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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川永远都猜不到他会有今天。◎
这晚之后, 梁招月再没和周云川联系过,或许是真的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有什么干系。
九月份的时候,她和余淼又回了趟临城, 趁着这次回去,她请人将家里的锁芯换掉,同时预约了三个月定期上门打扫的家政服务。
这是她自己的家, 她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决, 用不着他在那施舍, 更不用着他在那虚情假意。
令她宽慰的是, 从那晚之后,周云川再没来过一次电话, 他就如她所愿彻彻底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退得一干二净。
对此, 梁招月很是满意。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 不见不再有任何联系, 是她一向处事的原则。
幸而周云川是个讲究体面的人,他的绅士给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之后,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照旧忙忙碌碌。
杭通新材料经过公司内核会通过之后,便是申报,再之后就是漫长的排队过审过会周期。
至此,这个项目算是暂告一段落,梁招月却没有因此懈怠下来, 她稍作休息,随即收拾行囊投入新的一场工作挑战中。
这些年, 国内资本市场一直处于一个摸索的状态, 股票发行审核机制始终在变化, 由最初的额度管理再到后来的核准制,核准制又从通道制阶段到保荐制阶段,如今它又迎来关键性的一刻。(*1)
五年前的一次重要的全国性会议上,明确提出推进股票发行注册制这一改革方针,如今通过多年来的摸索讨论总结,就在这年年末,新的政策正式落地官宣——将在上海证券交易所设立科创板并试点注册制。(*2)
这就意味着,注册制就此在国内资本市场中拉开序幕。对于券商人员来说,最直观的一个亮点便是,一个IPO项目从申报到正式过会上市,排队的周期将大大缩减。过去一个IPO项目可能从申报到过会上市要历时3-4年,而随着注册制的运行,耗费的时间可能将缩减至1年。(*3)
这个新闻发出来的时候,陆平最为高兴,这些年困于核准制的严苛门槛,能找的项目单单因为一项近三年的净利润持稳达标便筛掉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目标公司,如今注册制的试运行,对于他这个在高层明争暗斗中不小心当炮灰的无辜人员来说,实在算得上是一个良好的机会。
他眉开眼笑地对梁招月:“过去不是一直觉得是沾了谁的光,才拿到杭通那个项目吗?现在是证明我们自己的时候了。”
随即他又问:“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跑项目?”
梁招月想也没想,点点头。
他笑着说:“国内的酒桌文化你应该知道的,到时可没少让你觉得难堪羞愧的场合,还有些令人作呕的老王八。”
梁招月说:“我总不能一直缩着做鸵鸟,既然选择了这行,有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
陆平很欣慰,说:“做人嘛,就是要放得开,只要你放得开,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以后麻烦师父您多多提点我。”
“你和小晨是我最满意的两个徒弟,比其他部门那些个王八蛋能干多了,好好做,如今赶上政策正好的时候,咱可得抓紧这个机会。”
陆平从来都不是开空头支票的人,隔天他便带上姜晨和梁招月两人出门拜访客户。
最开始的三个多月,几乎是梁招月人生至暗的一个时刻。
奔赴不完的客户,应酬不尽的酒席,还有业内之间的明争暗抢。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人在绝对利益面前,什么道德、脸面、情份通通可以甩开不计,为了拿到一个可能最后保荐承销费用都没有多少的项目,今天可能还是笑着握手合作的同行,明天再见就是撕得头破血流了。
梁招月看得越多,心情也由最初的难以接受再到后来的麻木。
她开始学会脱离自己本身意志,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些事情。
那段时间,她跟随在陆平和姜晨身后,一边看一边学。
疲惫是真的,但是满足感亦是。她能感觉到整个人都是由内而外的充实。而这种充实,不是寄托在别人身上,或者是由别人施舍的,全由她自给自足。
她跟随陆平和姜晨奔波在一场场应酬中,有时吆喝有时低声下气,但最后的结局无一不是喝得不省人事,最严重的一次,梁招月直接喝进了医院。
她喝酒是从小练出来的,后来又经历过那么多次的酒席,每一次她都是全身而退。陆平和姜晨一直把她当作后盾,最难缠的客户都是他们先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再由梁招月出手。
那次,三人经过三个多月的市场调查以及摸排,最终看中了一家势头很好的高新技术型医疗企业。
三人都把这家公司作为他们计划在科创板上市项目中的首选。
然而他们觉得好的,未必不会有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当一块可口的蛋糕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人自然都想上前分一块。
尤其还是注册制试运行下的第一批科创板企业。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和企业的交涉从最初的和和美美到后来的屡次不顺。
都说谈判之间,只要事情还没完全定调,合同还没签署盖章,总是容易节外生枝。三人为了拿下这个项目,使出浑身解数,也是在那一场酒桌上,梁招月发生了意外。
他们原本以为这些搞技术的人才,应该酒力一般才是,谁知,那晚来的不是那些技术人员,反而是销售人员,酒力个顶个。梁招月再能喝,也抵挡不住一群人的敬酒。
她就此倒下。
当时可把陆平和姜晨吓得不清。
到了医院,一查才知道,梁招月那时已经喝到消化道出血了,好在送得及时,再晚点送过来,那事情可就难讲了。
面对两人的紧张和愧疚,梁招月却觉得没什么,她说:“你们不是常常和我说,拿项目没那么简单吗,不付出点血和泪,那还能叫项目?”
陆平和姜晨看了看她,又摇摇头笑笑。
不过好在流的这点血是值得的。
最后他们在几家竞争对手中突出重围,顺利和那家公司签约了上市保荐承销。
合约一签,之后便是组成团队,入驻企业紧张地进行尽调辅导事宜。
这一次梁招月照旧跟在姜晨身旁学习,做她的第一副手。陆平的意思是,她资历尚浅,手头跟过的完整项目也就一个杭通新材料,而杭通还在排队过会,等到上市那该是明年年末的事了,况且能不能顺利上市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资本市场不缺那种轰轰烈烈筹备三五年就为上市,结果临门一脚又被拒之门外的例子。
有多少势头不错的大企业,就是这么折在上市之路的。
梁招月虚心接受所有的安排。
只要能学到东西,将她放在什么位置上倒不是太重要的。况且,陆平和姜晨是真心在带她,他们对她事无巨细地教授,并未有过隐藏。
就这么忙碌了半年,很快便就迎来了国内一年一度最喜庆的春节。
那年梁招月照旧在外奔波。
新签约的这个公司主营业务是和医疗器械有关,由于其中几项专利技术是通过欧洲那边的许可认证,公司的几款产品也和那边几个厂商有所合作。
因此,国外那边的尽调事宜再次落在梁招月头上。
陆平很不好意思,直言说她这次回来肯定给她放个长假。
余淼倒是说:“宝贝,咱也没有必要这么拼吧,怎么年年都在外面工作啊。”
梁招月说:“明年我一定留在国内和你过年。”
“真的?”
“我保证,要是那时再遇上这种事,我能推就推。”
知道她工作正是起步发展的时候,余淼也就心疼她,绝舍不得让她抛下工作就为回家陪自己过个年。
稍作收拾,梁招月带领团队出国尽调。
国内欢喜庆祝新年时,她和同事们不舍昼夜在赶资料,就这么忙碌快一个半月,将所有的尽调资料全部整理清楚,传送回国内,等国内这边确认没有问题了,她和尽调小组动身回国。
一路长途跋涉,几经周转,他们选择港城做最后的中转站。
那时梁招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港城遇到周云川。
当时她和同事一群人拿到了行李,就要离开机场,而周云川一行人正好要进机场。
两行人一出一进,正好撞上。
四目相对,梁招月先是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弯了弯唇角,目光平静地从周云川身上划过,随后继续侧过脸和同事轻声说工作上的安排。
仿佛遇到了不相识的人,只是因为对方是西装革履的一群人,气势浩荡,才稍作停留。
实在人之常情。
他们就这么风平浪静地擦肩而过,梁招月一行人走出机场,叫了的士前往高铁站。
她们抵达高铁站的时间尚早,离高铁检票还有四十来分钟,梁招月和同事们在二楼一处相对安静些的咖啡厅休息。
只是刚坐下没一会,咖啡还没喝两口,梁招月就被一通电话叫起来了。
同事们都在闭眼小憩,周围也有不少休息的人,她在里边接电话总会打扰到旁人,只好来到外面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接。
这个电话讲了有五分钟,等她结束转身要往回走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周云川。
而他也正好在看她。
像是在那边候了她许久一般。
短时间内,两人的目光,再次隔空相撞。
只是这一次,梁招月却再也没有一丝意外。
她清楚他的出行交通方式主要以飞机为主,况且刚才就在机场遇见过,他那会的做派大概又是要出远门,她自然也就明白他出现在这边绝不是正好路过这么简单。
恐怕就是专门堵她来的。
至于堵她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算上那通电话,他们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时间果然是最佳的治愈良药,她的伤口在日复一日地愈合下,如今再见这个人已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
他看她,她也看他。
两人都颇有默契地按兵不动,就等着谁会是那个先开口的人。
最后,是周云川没忍住。
他抬脚走上前,来到她面前,盯着看看了许久,不动声色地说:“老熟人路上遇见,打个招呼可以吗?”
梁招月露出一个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就只是打个招呼?”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打破他这份道貌岸然的虚伪。
他想再见还能平和做朋友那般交谈,她却不是,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周云川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在脸上梭巡了好几遍,最终他确认,一年多过去,她成熟了不少。
如果过去的她是柔软的,那么现在的她是冰冷带刺的。
稍微一碰,都要流一手的血。
周云川敛了敛神色,颇为正经地向她提出邀请:“喝杯咖啡的时间有吗?”
梁招月低头看了下手机,笑着拒绝他:“不好意思,没有,我的同事还在等我,我得过去了。”
她就要走,周云川却不让,他也不顾这是公众场合,周围还有不少散落等待坐车的乘客,径直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握住。
梁招月刚要准备离开的动作,就这么被他摁下。
她没动,目光平静地看着不远处。
看着她冷漠不为所动的神情,周云川再一次觉得无奈,他想了想,弯下腰,微靠近她,离她耳旁只有厘米之距时,他停下,随后不疾不徐道:“我只占用你十分钟的时间。”
梁招月瞥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臂,眉眼一抬,径直望进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她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说这么令人不舒服的话,周云川拿出不知道在心里想了多少遍的说辞,淡淡笑道:“上次那通电话是你主动打给我的,但你没有给我一个答案,你说叫我不要打扰你,我为此忍了八个多月,今天在港城遇见,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梁招月笑笑的:“自然是视而不见。”
周云川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冷漠至极,他收起那副淡淡的笑意,说:“我只要你十分钟的时间,我们谈一谈。”
梁招月却是问:“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他甚是笃定地说:“有,后来我想了很久,这场婚姻开始得太匆忙,就连最后离婚也是匆忙结尾。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是否也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
梁招月想到八个月前的那通电话,他在电话里固执地要一个离婚的理由。
话已至此,这场谈话是无可避免的了。
而她并不介意给他一个理由,如果那就是他想要的话。
梁招月问:“你想怎么谈,在哪里谈?”
周云川还是不能适应这样说话的她。
太规规矩矩,也太一板一眼了。
他对她来说,连位故人都算不上,甚至连当陌生人都是没资格的。
比起从前她满心满眼全是他的模样,这样的落差实在令人不适。
但再怎么不舒服不适应,他也没有得选了。
他从不信什么神佛,可这一次的遇见却又偏偏那么恰到好处,就像是上天有意将她送到他面前来一样。
他决不能放过和她相谈的机会。
他说:“我们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臂就要走。
梁招月却没有动,固在原地。
他侧过脸看她。
她看向被他抓住的手,说:“想谈可以,你先放开。”
他难得来了兴致:“如果我不放呢?”
她抿唇一笑:“那你介意我喊人吗?”
周云川知道,她做得出来的。
他甚至在想,她现在是有什么不能做得出来的?
他缓缓放开她的手臂,而她像是等候解开这个束缚多时了,他这边刚一松,她就立马往旁边连退好几步。
那架势,就好像他是什么惹人嫌的脏东西一般。
好不容易有个照面交谈的机会,周云川不想再横生枝节,摁下那些愤怒的心绪,他说:“随我来。”
他率先朝前走去。
梁招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也抬步跟上-
两分钟后,梁招月随随他来到一间安静的茶室。
茶室的装置古色古香,同外边的那些店面装潢看起来颇有不同,梁招月想,他果然是个会享受的,临时谈个话,他都得找个这么有格调上档次的地方。
茶香氤氲中,周云川说:“想喝点什么?”
梁招月说:“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跳过这些繁琐的礼节,我们直奔主题。”
周云川看着她,莫名想到了那年她去曼哈顿找他的那个夜晚。
他说:“这次不喝点酒吗?”
梁招月朝他微微一笑:“我胃出了点问题,最近不宜喝酒。”
周云川眼里的笑意淡去,随即眉间微拧着:“你胃出了什么问题?”
梁招月说:“这和你没关系,已经两分钟过去了,你还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要紧的小事上吗?”
周云川说:“梁招月,你现在说话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一向如此,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周云川很是挫败。
从刚才到现在,两人见面说上话也不过才十分钟不到,他却觉得像是几年的时光就这么溜过去了。
他的每一句话就像是打在坚硬的石头上一般,梁招月的回应,没有一句是他所想听到的。
明明这次再见,离他们离婚也不过过去一年多。
梁招月不仅变了个人,甚至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眉眼言语间已没有他昔日熟悉的模样。
甚至,她整个人锋利极了。
一年的时间其实不长。
尤其当工作繁忙之时,这时间就细得像一条线,转瞬只在眨眼之间。
只是,这眨眼之间似乎在梁招月身上并不怎么适用。
周云川也淡了那些两人能好好聊天的想法。
当她决定离开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就该做好这份心理准备了。
知道她喝茶不怎么睡得着,而她眼底淡淡的青黑又那么不容忽略。可想而知,她最近一段时间应该相当忙碌。
周云川给她倒了杯温开水,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如她需求的那般直奔主题。
时隔八个多月,他又一次问:“为什么离婚?”
梁招月没答反问:“你心里真的没点数吗?”
周云川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在心里叹气。这一年多的时间,他没少思考过这个问题,可就算他把过去两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拖出来一帧帧慢放,他还是没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始终想不明白是哪个细节出了问题,以至于梁招月突然提出离婚。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如果我知道,你我不会坐在这里。”
梁招月想了下,问:“你觉得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提到孩子,周云川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
梁招月满意地看着他,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我两次问你这个问题,你都在逃避,你觉得我们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周云川说:“我确实不喜欢小孩,但这个理由不够说服我。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那次我去杭城找你时,当时你就该和我说再见了。”
梁招月端起了那杯温开水,抿了两口,她轻轻放下,说:“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和你离婚?”
她在笑,笑得格外的无辜。
同时,她的口吻亦是平静极了,仿佛这会两人谈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她太平静从容,倒显得他慌张了。
可周云川想,他有什么可慌张的。
他都把人带到这里来了,要是这次还要不到一个答案,那接下来他又不知道该失眠多少个日日夜夜。
周云川轻轻叹了声气,说:“我说了,我知道的话,我们现在不会坐在这里。”
梁招月说:“很多时候你精明得很,有些时候你又那么迟钝。”
周云川没做辩驳。
她说得实在在理,就是因为他太过迟钝,所以当时就那么听之任之快速离婚,事后再回想起来,其实这里边有好多问题没有弄清楚。
这场谈话比任何一场交易谈判都让他觉得疲惫无力。
周云川说:“那你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吗?”
梁招月看着眼前的那杯白开水,有条不紊地说:“我想要的婚姻不是什么各取所需,我想要的是一个家。”她抬头,淡淡笑着看他,“这个理由足够说服你吗,周先生?”
周云川顿时眉头紧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梁招月只是淡淡笑着,格外平和。
良久,他沉声说道:“那晚你来找过我?”
更直接点,那晚她是不是就在茶室外面听他们在屋里聊天?
梁招月摇头笑着说:“那条路可真难走,我一路找过去,中间还差点滑倒好几次,到了那里,却听到那么一句话,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周云川不知道,但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笑话。
困扰了他一年多的问题,最后解开的谜底竟然是这么一个被他漏掉的细节。
难怪那晚后来她的行为就变得如此不对劲。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却始终不愿细想。
一旦证实,对他而言,那这场离婚就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梁招月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到了。
她起身,说:“谢谢你的招待,不过如果下次再遇到了,希望我们都当作不认识彼此。”
说完她就要走。
周云川却出声唤她,“梁招月,如果那晚……”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她不紧不慢地打断:“没有如果,要说真的有,我想当初你没出现在那个茶餐厅便是最好的。”
她这是要从两人的遇见开始否定。
周云川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又一步很艰难地走到她面前,他低头,定定地看着她,问:“因为我无心之举的一句话,就要推翻过去的一切。”
甚至恨不得要掩盖当作不存在吗?
后面那句话,周云川没敢问出口。
后来他想,好在他没问出口,不然他得到便是梁招月更为冷漠的回复。
虽然她的回复已经算是冷漠至极了。
梁招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说:“无心之举?周云川,这四个字你说出来的真不害臊吗?他们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你却和他们那样去定义我和你的关系。各取所需!好一个各取所需!”
也是这时,她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随后全是对他的控诉:“因为你一句话,我答应和你结婚,不管不顾追到你的世界,哪怕你再三和我说,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也认了。现在你反倒来质问我,因为一句话,就要否认过去的一切,周云川,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我对你恋恋不忘,非你不可?那你实在想多了。我知道你向来掌握全局,结婚是你说开始的,关系变质也是你点头的,离婚竟然是我提出的,让你措手不及了吧?以至于一年多路上再遇见,你还在纠结早已经过去的事。”
她看着他,用着非常陌生的眼神看他,说:“过去你已经浪费了我一年多的时间,现在你又浪费了我不可多得的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周云川,你那么珍惜时间的一个人,却一直在浪费我的时间,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周云川的脑子非常的乱,它们就算是乱作一团的毛线,他始终找不到线头在哪里,也就无从下手整理。
他以为知道梁招月要离婚的真实原因会让他好受些,毕竟单是这个问题就让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一闭上眼,梦里全是他和梁招月的生活点滴,每每这个时候,就算他把自己扔在繁杂紧张的工作中都无济于事。
那些回忆那些细节点滴,就像是一个个闹腾的小精灵,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生活里的每一个领域,将其占得满满的,无时不刻在提醒他。
那些鲜活的过去,那些鲜活的记忆,那个鲜活的梁招月,是他明明确确所拥有的。
然而现在,梁招月直言不讳告诉他,他曾经拥有的、唾手可得的那些东西,却是因为他一句算不得上多认真的答复而失去。
这简直比梁招月亲手杀死他,还要令他觉得难以接受。
他看着梁招月,神情痛苦。
而梁招月神情淡淡,仿佛早已走出那段令她心力交瘁的感情,开始新的人生。
周云川永远都猜不到他会有今天。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冷眼旁观,他曾经信心满满的随时抽身而退,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像是不相信般,问:“你是那晚听到我和他们的谈话,才决定要和我离婚的?”
梁招月再一次给他一份凌厉的判决,她说:“假如那晚你没有说那句话,我是想过等那年十月和你摊牌的,和你谈谈我们这段婚姻该何去何从。“她顿了下,朝他微笑道,“可是周云川,是你亲手掐断了这个可能性。”
周云川,是你亲手掐断了这个可能性。
梁招月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周云川就那么站着,低头看着地板,至于在看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根本聚焦不了,视野所到之处全是幻影。
在港城机场遇到她,不止梁招月意外,他也意外。
自从那晚那通电话后,他勒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她,更不要去找她。一段感情轻拿轻放才是他应该做的,况且就像梁招月说的,都已经离婚了,究其过去有何意义。
往前走才是明智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在实践。
梁招月在深城所有的工作情况,都有人定期汇报给他。
他一次也没有点开看过。
不去了解她的近况,久而久之,这个人自然而然会在他的生活里慢慢淡去。
他自以为做的很好。
可所有的平静粉饰,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在港城这次偶然碰见,猛然崩塌。
而他强行要来的十分钟的交谈,更是令他一举溃不成军。
梁招月的话,就像一根根针,齐齐朝他的心脏刺去,然后扎成一个筛子。
原来,他索要的答案,困扰了他这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
究其幕后凶手,竟是那个当初说不在乎的自己。
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是助理江柏打来的,提醒他再不来机场,就要赶不上航班了。这次的项目是团队花费了近两年时间才完成的,在这么关键的一个时刻,理智和责任不允许他撇下那么一堆人,就这么不管不顾。
可是情感却让他时刻备受煎熬。
那个晚上,当姚崇景他们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是在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下说出那句话的。
周云川认真又用力地往回想,却是徒劳的,那晚的回忆,那晚的心境,全是模糊的。
他像是知道答案,却又在极力去模糊这个答案。
因为一旦真的触及心底那个最真实的答案,那么这场婚姻就不再是一个笑话那么简单。
他不愿去接受,梁招月的决绝离开,梁招月的一去不回头,以及再见时她的冷漠,完完全全是他一手促成的。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响。
周云川拿起接通,说:“我两分钟后到。”
随后,他快步走出茶室,路过咖啡厅时,靠窗偏里的位置已经没了梁招月一行人的身影。
他又匆匆下楼。
偌大的站口,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人在离别,有人在相聚,也有人默默孤独站在一旁等待。
无论周云川怎么努力去寻找,已然没有梁招月的身影。
他给江柏打了个电话,问梁招月这次的行程信息。
江柏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经一问,他就说:“梁小姐做的那趟车在三分钟前发车了。”
三分钟。
他浪费了她不可多得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而她仅仅只是用了三分钟,便轻快地从他的世界里离开,没有一丝留恋,没有一次回头。
那边江柏等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帮您订去深城的票吗?”
周云川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往出口走,说:“不用了,出发去机场吧。”
摁熄屏幕,周云川头也不回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1-3)参考网上资料
建了个微博号:俞览在码字
欢迎大家来找我玩~
62 ☪ 62
◎那就什么都不做了吗?就这么放任不管?◎
自港城无意遇见梁招月后, 周云川工作的强度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种强度不是因为工作本身造成的,反而是像他自己故意而为之,有点逃避的意思。
在见证他马不停蹄地全球各地飞行了三个月之后, 徐明恒可是吓坏了,从江柏那边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 上次新加坡那个并购项目, 临出发前, 周云川在机场碰见了梁招月, 随后耽搁了快一小时的时间才赶往目的地。
徐明恒想,那大概是那一个小时里, 两人的谈话相当的不愉快,至少对周云川来讲是这样的。
不然从前他工作再疯狂, 能有现在这般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天下开完会,难得周云川没有就此离去, 而是坐在会议室, 将窗户打开,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
他整个人看上去疲惫极了,这根烟,这个安静的时刻,是他给自己的一时松懈。
徐明恒默默看了会,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放到他面前,忍不住劝道:“别抽得太猛了。”
周云川没应声, 继续吸烟。
徐明恒陪他坐了一会, 等到他那根烟燃了一半, 这才说:“如果这么不快乐,就去深城找她吧,也才一年多,一切挽回还来得及。”
周云川眯着眼睛,吐出去一口烟,极是沧桑地说:“来不及了。”
徐明恒不明白:“怎么来不及?难道她这么快就有了别人了?”
