕音暂且把问题放在一边，留待之后思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指指自己：“那我呢？”
“哦，我们有专门接待贵宾的居所。”阿维德拨开灌木丛，悠悠然道，“最好的地段，俯瞰壮丽景观，幽静的环境，纵享安稳睡眠。”
他低下头，唇角翘起：“当然，殿下想和我一起睡的话，我也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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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音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露莉娅用小树枝抽了一下他的手背，紧紧地抱住夕音的手臂，怒瞪这个没有一点边界感的家伙。
她压低了声音和夕音说小话：“音音，联盟的传说里，都说龙性本淫，不可以被他的外表欺骗，不守男德的都是坏男人！”
当然，压低声音是没有用的，幻想种的听力一般都很不错。
“哪有当面说龙坏话的啊。”阿维德啧啧摇头，“可不能平白冤枉龙，我的逆鳞还在呢，清清白白一条龙。”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证明自己，抓起长发，把脖颈后方的心形鳞片展示给她们看：“看见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或是与人交合后，这块鳞片就会脱落。”
露莉娅：“万一这是你用胶水粘上去的呢？”
阿维德被她的问题逗笑了：“这位来自联盟的小姐，你恐怕不清楚逆鳞对于龙族的含义——在它离开本体的那一瞬间，这块逆鳞就会转换为世界上最为坚硬的宝石，成为保护另一方的盾。它是意义最为特殊的，也是唯一无法再生和复制的。”
冷不丁的，夕音发问道：“那万一之后更换恋爱对象了呢？”
从他的描述中，不难看出，龙族族长的感情史就挺丰富的。
这样的话，具有“唯一性”的逆鳞，就显得异常珍贵了。
毕竟是不可再生的东西，万一被之后的恋人询问“他重要还是我重要”，但又拿不出东西，那岂不是很尴尬。
阿维德摊手：“如果很想要的话，就只能尝试着向过去的恋人索要回来了，但这么做太没品了，被传扬出去的话，当事龙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哦，比如说我母亲，她的逆鳞还在卡洛斯长老手里呢。”
“卡洛斯长老的侄子也是我母亲的旧情人，之前还缠着母亲，想要母亲的逆鳞——怪得很，那片逆鳞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阿维德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安东也不是那种醋坛子性格，我觉得他大概是崇拜卡洛斯长老，想要得到和偶像有关的东西吧。”
夕音：……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这种异常混乱的族内关系，实在有点超出皇女殿下的理解范围了。
夕音突然生出几分担忧：“你之前说的珑长老…是男性还是女性？”
如果是男性的话，露露还是和她一起睡吧，大不了把看顾西里尔的工作交给这个一看就很闲的少族长。
阿维德：“放心放心，珑长老是女性，性取向也很正常。”
性取向？
捕捉到关键词，露莉娅猛地抬起头，用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着夕音。
她往夕音身边蹭了蹭：“音音，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睡吧。”
可恶！这个地方怎么到处都是危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夕音以为露莉娅是在担忧可能出现的神隐，很耐心地解释道：“露露，那位珑长老更了解虚空域，如果真的出现意外的话，她的应对速度要比我快。”
露莉娅一脸凝重：“我是在担心音音。”
夕音茫然。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龙族那几个长老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
“殿下真的好迟钝。”露莉娅向03倾诉自己的烦恼，“感觉很容易被女孩子拐走，我好担心。”
“你敢说你之前没有起过一点歪心思吗？”03开始模仿露莉娅的语气，“三三，真的没有百合线路吗？”
露莉娅理直气壮：“都说了是友情线，乙女游戏里哪来的百合线路！”
……真亏你能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啊。
03呵呵一笑：“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住在这里的土著都说混血有概率失踪，那你就老老实实跟紧那个珑长老。你现在只是对上星兽勉强自保的水平，没办法独自面对这种非常规事件。”
露莉娅听进去了。
她拉住夕音的手，殷切地叮嘱道：“音音，如果有陌生龙想要和你一起睡，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严词拒绝。”
夕音不明觉厉，但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想了想，分出一缕精神力，在露莉娅额心绘制出一个符文。