周云川掸了掸烟灰,似有感慨地说:“那天在港城遇到她,我问她为什么离婚。”
说到这里,他就止声了,没再继续往下说,反而是陷入自我深思中,像被什么困住一样。
徐明恒心里那个着急,哪有人说话说到一半的,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额,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吃瓜最为重要。
他也确实好奇为何会是梁招月提出离婚,毕竟她那么爱周云川,怎么舍得和他离婚。
等了许久都没来等来周云川的下文,徐明恒有些着急了,他问:“她怎么跟你说的?”
周云川转过脸,他的眉眼极是深邃,落在明亮的灯光底下,莫名有几许破碎感。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还记得我们给姚崇景小孩庆贺满月酒的事吗?”
徐明恒当然记得,“那次后来姚崇景可是跟我说,他都做好准备你不会过来了,毕竟以前你就不喜欢这种场合,谁能想到那次你不仅来了,还准备了那么用心的一些礼物。”
周云川也像是被带到那个回忆里去了,他适时说:“那些东西都是她准备的,是她在用心。”
“对对对,不是你的功劳,那可是人家梁招月废了好大的心思准备的。那会姚崇景的老婆还和我们开玩笑说,你终于开窍了。”
周云川没接话,因为无从接起。
可徐明恒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夸夸其谈道:“那次大家都在开你和梁招月的玩笑,问你们什么时候要小孩,你呢倒好,不答也就算了,后来还说什么她没什么特别,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要说我你真的是活……”
‘该’字要说出口的时候,徐明恒及时打住。
周云川的神色实在难看,好像就在他说到哪里的时候,周云川的神情就变得极为不对劲了,是要小孩那段,还是后面各取所需这段,徐明恒已然分辨不清。
但他多少能猜得出来。
恐怕梁招月离婚的导/火/索就在这次里面。
至于是哪个环节导致的,这就只有周云川清楚了。
就在他好奇要怎么问才能知道时,周云川先一步说解答了他的困惑:“那晚我们几个人谈话,她过来找我,正好就听到那段。”
徐明恒第一反应是哪段啊,随即某根弦一绷,他甚是不相信地问:“你说没什么特别那段?”
周云川没回答,只是默默抽烟。
徐明恒却想,原来如此。
虽然他是周云川的兄弟朋友,但这种事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任谁听了那句话心里都会不舒服,更不用说是爱他爱到无所畏惧、不管不顾的梁招月了。
那一瞬,她大概是绝望的吧。
一心的付出与追逐,却换来周云川这么一句话。
徐明恒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手中的白开水喝得又很没滋味,他干脆也跟着点了根烟。
一时间,会议室烟雾缭绕的,徐明恒起身走到窗户旁,将窗户往外推开了些。
随着他这一推,一股风息拂进来,拂过周云川的身体,他一边感受着,一边觉得实在惬意。
如果这个时候,梁招月还在他身边,他忙完工作回去就能见到她,那得多是畅意的事。
可惜,他们好好的一个家,因为他的一句话,轰然倒塌。
徐明恒靠在窗户旁,问他:“你那话是说得过分,但是人很多时候都是言行不一的不是吗?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你好好和她说,总有挽回的余地。”
周云川却摇摇头,说:“她不一样,之前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让我滚出她的生活,这次港城再见,她的态度更加坚决,看我就像在看陌生人。我就知道不会有挽回的余地了。”
徐明恒第一反应就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就没有余地了?”
周云川将手里的烟摁在烟灰缸里,狠狠碾了碾,说:“你不了解她的性格,我要是就过去,我们的处境可能会更糟。”
徐明恒跟着着急:“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耗着吧?”
周云川扬了扬眉,望着窗外,一字未言。
徐明恒不得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就什么都不做了吗,就这么放任不管?”
周云川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点了根烟。
可能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也可能是他另有打算,总之直到两人离开会议室,徐明恒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有的只是,那堆满烟灰缸的烟头与烟灰-
从决定离婚到真正离婚的那段时间,梁招月想过很多种日后和周云川对峙的可能性。
她以为愤懑不平的那人会是自己,而周云川才是那个冷眼旁观、若无其事的人。
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梁招月却发现,真实与预想的截然相反。
随即她又觉得好笑,周云川在愤懑不平什么呢?
那晚他不是说要死得明明白白吗?为此再次遇见时,他不惜从机场追到高铁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她,那她给了他一个答案,他又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满意。
是觉得答案太过出乎意料?
梁招月不禁想到他说的那句——无心之举。
原来那般冷漠的一句话,在他看来,只是无心之举便能概括的。
梁招月摇摇头,叹了声气。
一旁的同事见她在感慨,便问:“是在为工作上的事烦心吗?”
梁招月难得没有避讳,她说:“遇到一个之前认识的人,有些感慨。”
同事便问:“感慨什么?”随即同事笑着猜测,“很重要的人?”
她摇摇头否认:“我们连朋友都谈不上,就是感慨当初只配仰望的人,回头再看也不过如此。”
同事以为是她的男神,说:“很正常的,尤其是刚出社会的那两年,随便遇到个比自己厉害的人都能把对方当作大神,没过两年,等到我们都会了,才知道其实大家都挺普通的。”
梁招月说:“是这样。”
这一年多忙碌的工作节奏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她的重点已然从感情转移到工作上。而且,人一旦找到新的目标,对于之前的挫败以及念念不能割舍的东西也会随之淡却。
更不用说,她在工作上取得的成绩,比起在感情里的患得患失,更令她有心安感。
如今在感情和工作之间,该以哪边为重,自然不言而喻。
回到深城,梁招月休息了两天,随即又投入忙碌的工作中。至于遇见周云川一事,她没和余淼提起过。
那天的偶然遇见于她而言,不过是繁忙生活里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如若是放在一年多以前,她大概会因为那场谈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惜,她再也不是那年孤注一掷的梁招月了。
就因为一时的心动,甘愿低到尘埃,只为求得对方投来一眼。
况且她自认为在这段感情里投入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既然她的一番孤勇只换来这样的一个结局,那么在沉没成本还是最大的时候,及时损止,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转而投入其他事情,是她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继那次港城机场偶然遇见,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梁招月没再遇到过周云川一次。
天南海北,人来人往的世界,他们终于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
其实刚认识的时候,他们本该就是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却因为一方有所需求,一方一厢情愿,才徒然纠缠了一年多的时光。
如今不过是回到原点。
梁招月有时候会想,当初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飞蛾扑火地迎上去。
不过繁忙的工作到底不让她有太多的时间去想七想八的。
那两年里,她仍然忙碌,国内国外四处出差。更有甚者,有一阵子她忙碌异常,完全颠覆了她以往的生活作息。
平时不管再怎么忙,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回家和余淼一起住一两个晚上,那会余淼总会开玩笑,说她搬来深城其实跟没有搬差不多,只不过是换了个工作地点。
事实也确实如此,梁招月住在酒店的频率比住在余淼家里还要多。
这时候她不得不想起周云川。
这个被她决意要从生活里抹去痕迹的人。
之所以在那种时候会想起这个人,除了工作繁忙把酒店当家住这个共同特征,还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细节。
她收拾行李箱的习惯还是完全不能脱离周云川的影响。
由于出差充满不确定性,她需要准备两个行李箱放在工位上,以便临时出差应付。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她没有太大的感觉,等到东西都收拾好了,按照清单核对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为何眼前的两个行李箱不论是东西摆放,还是包含的物品,都是那么的熟悉。
梁招月不得不用另外一种方式安慰自己。
他这个人感情方面虽然令她唾弃,但脱离情感,用理智方面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是教会了她一些东西。
比如将工作放在第一位,其他人其他事通通往后靠。
又比如在长久外出时,随身携带的必需品该怎么收拾才能更便利于自己,从而能更好的将时间放在重要的事上。
如此种种。
但梁招月想归想,但也没想太多。
她不是个习惯回头的人,一直往前走才是她信奉的人生准则。
不过这样忙碌充实的节奏,梁招月发现她似乎变得健谈了许多。
不止她自己这么认为,余淼以及同事们也都这么说她。
以前她是默默穿行在人群中,独来独往,为生计奔波;而今她照旧在人群中穿行,只是她再也不用沉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是不是跟着陆平在外跑项目多了,等她自己出去找项目沟通时,她都已经能和潜在目标公司门口保安处的大爷聊得有来有回,可以说半个小时下来,她连目标公司里的猫猫狗狗有几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以前这都是陆平和姜晨该做的事,至于她,则是站在一旁,默默在心里快速记着,等离开了再将重要信息编辑成文档发给陆平。
但现在,她已经能做陆平和姜晨的事了,以前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格外的自来熟。
甚至,周末在家,她和余淼出去超市采买,都能在海鲜区和杀鱼的大叔聊得头头是道的,最后那大叔给她挑了一条极好上等的鱼,说回去清蒸保证味道鲜美,肉质滑嫩。
那晚,那道清蒸鱼果然味道极好。
余淼笑她:“你现在是老中青一网打尽。”
梁招月夹了块鱼肉:“怎么不能是阿姨手艺好呢?”
两人工作都忙,又都不会做饭,便决定周末休息在家的话就请钟点工上门做菜。费用由梁招月支付。起初余淼不肯,梁招月便说要搬出去住,她这才作罢。
余淼说:“阿姨那么会做菜的一个人,她过来一看到那鱼都说鱼实在新鲜,看来那大叔还挺实诚的一个人。”
梁招月说:“出去买菜随便和人聊聊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余淼就笑她:“真想不到,以前你那么害羞的一个人,现在和陌生人说起话也是不怯场了。”
梁招月说:“这话我爱听,多夸几句。”
余淼又夸了她几句,随后说:“我们公司这周聚餐,可以带朋友的,你要不要和我去?”
一听这话,梁招月立马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做了个拒绝的动作:“是不是你们领导又借聚餐名义给你们介绍对象了?你自己去不要带上我。”
之前有一次,也是余淼公司周末有聚餐活动,邀请梁招月一起参加。那时梁招月正好在跟进一个人工智能领域的项目,心想余淼的同事里大概有不少这方面的专家大拿,本着工作的目的,她陪同余淼一道参加。
到了现场才知道,根本不是什么聚餐,反而是有些相亲联谊性质的。
而余淼叫上她,是因为被公司领导介绍了对象,带她过来帮自己解围的。
当时梁招月知道真相之后,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现在余淼故技重施,她说什么也不会去。
余淼说:“为什么不去?上次隔壁部门的David到现在还经常和我问起你呢。”
说到这个,梁招月就忍不住瞪她:“人家可比我小三岁,你也好意思在那边乱开玩笑。”
余淼不以为然:“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人家年龄是小了点,但其他地方又不差,你在嫌弃什么?”
“……”梁招月说,“你好好讲话。”
“我怎么没好好讲话了?我们不是在说年龄吗,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梁招月:“……”
开过玩笑,余淼又苦口婆心:“谁还没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谁还没在年少轻狂时爱过一两个渣男,总不能因为年轻时被屎糊了眼,就此被屎糊一辈子吧。”
正在吃饭的梁招月,听到这话,顿时碗里的菜都不香了。
余淼却是再接再厉:“三年了,我的宝贝啊,三年你一心扑在工作上,职位也从普通经理提为高级经理,事业上提升了一个台阶,是时候考虑下感情了吧?工作再怎么忙,总不能一直当主菜吧,是不是该找找其他调味品了?”
梁招月甚是同意地点头,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给她看:“我已经有安排了。”
余淼以为她这是瞒着自己有约会了,真是没白费她在这边口舌,可当她看到屏幕上的信息,顿时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梁招月口中的所谓安排,便是周末约了游泳和瑜伽课。
余淼:“……你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
梁招月说:“不是你说让我劳逸结合的吗?”
余淼默默闭嘴。
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天气一天天升温,万物复苏的一个时节,余淼所在的部门要去北城出差,为期二十天,一半用来工作,一半用来度假。
那天钟点工上门做完饭菜就离开了,余淼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眼珠转了转,她挽起袖子,动手盛了两碗饭,又盛了两碗汤,然后叫梁招月赶紧来吃饭。
梁招月坐到饭桌前,见饭和汤都添好了,又见余淼一副有话说的样子,不由得问:“你公司又有什么聚餐活动了?”
余淼不好意思笑着。
梁招月说:“真被我猜中了?”
余淼只是笑。
她不说,梁招月也不急,终归是会说的。
果不其然,等到两人晚餐都吃得差不多了,余淼清清嗓子,说:“我们部门下周要出差二十天,其中有十天的时间是度假,可以带家人,公司报销家属一半的费用。”
梁招月没怎么在意,问:“去哪?我接下来的安排还好,如果你想让我陪你去,我可以提前安排一下休年假的事。”
余淼没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梁招月不免觉得好笑:“怎么,你们出差度假公司还包介绍对象的活?”
余淼小幅度摇摇头。
梁招月猜不着了,说:“那是什么?”
余淼顾左右而言他地讲了一堆废话做铺垫,最后才说:“是去北城。”
梁招月听到这名字愣了那么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了,看着她,说:“是因为出差地是北城才不好直接说?”
她点点头。
梁招月浑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不过是一座城市而已,有什么可值得避讳的吗?”
余淼认真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她神色如常,像是没在说假话,于是便说:“我看你这几年工作到处出差,去过那么多地方,唯独就是没去过北城,我以为你……”她朝她眨眨眼,说,“你懂的。”
梁招月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再给自己抽了张擦拭嘴唇,说:“是我没跟你说。”
余淼问:“说什么?”
梁招月想了好一会,才说:“两年多前,我在忙科创板那个项目的时候,在港城遇到过周云川一次。”
余淼当即愤恨:“哇靠不是吧!这都能遇见,晦气。”
梁招月说:“也只有那一次,这两年多我们就再也没遇到过了。”
余淼说:“这种人还是不遇到的好,看见一次心情都要糟糕好几天。”
“也没那么糟,他那会已经不怎么能影响到我了。”至于现在是差不多平静了。
余淼确实相信,因为那会梁招月投入工作的状态不像是失恋,反倒是为自己在努力,这也是那会偶尔她会劝她再忙工作也要注意休息,却没有一次找她聊过的原因。
如果因为失恋才那般投入工作转移注意力,那么就证明那个让她伤心的人日后再出现,照旧能挑起她的情绪,这无异于是在做无用功。
但是如果是为了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淼说:“那你为什么这几年都不去北城出差?”
她所在的公司总部就位于北城,就算出差选不上北城,那平时总有需要回北城开会的时候,可她一次也没去过,想必是故意避开的。
梁招月说:“我以前和你说过他的奶奶待我很好。”
余淼说:“他奶奶联系过你吗?”
梁招月顿了下,说:“联系过,不过次数不怎么频繁,我们也就半年打一次电话。”
余淼说:“她主动打过来的?”
梁招月安静了会,继而点点头。
余淼说:“那老人家是挺念旧情的。第一年坚持还能理解,这都三年多过去了,而且都是她那边主动,挺难得的。”
梁招月深有同感,她说:“就是因为这份难得,这几年工作上的事我都避开了这座城市,因为一旦过去,我就没理由不去看看她老人家。但是要是我不踏入这座城市,那我就还有借口。”
余淼说:“我明白,你想去看她,但也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难免就要和另外一个人扯上关系,这又是你最不愿意发生的。”
梁招月确实是这么想的。
人和人之间,总会因为千丝万缕撇不开的联系,继而再次慢慢遇上。
她知道柳依棠一定会信守承诺,在她上门前去看望她老人家的时候,不会和周云川碰见。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在老宅以外的地方遇见。
为了不让这种偶然性意外发生,她径直将源头掐掉。
毕竟那回在港城,那么戏剧化的一幕恰好发生在他们身上。
是偶然,却也是警醒。
在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时,在她为自己的事业而努力向前时,她不想因为一些旁的人旁的事而分心。
余淼说:“那就不去了,我到时结束那边的工作提前回来,我们自己出去旅游。万物复苏的一个时节,人也得跟着快活快活。我们看看到时去哪里度假。”
梁招月想了下,说:“不然就去广城吃早茶?”
在深城生活了三年,梁招月还没有时间好好去广城逛逛,去那里尝尝最正宗的早茶。这三年也确实忙,项目一个接着一个,她很难拨出时间让自己好好放松下,适才余淼的那一番话倒是让她挺心动的。
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人生跨入新的一个阶段时,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广城这座城市。
在爷爷口中,那是一座非常适合定居生活的城市。
比临城还要宜居。
余淼说:“那说好了,我就不参加部分的度假了,回来陪你,你到时可别放我鸽子。”
之前有几次两人明明约好要出去游玩,临了梁招月这边却又突然要加班,不得不作罢,想来她是有心理阴影了,梁招月说:“刚结束一个项目,我明天就提交休年假申请,绝不会让你白回来一趟的。”
余淼点点头,随即又跃跃欲试提议:“如果是去广城,那我多叫几个人?”
梁招月平静无比地问:“男的女的?”
“女的男的都有?”
看她这样子,梁招月忍不住笑着说:“想接班月老的活了?”
余淼说:“怎么能是接班呢,又不用认真,玩玩也不是不行的。”
梁招月说:“暂时没想玩。”
余淼说:“你看看时间一晃而过,我们都快奔三了,此时不玩更待何时,人生大好的时光怎么能只有工作一件事呢。”
梁招月还是不为所动。
余淼说:“不管,我都放弃补贴福利回来陪你出去玩了,在安排一事上你得听我的。”
话落,还没有等梁招月说话,余淼已经拿起手机打电话。
那边电话刚接通,梁招月便听到她夹着声音说:“David,这个月中旬有没有空啊……”
梁招月听着,无奈摇摇头,却也随她去了。
她说得对,人生大好的时光,总不能只被工作所包围。就算不想谈感情,但多认识些朋友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多条朋友多条路,以后要是工作上有什么需要麻烦人家的事,也好讲话。
想罢,她起身收拾餐桌,至于余淼想联系谁,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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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 63
◎我们不算离婚,我们应该是异地分居。◎
距离那天和徐明恒谈话过去一个多月, 周云川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和梁招月的关系。
事情没个头绪的时候,他就喜欢用工作来麻木自己。
对他来说,工作是唯一一件他能全局掌握, 就算再头疼困扰也能想出办法解决的事。
感情不然,这方面是他一直以来的盲区,以前没想过触碰感情, 也就无从谈起和了解。如今经历感情的失败, 而且还是经由他一手促成的情况下, 周云川第一次觉得棘手。
这种棘手是无奈的, 是毫无解决办法的。
不仅没有模版能让他借鉴,与此同时他身边也没有学习的例子。
他的几个朋友里, 感情方面算是顺利的只有姚崇景一个,但姚崇景的情况不同, 他和姜瑶从高中起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两人的感情一直断断续续, 哪怕是吵得最凶, 闹得最狠的那几年,只要姚崇景稍微一低头,姜瑶那边还是有退路的。
但他和梁招月的情况不同。
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就连变质时,他和梁招月的感情付出都不是对等的。
更不用说,梁招月的性子是那么决绝烈性的一个人。
如若被梁招月爱上并离婚的人不是自己,说句实在的话, 周云川很喜欢她的性子。
愿意的时候飞蛾扑火般投入,不愿意的时候, 拍拍手起身一去不回头。
或许, 有人会说这样的性子太过极端。
周云川却觉得这是一种自我的潇洒。
付出时倾其所有, 放下时轻描淡写。
但是如果这种潇洒是针对他的,那他也由最初的欣赏喜欢转变成现在无可言说的苦楚。
毕竟被浓烈情感包围在意过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就此被丢下。
每每这种时候,周云川就在想,那时轻易答应梁招月离婚是不是一种错误。
这种想法甫一冒出,随即又被他推翻掉。
她那时已经决意离开他,而且是非走不可,强行将人留下来,两边再彼此折磨不得安生,不是他会做的事。
而他也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因此,梁招月获得自由,可以自如追求自己的生活和事业,而他迎接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困苦折磨。
就是在这么焦灼无可解决的状态下,周云川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让他前去港城一趟。
电话里,母亲并没有说找他过去所为何事,以前这种时候,周云川总会问清楚,因为父亲周霁华知道自己叫不来他,所以便通过母亲来找他。
这次,周云川却没有询问的心思了。
现在对他而言,父亲周霁华已经不是那么面目可憎的一个人了。
他依旧厌恶父亲,却在这种厌恶中,他逐渐向父亲的某些行为靠拢。
周云川处理了手头上几个比较重要的事,随后分配好工作安排,他挪出一周的时间在港城停留。
飞机在港城机场着陆,从机场走出来的那一刻,周云川不禁想起半年前在这到梁招月的场景。
原来时间过得是如此之快,距离上一次见面竟然足足过去半年有余。
而这半年的时光里,他困闷难为,过得水深火热;梁招月在深城却是过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资本市场随着注册制这一改革方针的宣布,又开始鲜活起来,作为科创板及注册制下第一批申报的企业,每一家券商投行都想在这历史时刻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梁招月所在的银海证券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过银海证券那边发来的文档,她的行程可谓不是满满当当的,拜访客户、参加酒席应酬,她几乎是把全部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尽力而为不够,要全力以赴才是。
她就是这么认真的一个人,只有一丝机会,她就会紧紧抓住不放。
对待感情和工作,她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可是工作不会让她失望,选择权都牢牢握在她手中。
感情却不是。
周云川想,他们的那段感情她一直把选择权放在他手中,然后一次次试探,最终她试探得累了,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她便收回选择权,彻底远离他。
去往母亲住处的路上,司机安静开车,周云川坐在后车座,望着窗外。
他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两人在一起经历的第二个元旦,梁招月曾问过他,要不要来港城来看望母亲。
那时他怎么答复来着?
他好像说不用。
这一不用,倒是一语成戳,现在无论他什么时候来看母亲,都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前来了。
思绪万千,时间悄然而过,没一会,车子在一栋小洋楼面前缓缓停下。
周云川下车,站在门口望着这栋小洋楼许久。
他憎恶父亲对感情的不忠,非要脚踏两只船、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搞得这般支离破碎,却做出一副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模样。
可当他自己面临感情的失败,这时候,他又在想,这里是不是父亲能留住母亲最后的地方了?
他看了许久,久到屋里的人察觉他的存在,出来查看情况。
历经一年多的休养,母亲的脚和手已经恢复完好,只是年纪到底上去了,伤筋动骨的事想恢复到身体原本的水平,实在有些难度。
她站在门口朝这里看了一会,知道是他到了之后,走下楼梯,要往这里走来。
屋里父亲拿着衣服追出来,帮她披上,扣好中间的纽扣,然后牵着她的手朝这边走过来。
这幅画面看着莫名温馨和谐,倘若不去计较这风平浪静下的那些龌蹉,周云川会觉得,这样从年轻互相扶持到年老的爱情,是会让人羡慕而向往的。
可惜父亲一手捣毁了这样的美好。
就像他一手造成自己和梁招月的离婚一样。
这点,他和周霁华是一样的。
犯的错误截然不同,但结局却是无一例外的自作自受。
父亲和母亲来到面前,孟望夕看着他,说:“怎么到了都不进来,在想什么事?”
周霁华也看着他。
周云川第一次没有对他冷眼相待,他只是目光平静地划过父亲,落在母亲身上,说:“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
孟望夕知道他爱工作如命,很是感慨地说:“工作的事先放一边等你回去再处理,现在回来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云川没有反驳,而是轻轻嗯了声,有种疲惫过后的认命。
孟望夕和周霁华都有些意外。
一方面是从前只要周云川一过来,周霁华也在的话,他大概会就此离去;另一方面则是,他个人相当排斥把来这里说成是回来。
回来通常指的是回自己的归属地,比如家。
周云川从没把这里当成家看过,相反,他一直认为这是困住孟望夕的牢笼。
可这次,两方面的担忧都没有发生。
但孟望夕和周霁华也明白,他现在离婚了,还是被离婚的一个状态下,恐怕他的心思都在离婚一事上。而且人经历过感情的折磨,在里面走过一遭,很多心境都会发生变化。
孟望夕和周霁华相视一眼,最终由孟望夕说:“家里阿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也累了,先吃饭,其他事等会再说。”
周云川点点头。
三人进屋。
饭桌上,孟望夕没怎么动菜,而是看着他吃,见他盘里菜没了,或是汤快喝完了,她随即就帮他补上。
周云川不习惯这样被照顾的感觉,除了这些年他和母亲的生疏,还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熟悉感。
以前只要他工作加班晚回家,梁招月总喜欢坐在他对面看他进餐。
那会他说这样被她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她却说这是监督他好好吃饭,免得他应付了事,搞坏了身体。
她不止看也会做,比如帮他夹菜,舀汤。
或许是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过太多次,他倒没有先前那些自以为的不自在,相反他是喜欢她陪自己吃饭的,哪怕是看着也算好。
那样万籁寂静的一个深夜,有人陪他吃饭,对他嘘寒问暖,是他工作繁忙一天下来的最好抚慰。
可是这样温馨的日子,最后还是被他弄丢搞砸了。
现在看着母亲眼底满是关切的样子,周云川喉咙越发苦涩,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就这么没了滋味。
见他吃了没几口就不再动筷子了,孟望夕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说:“是吃不习惯吗?我让阿姨再另外做几道菜?”
周云川说:“不用,够了。”
一旁默默不作声的周霁华忽然说:“是我坐在这里让你吃饭不自在了?”
换做以前,这话一出,两人八成是要吵几句才肯罢休的,今天周云川却只是极为宁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周霁华挑眉,看了眼孟望夕,孟望夕朝他摇摇头,意思是有事等会再问,先把这顿饭吃好。
三人像今天这样好好坐下来吃顿饭的场景,自从那年被周云川撞破自己在外的那些破事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周霁华再怎么不识时务,也知道这种时候他要做的便是闭嘴当个透明人。
父亲关心儿子这般寻常的事情,不适合发生在他和周云川身上。
想必周云川也是这么想的。
他今天能如此平和,不过是现阶段他被自己的事搞得心力交瘁,一旦他恢复过来,他们父子的关系依旧紧张。
想了想,周霁华还是让阿姨多做了两个菜。
吃过饭,三人在客厅坐了一会,随后各自上楼休息。
周云川这一觉睡得实在沉,径直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来。
这一年多以来他就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的觉,那会总觉得解开梁招月为何要离婚的困惑后,他会睡得踏实舒服些,不曾想,知晓真相之后,那才是他真正失眠的开始。
失眠最厉害的那段时间,他甚至去看了医生,企图借用外力来迫使自己入眠,却是徒然无果。
他醒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他靠在床头醒了会神,拿过旁边桌子上的遥控器,拉开窗帘,没一会,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帘推开的缝隙泄进来。
起初是小小的一束光亮,随着窗帘向两边拉开的距离越来越大,照射进来的阳光也从原来的一小束,变成了一大片。
光亮实在刺眼,周云川抬手挡住双眼,适应了好一会,这才放开。
阳光照在身上,温度极为舒适。
这样美好的一个上午,如果梁招月在这里的话,她应该是极为欢喜和兴奋的。
她那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大概会因为这些阳光开心上老半天,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她趴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的模样。
周云川想着,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孟望夕,问他起来了没有,需不需要准备他的午餐,还是要晚会再做准备。
周云川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他一边掀起被子下床去给孟望夕开门,一边苦涩一笑,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想她而已了。
幻想她在自己身边时,那大概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他也只配这样了,多让人无奈又无力的一件事-
此次周云川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孟望夕和周霁华看着难免觉得哪里不安。
好在周云川的状态还算不错,每天早起晨跑,中午在书房看书写字,傍晚了再去外边走一圈,俨然一副度假休憩的模样。
见他这样,孟望夕也不好和他说事情,一直等到他留在港城的第五天,知道他大概也快回北城了,才说了此次找他过来的事。
孟望夕说:“你奶奶和我说你这一年多以来过得不是很好。”
周云川反问:“您看我像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她认真打量了他许久,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随后她给他斟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说:“以前来你每一次过来,虽然每次都是心情沉重,大多时候你会和你父亲吵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可是那时候你眼里的光芒至少还是在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从前那种意气风发坚定的东西了。”
周云川说:“可能是我最近事情太多,没休息好。”
孟望夕却摇摇头:“这一年多我一直没问过你和招月的事,我想我等到现在问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说:“你奶奶和我说过,你匆忙结婚是不想让她为你的事操心,但是和招月相处的那一年多时间里,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那孩子的。怎么就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周云川盯着眼前的那杯茶沉默了许久,才说:“是我的问题。我没给她安全感。”
闻言,孟望夕说:“既然是你的问题,我看你也还在意那孩子,有没有想过把她追回来?”
周云川看了看她,问道:“当初父亲强行把您追回来留下的时候,您是什么感觉?”
孟望夕说:“我们的事情和你不同,没有可比性。”
他却不怎么觉得,周云川说:“你们都在说让我把她追回来,可是事情不能这样看待的,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做,我做不到去打扰她。”
孟望夕说:“不是打扰,你不想打扰,但可以有别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周云川蓦地就笑了,他说:“如果我的出现本身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打扰呢?”
孟望夕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愣了好一会,才说:“那孩子的性格……”
梁招月性格怎么样,她没往下说,但周云川却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他说:“是不是很像您当初的样子?”
孟望夕没言语,只是轻轻叹了声气。
周云川起身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的风景,说:“当年父亲一意孤行将您追回来,不顾您的意愿强行把您留在身边。这段时间我经常想,父亲这样做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么您呢?您得到了你想要的吗?这时候我又会想,倘若我也像父亲一样,不管不顾就追到深城将她强行带回北城留在身边,那我和她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应该会更糟一步。而且以她的性子,大概她会恨我。”
周云川转过身,看着坐在茶桌旁的母亲,说:“父亲认为有爱才有恨,所以将您留下,我却不赞成,我宁愿她把我看成陌生人,也不愿她恨我。”
孟望夕想,她和周霁华的关系到底是影响到他了。
他说了这么多,无一不在透露一个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一段以感情为基础的关系。
当他享受被爱的时候,他根本不用去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梁招月会包容他。
但是当梁招月收回这份爱的时候,他想去考虑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根本无从下手。
以前,他排斥感情,如同拒绝洪水猛兽般。
而今他被感情淹没,沉溺其中,却因为最初的排斥,忘记学习怎么呼吸了。因为不会呼吸,他只能一步步被沉没,做些无所用处的挣扎。
孟望夕说:“一段良好健康的关系,必然是由双方付出的。谁都怕对方受了委屈,都想给对方更多更好的情感回馈,这样的感情才是细水长流的本质。”
周云川没说话,似乎在思索这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孟望夕又说:“我和你的父亲的事属于我们俩互相折磨,他背叛我,我也背叛他。我们是在事态最糟糕的时候选择了一个彼此相对能接受的方式生活。可你和招月不同,你们的问题不关第三个人的事,纯属是你的错。那孩子能和你生活一年多,最后却要离开你,你现在要做的时候就是想想怎么弥补这个错误,将你们的生活拨回原来的位置。”
周云川沉默了良久,才说:“再说吧。”
孟望夕适时提醒他:“别拖太久,时间是不等人的。你觉得可以慢慢来,可是她的时间是流动的,除了你,她还会遇见别的人。”
周云川神色倏的变得严肃,孟望夕又说:“你父亲当年也觉得我非他不可,我就认准他一个人了,哪怕他在外面胡来,我都会乖乖在家等他,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了。”
她说:“云川,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待一个人。”-
从港城回来,周云川再次回到繁忙的工作状态中,至于孟望夕和他说的那些话似乎被他抛到脑后了。
为此,柳依棠很是恨铁不成钢。她本以为她的话周云川听不见去,那孟望夕这个过来人的话,周云川多少能听得进去些。
毕竟他父母就是个摆在面前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他的父亲就是太自以为是,屡次三番触犯孟望夕的底线,以为孟望夕会一再包容他,谁知道,后来孟望夕在外面也弄出来一个孩子。等事情被捅破的时候,孟望夕说什么也要离婚,那会周霁华才觉得慌了,不折手段也要把孟望夕留在身边,就连不是自己血缘的女儿也甘愿认养在名下。
而现在,虽然周云川和梁招月的事情还只是两人之间的问题,但时间一旦长了,保不齐真的等日后再见,梁招月身边真的会有其他人,甚至还有一个会叫周云川叔叔的小孩。
那时候,周云川才真的是欲哭无泪、追悔莫及。
柳依棠心里实在着急,然而周云川和个没事人一样,照旧早出晚归工作。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用拐杖敲敲这个孙子的脑子,里面到底是不是灌满了水,不然怎么都离婚两年多了,还能那么无动于衷。
其实,周云川也并非那般无动于衷。
比如每时隔半年她给梁招月打电话的时候,那天通常周云川都会提前回来。
这次亦是。
那天下午三点多,本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周云川早早回到香山麋院。
看到他,柳依棠故意挤兑他:“不用上班了?”
周云川神情不变,说:“今天没事,早点回来陪您说说话。”
柳依棠说:“我这老婆子就是这样子了,你不用特意回来看。”
周云川假装没听明白她话里的不满,上前搀扶她的手走到院子坐着。
这两年,他的性子真的是越发稳重了,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泰山崩于前他都能泰然自若。
可他这种性情又隐约有种自暴自弃的意思。
柳依棠说:“这次又想让我帮你问什么?”
也是这时,周云川的神色才有了那么点色彩,他说:“您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负责听就可以了。”
“你是没这个权利要求我问什么,要不是你自己作,哪里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听老婆讲话,还得靠她这个老人家,真是丢人显眼。
周云川认真接受批评,并不反驳。
大概是这两年来说得也累了,柳依棠也没再奚落他,只是说:“年年都讲那些话,我都讲得累了,招月应该也累了吧,我也不想让她为难,今天这通电话不会讲得太久。”
周云川默了数秒,说了声好字。
柳依棠原本还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就别管太多了,大概是他应得不假思索,没有为此提出什么异议,她当即气得拿起拐杖敲他两下:“你还真的是……不管棺材不落泪是吧?”
周云川说:“医生说您平时不要动气,免得气坏了身体。”
柳依棠说:“原来你也知道医生要我保持心情愉悦啊,可有你这么个不开窍不听劝的孙子,我哪能开心得起来。”
周云川说:“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柳依棠:“……”
她重重叹了声气,说:“你就是认准了我会给你打这个电话,哎,你要明白,奶奶是被你吃准了,可招月那孩子不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那么有主意的一个孩子,脾气硬起来连奶奶都觉得害怕,你倒好把人气走了,竟然还能无动于衷这么多人。云川,我真的很想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周云川看了看她,露出一丝苦笑:“如果不是喜欢,今天我就不会回来了。”
他下午本来要见个很重要的客户,却因为行程和柳依棠这边要给梁招月打电话的时间撞上,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拿掉了这个行程。
柳依棠朝他摇摇头,说:“打打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但是你要知道,奶奶也不知道还有几年了,这个电话奶奶还能帮你打几次。到时你就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周云川说:“您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做什么?给你打电话?”
还没等周云川说话,柳依棠拨通梁招月的电话。
响了没两声,那边就接了。
柳依棠看了眼周云川,随后收回视线,点开免提,笑着说:“招月,下班了吗?奶奶没打扰你工作吧?”
这个电话断断续续讲了一个小时,话题内容照旧围绕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展开。大概是半年一个电话,时间攒得够久,能讲起来的话就特别多,话题落空了,柳依棠总有捡起来的时候,是以,周云川很快便能将梁招月这半年的近况了解个大概。
其实他对梁招月的生活和工作一直一清二楚。
可是靠旁人的归纳总结,远不比上听筒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更让他有真实感。
纸上的文字还是太浅,不足以装下梁招月那么鲜活的一个人。
唯有声音,唯有听她就在耳边的声音才让他觉得,她还在他身边,他们也从未分开。
一个小时过去,电话也终于迎来说再见的时候。
柳依棠到底不忍,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周云川,说:“招月,要是工作不太忙,回来看奶奶一趟吧,奶奶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变样。”
梁招月的声音徐徐从那边传过来,她说:“最近工作有点忙,等忙过这段时间了我再回去看您。”
可是,电话两端的三个人都知道。
她的工作永远在忙,她说的过段时间,永远是下一次打电话的说辞。
她根本不会来北城。
这几年她在深城工作,出差经过那么多个地方,唯独不踏足北城。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挂断电话,柳依棠说:“满意了吗?”
周云川淡淡笑出声,那笑容并没有多少欢喜,他说:“她过得不错。”
“能不欢喜吗?没有失望的人,只有有奔头的生活,换谁都得满意。”
“您要一直这么奚落我吗?”
柳依棠呵了声,说:“原来你听得出来啊,我以为你一直耳聋呢。”
周云川说:“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真听了。”
“听了有什么用,要去做才是实际的。”
周云川靠在书桌旁,闻言,他转过脸,看着窗外,北城的冬天外边一片萧瑟,他说:“我在等她气消的时候,她气消了我就去找她。”
柳依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你知道她什么时候气消?”
“应该快了。”
柳依棠以为他在开玩笑:“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周云川说:“以前她和我说过,她真正放下一件事情要花三年的时间。”
柳依棠匪夷所思:“所以你这么多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
他点点头,说:“我在等一个时间,等一个我们都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好好谈我们的事。”
柳依棠冷笑一声:“你在这边自顾自做决定,自以为是,你怎么知道她能等你三年?”
周云川扬了扬眉,说:“她工作晋升这么快不就说明这些年她一心只有工作这件事吗?”
“她是一心一意只有工作,可你不能保证旁边的人就不是有其他心思。”
周云川摇摇头,说:“她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柳依棠乐了:“你又知道了?”
周云川没说话。
柳依棠又说:“你啊,算了,反正我能帮你做的都做了,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周云川说:“您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柳依棠心里又是气:“你有数你在这蹉跎岁月?有时我真想骂醒你,人家招月和你离婚了,说难听点,那是你前妻!你以为你真的到时过去找她,她能正眼看你一下?”
周云川说:“我们也不算离婚吧?”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说:“她在深城,我在北城,我们身边都没有别的人,唯一的目标都是将工作做好,我们这样应该叫……”他想了下,说,“我们应该是叫异地分居?”
异地分居?
谁家前夫前妻离婚,换个地方生活就叫异地分居了?
柳依棠很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周云川,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待会家庭医生来给我检查身体,你也先别回去了,让医生瞧瞧。”
周云川说:“我公司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
柳依棠却是放心不下,跟在后边,说:“回头你有空还是去找个医生看看,我看你这精神状态实在是……”
她话还没讲完,周云川便转身打断她,说:“我和她的事我心里有数,您好好注意身体,过段时间我会带她回来看您。”
柳依棠:“……”
这话听着怎么让人莫名觉得心里慌张呢?
她看着周云川离去的身影,不得怀疑,周云川真的能把梁招月带回来吗?
他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作者有话说:
某人自欺欺人是有一套的……
64 ☪ 64
◎你真的对他死心了吗?◎
半个月后, 等余淼从北城结束出差回来,梁招月开始正式休年假。
这是她这三年工作以来,休过最长的一次年假, 一提就是十天,算上周末,她有近半个月的假期。
这一举动可惹来陆平和姜晨的好奇, 纷纷前来关心她是不是怎么了。
梁招月说:“淼淼正好有假, 我们准备出去玩几天。”
听说是这样的一个安排, 两人都松了口气。陆平说:“是该好好放松一段时间了, 这次休假就好好玩,你和小晨做好工作交接, 她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再来找我, 不影响你休假。”
梁招月说:“谢谢师父,谢谢晨姐。”
姜晨说:“客气什么, ”又问, “准备去哪里玩,就你和淼淼两个人吗?”
梁招月说:“去广城,那边的早茶挺不错的,惦记了很久。到时还有淼淼的几个朋友一起去。”
姜晨哦了声,暧昧兮兮地撞了下她的手臂,说:“有没有男的啊?”
梁招月:“……”
陆平说:“小晨关心的是,你看看我家最小的娃现在都上幼儿园了, 你们俩可得抓紧。”
姜晨很是无语:“师父,就不能纯粹谈恋爱吗?非得生孩子?”
姜晨和余淼一样, 两人都是享受谈恋爱的感觉, 享受恋爱中能带给她们的情绪价值, 至于结婚生孩子那是根本不考虑的。
陆平也知道,便说:“你的想法我尊重,但是招月喜欢小孩我是看得出来的,你们哪回去我家她不是抱着我小女儿不放?”
姜晨和陆平双双看向梁招月。
梁招月低头假装在整理资料,不参与她们的话题。
姜晨说:“反正我觉得结婚生孩子多累人,还是自己一个人无忧无虑自在。”
陆平说:“一个人的生活固然美妙,两个人过日子也不错。”
梁招月默默听他们彼此辩驳,不发表任何评论。
最后两人双双看向她,要她站队,梁招月扬了扬手里的报销单,说:“我前两周的报销单还没处理掉,助理又请假了,我去财务部一趟。”
随即她落荒而逃。
姜晨抱着胳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是心里还有顾忌呢。”
陆平也深有感慨:“之前合作过的几个项目,不少人想追她,她一个也看不上,是起点太高了,其他人入不了眼?”
姜晨撇了撇嘴,说:“不就有几个臭钱吗?哪起点高了?”
陆平说:“人家一天的进账我们得拼死拼活一年,这臭钱给你你要不要?”
姜晨倒是没声了。
金钱面前,要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
最后她很是嫌弃地说:“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人财两空,我才不羡慕呢。”
陆平也是想不明白,哪有人倾尽家财离婚的,他说:“就希望这次她度假能玩得开心点,也紧绷三年多了。”
姜晨说:“这种时候就很需要来一段邂逅了。”
陆平说:“真是时代变了,大家的想法越来越新潮了。”
姜晨笑着说:“所以师父下次别用你那套结婚生小孩的理论了,现在我们这一代谁还想生孩子,好好投资自己不是更省事?”
这边梁招月跑了一趟财务部,交完报销单回来,只剩下姜晨还在工位上,至于陆平早就人不知所踪了。
梁招月望了一圈没看到人了,这才放心地去接了杯水回到座位,坐下没一会,一旁的姜晨滑动椅子来到她身旁,说:“招月,别听师父说的那些话,老一辈的思想就是结婚生孩子这一套过时的理念,他如今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也想别人和他一样,没劲。”
梁招月没忍住笑,打趣道:“师父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说啊,就是说得委婉了点,毕竟是师父,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随即又说,“真的,趁着这次休假,要是有合适的,约着玩玩也挺好的。”
玩玩?
梁招月不禁想到余淼也是这么说过。
两人对于感情一事都是抱着玩玩的理念,从未想过认真。
梁招月便想到了那个人。
只可惜她是个较真的。
但她也知道姜晨和余淼都是为了自己好,便说:“我看看。”
姜晨以为她听进去了,说:“真的,不抱着结婚生孩子的婚姻去谈感情真的特别爽,一旦你尝到这个滋味绝对上瘾。”
梁招月就问:“有多爽?”
姜晨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就跟你逛街买衣服,一下子看上好几件,哪件都不想放下都想带回家,就是那瞬间的满足感。”
梁招月听明白她的意思了:“你这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家?”
姜晨:“……”
玩笑归玩笑,梁招月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好好考虑的。”
姜晨说:“心理道德感别那么重,”看了她一眼,又小声说,“离婚怎么了?离婚就没有谈恋爱的自由了吗?”
梁招月抿唇笑:“要不你也休个假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感觉你和淼淼在一起的话肯定一路都是你们的笑声。”
姜晨无奈耸耸肩:“我倒是想,手上还有好几个项目呢。跟淼淼说一声,下次我再和你们约。”
晚上梁招月回到家,和余淼说了这事,也包括姜晨说的那些劝慰自己的话。
余淼说:“你看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对劲,你就是太较真了,心理压力太大。其实没什么的。在那样的一个状态下,你都能把工作做得这么出色,感情的事也一定可以。”
梁招月说:“就不能是我现阶段不想谈感情?”
“你这话我信一半,另一半我是不信的。”
“怎么说?”
从梁招月当年离婚来到深城,除了那次电话知道她离婚的消息说过几句话外,余淼就没再和她谈过离婚的事,也没谈过周云川这个人。
那时候梁招月一心奔波在工作上,谈论的话无非是阻碍她搞事业的步伐,余淼见她状态也还行,便就没有找她聊过。
时隔三年,她觉得也是时候说说这些事了。
余淼说:“你对他真的死心了吗?”
梁招月笑道:“不死心我能离婚来深城?”
“你这样子让我想起当年你离开临城的样子,那会你知道父母那边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所以你毅然到北城读书,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这次你处理这段感情的态度给我的感觉和那会的情况太像了。”
梁招月安静了一会,诚实回道:“确实有一点,不要我的人,我会离他们远远的。”
余淼便问:“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逃避?”