符文的结构与龙语有些相似，阿维德没费多少力气，就解析出了它的功能：“想不到殿下是爱操心的性格。”
又是防护又是追踪的，还叠加了好几层，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保护的是从哪里出土的文物呢。
“只是必要的保护措施。”夕音想起和西里尔的约定，补充道，“对了，帮我多准备一床被褥。”
“难不成殿下还有一位没有露面的队友？”
夕音微笑：“你猜。”
阿维德非常识趣：“好哦，我不问了。”
“不要用卖萌的语气说话。”
“哦。”
存在前科还有求于人的少族长闭嘴了。
他十分殷勤地为她们安排好住所，又赶忙去订购了一套崭新的被褥，连带着整理出过去的祭典影像和流程资料，传输到一张芯片里，一起交给夕音。
夕音压榨完劳动力，抬腿，把龙从山顶踢下去了。
——顺带一提，阿维德给她安排的贵宾居所，是位于山顶的一座洞窟。
设置了防护结界，洞窟内壁还刻印有保持恒温的龙语，各方面的环境都很不错，就是上山比较费力，对恐高症不太友好。
夕音把多要的那套被褥随手放在一边，打开光脑，开始给夕夜发消息。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在龙族遇到了一头很讨厌的龙。】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我不敢想，如果哥哥那时候帮我处理了文书、今天早上没有让我代为出席的话，我现在会有多开朗。】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我好愤怒，好难过tvt】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回复消息没那么快，夕音发泄完，切换聊天界面，开始呼叫西里尔。
【每天都想辞职摆烂：可以传送了，我现在过去接你。】
西里尔很少有出门放风的机会，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等消息，回复来得非常快。
【孤单小蛇：好！】
夕音一边把芯片塞到光脑的读取口里，一边往外走。
*
日光精灵的居所位于森林边缘，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随时都能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在往常，太阳一升起，精灵们就拿着各自的物品，溜达到草地聚集成一片了。
但今天比较特殊。
所有精灵都聚集在最粗的那棵柏木下，仰头，用激动的眼神注视着上方。
——族里那个不爱说话、却意外有出息的小精灵，从主域回来了！
日光精灵热爱社交，很难静下心来看书学习，对他们来说，柏骨能考上帝国大学，简直就是生命泉里冒青烟。
柏骨对上同族的目光，绝望地裹紧斗篷，往裴佩身边缩。
裴佩很无奈。
她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树枝，用商量的语气道：“做好心理建设了吗？再不下去，我怕这棵树撑不下去。”
柏骨呜咽一声，小声道：“佩佩，你可以先把大家引走吗？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像现在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验过了。
帝国大学人也多，但她又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一般不会被追着跑。
打挑战赛的时候会被围观，但她不是戴着南瓜头套、就是用替身南瓜头上场。
虽然知道自己的同族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但她在主域待了这么久，承受能力好像变弱了。
裴佩听到柏骨的请求，也没有很意外，点点头，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果，自己跳下去了。
精灵们齐齐后退一步，发现是张生面孔。
裴佩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非常自来熟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是小骨头的同族吗？我是裴佩，小骨头的好朋友。”
她把自己的尾巴放出来，成功引走精灵们的注意力。
“哇，是魅魔！”
“小骨头好厉害，听说暗峡那边的恶魔都不喜欢和光明属性的幻想种来往，没想到她可以把魅魔带回我们这里做客！”
“不愧是小骨头！”
裴佩趁机抛出几个话题，把精灵们往外面带。
柏骨坐在树枝上，看着被精灵们簇拥着离开的好友，很忧郁地叹了口气。
她撕开糖纸，开始磨磨蹭蹭地吃糖。
把糖吃完就下去。
她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把糖果咬得嘎吱嘎吱响。
突然，树枝轻轻摇晃了一下。
柏骨一僵。
她缓缓低下头，发现站在树下的不是同族，也不是裴佩，而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
白发，紫眼，耳朵是垂下来的兔耳。
有点眼熟。
某位休学同级生的脸庞在她脑海中缓慢浮现，又和夕音的脸逐渐融合在一起。
柏骨瞪大眼睛，某个可怕的猜测一闪而过，随即，树枝发出断裂的响动——
她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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