梁招月想也不想:“为什么不能是快速让自己抽身而退?”
余淼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看来是我多虑了,”又说,“那为什么这些年都不谈恋爱?”
梁招月说:“谈恋爱也是看感觉的,没感觉怎么谈?总不能大马路上随便抓个人就开始走程序了吧?”
“是吗?我之前的那几个同事你就没看得上的?”
她摇摇头。
余淼想了下,又说:“那你之前做项目遇到的那些人呢?全都看不上?”
梁招月有点欲言又止。
见状,余淼说:“难不成有心动的,但没好意思告诉我?”
梁招月再次摇摇头。
余淼就好奇了:“那是为什么?我看那些个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怎么就看不上?你不会是因为上一任的条件太高了,导致你选择的阀值也跟着高了?”
梁招月斟酌了好一会,说:“他们太乱了,”她拧着眉说,“那些人个个表面精英打扮,私底下什么都乱来,不行,我感情洁癖。”
她没明说,但余淼也大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金融圈真这么乱?”
梁招月很是复杂地点点头:“就是这么乱,有一次在酒店我和几个同事晚回来还撞见过一次。”
余淼顿时吃瓜心态:“怎么乱你说说。”
梁招月:“……”
玩笑开过,余淼又说:“既然你们圈太乱,那看看我们这种搞技术的总行了吧?那一个个都挺老实的。”
梁招月说:“你确定他们老实?”
“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在公司关系比较好的几个男生情况还行,工作往来那么多年,要是私底下是什么混蛋样,不能好几年都没什么绯闻传到我这里吧?”
梁招月说:“就这么想做红娘?”
余淼说:“那倒没有,你要是至今没谈过恋爱我才不管你,可要是你因为上一段感情拖到现在也不想谈,那就另当别论了。”
梁招月想了下,问:“你这次叫了几个朋友一起过去?”
“算上我们,六个人。”余淼说,“三女三男,一对在暧昧中,我那个是我钓着玩,至于另外一个人吗,就是那个David,他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你要是有意思就自己深入挖掘,没兴趣的话,那就晾着,咱以后再多出去走走,总能遇上一个聊得来的。”
梁招月本想说没必要深入了解了,转眼又想到要是这会真这么说了,余淼指不定回头要怎么关心自己,想想也就罢了,委婉说道:“万一事情没有按照你预期的发展,你和你朋友会不会很尴尬?”
闻言,余淼说:“不会,感情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总不能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就要有所愧疚吧?那我岂不是要对很多人愧疚?”
“……”
梁招月无语了一会,说:“攻略做了吗?”
余淼笑眯眯的:“那个David全包了。我们坐享其成就行。”
梁招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这是找了个免费劳动力?”
余淼不甚赞同:“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说是免费劳动力。”
梁招月突然很为那个David感到同情-
两天后,几人出发。
由于六人都会开车,加上深城离广城也近,为了出行自由和方便,他们开了两辆车过去。
那对正在暧昧中的一辆车,余淼和梁招月则和另外男生一辆车。
余淼正在钓的那个男生叫应彻,戴着副眼镜,个子很高,身形清瘦,明明该是充满书卷气的,但那双眼睛和你对望时,又觉得格外深沉,为此,梁招月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这个人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看着就不好招惹。
她随即又去看余淼,余淼一副老娘最潇洒的模样,她突然有些担心,余淼这次真的能玩玩就拍拍手走人吗?
“招月?!”
听见有人喊自己,梁招月一瞬回神,喊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还在担心的余淼。
梁招月说:“怎么了?”
余淼叹了声气,说:“应彻开车,我坐副驾驶,你和David坐后面?”
梁招月看向应彻和那个叫David的男生。
应彻只扬了扬眉,看样子他什么安排都可以。
至于David则是说:“我开车也行。”
余淼说:“不行,我只做得惯应彻开的车。”
梁招月:“……”
应彻轻轻咳了声,但微微抿起的嘴角似乎是很乐意听到这话的,而余淼这会还沉浸在自己的‘深明大义’中。
梁招月看着,再次为她默默担忧。
深城到广城大概要开两个小时的车程,六人在路上走走停停,抵达广城时,是中午12点,比原本预计的慢了一个小时。
被余淼叫David的男生,本名叫黄宇平,人也瘦瘦高高的,脸型偏稚嫩,虽然出来工作三年多了,但看着很像大学生。
这一路,梁招月没少和他说话,如果说他给人的感觉是乖巧不善言谈的,那么实际接触了才会发现这人不仅很会说话,还是个时刻不会话题落地的。
有好几次,某些话题梁招月都没想到该怎么进行下去,正尴尬的时候,他又会巧妙解围,以一个轻松愉悦的方式让话题继续。
梁招月虽然对他没感觉,但还是挺喜欢和他讲话的。
是以,到了广城,她对他倒没了那些应付的心思,她甚至觉得这个朋友是可以结交的。
搬行李的时候,几个男生主动走在前面做苦力工,三个女生落在后边帮忙拎小包,余淼趁机走到她身旁,撞了下她的胳膊,说:“看不出来嘛,你们聊得挺好的。”
梁招月说:“他说话的方式让人很舒服。”
“那有希望吗?”
梁招月没回答。
余淼说:“要出来玩十天呢,慢慢来。”
她给了台阶,梁招月也就没接着往下说了,难得出来游玩,没必要闹不愉快。
前三天六人在广城走走停停,几乎将广城几个比较地标性的景点都走了个遍,又归功于David的攻略做得好,此次过来,他们在吃的方面都避开了网红餐厅,David带他们去吃的地方都是一些看起来很简陋的路边小店,但这些小店的食物尝起来,却比那些盛名在外的餐厅还要来得好。
这时,余淼就说:“你看多细致的一个人,就这你还不动心,不是我说你,你和那个谁出去外面吃饭的时候能被照顾到这么细节的地方吗?”
梁招月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的谁,故意抬高了些声音,说:“你怎么对那个谁恋恋不忘?”
当时他们正穿行在沙面岛里边,前边的应彻听到这话,不由回头看了眼余淼,余淼顿时心虚,皱眉扑在梁招月身上,说:“你再乱说话,我咬你啊。”
梁招月笑笑的:“我乱说了吗?”她看了眼应彻,后者正好也看向她,她便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余淼,说,“难道你没对那谁恋恋不忘吗?”
余淼恨得痒痒,和梁招月闹做一团。
梁招月笑着躲着,午后的微风吹拂而过,走在鲜花盛开的路中间,三年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原来生活还能这般轻松。
他们在广城玩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九点的时候,一行人开车前往顺德。
一路上,六人又是走走停停,依旧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才抵达目的地。
在下榻的民宿放完行李,他们出发去吃煲仔饭。
他们要去吃的那家店是远近闻名的,尽管他们避开了中午用餐的高峰期,晚了半小时才过来,可到了那边才发现人格外多,甚至还排起了长队。
几个男人前去排队,三个女生在一旁坐着休息,余淼和另外一个同事八卦暧昧进度,听到进展良好时,她不得不说梁招月:“你看看你,真是木头一个不开窍。”
梁招月正在回复工作信息,听到这话,她打完字收起手机,说:“你就开窍了?”
余淼说:“我怎么就不开窍了,我不开窍我能游戏人间这么多年?”
不远处排队的应彻不像另外两个人时不时看手机,相反他倒时不时朝她们这边看来,至于看的谁,一目了然。
梁招月说:“有时你也该收收心了。”
余淼说:“我才不,上天给我了这么好的一个容貌,我不多玩几年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女生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
梁招月看了对方一眼,说:“咱别和她学,小心栽跟头。”
那女生似乎听出梁招月的画外音了,说:“淼淼,你要小心了哦。”
余淼奇怪地看着两人,说:“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齐齐说:“没说什么。”
余淼:“……”
排了半小时的队,总算轮到六人。
梁招月点了份排骨腊味饭,等餐的时候,她手机响了,是陆平来电。
梁招月知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陆平绝不会在这个联系自己,她和众人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到外边接。
是她此前负责的一个新三板项目,其中有个财务方面的问题没人能解决,因为是梁招月单独负责的,事情又急,陆平不得不在她休假的时候打扰她。
工作上的问题解决完,陆平又关心起她此行的玩乐,问:“玩得怎么样?”
话里是有一些其他意思在里边的,梁招月假装听不出来,说:“还行,这边适合慢慢走慢慢逛,下次你和嫂子要是有时间可以带孩子过来。”
听出她不想谈别的事,陆平也不打扰她,说:“多玩几个地方,回来推荐推荐,回头我带你嫂子去。”
通话结束,梁招月又在门口站了会,这边的道路除了柏油路,常见的便是土沙路。三月时节,微风拂过,扬起轻微尘沙,梁招月看着,莫名想到儿时的场景。
小时候,临城的建设还没现在这般城市化。
那会房屋还是偏低矮,房屋门前的路还是土沙路比较多,走的时间长了,鞋子和脚上总会沾上一层厚厚的尘灰。
那时,她每每放学回家,爷爷总会让她先换鞋洗脸,然后再盛碗汤让她暖暖身体,而他则是坐在一旁,拿着湿毛巾给她擦鞋子的灰尘。
多年过去,走在这样的路上,她鞋子免不了又是沾了一地的灰。
可惜再不会有那样的一个亲人,全心全意为她了。
梁招月看了看远处的风景,转身往回走,走出没两步,迎面撞上一行人。
那人大概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她。
一时两人都顿在原地。
还是陈嘉杭率先反应过来,他撇下同形的朋友,径直走到梁招月面前,笑着说:“梁招月?”
梁招月说:“是我,”又说,“刚刚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不敢上前和你问好。”
陈嘉杭说:“我们不过三年没见,我和毕业那会比起来也没什么变化,怎么会认错人。”
梁招月说:“还是有些变化的。”
他便问:“变化在哪?”
梁招月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以前你有戴眼镜,突然见你不戴眼镜的样子还真的怕认错人。”
陈嘉杭笑着说:“戴眼镜比较麻烦,为了方便最近戴隐形的了。”
梁招月说:“怎么方便怎么来。”
话说到这里,两人一时就没了话。
陈嘉杭默了一会,说:“你现在还在深城吗?”
梁招月点点头:“还在原来的公司,这几天和朋友休假出来玩。”
“那挺巧的,我这几天也和朋友出来玩。”
随即陈嘉杭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正在等他的两个朋友,说:“人家是一对,我就纯属过来当电灯泡的。”
梁招月说:“就没再找个朋友一起?”
“有,本来还有个男同事要一起来的,临时有事,我们就三个人出发了。”
梁招月点点头。
陈嘉杭又问:“你们这次几个人出来玩?”
她说:“六个人。”
陈嘉杭想了下,说:“你们接下来要到哪里玩?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
梁招月顿时有些难为情,她说:“我们接下来可能还要去汕头一趟,在那边玩两天然后回深城。”
陈嘉杭笑着说:“那挺巧的,我们也是这样安排,最后也是回深城。”
回深城?
梁招月说:“你不是在北城工作吗?”
陈嘉杭注视她数秒,很认真地说:“年初我和公司提交了调遣申请,调到深城这边来工作了。”
许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复,梁招月说:“深城除了生活节奏快点,其他挺不错的。”
陈嘉杭别有深意地说:“这里挺不错的,气候宜人,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梁招月笑着说是。
陈嘉杭又说:“你微信和电话号码没变吧?”
她说:“没有,还是原来的。”
陈嘉杭说:“那你问问你朋友介不介意途旅多几个人,待会我等你的微信消息。”
话落,陈嘉杭便转身走开了,走出一段路,他还朝她挥了挥手里的手机,那意思像是在说记得回复。
梁招月觉得哪里怪怪的。
然而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份怪异来自哪里,她出来得太久,一直没进去,余淼找出来了。
她说:“接个电话怎么要这么久?”
梁招月说:“工作上的问题,花了些时间。”默了下,又说,“刚才还遇到了以前的同学聊了几句。”
余淼本想骂人了,都休假了竟然还来工作电话打扰,太没有眼见了,刚到嘴边的话因为后面这句话,顿时又被她咽下去了。
她问:“什么同学?”
梁招月说:“一个男同学。”
余淼瞬间双眼放光:“在哪?怎么不带来让我认识认识。”
梁招月说:“你想干嘛?”
余淼说:“都是同学嘛,好不容遇见,大家一起坐下认识下咯。”
闻言,梁招月犹豫着说:“我那同学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和我们差不多,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余淼说:“可以啊,多些人才热闹。”
梁招月说:“他们三个人,他和一对情侣。”
余淼说:“你同学好大一个电灯泡,为了让你朋友不那么尴尬,你还是赶紧让他来加入我们吧。”
梁招月说:“你不问问他们的意见吗?”
余淼说:“那现在进去问?”
梁招月
䧇璍
思索了下,说:“其实我和这个同学也不太熟。”
余淼才不信:“不熟人家能提出要和你一起旅行?”
梁招月有必要纠正他:“是他们和我们一起。”
余淼说:“有区别吗?”又拉着她往店里走,说,“路上多几个男的不好吗?多了我们才不用搬行李。”
梁招月:“……”
65 ☪ 65
◎周云川,梁招月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那天后来傍晚, 陈嘉杭和他的两个朋友一同加入梁招月她们的队伍,原本的六人行变成了九人行。
大概都是休假出来游玩的,又是在半路上遇到认识的, 大家倒没什么尴尬感,反而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梁招月第一次参加这种旅行,觉得新鲜的同时也有种惬意感。
九人在顺德吃吃玩玩将近四天, 之后几人又前往汕头, 在汕头停留了两天, 最后一天, 九人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大家都在商量下次什么时候再这么出来游玩一次, 不用去特别远的地方,就在周边城市走走就行。
梁招月听他们讨论, 没加入其中。
陈嘉杭问她:“你周末一般做什么?”
梁招月说:“有时在家,有时出去锻炼身体。”
“跑步?”
“偶尔, 比较多的是游泳和练瑜伽。”
陈嘉杭说:“那下次跑步的时候一起?”
梁招月愣了下, 说:“我一般就早上跑一会,”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跑步不多,也跑不远。”
“没关系,运动随意点比较好,太硬性要求了反而有种做任务的感觉。”
这点梁招月倒是挺认同的。
陈嘉杭说:“下次周末有空的话我约你?”
他两次这么提了,梁招月也不好接连拒绝他, 便说:“好,不过我接下来比较忙, 不一定有时间。”
陈嘉杭说:“没事, 总有时间的。”
几人在服务区停了一会, 继续开车往回走。
梁招月和余淼照旧和应彻与David一辆车,只不过这次余淼主动和她坐在了车后座,梁招月不是很明白余淼突然这么换位置的意思。
坐上车没一会,她看向余淼,眼里有询问。
余淼眯起眼睛,耐人寻味地看了她好一会,拿起手机朝她示意。
梁招月拿出手机解锁屏幕,一点开顶栏便跳出余淼刚发过来的信息。
【好多水:你和你那同学怎么回事?】
到底车上还有其他人在,为了不引起旁人的在意,梁招月将手机关了静音,然后才慢吞吞回复。
【月亮:怎么了?】
【好多水:你这些天和你那同学走得太近了吧!David想和你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梁招月想了下,好像也没有她说的那样夸张,便打字回复:【你就是想太多了。】
发完这句她抬头,视线正巧和坐在副驾驶上的David在后视镜相遇,David朝她笑了笑,她回以一笑,然后继续打字:【我要眯一会,你也好好休息吧。】
余淼摁熄手机屏幕,很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下午傍晚时分,九人回到深城,几人居住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互相道别后,各自回家。
应彻将车靠近她们所在的小区,送她们到楼下,却没有及时离去,梁招月和David都看出了点什么,于是由David帮忙搬行李送梁招月上楼。
到了16楼,梁招月说:“这些天麻烦你了,他们应该还要聊一会,喝杯水再下去?”
David也没退却,主要这时候下去确实很尴尬,人家小情侣在那依依不舍道别,他还是不要下去当电灯泡的为好。
梁招月将行李放在玄关,便去烧水,水烧开后,她给David倒了一杯,因为烫,她又去冰箱拿了几块冰块降温。
做这些的时候,David就那么静悄悄地看着她,等梁招月抬头时,目光就这么和他不期而遇。
对视一会,梁招月笑着说:“怎么了?”
David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年龄比自己小的?”
这话问得太直白,梁招月懵了好一会,才说:“我确实对姐弟恋不感冒。”
David说:“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梁招月也没有问,这时候问什么都是尴尬,假装什么都听不出来就是了。
又坐了一会,David起身要走,梁招月送他到电梯口,说:“这几天麻烦你了,改天我和淼淼请你吃饭。”
他说:“好,到时把他们也叫上。”
梁招月嗯声,等他搭载的电梯门合上,她这才往回走。
回到屋里,她站在客厅的阳台吹了会风,等风息吹散了身体的疲惫,她转身回到客厅开始整理行李。
她和余淼的行李还算简单,这次带出去的衣服不管有没有穿,全部扔进洗衣机清洗;至于护肤品全是带的旅行装,用的都差不多了,可以全部扔掉。剩下便是买回来的各地特产。
梁招月全部对半分好,再去储藏间拿了几个袋子装起来,都收拾好的时候,余淼回来了,她一上来就是趴在沙发上,显然疲惫。
梁招月说:“去洗洗,洗完去床上睡。”
余淼趴了一会,起身去卧室洗澡,梁招月也回自己的卧室洗簌。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两人一觉睡到夜里九点,起来了才发现竟然这么晚了,干脆叫了两份芝士饭外卖。
吃的时候,余淼正在挑选要发朋友圈的照片,这次和陈嘉杭一起的那对情侣是专业的摄影师,拍照方面很有讲究,随随便便一张风景照都能拍出时尚大片的感觉,可以说后面这段行程因为她们的加入,多了好些乐趣。
比如余淼,就获得了很多美照。
她一边选一边感慨,“还是你这朋友给力,一出手就是两个拍照大佬。”
梁招月说:“那下次去照顾下人家的生意?”
余淼说:“那没问题,”又说,“你这同学怎么看着对你有点意思?”
梁招月没觉得,说:“有吗?”
“没有吗?”余淼说,“你看看这次他加进来后,David和你都插不上话了,还有啊,之前你的行李都是David在搬,怎么他一进来就是他在搬了。”
梁招月说:“大家都不是互相在帮忙搬吗?”
余淼说:“哪里,他就是逮准了你的行李箱及时下手的,好几次我都注意到了。”
“你想多了。”
“我哪有想多,你看刚才在服务区,他连朋友都不理了,特意绕过来找你说话。”
梁招月说:“我们认识,他才加进来的,我们这几个人,他就和我比较熟悉,旅游结束要回来了,老同学讲讲话这有什么?”
余淼啧了声:“你这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
梁招月说:“赶紧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余淼气鼓鼓的:“没心情吃了。”
“那我喂你?”
“……”
余淼愤愤扒着饭,说:“你那同学绝对对你有意思,我看过那么多男人可不会看走眼。”
梁招月说:“是吗?那你觉得应彻看你的眼神属于什么?”
余淼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头吃饭,这次,直到两人吃完饭她都没再作声。
晚上入睡前,梁招月翻看了下朋友圈,一路刷下来,除她以外,其余八人都发了这次旅行的朋友圈,她一一点赞过去,然后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发完她就没再管了,关掉手机放在一旁,然后入睡-
休完假回来,梁招月收拾好自己的状态,随即进入繁忙的工作中。
最开始两周周末,陈嘉杭倒是有约过她跑步,然而那会她刚结束休假,手上积累了一堆工作,都趁着周末在办公室加班,抽不出时间出去。令她意外的是,尽管她两次拒绝他了,第三周周末的时候,陈嘉杭还是发信息来约她。
那会,她正在打果汁,手机放在餐桌上,余淼看她手机一直在震,凑过去看了眼,好巧不巧就正好看到陈嘉杭发来的信息。
余淼说:“你同学约你呢,去吗?”
梁招月端着两杯果汁过来,有些苦恼,“我周末可能还要加班。”
“工作又做不完,就不能休息休息?”
梁招月迟疑。
余淼说:“好歹是同学耶,人家好不容易来深城,你怎么也得招待下。”
“下次吧,我这周工作要是拖到下周,下周又得加班。”
余淼认真地想了一会,抿了口橙汁,说:“你不会真的还对那个谁恋恋不忘吧?”
梁招月很是淡定地说:“不用激怒我,只是最近事情确实比较多,我得分清主次。”
余淼说:“你最好是。”
梁招月扬扬眉没说话。
周一回到办公室上班,开完早会,陆平叫她去办公室。他最近在接触两个项目,一个是可转债,一个是IPO,前者是一家新能源上市企业,如今想再次融资,后者则是一家大银行想在大陆主板和港股同时上市,目前还在寻求券商公司合作阶段。
陆平大致说了一下两个项目的背景情况,略作迟疑说:“这两个项目都要去北城出差,而且次数还不少,尤其是后面这个银行,他的体量太大,不是一家券商公司能吃得下,我打听过到时的上市团队工作将由国内外几家投行组成。”
梁招月说:“后面这家银行竞标的话,我们有几分胜算?”
陆平思索了下,说:“宋总那边说,如果我们要争取,胜算还是挺大的,”顿了下,他说,“那个谁都和这两个项目或多或小有些关系。”
那个谁,指的是何人,有他前面指出这两个项目要经常到北城出差,梁招月差不多明了他想说的大概率指的是周云川。
梁招月默了片刻,笑着说:“师父,您觉得哪个项目的价值比较高?”
陆平耸耸肩:“这不是明摆着吗?”
她便说:“那您把银行的资料发给我,我先熟悉下,然后和对方接触看看。”
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陆平愣了下,说:“那你接下来可能要经常去北城出差。”
“都是为了工作,到哪里出差对我来说没什么差。”
陆平敲了敲桌子,最后说:“这两个项目都是宋总塞给我的。”
这三年多以来,凡是和周云川扯得上关系的合作项目,宋成杰多多少少都要推给陆平,至于为何推,其目的不言而喻。
陆平一开始自然是顾左右而言他找理由,说深城这边的项目做不完,后来有好几次宋成杰推过来的项目实在是香,陆平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倒是接下过几个项目。
当然都是和梁招月打过招呼的,而梁招月自然是一次也没有参与过。尽管如此,北城那边推过来的优质项目还是源源不断。
说来也可笑,当初陆平被突然派来深城开发新业务,多少是有些被边缘化的意思,如果这里的市场发展不起来,那迎接他的就是卷铺盖走人,谁知因为梁招月的过来,局势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成杰倒是挖空心思往这里送项目。
这次推送过来的这个项目不同于之前几个,国内体量那么大的一家银行要在AH两股同时上市,到时一举一动可谓是备受瞩目,其中参与的投资银行自然也是关注度奇高。
半个月前,陆平特地被宋成杰叫回北城谈了许久,宋成杰的意思是,这个项目是周云川亲自找到他谈的,目前定下的两家投资银行都是国外顶级般的存在,国外这边的市场竞争到时应该也会激烈,他希望银海证券可以参与竞争。
周云川想的是希望谁参与,宋成杰再清楚不过。
于是压力就到了陆平这边。
不论从什么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他都觉得这个项目能参与进去分杯羹最好不过。
市场就这么大,总不能窝在自己一片小天地里奋斗,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不错的锻炼机会,做好了,能力名声人脉资源等方面都是一大跨越。
他想了一周,还是觉得该找梁招月好好聊聊。
他甚至酝酿了很多劝慰的话语,谁成想还没发挥出来梁招月就答应得如此痛快。
陆平说:“你也知道,到时可能要时不时和云和资本打交道。”
梁招月说:“师父您放心,大是大非面前我心里有数。”
“这个……”陆平斟酌了好一会,索性说,“其实这几年我回北城出差的时候,有几次遇到过周总。”
梁招月神情不变,静等他的下文。
陆平也是很难为情,说:“其实吧,他每次都问过你在这边的情况。”
那是陆平刚来深城工作的第一年,当时业务市场开发虽然举步维艰,倒好在也撑下来了,他回北城报告工作,徐明恒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约他出来喝酒。
以前在北城靠着徐明恒,他拿下过不少项目,也知道不少一手资料,如今徐明恒叫自己过去,虽然也知道对方的目的不在和自己叙旧,陆平还是去了。
果然当晚周云川也在。
三人聊了会工作,随后周云川便就开门见山。
他问了梁招月的胃怎么回事。
那时陆平也忘了是怎么回答的,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令他意外的是,周云川问得很细,那晚他们聊了将近两个小时,除去开头三分钟的寒暄,之后的话题便都是围绕梁招月展开。
结束时,周云川说今晚聊天的事不要让梁招月知道。
陆平也确实没说,那会梁招月一心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他也不想让她分神。
人在感情上的失意,总要在其他方面弥补回来,而工作是最稳赚不赔的事。
后来这几年,他每次回到北城,周云川总会找他聊天,话题每一次都离不开梁招月,当然结束的时候,他总能得到周云川的几句提点。
陆平有时挺痛恨自己的,毕竟这是拿梁招月在交换利益。
可是眼见深城这边的业务越来越好,他们的团队也由最初的不到七个人,发展到了现在的七十来个人,甚至有一年的业绩还赶超了北城总部。
人在的位置不同,接触的层次不同,自然能知晓更多的信息。
而这个社会,无论处于什么行业,能成功的人说白了,靠的就是那个信息时间差。
尤其在金融圈,哪怕就是差了一秒,最后的结局也是天差地别。
况且,那会周云川的手还没伸这么长,他还只是停留在了解梁招月近况的基础层面。再者,周云川肯定不是只从自己这里梁招月的事情,毕竟有好几次,他都被周云川的问题弄懵了。
有些他都不知道的细节,周云川却是如数家珍。
那时,他就明白,周云川找到他,不过是因为他是离梁招月最近的人,想知道更清楚的细节,他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只是这才几年过去,周云川终于将手伸向了梁招月。
梁招月一直避开、不踏足北城,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击,而他一出手,就是一个任谁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这会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梁招月。
梁招月听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至少表面是上没有的,她只是沉默了好久,才说:“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想来也是不想多谈的,陆平说:“感情归感情,前途归前途,没人和钱过不去。”
梁招月嗯了声,说:“师父我明白。”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
还不等他说完,梁招月便打断他,说:“师父我一直很感激您当年给我的机会以及对我的提拔之恩,如果我能帮到您,我不会拒绝的。”
话已至此,陆平松了口气,说:“那我待会把国新银行的资料发给你,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
从陆平办公室出来,梁招月去了趟洗手间。
上班时间,洗手间没什么人,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低头拧开水龙头洗脸,冷水浸在脸上的时候,梁招月说不出的舒服感。
她想,很多事情很多人,真正细究起来的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
当年她人就在他身旁,离他近得不能再近,他都没有什么欲望了解自己,她是能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是有些意思的,但这意思就是仅限于抽身旁观,再更深入的就没有了。
后来她决定离开他了,他倒是舍得从她身边的人入手去了解她了。
知道从她这里绝对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绝对得不到什么好的态度,他倒是学会迂回曲折了。
可是,他难道不觉得,这种事做得太迟了吗?
梁招月很不想承认,好不容易平静了三年,又要再次被这个人搅乱心思。
这个人从来都很会挑她的软肋下手。
就像当初,他一眼看出她的狼狈,为了省事方便挑她结婚。
现在,明知她不想踏足北城,不想再和他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他倒是有的办法让她过去。
她可以不见他,避开和他相遇的可能,他倒是知道从工作方面下手。
梁招月在卫生间待了很久,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擦擦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国新银行的竞标工作并不好做。
参与的竞标公司实在多,个个都是攒足了劲要参与进去,那两个月,梁招月时常加班到凌晨。
整理好标书和竞争方案,她出发前往北城。
时隔三年多再次踏入这座城市,首先迎面而来的便是关于过去那些年在这里的熟悉记忆。
人在一座城市生活,总能留下一些回忆和痕迹,不论好与坏,日后再重新踏足故地,那些感概便油然而生。
几乎是一个不受控的行为。
哪怕已经有所心理准备的梁招月,自然也不能例外。
车子穿行在熟悉的街道,她看着不能说丝毫没有心理触动。
只是时间太过紧张,也没给她太过感慨的机会,她先到国新银行见了负责拟上市事宜的相关人员。
大概是这段时间接触过不少券商人员,负责人大概也麻木了,只是按照流程了解了些情况,然后就是等安排通知。
梁招月明白这种项目,合作要考量的因素实在多,而她们又不是这里面最拔尖的,对方能和颜悦色接待她已超出她预料的了。
那两天她就待在酒店,一边等消息,一边在思索方案该怎么改进,届时和银行那边的人真正谈方案的时候,又该怎么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自己给出的信息是对方想要的。
就这么等了两天,银行那边来消息让她过去面谈。
银行安排对接出面的是公司的副总监,那场交谈,给梁招月的感觉就像是一场面试,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精简的语言传达对方所想要的信息。
一个小时下来,梁招月已是精疲力尽,好在看对方的神情,这次面谈还不算太糟糕。不过这还是初次面谈,之后还有几轮交涉,至于竞标那是后面的事了。
梁招月回到酒店,没再逗留,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返回深城。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去了几趟北城,好在除了接触国新银行那边的人,她也没遇到一些意料外的人。
只是再一次前往北城的时候,她倒是遇到了陈嘉杭。
那会她下飞机,正在等行李,忽然有人叫住她,她回头一看,是许久未见的陈嘉杭。
不同于上一次遇见,这次陈嘉杭倒是戴了眼镜。
他开口第一句便是:“这回不担心认错人了吧?”
看来他对上一次的偶然遇见,是心有戚戚,梁招月不免笑了,说:“我有时有点脸盲。”
他说:“我懂。”又问她怎么来北城了。
梁招月说:“最近在接触北城这边的一个项目,过来出差。”
他说:“那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定,顺利的话三天。”
他说:“那……到时我们一起回去?”
梁招月愣了下,说:“我时间不太确定,可能会延迟几天。”
“没事,我最近的工作时间挺自由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梁招月也不好再推脱了,说:“那我到时联系你。”
陈嘉杭说:“你微信上讲就行。”
出了机场,由于两人目的地不同,就此道别。
好在这次的面谈还算顺利,只花了两天的时间,梁招月想了想,还是给陈嘉杭发了条微信。
得知她进展顺利,他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学校看看老师。
自从那年离开北城,梁招月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导师赵允了,虽然逢年过节的祝贺短信没落下,或许是因为她和周云川的事情太过尴尬,她也没脸见赵允。
当年赵允极力推荐她进云和资本参与项目,而她却瞒着和周云川的关系,属实是不厚道。
陈嘉杭大概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说:“老师还问过我你的情况,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们过去看看他?”
梁招月想了想,总不能遇到一些事就当缩头乌龟,而且对于这位恩师,她确实抱歉良多,如今正好有个机会上门道歉,她也不舍错过。
他们去的那天,赵允没在学校,而是在家里。
他的侄女生小孩了,正逢喜事临门,他那几天都待在家里。
梁招月和陈嘉杭上门的时候,他正抱着小孩在逗弄,见他们来了,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好久不见。
一句话,就将梁招月眼眶弄红了。
当年她一意离开,表面是轻描淡写、不管不顾,说到底还是有些逃避的意思。
见到赵允,她说的第一句就是:“老师对不起。”
赵允笑着说:“你对不起什么?好好毕业,努力工作,我现在在网上搜索课学案例还能看到你做的项目,当年教你的知识可没埋没,这不是挺好的吗?”
梁招月抿唇。
赵允看了看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会你不是发信息和我解释了吗?你那时还在读书,能做到那样已经尽你最大可能了。”
她嗯了声,说:“谢谢老师的谅解。”
赵允笑了笑,又问起她的工作情况,得知她最近正在努力接触国新银行的那个项目,说:“勇气可嘉,都会主动揽项目了。”
“重在参与,还不知道能不能胜出。”
“好好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赵允又说,“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老师。”
梁招月喉咙又是一涩,说了声谢谢。
知道她脸皮还是薄,赵允也没再多说,而是向他们介绍起了自己的孙侄女。
梁招月喜欢孩子,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实在觉得可爱,左看看右看看,赵允瞧出来了,说:“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一起拍照做纪念。”
他说着就要让梁招月抱孩子,梁招月有所顾忌,连连推却,后来还是赵允的侄女说没事,孩子多人抱,以后才有得人疼爱。
梁招月看了眼陈嘉杭,后者也朝他点头鼓励。
她便小心翼翼地抱过那小孩。
这不是她第一次抱小孩了,除了那年姚崇景的女儿,后来这些年遇到的同事有好几个生孩子,她去参加满月酒的时候,总免不了要抱小孩,几次下来,她也熟悉该怎么抱孩子才不会让小孩觉得难受。
赵允说:“看这姿势比我还熟练。”
随后又叫来家里阿姨帮他们拍照。
拍照的人只有她、小孩、赵允以及陈嘉杭。
拍完了,赵允便将照片从相机导到手机,发给他们,说:“你别说,你和嘉杭还挺有……相的。”
梁招月低头点开手机上的照片,当时她抱着小孩,陈嘉杭站在她左边,赵允虽然站的右边,但拉开了些距离,导致这照片一看就有种……
梁招月很是尴尬,看了眼陈嘉杭,后者朝她笑了笑,说:“小孩很可爱。”
她顺势下坡,说:“长大后和她妈妈一样漂亮。”
赵允的侄女听到这话,笑着说了声谢谢,话题就此转开。
那天他们在赵允家坐到傍晚,吃过晚饭,这才返回酒店拿行李去机场。
下楼的时候,陈嘉杭先一步下楼开车,赵允拉住她,说:“嘉杭那孩子挺不错的,当年就经常从我这里打听你的消息,还记得那次他给你论文资料的事吗?就是他问我你论文进展如何了,然后才整理了那些资料。”
梁招月甚是意外。
赵允又说:“他这些年身边也没个人,我和他父亲也认识,听说当年非闹着要去深城,他父亲不肯,僵持了几年最近才过去。既然你也在深城,又算得上知根知底,多接触接触也是可以的。”
梁招月没说话。
赵允也不欲多说,打开电梯让她下楼。
去往机场的时候,梁招月看着开车的陈嘉杭,几次想开口说话,但话到了嘴边又都止住了。
抵达机场,两人拿了登机牌过安检,在VIP室等待的时候,陈嘉杭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问:“怎么了吗?”
梁招月看了看他,最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最近一段时间,周云川都在着手准备前去深城的事。
他手头的工作实在太多,交接安排下来实在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从二月忙到六月,他也才完成三分之二。
期间他倒是收到了梁招月的一张照片。
准备来说,是一张合照。
照片中总共九个人,四女五男,周云川能认出来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除了余淼,他还认得那个叫David的人,据他收到的消息是余淼的同事,很喜欢梁招月,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三年多来,其实周云川大大小小能收到差不多的信息,总有人对梁招月抱有情意,然而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
或许是知道梁招月对这个叫David的没有感觉,周云川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了眼照片,让人将其他人ps处理掉,然后只留下梁招月一个人的照片。这些年只要他收到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是要摒除无关人员,只留下她一个人的信息。
这样他就觉得,其实他们也不算分开。毕竟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收到她最新的信息,哪怕是只言片语,却也是足够了。
徐明恒笑他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可他却觉得,这是当下最能抚慰自己的方式。
比起梁招月的冷漠,这些信息还是有温度许多。
最起码,他每回收到的照片,她都笑着的,有时笑得平静,有时笑得开心满足。
他看着,竟也觉得,那是对他在笑。
这次他照样看了看那照片,正要放下处理工作时,忽然想起什么,他再次点开收到的那张照片,放大盯着某个人看了好一会,这才明白那份怪异来自何处。
他没料到,这张照片上的人会有陈嘉杭。
这个他早就忘记了的人。
那年仅有的几次遇见,他便知道这人对梁招月有意思。
后来亲眼目睹他和梁招月的亲昵,这人便知难而退了,他也就没在意了,不曾想,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梁招月的身旁。
思索再三,周云川便让江柏查了下这个人。
得到的消息,这人最近申请去了深城工作,和梁招月是在顺德的时候遇上的,那会两人都在旅游。
周云川想,他和梁招月那么难偶然相遇。
这人倒是轻巧。
他让江柏继续注意这人的情况。
后续得到的回复是,除了这次偶然遇见,之后两人再无更多的接触,周云川渐渐放心,继续有条不紊地交接工作。
就这么忙碌了快三个月,他手头的工作交接得将近尾声。周末时候,他回家见了柳依棠,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柳依棠说:“拖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想过去把人找回来了?”
周云川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柳依棠哼了声,但也很高兴他能有所行动,说:“放低点姿态,追人要有追人的态度,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周云川嗯了声,“我知道。”
柳依棠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了会把人气走这么多年?就算你使了手段让人不得不来北城那又怎么样,你就能见到她了?”
这两个多月,梁招月来过北城几次,但每次来都是做完手上的工作,一刻也没多留就匆匆离开了。
就连前几天,她也是见了面她的导师,又匆匆走了。收到这消息时,周云川正在曼哈顿出差。
她可以有想见的人。
为此,她可以拨出时间匆匆见上一面,甚至是逗留半天,然而这时间却是不会给他的。
周云川没说话。
这三年多柳依棠该说的话都说了,能骂也骂了,这时候,她也没再进一步刺激他,只是说:“这次去,争取一切可能求得她的原谅,奶奶在家等你们回来。”
他默了片刻,说好。
在老宅陪柳依棠说了会话,又吃了晚饭,临近九点的时候,周云川离开。
回到望京新景,他正在玄关换鞋子,忽的手机就响了。
是徐明恒打来的电话。
周云川不紧不慢地换好鞋子,拿着手机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这杯水,这才接下电话。
电话甫一接通,听筒里便传来徐明恒惊讶的声音。
“周云川,怎么回事,梁招月什么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今天和许久未见的两个朋友见面吃饭,聊到了晚上快九点才散场,这章写到现在才完成。实在抱歉
这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
66 ☪ 66
◎周云川脸上的笑意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回到深城, 梁招月依旧奔波在忙碌的工作中。
手头除了正在接洽的国新银行项目,还有之前其余两个项目,一个是人工智能方面的IPO, 目前已经过会,准备路演发行新股中,梁招月她们在提交招股说明书的最终稿, 所有的事情已转到资本市场部门, 她们要做的不过是协助资本市场部门的同事及时添补一些细节上的信息;另一个项目则是此前科创板注册制下成功上市的第一批上市公司, 梁招月要定期披露企业的重大信息公告。
如此繁忙紧张的一个情况下, 梁招月还是收到了几次陈嘉杭的邀约。
有时是约她周末晨跑,有时是约她到附近的城市周末游, 大抵是看出她有意拒绝,每一次陈嘉杭都会特别提醒, 并不是两人活动,还有其他朋友, 如果她有时间的话, 也可以带上她的朋友。
尽管他已经委婉到这个地步,梁招月还是屡次婉拒了。
一方面是工作确实挪不出时间,一方面是导师赵允的那些话给了她一个提醒。
倘若陈嘉杭是真的对她有意思,那么他的每一次邀约必然不只是朋友接触联系那么简单。
从小到大,梁招月也就喜欢过那么一个人,虽然在那人的身上得到的反馈是不对等的,但她也认了。
她对感情的态度从来都是, 想要就努力去争取,至于结果, 无论好坏, 她都欣然接受。
当然这是她自个对感情方面的态度。
但是一旦换个方向, 她成了感情里边被接受情意的那方,梁招月的原则只有一个。
如果对对方没有那个心思,那就不要给予对方任何有可能的希望。
男女之间,关系明朗清楚,不拖泥带水、黏黏糊糊,一直是她的个人坚持。
她不愿像她的父母那样,明明彼此都没有爱意感情了,却还不划分界限放过彼此,偏偏要拉进其他人来搅和浑水,到时不禁让自己难受,也让对方难堪。
因此对于陈嘉杭,她能做的便是一次次委婉拒绝。
她想,自己的意思都摆得那么清楚了,陈嘉杭看出来了,大概也会就此放弃。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陈嘉杭会找上余淼。
那时,距离他们从北城回来,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
余淼说:“你这同学还挺坚持的。”
这周末,陈嘉杭的那对专业摄影师情侣朋友要开个展览,特地给余淼发了几张入场券,让她要是有时间就带朋友参加也算是帮忙加加人气。
梁招月说:“你以前就挺喜欢看展览的,到时找应彻陪你去?”
余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家多给的票是专门送谁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梁招月没回答,而是翻出自己的行程表,将手机推过去,说:“不好意思,我周末要参加个经济方面的论坛会议。”
余淼以为她是临时参加的,就为避开这次约会,低头看屏幕,正要说她两句,却发现,这个会议是周二那天就通知下来的,而今天已经是周五晚上了。
余淼额了两声,说:“那还是挺没有缘分的。”
梁招月说:“到时帮我送束花给他们,这次实在不巧,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参加。”
“你还是自己和他说吧。”
梁招月说:“不用,他只是请你,没明指我的姓名,我要是突然找他说,其实挺尴尬的。”
余淼撇了会嘴,问:“你真的对他没什么超出朋友以外的想法?”
她想了下,说:“我和他同学六年,要是真有什么想法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余淼说:“好多人不也是当年做同学时没什么来往联系,多年后再相遇,双双看对眼,堕入爱河吗?”
梁招月只说:“那是别人,不是我。”
余淼故意呛她:“你是不是还只喜欢那个谁?”
她握着水杯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才淡淡笑着说:“只能说他只是正好各方面都符合我的审美。”
余淼听出余地:“那如果以后遇到这种款的你是不是还会心动。”
梁招月没回答。
余淼却是盘算上了:“那还不简单,我有个朋友还挺符合你的审美的,在机场工作,年薪差不多九十来万,而且他那人挺洁身自好的,性格又温柔风趣,什么时候我约你们认识认识?”
梁招月说:“你哪里认识来的那么多朋友?”
余淼说:“朋友介绍来介绍去就这么认识了,不过这个特殊些,他和我上司是朋友,时间久了就认识了。”
说着,余淼又问:“怎么样,心不心动?”
梁招月说:“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阿姨最近和我问过好几次你的情况,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收收心金盆洗手了。”
“……”余淼无语,“那是我亲妈吗?怎么能那样说我,什么金盆洗手多难听啊。”
“那你什么时候收心?我怎么觉得应彻还不错?”
余淼立马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啊啊啊好烦,我们都闭嘴吧。”
梁招月拿着水杯起身,走出去两步的时候,她停下回头,问:“那我们以后都不谈感情上的事了?”
余淼咬牙切齿:“未来一个月我都不过问你的事了,你到时也别问我,我妈妈那边你也给我糊弄糊弄得了。”
梁招月满意一笑:“成交。”话落,她拿着水杯将自己关进书房。
余淼:“……”-
经济论坛会议为期进行两天,梁招月按着牌子进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只是刚坐下没一会,她就感觉身旁的位置坐了个人,起初她没在意,以为是同样过来参加会议的同行,低头专注看着笔记本屏幕上的文档。
目前,国新银行的接触并不算得上顺利。
除了银海证券一家券商公司,国内大大小小的其他券商投行都在竞争,场面可谓激烈,远的不说,其中有家参与竞标的券商公司离她们公司还挺近的,可以说,就在隔壁楼。
这些年随着国家政策朝深城倾斜,入驻深城的名企越来越多。
除了那些大家耳熟能详的龙头公司,深城里边不乏藏龙卧虎的企业。
比如梁招月所熟悉的这家券商公司——广华证券。
业内排行前五的一家证券公司,这些年的发展势头尤其猛烈。那年梁招月随陆平来深城的时候,一开始他们找到的几个项目不少被这家公司半途截胡。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几人也看出来了,这是本地企业要给这些外来竞争者一个下马威。
毕竟市场蛋糕就这么大,人家盘踞此地多年,市场资源已差不多定型,这时候再来一家同行的,岂不是要被迫分蛋糕。
那会到底是刚来,陆平也不想和他们闹得太僵,之后的几个项目都避开了他们,一时倒也平静,只是这才多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又在同一个项目上撞到一起了。
经过三年多的沉淀,如今陆平已经换了一种心思。
他说:“当年没那个条件,不敢争得头破血流,现在咱们也算是站稳脚跟了,要争就争个高低,总不能次次被这么踩。”
梁招月自然不敢懈怠,这些天一有时间她就着手更改方案,同时也在找此次广华证券那边派出的团队。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参与的团队倒不是此前和他们做对的,反而是一只她不算熟悉的队伍。
带队的负责人叫季烟,是广华证券六部的副总裁。
在深城的三年,梁招月不少听说过这人的名字,之所以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因为这人的脾气。
不像其他高管的雷厉风行与严肃,季烟反而是挺柔和的一个人。
几次和她照面,梁招月发现,她总是淡淡笑着,和底下的员工说话也挺温和的,而且相当拥护自己的员工。
梁招月没和她真正面对面接触过,但仅有的几次远远照面,她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她感觉,如果职场上真的有对照面。
那季烟这种永远令人如沐春风的模样,便是她一直以来的向往。
不过眼下她最要紧的便是成功拿下国新银行这个项目。
她也太需要这样的一个项目来让自己的职场更上一层楼。
许是她太过专注眼前的方案更改,以至于附近周围都坐满了人还不知道,最后打断她思考的是后边的一个同行,那人笑着和她问好,然后递出一张名片。
梁招月忙低头同对方问好,然后双手接过对方的名片,是一个刚出来工作不久的投行分析师。
她看了下,这人的履历倒还是挺精彩的,几乎一路名校在读。她想了下,也拿出自己的名片给对方,然后想着今天能来参加这次会议的,除了同行还有其他专家大佬在,趁着这会人多,会议也还没开始,左右多认识些人也不错。
她习惯性从左边的位置开始同人问好,只是这刚抬头,正要朝对方递出名片,甫一看见那人的面貌,她径直愣在原地。
梁招月想过很多次和周云川的再见场合。
早在决定参与国新银行这个项目时,她就知道以后免不了要和这个人打照面。
她想过会是在北城,这座后来她一直避之不及的城市。
也想过会是在其他场合下。
她想过很多种,却唯独没想到,会是今天这样一个状况下。
她静静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神情平静。
这很像当年她实习时和陆平参加芯片交流会的场景。
那会他们也是这样的一次预料之外的相遇。
只不过那次他坐在她的右边,她还要给他让路,而这次两人却是反了过来。
周云川神情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片刻后,他伸手接过她悬在空中处的名片,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过旁边江柏提前准备好的名片,不动声色地递给她。
梁招月着实怔了一会,她按下心里的那些波动,表面依旧笑着,接过他的名片看了看,朝他点头以示打招呼,然后也不等周云川的回应,她就略过他,继续和周围的人问好互相交换名片。
一圈下来,梁招月倒是拿回了不少名片,除了几个同行,里边还有不少经济领域方面的专家。
梁招月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她看着其中几个教授级别的大佬,心想,国新银行这个项目真不少了要向这些大佬请教,这个念头一起,她就在手机上搜这些人的信息。
随即便发现这些教授目前都还在教书授课。
这倒是省去了她要怎么想方设法联系的麻烦了。
她全神贯注地在做自己的事,至于身旁的周云川则被她全然忽略了。
这次遇见,周云川考虑过的最坏结果是她甩脸色给自己看,又或者避开不理,然而她都没有,她有的只是用对待陌生人的方式待他。
周云川看着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时间缓缓流逝,会议如期举行,梁招月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做笔记。
中途休息的时候,她放下电脑去外边的洗手间。
洗完脸,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她丢掉纸巾往回走,刚到拐角处,就被挡住去路。
不用看也不用猜,她都知道挡住她的人是谁。
她低头看着那双皮鞋,默不作声。
许久,还是周云川先开口。
他说:“晚上有时间吗?”
梁招月缓缓抬头,故作天真一般,她问:“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周云川神情不变,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会,而后伸出手,说:“那我们现在认识一下?”
梁招月盯着他看了一会,视线下移,盯着那悬在半空的手又看了许久,她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不想认识你。”
说完她侧身与他擦肩而过,刚走出没两步,被后面的人抓住手腕。
三年多过去了,这人的手一如既往地冰凉。
以前她总是说他身体太凉,不能那么一直拼命通宵工作,要适当爱惜自己,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听进去,就像当年那些爱意,他视而不见一样。
梁招月看着前方,说:“放手。”
他非但没放,甚至是将她抓得紧了一点,就好像抓住生命中不可多得的人一样。
她微微仰起脸,说:“你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这个威胁对他没用,他还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梁招月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周云川像是没料到她会这般对待自己,望着被甩开的手,目光有几分怔然。
梁招月往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些距离,说:“我们并没有那么熟,还请你自重。”
自重?
听到这话,周云川蓦地就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他说:“你和我,我们非得这样讲话?”
她理所应当的:“不然呢?还是你觉得以我们的关系,见面还能坐下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好聊天吗?”
三年了,她的那份决绝还是一如离婚那年后来他联系她时的样子。
他直直盯住她,问:“我们什么关系?”
梁招月心想,果然是明知故问,非得卯足劲在她这边找不痛快,她说:“一定要我提醒你吗?”
他说是。
她笑了下,竟然觉得真的会有人自讨苦吃,可随即又想,当初她对他那般紧追不舍,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自讨苦吃’。
梁招月说:“交易结束好聚好散的关系,我想就应该止步于我们离婚那天了,没必要再来一次前情提要了吧。”
周云川眉眼微抬,他说:“交易?”
“不是吗?还是你忘了我们签的那份协议了?”
周云川闭上眼,轻轻叹了声气,说:“那份协议是我考虑不周。”
梁招月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想再说以前的事了,如果你一定要说,那请你找其他人,我不想浪费时间。”
她转身再次要走。
这次周云川是没有再像前面那次抓住她的手腕,这次他是直接追上来,和她保持同样步伐往前走。
他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梁招月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谈谈过去我犯下的那些错。”
听到这话,梁招月停步看他。
周云川以为她是有所松动,就要说话,却被她先一步,“你犯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太阳穴的位置隐隐作痛,这种丝毫没有谈话的余地实在让周云川第一次觉得,何为寸步难行。
他说:“我这次过来是想好好和你谈谈,也想好好和你认错。”
多难得,谁能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个字眼。
梁招月说:“不必了,我要的就是好聚好散,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愧疚,那以后不打扰就是你最好的道歉。”
说完她快步朝前走去,没一会,进入会议大厅内。
周云川在门口站了一会,时间一秒秒流逝,不多时,他也转身走进大厅内。
下半程的会议,梁招月照旧没把他当回事,全身心都放在自己的事上。
她不是没察觉身边人那道无法忽略的目光,可她到底不是从前那个梁招月,对于这样的视线,她已然能做到无动于衷。
可她不去在意他,他却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得不去在意。
梁招月怎么也没想到,周云川会是这场会议中的压轴嘉宾。
当主持人念到他名字时,梁招月不禁眼皮一跳,与此同时,她感觉身边像是有人站起来了。
没一会,周云川走上台前。
许是之前几位嘉宾都是便学究型人物,乍然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外形优越的人物,全场的目光都朝台前看去。
梁招月隐约能听到周边有人在惊呼。
其中不乏对他英俊外表的感慨。
毕竟对比起前面几位要么头发堪忧、要么大肚便便、要么精明油腻,他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梁招月也不可否认,当初还没对他怎么有所了解时,她能一眼动心,确实是这副优越的皮囊实在吸引人。
这几年,云和资本在周云川的带领下,市场占据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据梁招月知道的,单就并购这一块,他在国内资本市场的位置仍然无人撼动。
脱离那些私人情感问题,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这个人,确实优秀,梁招月一边听他讲,一边快速在笔记本上做笔记。
期间她不得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而他似有所察觉,视线频频落在她这边,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就不得不引起旁人的存疑。
就像中学上课时,老师将目光落在某处位置时,其余人都要顺着老师看往的方向寻去。
梁招月目前的处境就是这样。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电脑屏幕,手指不时在笔记本键盘上敲打。如此过了一会,见没有人往自己这边看了,她蓦地松了口气。
至于接下来,她是没再看台前人的一次,但需要记下的重点却是没落。
快结束时,梁招月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余淼发来的,问她会议结束了没有,中午她要请大家吃饭,让她也一块来。
梁招月其实不是很想去。
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参加完这个会议,她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补补眠。
她正要回复,手机顶栏跳出一条新进短信的提示。
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内容是【中午我订了你喜欢的茶餐厅,待会先别急着走。】
梁招月抬头,台前的周云川正收起手机,迎接主持人的提问。
主持人问他接下来的发展安排。
梁招月低头,耳边是周云川淡然沉稳的回复,至于回复的什么她没仔细听,她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聊天界面上。
余淼以为她没看到信息,又发了一条。
梁招月想了想,打字回复:【我12点左右到。】
余淼秒回复:【他们要谈一会,我让嘉杭过去接你。】
嘉杭?
竟然熟到这份上了吗?
像是怕她会拒绝,余淼又发来一句:【他出发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梁招月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余淼回复:【你不喜欢人家是你的事,但人家要献殷勤是人家的事。】
梁招月回了声哦。
等她收起手机,会议已进入尾声。
这会主持人正在收尾阶段,而周云川则被一位白发略白的人叫住在一旁交谈。
直至会议结束,两人还没谈完,梁招月看了一眼,将电脑收进电脑包,起身离开-
周云川被一位老教授叫住谈话,他一边应付一边时不时往台下看,梁招月正在收拾电脑包,看着并没有着急走的意思,看样子是收到他的信息了,他放宽心,继续和老教授谈话。
只是这么一疏忽,等他送老教授离开,再去看台下,哪里还有梁招月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拿起手机拨打她的电话,随即听到一道冷漠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通……
他再一次被梁招月拉黑了。
周云川摁了摁额头,随即拨通江柏的电话。
“她人在哪?”
电话那端的江柏有些迟疑。
周云川便问:“她回去了?”
江柏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发照片给您。”
电话挂掉,随即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周云川点开,下一秒,他觉得这头似乎更痛了。
江柏发来的照片确实是梁招月离开酒店的身影,但她却不是自己离开的,相反她是被人接走的。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觉得碍眼的陈嘉杭。
周云川再次拨通江柏的电话:“她去哪?”
江柏支支吾吾。
他快步下楼,说:“你不知道?”
江柏立即说:“梁小姐让我转告您不要过去打扰她。”
周云川下楼梯的动作一顿,沉默好半晌,他问:“她还有说什么话吗?”
江柏更是支支吾吾了。
他说:“讲吧。”
江柏很小声地说:“梁小姐说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如果您真的想她好,就不要再找她了,看在以前的情义上,到时她会请您做座上宾的。”
嘟嘟嘟……
江柏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很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话周云川明明可以不用听,却还要问,他问自己只能答。
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哎。
时隔几年没接触了,这梁招月阴阳怪气的本事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怎么气死人不偿命她是有一套的。
江柏乖乖在楼下等周云川。
一分钟后,冷着一张脸的周云川下来。
一坐上车,周云川就说:“回酒店。”
江柏犹豫了下,看了眼后车镜:“不去找梁小姐吗?”
周云川靠在椅背上,很是疲惫地说:“让她过个周末吧,我们来日方长。”
江柏就想,这都要被当作座上宾了,竟然还有心思来日方长。可惜对方毕竟是老板,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周云川订的酒店就在梁招月公司附近,车子从梁招月公司所在大厦前的街道穿过时,他看了眼,问:“国新那边进展得怎么样?”
江柏说:“下月中旬开始正式竞标。”
“她情况如何?”
“还算可以。”
周云川说:“她有几分胜算?”
江柏说:“九分。”说着又盯着镜子里的周云川看了眼,说,“梁小姐完全凭借个人本事才有现在的胜算的,国新那边对她挺满意的。”
周云川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自己最在意的人,能力得到了他人的肯定,没人心里是不喜不自豪的,周云川自然也不例外。江柏知道他虽然向宋成杰指点了要梁招月参与这个项目,却不曾在国新那边提前打过招呼。
一方面自然是顾忌梁招月的自尊,另一方面大概也是想看看梁招月这几年到底长进几何。
目前来看,梁招月的成长速度远超想象。
至少江柏是这么认为的,当年那么客客气气、不善交谈的一个人,如今都已经能主动朝人递名片,主动交涉了。
周云川没再问,就此靠在椅背上休憩。
到了下榻的酒店,江柏一一讲诉完自己的工作,末了他问:“明天您有什么安排?”
周云川说:“暂时没安排,周一再说。”
江柏退出他的房间,门关上的时候他实在不解,不是过来追老婆的吗?怎么感觉好像也不着急呢?
那边老婆都开始新的感情生活了,甚至闹出有孩子的绯闻了,他竟然还想着过周末,真的是!
江柏想,梁招月成为他的前妻是有理由的。
门关上,周云川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会风景,这才转回卧室换衣服。
刚换好,正要去洗脸,手机响了。
是徐明恒来电。
不知为何,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周云川太阳穴跳了跳。
那天徐明恒的话以及嘲讽他可是记忆犹新。
徐明恒先是大为震惊梁招月竟然再婚连孩子都有了,这速度真是跟火箭一般,随后又嘲笑周云川,这下可真的是当人家的叔叔了。
手机响个不停,周云川没做理睬,打开水龙头,清洗毛巾拧干擦脸。
待他从盥洗室出来,才消停没一分钟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次是孟安安来电。
周云川倒了杯水,站在中岛台前接下这电话。
意料之中,听筒穿出来的声音并不是孟安安,而是徐明恒。
他说:“怎么样,孩子叫你叔叔了吗?”
周云川说:“你很无聊吗?”
“哪有,我还想着要拜托你包多少红包才合适呢。”
“……”
周云川说:“有事吗?”
徐明恒嘿嘿笑着:“听说你让安安去深城?”
“嗯,怎么了?”
“我也想去。”
周云川冷漠拒绝:“你好好在北城工作。”
徐明恒:“周云川!!!你活该没人要。”
周云川将手机拿开了些,等徐明恒咆哮完,电话那端换成了孟安安接,孟安安说:“哥,嫂子的孩子可爱吗?”
周云川:“……”
孟安安开了个玩笑,又说:“你让我过去也行,不过我最近有点缺钱花。”
周云川闭上眼,说:“你要多少钱?”
“那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周云川说:“周一让江柏打你卡上。”
孟安安一阵欢呼,又说:“招月在你旁边吗?我和她说说话。”
周云川睁开眼,环顾了一圈屋子,冷冰冰的房子,哪里有丁点梁招月的影子。
孟安安那边还在说:“哥你可得抓紧点,可别真的让招月当别人嫂子了,到时我可跟你哭。”
周云川想,这妹妹不要也罢,他正想说话,那边传来徐明恒的声音:“梁招月要是要他,他现在还能在这边和你废话?”
孟安安随即很震惊地说:“哥,招月还真的不要你了吗?”
周云川想,他到底是被气糊涂了,所以才有精力在这边被徐明恒和孟安安接二连三地伤口撒盐巴。
他摁断电话,摁熄屏幕放在一旁。
只是屏幕暗了没一会,再次亮起。
他扫了眼,徐明恒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是一张图片。
他没着急打开看,这时候徐明恒就等着看他笑话,能发来什么有用的照片。
随即又想到,徐明恒有梁招月和余淼的微信,这些年自己没少从他那里得到梁招月的朋友圈近况,想罢,他点开微信。
这一次,不出所料,徐明恒又是再给了他狠狠一击。
是一段只有二十秒的视频,其中信息量却是极大的。
视频中,梁招月正在用餐,不知谁带头要敬酒,她端起杯子站起来,杯子装的是红酒,这时视频中闯进一道身影,那人拿走了她手中的红酒杯,递上一杯橙汁。
这个动作做得太过自然,引起周围人不小的暧昧起哄声,作为当事人之一,梁招月淡淡笑着,莫名有几分温柔。
而先前给她换果汁的人,周云川自然也不陌生,是陈嘉杭。
他站到梁招月身旁,说了句什么,梁招月笑了笑,人群中的起哄声更大了,视频也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周云川的脸上的笑意也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67 ☪ 67
◎过去我是混蛋了些,但也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吧。◎
那天中午吃完饭, 其余人下午还有约,梁招月和余淼先一步回家,陈嘉杭提出送她们回家, 大概是知道梁招月确实对这个人没意思,余淼倒是也没掺和,就站在一旁笑着看两人。
陈嘉杭说:“你开了一早上的会, 也累了, 余淼又喝酒, 我送你们回去。”
梁招月说:“你和你朋友不是还有约吗?就不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我待会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自己开车方便些。”
陈嘉杭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说:“那你们到家发个微信,下次有时间我们再约。”
梁招月点点头, 又说:“今天谢谢你去接我,下回有空我请你吃饭。”
他眼睛一亮, 说:“好, 我等你的消息。”
梁招月顿住数秒,随后笑道:“饮食方面你有什么忌讳的吗?”
陈嘉杭说:“没有,餐厅你随便订。”
梁招月说:“那我挑好了再联系你。”
随后她和余淼下楼离开餐厅,到了车上,梁招月刚系好安全带,就听到余淼问:“你这同学真的没可能了吗?”
梁招月嗯了声,将车开出地下车库。
快到家时, 梁招月先去了一趟超市,她书房的插座出现问题了, 最近这段时间太忙, 她一直拖着没买新的换掉。
趁着她拿插座的空隙, 余淼买了一堆零食和水果,结账的时候,她说:“中午叫你过来吃饭是你同学的提议,我想你八成也是吃外卖解决,不如和我凑个热闹。”
梁招月一边调二维码一边和她开玩笑:“这会不叫人家名字了?”
余淼说:“我想着人家最起码也是个英年才俊,而且至今没交过女朋友,你不是感情洁癖吗?万一你又看对眼了,我总得留个退路不是?”
梁招月笑出声,将手机丢进购物袋,提着往外走,说:“谢谢你费心了,不过今天中午你倒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听这意思是有事情,余淼追上来,说:“什么麻烦?”
梁招月将购物袋放进后车座,“回家再说。”
余淼嘀咕了句这么神秘吗,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一回到家,梁招月刚把新买的插座拿进书房换好,余淼就拿着两杯水进来,说:“现在可以说你的那个已经解决了的麻烦吗?”
梁招月拿过水,喝了两口,说:“他来深城了。”
“谁来深城了?”
梁招月没言语。
余淼想了没两秒,便问:“周云川?”
她点点头。
余淼皱眉:“他这时候来深城做什么?”
梁招月也不知道他这时候来的目的是什么。
余淼说:“不会是想来破镜重圆的吧?”还没等梁招月回答,她又说,“离婚三年才过来,这么姗姗来迟他不会以为你们才离婚三天吧?”
梁招月将水杯放在桌上,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说:“你不是问我最近出差是在忙什么事吗?”
这两个月梁招月经常出差,鉴于她这份工作出差是常态,余淼问过一次得知是在忙新项目,也就没继续问了。现在见她突然这么提起,余淼说:“难道你出差都是去见他?”
梁招月当即伸手敲了她一下。
余淼抓住她的手,说:“那是什么?”
梁招月在电脑上敲了两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是国新银行官网对外的一则公告。
余淼说:“我倒是有听说她家准备上市,但是这跟你和那个谁有什么关系吗?”
梁招月说:“这个项目他也有参与。”
“也就是说,你们以后要经常接触?”
梁招月点点头。
余淼眨眨眼,说:“不会这个项目还是他想法设法让你接的吧?”
梁招月不置可否。
余淼就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快放下了他才来,他不会觉得自己还挺深明大义的吧?”
梁招月揉了揉太阳穴:“他说要和我谈谈他犯下的错。”
“……”
余淼很是不解:“不会是他想破脑袋想了三年,才意识到是自己不对才要来认错?”
梁招月没说话。
余淼觑着她的神情,说:“他这也太后知后觉了,”随即又问,“你呢,你怎么想的?”
她实话实说:“我拒绝他了。”
余淼一针见血:“是一时的拒绝,还是不留余地的拒绝?”
梁招月沉默。
窗外阳光大好,光线照进屋子,照到书桌上,暖洋洋的。
如今是六月的尾巴,马上就要进入七月了,时间就是这么的快而无情。遥想她第一次认识遇到周云川的时候,也是在七月这么炎热的一个时节。
如今已是四年多过去了。
她默不作声的,神情陌陌,余淼看着她,叹了声气,说:“我们对待感情的方式不同,我的感情理论不适用你,不然你也不会无动于衷三年。”
梁招月转过脸看向她。
余淼上前抱住她,说:“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反正我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梁招月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嗯了一声-
自那天会议遇见之后,很快的,梁招月再一次遇到了周云川。
周二那天上午她去客户公司拿资料,刚和董秘办的秘书谈完正要离开,便在走廊的拐角的地方和周云川遇上。
当时她们是两拨人,梁招月这边是和公司董秘办的人;而周云川那边则是他和公司董事高层的人员。
两拨人遇上时,董秘办的秘书飞快地和梁招月说:“那是金主爸爸。”
随后秘书带着梁招月上前,笑着和周云川打招呼。
董秘办作为企业对外沟通的重要桥梁,常年与券商和投资打交道,今天正好是券商人员和投资人都在的情况下,一顿饭局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家企业叫华瑞医疗器械股份有限公司,是梁招月刚来深城做成的第一个IPO项目,华瑞顺利在科创板上市后,这两年一直在进行资本扩张,公司的发展方针是有意在未来五年内进行转板,从科创板转向主板。
而主板的审核向来严苛,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比如公司的业绩和市值是否达标。这可能也是这两年华瑞一直在不断扩大市场寻求更多合作投资的原因。
因此,他们能找上云和资本背后的周云川,梁招月一点儿不意外。但她意外的是,周云川竟然能亲自过来走一趟。
以前这种投资的事情都是由投资部那边的人在处理,再往上一层就是徐明恒了,绝不会是他本人出面。
在一起的那一年多,梁招月翻过他不少的行程,有一次她甚至做了个表格,将项目、出差地以及投资标的额做成一张表,然后得出一个结论,非重大项目他是不亲自出面的。
而华瑞倘若要再融资,梁招月清楚那融资的数额在周云川眼里属实是不够看的。
但是,而今华瑞于她而言是甲方,而周云川又是华瑞想要牢牢抓住的投资方,对于这顿临时安排的饭局,梁招月除了参加再不能有其他意见。
吃饭的地方定在深城一家会所,大概也是临时攒的饭局,也有可能知道周云川这人不喜张扬,华瑞董事长倒没有大肆铺张,反而是相当的低调,他那边只带了一个董秘,而周云川这边只有一个助理,因此加上梁招月,偌大的包厢也就五个人。
华瑞董事长叫人送来一支酒,是支上等的帕图斯,梁招月看到那名字的时候,眉眼不禁威扬。当年和这董事长接触时,陆平就说过这是位看高不看低的主,别人可能还会做个表面工作,他可不会,对方什么层次的他就用什么礼数对待。
今天看他能拿出这支酒,而且还是在这么临时安排的一个场合上,梁招月大概知道了他对这次投资的势在必行。
梁招月不禁看了眼对面的周云川。
他似乎有所察觉,也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他神色淡淡,梁招月也故作平静,朝他点了下头以示招呼,而后侧过脸和旁边的董秘说话。
华瑞董事长姓郑,这会他说:“周总,您这次难得来深城一趟就别急着回去了,到处逛逛走走,要是您不知道要去哪里逛,我晚点让我秘书帮您安排。”
周云川说:“谢谢郑总好意,我接下来要在深城久居,助理会做安排。”
这话一出,不止郑总惊了,梁招月也是。
郑总问:“您这久居指的是?”
周云川淡淡一笑:“有考虑在这边生活。”
郑总顿时拍了个大腿,说:“你看看,我就说深城这发展越来越可以了吧,现在都连周总都要过来这边定居,你说说我当初的眼光。”
随即又说:“小李,把酒倒上。”
董秘办的秘书姓李。
李秘起身就要倒酒,梁招月就在她身边,都要帮着搭把手了,这时周云川说:“喝果汁吧。”
话一出,李秘书手中的酒就那么尴尬顿在原地,郑总也是一头雾水,但天大地大,投资金主最大,郑总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呵呵地说:“周总喜欢喝什么果汁?”
周云川看向在座的两位女性。
李秘书是有那么片刻凝滞的。
至少在过去多少个场合中,她们这些陪着管理层出面应酬的人,喝什么从来都不是她们能决定的,甚至因为自身性别,她们更多是被迫喝酒的那一方。
现在,这位新来的投资方能在自家老板开了那么贵的一支酒后,突然提出换成果汁,喜好还是以她们为主。
不论这位投资方出于何方考虑,是表面的客气,还是其他,李秘书都是高兴的,这些酒喝得她都麻木了,能有一个场合不用喝,她比谁都乐意。
她率先看向她的老板,郑总这会被架着不上不下的,自然是笑着说:“两位女士决定。”
于是李秘书转向梁招月。
梁招月也是意外,但也笑着说:“李秘书您来定。”
李秘书想了想,选了个不会出错的橙汁。
不得不说,餐桌上一旦少了酒,随之而来的气氛也会便和谐些。至少谈话的内容和口吻都不会有股冲劲在里头。
吃了会东西,郑总恭维了周云川几句,随即问:“周总怎么想到来深城这边生活了?”
周云川朝对面默默低头吃菜的梁招月看了一眼,说:“我的妻子在这边工作。”
郑总再次惊讶:“周总成家了?”
李秘书想的却是,不是几年前离婚了吗?
梁招月还在默默吃菜,但吃着吃着她便发现这包厢有些安静,她停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抬头。
随即便和对面的周云川目光再次撞上。
周云川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我结婚四年多了。”
郑总再次跟不上思路,他和李秘书对视了眼,两人眼里都有惊讶。
一人以为是再次成家,一人却是在想难道消息有误,这是没离婚?
郑总变脸速度极快,他笑着说:“那您成家还挺早的,夫人是做什么的?”
周云川又看着梁招月,说:“和梁小姐一样。”
随着他这句话,郑总和李秘书同时将目光移向从开始到现在始终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的梁招月。
郑总说:“那是挺巧的,梁经理可是能力了得,当年我这企业能那么顺利上市,她可功不可没。”夸完梁招月他顺势一转,说,“想必夫人是个更厉害的角色。”
周云川面色淡淡的,嘴角噙着抹笑意。
梁招月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倏的抓紧。
周云川说:“差不多。”
差不多在哪,是指的和梁招月能力差不多呢,还是后面这句恭维,郑总一时没太明白,但拍马屁总是没错的,他没看错也没领悟错的话,好像聊到伴侣这个话题后,周云川的情绪是比之前高了不少,那嘴角微微抿起,哪还有此前在办公室谈公事的冷漠。
他说:“那下回有空您也把夫人带出来,都是一个行业的,给咱梁经理和李秘书指点指点经验,也算她们学到了。”
周云川笑笑没说话。
郑总点到为止,又拉了些其他话题。
就这么吃吃谈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总算结束。
梁招月全程没怎么说话,确实也什么她能说得上话的地方。那边郑总明显有几次是想把话题往投资上提的,可每次他都是起了个头,话题便就被周云川支开了。
因此,一个多小时下来,梁招月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至于费嘴皮子的事轮不到她。
李秘书大概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用她出场的,只是好好享受这精致可口的晚餐,别提多开心,后半程,郑总那边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了,而她和梁招月则是吃得甚是满足,甚至后来两人还一人叫了一盅甜品,然后她们在这边吃,而郑总就在那边费劲想词不让话题落地。
四人离开的时候,她和梁招月落在后边,悄悄笑着说:“今天晚上可能是我们老总最怀疑人生的时候了。”
梁招月看了眼前面的两道身影,说:“怎么说?”
李秘书笑着说:“你没看他一晚上就没吃两口菜吗?”
梁招月想了下,好像也是。
李秘书就说:“还记得那年我们签约上市辅导协议的那晚吗?”
梁招月认真回想了下,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听到李秘书说:“那晚我们那老总不也是晾了你们一晚上,一口菜都不给吃,就在那一个劲说话吗?”
李秘书说完,随即正起神色:“和你认识三年了,也就是这么熟我才这么乱说我老总的话,不过他确实挺过分的,今晚看着我都解气,那么贵的一瓶酒白开了。”
梁招月有点意外这种小事她竟然能记得这么久,但能做到一家上市董秘这个位置的人,能力和眼见方面都非同一般,而且她能和自己说这些话,说明也是个性情中人。
梁招月说:“郑总那么精明的一个人,那瓶酒不会白开的。”
李秘书听出来她的画外音了,说:“你觉得投资有戏?”
梁招月也不太确定,但能周云川亲自出面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耗在那谈些无关紧要的,多少他也是有投资意向的,她说:“感觉应该有?”
李秘书说:“能有戏是最好的了,不过要是真的有,你又该忙了。”
梁招月便笑着说:“到时你也要忙了。”
“忙点好,忙点明年的年终奖又该厚了些。”
梁招月不置可否。
到了一楼,由于周云川接下来还有其余安排,郑总也就不多耽搁了,说了些场面的客气话,随即离开。
而李秘书是帮他开车的,自然也先跟着走。
这么一走,就剩下了梁招月和周云川以及站在不远处的江柏。
晚风徐徐,吹拂在脸上有些惬意。
梁招月站了一会,正要往停车场走去,这时,身旁的周云川说:“都坐了一晚上了,能再额外拨出点时间给我吗?”
额外?
梁招月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语,就像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举动。
但到底也坐了一个晚上,她想要是她不给他时间说明白,那这样的场合可能还有下次下下次。
她侧过身,转向他,说:“你想怎么谈?”-
车子行驶在宽阔明亮的街道上,梁招月看着窗外那一栋栋高楼大厦,视线下移,则是亮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各式店面。
深城这座城市白日的行进速度总是太快,也就只有晚上的时候,当天色降下来,沿街的店面亮起灯,梁招月才觉得这座城市也没有白天的那般冰冷,它还是有些温度的。
两人坐在后车厢,一人坐了一边,周云川有时看向窗外,有时看向身旁的人,可不论他怎么看,他的眼里都是梁招月。
只不过看向窗户的时候,窗户映出的人影远远没有他直接看的来得真切。
以前在北城的时候,每次当他和梁招月从外面回来,她总是喜欢望着窗外的景色,然后笑意样样的,别提有多满足。有次他问她为什么总是看着窗外在笑,那时她挪到他身边,笑着握住他的手,说,因为你在我身边呀。
当时他还不太懂这句话,以为她只是有幸而发。
后来那三年当他一次次深夜下班,独自一人开车穿行在安静的街道上,他才明白那句话的温度有多灼烫。
那么多深冷孤寂的一个个寒夜,身边多了个作伴的人,那份意义总是不同的。
他也确实太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了。
可现在,梁招月离他坐得远远的,像是要划分界限一样,再不像从前的许多次,她会笑着往他这边挪,然后趁他一个不注意,靠在他的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
周云川望着车窗,神情陌陌。
半小时,车子缓缓停下,梁招月稍一定神,那边周云川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她往外边看了眼,拿起包包,手刚握上车门把还没按下去,车门倒是先一步从外边打开了。
她抬头看去,门外站的人是周云川,正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梁招月眨了下眼,慢慢收回目光,下了车,她说:“谢谢。”
周云川嗯了声,再无多言。
倒是江柏走过来,说:“梁小姐您把车钥匙和地址给我,我把您的车开回您的住处。”
梁招月说:“不用了,我明早自己过去开回来。”
江柏却是难为情地看着她,甚至在周云川看不到的地方,那眼神多少是有些求救的意思的。
过去到底麻烦他很多次了,梁招月也没多做坚持,将车钥匙拿给他,又将地址发到他微信。
收到她的地址信息时,江柏顿时松了口气,只是他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他想了下,快速地朝梁招月点了下头,又转过身朝周云川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远离现场。
他人一走,场面的氛围停滞了片刻,最后周云川说:“跟我来。”
梁招月没有动。
他回头,问:“怎么了?”
她看了看他,又看看这酒店,说:“你住这?”
他点点头,“最近暂时都住在这边,房子还没定下来。”
因着他这话,梁招月不免想起刚才餐桌上他那句要在深城生活的话,不过到底是他个人的事,她没多想。
她只是说:“我们是要到你房间谈吗?”
周云川扬了扬眉:“你不放心我?”
她反问:“你觉得呢?”
周云川笑了下,是有些无奈的。
他说:“过去我是混蛋了些,但也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吧。”
梁招月没言语。
人走来到这了,周云川不想氛围闹得太僵,说:“我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待会九点半左右我送你回家。”
梁招月看了下手机,现在是八点三十六分,距离他说的九点还有二十四分钟的时间。
她想,这世间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她说:“现在上去谈?”
周云川自然把她看手机后松了口气的细节看在眼里。
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他想,什么时候,她和他说话都要算时间的了。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是的,我没有离婚,我结婚四年,其中三年异地分居-
宝贝们,以后更新都定在晚上九点以后吧,如果九点没更新,就是晚上11点多;要是当天更新写不出来,我在微博或者文案说一下
68 ☪ 68
◎你送我回去本身就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周云川的房间订在21楼。
不知是故意为之, 还是偶然凑巧,梁招月看到这个楼层数字的时候,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年他们在望京新景的那处居所。
恰好也是在21楼。
梁招月盯着那数字看了眼, 走出电梯。
周云川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也跟着走出电梯。
刷卡进房间,梁招月倒是没什么犹豫迟疑的, 周云川看出她是想和自己谈个明白, 才这么果断干脆, 心底的那份无力徒增几许。
进了房间, 随着门关上,梁招月转过身, 看着站在玄关处的周云川,正要问谈什么, 忽的,旁边跳出个人影, 将她抱了个满怀。
就在她诧异之际,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招月!!!我好想你!!!”
梁招月的惊吓在看到那张喜极而泣的脸,瞬间消失。
孟安安抱着她的腰很认真地看了一会,确认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后,很是委屈地埋在她的怀里,说:“呜呜呜,招月。”
梁招月完全呆滞,半天没反应过来。
孟安安还抱着她在蹭, 呜呜说着话:“哥哥这个王八蛋,我就说你这边过得不好吧, 你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一直在动, 梁招月出走的情绪被她身体的温度逐渐带回来了, 她说:“安安,好久不见。”
话落,孟安安当即就红了眼,说:“可不是好久嘛?我一直想回来找你,奶奶说我拿不到毕业证不允许我回国。”
说着她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说:“那么冷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就把我们扔在那里待了三年。”
梁招月来深城的那年,没过两个月,孟安安就被柳依棠安排到爱尔兰读书,孟安安去得不情不愿,为此还来深城找梁招月大哭了一场,可最后她还是坐上了去那边的飞机。
那次梁招月在忙杭通新材料要上市的事情,正好赶在最繁忙的一段时间,根本挪不出时间去送她。
这三年,她时常能在微信朋友圈刷到孟安安的消息。
一开始,她和孟安安聊得还算频繁,后来两人都忙了,聊的次数越来越少,而最近她手头事情又多,竟然忘记询问孟安安的近况了。
她笑着说:“那毕业证拿到了吗?”
她问得太认真,孟安安破涕而笑,说:“没拿到,我能回来见你吗?”
梁招月说:“辛苦了。”
孟安安摇摇头:“不辛苦不辛苦,还是你比较辛苦,我在那边有的吃有的喝,还有人定期送钱,你呢,你在这边有的吃有的喝吗?”
梁招月笑着说:“吃得挺好的。”
孟安安当即怒起嘴,愤愤看向一旁的周云川,说:“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心没眼的,说话不行咱就算了,怎么行动也不行呢。”
梁招月知道她在阴阳怪气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安安拉着她的手走到客厅坐下,那边周云川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孟安安拿起一杯递给梁招月,然后自己捧着一杯,对周云川说:“哥,谢谢你带招月来见我,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自己房间吧,你在这边,我们女孩子有些话是不好意思说的。”
周云川眉梢微扬,看了看梁招月,梁招月则是低头喝水,当他不存在,他也是明白了,他在这里讨人嫌,也没人愿意留他,他说:“我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叫我。”
孟安安挥挥手:“您请走吧。”
周云川很贴心地将中岛台的温水壶拿到客厅的桌子,随后离开。
门合上的那一刻,孟安安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她把水杯放在一旁,抓起一旁的抱枕狠狠拍了两下,说:“太爽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哥哥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梁招月说:“他可是你亲哥哥,你就这么笑他?”
“哎呀,你是不知道以前他多神气,从来都是他对我摆脸色,什么时候轮到我摆脸色给他看了?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可不得好好狐假虎威一番。”
梁招月忍着笑。
孟安安玩笑话开过,随即正经了些,说:“是哥哥活该,我早就和他说了要珍惜,是他自己没做到,现在这样就是他自作自受。”
梁招月捧着水杯沉默。
孟安安盘腿坐着面对她,说:“招月,以前每次我在微信上问你过得好不好,你总说好,现在这边也没别人了,你老实和我说一句,这三年多你真的过得好吗?”
梁招月只是笑了下。
孟安安好像也不真的期待她会回答一样,倒是自己说上了:“我这三年过得一点都不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食物,没有一样是熟悉的,刚到那里的时候我天天晚上都在哭,有好几次我打电话给奶奶,奶奶就说哭什么,眼泪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吗,就这么一直浪费它。”
“有几次我也和奶奶说到你,奶奶每次都和我说你在这边的近况,她说你们每年都会打两次电话,她也总和我说,要好好向你学习,不要把感情看得太重,该放下的时候要适度放过自己,人生总还有更重要的事。”
孟安安哭着说:“可是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用力爱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他已经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了,如果真的能够轻轻放下,那我人生缺失的那部分该怎么办?”
梁招月眼眶逐渐湿润。
孟安安说:“招月,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对不对?”
梁招月微仰起头,可已经改变不了眼泪滑落的结局,她侧过脸转向别处,抬手抹掉那眼泪,再转过脸时,孟安安便抱住她,说:“我六月初刚回来的时候就想来找你了,可是总觉得不是时候,我不该是一个人过来的。”
因着这句话,梁招月的眼泪没忍住,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发出细微声响。
孟安安说:“你不怪我现在才过来找你吧?”
梁招月没出声回答,她怕自己开口了,孟安安一定会发现她哭了,只是摇了摇头。
孟安安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梁招月明白自己是被她看出来了,索性也不再藏着,她哭出声。
到了后来,她不好意思笑着说:“要是让奶奶她老人家知道了,该说我们了。”
孟安安帮她小心擦着眼泪,说:“奶奶可想见你了,她要是见你哭了,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哪还有心思说你。”
梁招月问:“奶奶身体还好吗?”
孟安安说:“很好,她早晚都在锻炼,说是你还没回去,她可得把身体养好。”
梁招月默默低头,说:“是我对不起她老人家。”
孟安安牵过她的手,说:“这事要怪只能怪哥哥,奶奶都懂的,你有你的选择,她尊重你。”
话是这么说,可梁招月却是愧疚。
当年说好了有时间要去看柳依棠的,可这三年来她一次也没去过。
孟安安说:“我来的时候奶奶让我和你说,不要觉得抱歉,这里边的事从头到尾错的人只有哥哥,是他没做好,让我们匆匆认识,又让我们匆匆再见。该要觉得抱歉的人是他。”
梁招月说:“下次我去北城了我去看看她。”
孟安安笑着说:“奶奶还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
“她说了,你一个人去的话她不见,要你把哥哥一起带过去她才见。”
梁招月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逻辑关系,便听到孟安安又说:“做错事的人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当初是哥哥带你去见她的,他已经让你委屈一次了,以后可不能让你再委屈了。”
梁招月明白过来,很是感慨万千,说:“谢谢奶奶。”
孟安安说:“我可不帮你们这么一直带话,你要是有什么想和她老人家说的,你自己去和她说。”
梁招月又不言语了。
孟安安也不着急,她说:“晚上你住我这边吧,我们好好聊聊。”怕她担心,又说,“我保证哥哥不过来打扰你。”
梁招月问:“你要在这边待多久?”
“都可以,我自由职业,时间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那等周末吧?我明早还有个会,资料还没整理好。”
孟安安有点小委屈:“真不是打发我的?”
梁招月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说:“我怎么舍得打发你。”
孟安安即刻眉开眼笑。
这玩梁招月在酒店待到了快十点,比她原先计划要待的时间多出了一个小时。
她要回去的时候,孟安安依依不舍,十分失落。
酒店门口,晚风习习。
梁招月安慰她:“这周末我们再好好约。”
孟安安点头如捣蒜:“好,我乖乖等你的消息。”说着又朝一旁沉默的周云川说,“哥,你待会开车慢点,可得把招月好好送到家。”
周云川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待会上去别打游戏了,早点睡觉。”
孟安安朝他挤出一个笑脸以示回应,转向梁招月的时候她笑得倒是真心实意,和梁招月挥挥手:“招月,晚安。”
梁招月说:“晚安。”
孟安安小跑回酒店大堂,不一会消失在拐角处。
梁招月收回目光,转身朝外边的街道走去。
看出她要自己回去的意思,周云川追上去,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腕,梁招月回头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抓住的手,她眼里想划分界限的含义再清楚不过,周云川揉了揉额头,放开手,往后退一步,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梁招月没回复,收回手,揉了揉,正要再次往前走,后边传来一道很疲惫又无力的声音:“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像是怕她会直接拒绝,他说:“只送到小区入口,我不会跟你进去,也不会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远处街上车声喧嚣,人影憧憧,而他们这边安静得仿佛一处隔绝之地。
梁招月感受着风息的轻拂,低头笑了下,她盯着地上的人影看了会,随后抬头看向他。
“或许你有没有觉得,你送我回去本身就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作者有话说:
人很不舒服,昏昏欲睡,今天先更这么一点,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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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那晚后来, 梁招月还是坐周云川的车回去的。
就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她以为周云川应该知难而退了,正打算到外面的街上打车, 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随后这声音消失在自己耳旁。
周云川跑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怕她避嫌似的, 他很有分寸地和她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梁招月没抬头去看他, 视线落在那离得自己有些远的皮鞋上。
周云川目光低垂, 能看到的就是她头顶的发旋。
以前两人关系还很亲密的时候,梁招月总喜欢研究他, 有时是他的手,有时是他的锁骨, 也有时候是他的头发。
有一次,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很是惊喜地说, 两人的发旋竟然是很相似的。
周云川漫不经心地问是吗。
她说是,双眼因为过于兴奋而眯成一条缝,可尽管是这样,那眼里的喜悦还是溢出来,并感染到他了,他轻轻将她一拽。
两人位置顿时变换,成了一上一下, 一个很暧昧的姿势。
她先是诧异,然后忍住笑了会, 抬起手, 笑眯眯地勾住他脖子, 故意问他要做什么。
他看了她许久,久到她眼里都有疑惑了,他还是没回答她,只是低头,用他的影子覆住她的身体。
后来分开,周云川特意观察过自己的发旋,他很想知道,梁招月口中说的像,是像在哪里,又有几分像。
可惜的是,他连她的人都找不到了,更谈何印证。
现在,他看着那发旋,心想,两人却是极像的,不怪她会那般惊讶惊喜。
随即他又想,过去的她该是如何的细致细心,竟能在那千丝万缕中找出两人的一点相似之处,然后为此开心喜悦好半天。
而他竟然无动于衷。
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周云川握紧垂在身侧的手。
他有种不可遏制的冲动,想就此走上前将她紧紧抱住,然后告诉她,过去那些相处点滴是他慢了一步,没跟上她的步伐,如今她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将错误弥补。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能做的,至少现在不行。
她每一次对他的冷言冷语和界限划分,都是她自我架起的一层保护色。
他不能在她还没卸下那份戒备时,就贸然上前再触犯她。
那样只会将两人本不明朗的关系雪上加霜。
这种时候他应该理智些的。
思及此,周云川握紧手又再松开,如此几次,他说:“如果我说,我能送你回去本身就是种恩赐呢?”
梁招月抬起头,目光深幽,但也有几分迷茫。
像是不解为何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
周云川定定地看着她,说:“我这次过来,是抱着所有诚意要和你好好谈的。”
梁招月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谈什么呢?”
她异常冷静地看着他:“在我这里我们就已经是离婚的关系了,当初所有应该谈的事情早就在那天我们走出民政局的时候都说完了,还有什么要谈的?”
周云川说:“那次是我做法不成熟。”
她问:“不成熟?”
“是,”他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突然结婚,突然离婚,从始至终没有给你明确的尊重,是我的错误。”
“明码标价,事先谈好交易规则,不是你给我最大的尊重吗?”
周云川第一次感到语塞。
那种当初自己信誓旦旦说出去的话,如今就像一个个回旋镖,镖镖直穿他脑袋中心。
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滋味。
说是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可交易是他提的,就连一开始要划分楚河汉界、公事公办亦是他最初的本意。梁招月不过只是点明而已。
而他在明知她的感情,还要只身入局,逐渐沉浸其中,却又不好好珍惜,非要说出那般伤人的话语,属实是他自作自受。
这会就算再痛,他除了受着,别无选择。
梁招月看着他,露出这些时间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那时候的梁招月,而这时候的她也不想要你了。”
她不想要你了。
听到这话,这次不单单是头痛欲裂了,周云川的胸口处也跟被刀割了一般,处处不见血,处处却是疼得他锥心刺骨。
他以为,之前几次见面,甚至是她前边的一句话,已经是她说过最难听的话,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她还有更狠的话在这边等着她。
她是怎么能用这般冷静的口吻,说出这样戳人心窝的话的?
周云川忍住胸口处排山倒海般的难受,他说:“过去那个周云川是他不识相,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的他?”
梁招月笑了下,她微仰头去看别处的夜色,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原地一直等你?”
周云川喉咙越发苦涩,他用力摁下胃里那搅得天翻地覆的生理反应,说:“那如果这次换成我追着你跑,你愿不愿意等等我?哪怕就是稍微等一下?”
梁招月望着他,不疾不徐地说:“你知道吗?当年我的父母不要我后,我就告诉自己,我也可以不要他们。后来我想要你,我只是很单纯地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可你不要也不想给,我又告诉我自己,没关系的,就算人生缺了一个你,我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梁招月看着他,泪光盈盈的:“周云川,我已经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往回看了,这时候,你可不可以帮我完成愿望?”
可以吗?
车子飞快行驶在宽阔寂静的街道上,周云川一次次握紧方向盘,又一次次用余光去看身边的人。
他想,绝对不可以。
如果他完成她的愿望,那他们的故事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以后再提起两人的名字,过往的所有印记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直至无人知晓,而他们唯一留下的文字信息,只是法律意义上的离婚关系。
周云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故事开始时,他从没仔细想过该怎么落子,导致这盘棋还没走到一半就走得乱七八糟,以至险些全军覆没。
而今他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挽回局面的机会,他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它溜走。
三年的分别已经让他足够难受的了。
如果这个期限要延长至一辈子甚至是无期,那他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他不知道没有他的余生,梁招月是如何度过的,或许会很顺利幸福,可只要一想到她的顺遂幸福里不包括他,那简直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来得难受。
因此,当车子停在梁招月所在的小区时,周云川说:“我可以为你完成所有你想要的愿望,但不包括这个。”
梁招月说:“如果我只想让你帮我完成这个呢?”
思绪横冲直撞,周云川握紧放心盘,手上青筋尽显,他说:“那我要先跟你道歉,我做不到。”
梁招月很是平静地说:“你可以给我一份结婚协议,也可以给我一份巨额离婚协议,却不能给我一份小小的愿望,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可笑吗?”周云川嗤笑了声,“那是可悲才对吧。”
梁招月没做声。
周云川解开安全带,转身,手扶在车载台上,近距离地看着她。
她纹丝不动的,甚至没有一丝后退,就那么安静地和他对视。
是可悲吧。
以前这样不为所动的人是他,这样迫不及待近距离盯着他看的人是她。
当时被看被注视的人是他,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触,至多觉得惬意有趣,然后再将她捞过来抵额缠绵。
现在当他处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
他想,原来看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样的感觉。
你的满腔爱意于她而言,不过是眼底毫无波澜的一瞥。
周云川极其痛恨这样轻描淡写的视线。
可当他一想到过去每次梁招月这样看自己的时候,得到的都是这样的一种反馈,他对自己的厌恶又增加许多。
他伸出手,要去握住她的手,她下意识拿开手。
或许就是一个下意识,周云川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断弦。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当他意识过来时。
他的唇角尝到了一丝咸味。
梁招月在哭。
她没有任何抽动,亦没有任何愤懑,她只是安静地在流泪。
周云川看着那眼泪,心脏丝丝抽疼,他用指腹将它们抹去,可是没有用。
眼泪越来越多,稍有不慎,就要将他溺毙。
周云川低头,离她的肩膀只有半分的距离,他说:“我就让你这么委屈吗?”
梁招月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只有滴落的眼泪。
它们洇进布料,与布料融为一体,然后不了了之。
就像这飞速滑过去的三年,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底下波涛汹涌,个中滋味,只有彼此知道。
周云川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拭,只是擦了没两下,纸巾就被她拿过去了。
梁招月微侧开脸,拿着纸巾,轻轻擦泪。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的沉默已然表明一切。
周云川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呼吸几秒,等那边的声响逐渐变得安静,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她这侧,站在门外轻叹了一声气,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深夜的风穿过车门,朝车里袭来。或许是周云川站在边上挡着,这风倒不是太烈。
梁招月沉默半晌,解开安全带,拿起包包走下车。
只是刚要踏出去第一步,就被周云川伸手拦住了去路。
他说:“从前对待这份感情,对你,我不曾抱有百分之一百的认真,可这次,我是很认真地在对待我们的感情,我也认真地在求你的原谅。如果你接下来几年都要在深城这边生活,我也会慢慢将生活和工作搬到这里来。我明白短时间内想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误不现实,但如果我用上一年二年三年甚至加上未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点,赶得及我再发一章,如果11点没发今天就是只更新这一章了
70 ☪ 70
◎他不会让这种悔恨终生的事情发生。◎
是否要给周云川一个补救的机会, 梁招月没有回复。
小区的车进进出出,人来来来往往,两人站在路边, 难免引人注目,梁招月说:“今晚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周云川说:“以后我能经常过来找你吗?”
听到这话, 梁招月前进的步伐随之一顿, 但也只是那么稍微一停, 她依旧没有回复, 继续朝小区里边走去,没一会, 人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周云川盯着看了一会,转身上车。
车子疾驰在寂静的大马路上, 开过某个路口,忽的一声紧急刹车声划破天际, 周云川抓着方向盘, 头垂得低低的。
凝眸深思一会,他打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夜晚的风自远处徐徐拂来,街道寂静得连丝声音都没有。
周云川站在路旁,盯着不远处的深寥夜色看了一会,他摸出口袋的烟,敲出一根烟, 咬在嘴边,又取出打火机, 一手拢住旁侧吹来的风息, 一手摁下打火机。
不知是不是心里堵着事, 这时候就连个打火机都要和他作对,连摁了几次,一根烟还是没有点着。
他笑了下,手指轻轻往下一摁,这次倒是点着了,与此同时,被火苗波及的除了烟,还有他的手指。
他捻了捻隐隐作痛的手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疼痛有明确的知觉,那这几年梁招月是不是每回都痛得比这还要严重千百倍。
指间的那抹猩红随风吹拂,进而闪闪灭灭。
周云川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去。
烟雾缭绕中,他脑海里清晰地划过不久前梁招月说的那句,就算没有他,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想,原来当初她是抱着这样的决心,才要和他一刀两断的。
而他竟然没有察觉,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答应离婚。
周云川越想,心里越是烦郁。
当年他的家庭被父亲弄得支离破碎,亲眼目睹母亲从一个温柔开朗的人变得成天郁郁寡欢,甚至后来发展至精神问题。那时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成家。
家这种看似普通渺小,却要耗费所有心思也不见得能支撑维持得下来的高成本东西,他是碰也不会碰。
可后来他不仅违背本意碰了,更有甚者逐渐沉浸其中。
那时命运也早已写好注脚,这次将自己的家搞得支离破碎的人是他。
晚风微凉,周云川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直至他的手机震响。
是徐明恒打来的。
他有些不自然,“我不是打扰你和梁招月约会,是安安看你一直没回来,让我打电话问问。”
周云川想也不想就拆穿他:“你在深城?”
徐明恒呵呵干笑了两声。
周云川说:“在哪?我有点事找你。”
徐明恒立马警觉:“你找我干吗?又是想把工作推给我吗?不行,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安安了。”
也就两天不见,到他嘴里变成好久了。
可周云川却怎么也不笑出来,最起码徐明恒随时想见安安都可以来找她,这是属于他们俩的情趣,他却连见梁招月的机会都要百般设计,而且就算是真见到她人了,也不一定能平和地说上几句话。
一想到这,周云川心里满满都是苦涩。
徐明恒大概也猜到了他的用意,问:“我过去接你?”
周云川说:“不用,你把定位发给我。”
没过两秒,周云川便收到了一个定位消息。
低头一看,他随即就笑出声。
徐明恒此时就在他下榻的酒店。
也就是说,徐明恒就在孟安安身边,给他发的这个消息不过是以示关心。
寒夜寂寂,他用湿纸巾包住烟头碾灭,丢进垃圾桶,随后上车前往酒店-
徐明恒就在楼下等着,见周云川到了,说:“去楼上喝酒?”
周云川点点头,然后将车钥匙交给一旁的服务生。
两人前后上楼。
徐明恒是晚上刚从北城赶过来的,也不敢再明目张胆,他的酒店房间订得比孟安安的低了一层。
周云川看到他的房间号时,不由扬了扬眉。
徐明恒摸摸后脑勺,说:“我就离她近一些,住楼上我是不敢了,怕你发现,只能选择这里了。”
周云川走进去,说:“现在不怕我发现了?”
徐明恒也跟着进来,然后关上房间的门,说:“现在你先有事找我,说不定你还有求于我,我怕什么?”
周云川笑了笑。
见自己猜对了,徐明恒也没再多废话,取了一支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支红酒杯,正要倒上,却被周云川拦住。
他不解:“怎么了?”
周云川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停徐明恒。
他定定地看着那红酒杯,脑海里闪过那年的一副画面。
那时梁招月在杭城忙项目,他周末过去找她,大概是怕在她酒店附近见面不安全,会被同事看到,她提议去别处见面,周云川想也没想就定了一家会所。
足够安静,足够隐蔽,她也不用再担心。
那次,他让人拿了酒,要和她喝一杯,临倒酒的时候,她突然喊停,随后她拿走那两个高酒杯,跑到水池下清洗,冲洗两遍,又用温开水润洗一遍,甩掉杯里的水渍,她小跑回来将两个高酒杯放回原位。
周云川不解。
她倒是说起很久以前打工的一件小事。
她高考毕业后在一家酒店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那酒店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卫生却是不在行。
每晚包厢收盘时,都会让服务员拿客人用过撤下来的方巾桌布擦拭洗干净的餐具和杯子。
她说完还振振有词,让他以后在外用餐具,哪怕是再高端的地方,也要习惯润洗餐具再进行使用。
现在,周云川也拿起那两个酒杯,走到水池旁,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两遍,再用温开水润洗了一遍,然后向下倒扣,等杯子里的水渍都滴得差不多了,他回到中岛台,示意徐明恒倒酒。
徐明恒云里雾里的,一边倒酒一边问:“周云川,你没事吧?”
他端起其中一杯红酒,晃了晃,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徐明恒切了声:“还没事?丢下北城一堆工作,跑到这边来,逮着梁招月参与过的项目,管他好不好,是否符合投资,一股脑往里砸钱,就为了和人见上一面,就这,你还想说自己没事吗?”
周云川仰头将红酒一口闷了。
徐明恒帮他又倒了一点,啧啧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那会人还在北城,多好的机会,让你要想好,可别等人跑了再来想着追回去,现在终于知道后悔的滋味不好受了吧?”
周云川看了他一眼,仰头将酒又一口灌下去。
徐明恒心里实在心疼:“这么贵的酒,你能不能好好对待它?哪有你这么喝的。”
嘴上是这么说的,可那倒酒的姿态又是足足的。
如此喝了几杯,周云川总算说:“你当时怎么把安安追回来的?”
徐明恒脱口而出:“死缠烂打。”
周云川瞟了他眼,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些,他靠在窗户旁,点燃根烟,衔在手里,不紧不慢地说:“具体点。”
徐明恒说:“具体点就是不要脸的死缠烂打。”
“……”
徐明恒笑了笑,正经地说:“首先你得认错,其次你认错的态度要好,最后你要你对症下药。”
周云川掸烟灰的动作一顿,说:“对症下药?”
“是的,就是对症下药,比如梁招月为什么离开你,把这点想明白了,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怎么让梁招月相信你,你真的是悔过自新了,不会再因为同样的事让她失望第二次。”
周云川眉眼深邃,眸光敛敛,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
徐明恒又说:“还有在这期间你要适当让她对你逐渐产生依赖感和安全感。”说着他挺有感慨的,“她们两个都挺像的,安全感不多,一旦缩回去了,想再伸出来就难了。”
这话周云川深感赞同。
梁招月一次次对他冷眼相向,何尝不是不敢再对他抱有任何的期待和信任。
徐明恒问:“这回你是认真想要追回她了?不是因为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受刺激?”
周云川说:“那张照片是一层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张照片不过是加速他来深城的步伐罢了。
徐明恒说:“我看那男的挺不错的,他和梁招月年岁正相当,你可得小心些。”
周云川摁了摁太阳穴,轻轻嗯了声。
聊得也差不多了,喝完手上的酒,周云川就要上楼,徐明恒跟他一同离开房间。
周云川说:“我没醉,你不用送。”
徐明恒嘿嘿笑着:“我没想送你,我上去找安安。”
“……”
周云川面无表情地上楼。
徐明恒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不识眼色冒犯他。
到了21楼,周云川刷卡就要回自己的房间,隔壁的孟安安听到声音,跑来开门,一凑到他跟前,随即闻到一股浓浓的烟酒味,她捂住鼻子,说:“哥,你喝酒了?”
周云川往旁边挪了挪,说:“还没睡?”
孟安安瞥了眼一旁的徐明恒,说:“我不是等你送招月回来吗?”即刻她便问,“你和招月谈得怎么样?”
周云川没回,而是说:“以后叫她嫂子。”
孟安安愣了下,然后忍不住笑出声:“以前不是你说可以叫名字的吗?”
周云川淡淡投来一眼。
她老实安分了,嘴上却还是强撑着:“那你也得你把人找回来了,一切名正言顺我才能叫招月嫂子吧,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不是阻碍招月开始新的人生吗?”
周云川看向她的眼神又无端冷了几分。
孟安安顶着压力,小声抱怨:“是你把人丢在这边三年的,又不是我逼你的,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这么看我,招月就能回来了吗?”
徐明恒听一次摇头一次,到了后面他甚至是开始默默给孟安安比了个大拇指。
孟安安收到他的鼓励,朝他眨了下眼,又对周云川说:“虽然我是被你请过来的救援,但是我是站在招月那边的。”
周云川摁了摁眉间,问:“刚才你们谈什么了?”
孟安安说:“想知道吗?”
周云川睁开眼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孟安安笑得很是狡黠:“就不告诉你,那是我和招月的秘密,你没资格知道。”
周云川:“……”
徐明恒在一旁忍俊不禁。
周云川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会,说:“你们要结婚的事自己和老太太说去。”
孟安安:“!!!”
她说:“哥,其实我们可以商量的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保证知无不言言而无尽。”
周云川极其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说:“迟了。”
话落,他走进房间,利落关上房门。
吃了闭门羹的孟安安:“……”
她小声抱怨:“还想不想我叫招月嫂子了。”
徐明恒揽住她的肩膀,说:“他大概是在梁招月那边不痛快了,别急,他忍不了多久的。”
孟安安说:“是吗?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没有火烧眉毛的焦急。”
“他这是焦急得六神无主了,给他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孟安安却说:“时间可不等人,小心招月被人抢走了。”
徐明恒揽着她走进房间,一边关上门一边说:“他不会让这种悔恨终生的事情发生的。”-
自那晚以后,梁招月便发现,她和周云川相遇的场合越来越多。
有几次她甚至能在公司的投资部看到周云川的身影。
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可是几次相遇下来,周云川除了和她点头打个招呼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来这边就是为了工作,没有带私人目的和感情;加上她手上事情实在多,如此几次相遇,她逐渐习惯这个人每天都要在自己的视野内出现一两次。
她这边如此淡定,陆平就坐不住了。
那天早上开完早会,梁招月正在整理过几天要去北城参加国新银行竞标会的资料,陆平拿文件夹敲了敲她的桌面,让她来会议室一趟。
梁招月以为是问项目进度,将整理得差不多的文档连带笔记本电脑一同抱进会议室。
进了会议室,刚坐下,就听到陆平说:“这个周云川是想做什么?”
梁招月以为是周云川做了什么事,问:“师父,怎么了吗?”
陆平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说:“你瞅瞅,这不是拐着道送项目的吗?”
梁招月拿过纸,低头认真看了许久,上边什么项目都有,而且个个优质,她不免笑道:“这都是给您挑的吗?”
这就是陆平郁闷的地方:“他要见你,给我送项目有什么用,搞得我现在在公司的名声堪忧,大家都觉得我是不是周云川家里哪个姐姐或者妹妹养的小白脸。”
梁招月忍不住笑出声。
陆平说:“你还笑。”
梁招月又不笑了。
玩笑开过,陆平说:“也难为他有心了,项目方面是他亲自在谈,等到出资,他又用的朋友公司,就算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也不妨碍你参与这个项目。”
梁招月脸上的笑意消失,转而变得沉重。
那天晚上和华瑞医药的郑总吃过饭后,没过两天,李秘书那边就说融资事宜敲定了,她们真的又忙起来了。
梁招月查过此次融资的几家投资机构,云和资本并没有在内,反而是余浩的公司在上面。
她看到那份名单大概就明白周云川的意思了。
他在避嫌,同时也在为她保全参与项目的分寸。
陆平说:“你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梁招月缠了会手,说:“就普普通通的陌生人。”
“只是这么简单?”
梁招月没言语。
陆平大约瞧出了点什么,说:“我看过他上次参加论坛会议的报道,他有意在深城这边发展,他是为你来的吧?”
梁招月眼神清明,她说:“如今深城的发展越来越好,他把目光投向这里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早几年政策更好的时候他怎么没动过这个念头?”
梁招月再次沉默。
陆平便说:“上次你和他的事在北城闹出的动静并不小,这一次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师父就劝你一句,不是堂堂正正明明亮亮的关系咱就不要,那种被人架在火堆上烤的事承受一次就够了。”
梁招月心有动容,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
陆平叹了声气,很是感慨地说:“三年多了,这三年里不管是我和余淼以及其他同事给你介绍的,还是别人主动追求你的,你一个都没看上,连一点敷衍的心思都不想用,我就知道,你心底还是在想着那个人。你不说归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梁招月抿紧唇。
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事实却是大家都不舍得拆穿她。
陆平又说:“感情这种东西吧,你说它虚无缥缈,却又让人动心;你说它美好令人向往,却又让人唾弃。你现在还能对它保持炽热之情是好事,但人有时候也要想想自己,倘若你要的那个人还是不能给你一份体面的感情,你还是尽早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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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招月两只手紧紧纠缠在一起,指尖被她搓得红润润的,她说:“您说的我都明白。”
陆平说:“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她便说:“这次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听她这般讲,陆平也就放心了,说:“行吧,现在说说国新银行这个项目的事。”
经过前边几轮交涉,如今国新银行项目已进入竞标的环节。
此次竞争的优质公司良多,远的不说,近的竞争对手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陆平看着广华证券四个字眉宇不禁一皱,很是忧愁道:“怎么又在这个项目上遇到他们了。”
梁招月指尖快速在电脑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将屏幕转向他,说:“这是这支团队的资料,和之前遇上的对手不同。”
陆平看了下,说:“年轻有为啊,一个女人这么年轻就是一个部门的副总裁了。”
知道他说的人是季烟,梁招月说:“这些时间我查了她经手过的几个项目,确实做得都很不错。”
陆平说:“那也算得上你的前辈了,虽然是竞争对手,但听你的意思应该是个做事光明磊落的,不像之前那几个王八专作下作的事,如果有幸都被选中了,你好好跟她学习,取取经。”
梁招月点点头说好。
之后陆平又说了些项目上需要注意的细节,半个小时后,梁招月离开会议室。
接下来忙了两天,周二这天晚上梁招月接到了孟安安的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饭。那会梁招月手上还有一点工作,后天就要出差去北城参加竞标,明天还有得忙,她不想把工作拖到明天做,可孟安安来深城这些天了,自己不招待一次好像也说不过去,想罢,她收拾东西下班。
她和孟安安约在万象城见面,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堵塞不通,梁招月让孟安安自己先逛一会,到了她再联系她。
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她抵达万象城。
孟安安这会在C区3楼,梁招月顺着指示标搭乘电梯往楼上走,穿过中庭的时候,她隐约听过有人在喊“安安”。
或许是这句称呼太过耳熟,梁招月没忍住停下步回头,随即便看到一个穿着跆拳道服饰的小女孩,满头大汗地朝一个高挑干练的女人跑去。
女人大概是刚从什么正经场合赶过来,一身得宜的黑色西装,头发随意扎在耳后,这会,她蹲在地上,伸开手,笑着说:“安安,想不想妈妈?”
女孩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说:“安安好想妈妈。”
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她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梁招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竟然想到的是孟安安,果然在爱里包围长大的孩子,一言一行都充满相似性。
梁招月看得太过投入,那对母女朝她看来。
她回过神时,季烟已经抱着安安走到她面前,笑着问:“梁经理下班来这边吃饭吗?”
梁招月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自己,朝她点头喊了声季总,说:“我和朋友约在这边见面,”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朋友也叫安安,刚才听到有人在喊这个名字,停下来看了下。”
她在了解广华证券派出的团队负责人是季烟后,了解过季烟的一些情况,其中也包括季烟比较私人的信息,比如已婚已育。但更多的信息,她就不得而知了。
令她意外的是,季烟的女儿也叫安安,就是不知道是大名还是小名。
而季烟也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了,贴心解释道:“我女儿叫季易安,小名叫安安。”
梁招月心里有些惊讶,但落在表面上,她说:“很好听的名字,”然后又去逗季烟怀里抱着的孩子,说,“安安好。”
季易安不怕生,笑着回她:“姐姐好。”
季烟笑着说:“就你嘴甜。”
梁招月确实被这称呼弄得一怔,反应了好一会才说:“谢谢安安。”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之前买的一个小狐狸玩偶,说,“初次见面礼,愿你喜欢。”
季易安确实眼睛那么亮了一下,但却不敢拿,只是朝季烟看去。
季烟说:“你这礼物是买来要送给别人的吧?就不让你破费了。”
梁招月说:“当时看着喜欢多买了一个,今天遇到安安也算有缘。”说着,她放到季易安手里,“安安喜欢吗?”
季易安点了下头,但还是拿眼看季烟。
季烟看出她的喜欢,说:“谢谢姐姐。”
季易安笑着说了声谢谢姐姐,然后欢喜地逗弄小狐狸去了。
季烟看着,放她下来去一旁玩,解释说:“上周她的狐狸玩偶被洗衣机洗坏了,心疼了很久。”
梁招月说:“那我这见面礼算是及时雨了?”
季烟笑着说是,又说:“本来还想着等到北城碰面再正式和你打声招呼,今天倒先碰上了。”
自己在她那边是有名字的,梁招月有些受宠若惊。
就在这时,季烟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笑着说:“我还有点事,今天先聊到这里,我们北城见。”
梁招月说:“北城见。”
梁招月继续搭电梯上楼,期间她回头看了眼季烟带着女儿离开的方向,不同于之前的两个人,这次她们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西装革履的,西装被他脱下来搭在臂弯,这会大概是季易安和他说了什么话,他微弯下腰去听她讲话。
一大一小,一高一低,虽然她们是背对着自己的,梁招月也看不见她们是何神情,但她能确定的是,这会那男人的神情绝对格外的温柔。
这样幸福温馨的一个家,是她从前向往追逐,却如何也追不上的。
想到这,梁招月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声气,朝孟安安的位置走去-
孟安安在3楼一家茶餐厅。
梁招月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门口抱着手机傻笑。
梁招月看了一会,走上前,轻轻咳了声。
孟安安听到声音,抬头,看是她,收起手机,说:“招月!”
说着,就是给她一个熊抱。
梁招月说:“在外面呢,你悠着点。”
孟安安也不放开她,抱着她激动了会,才依依不舍放开,说:“我定了位置,我们进去吃饭吧。”
孟安安定的位置是靠窗的四人座,落了座,孟安安就说:“想吃什么?”
梁招月说:“你点。”
“不行,哥哥说你喜欢吃广式早茶我搜了老半天才选的这家,你比较熟你来点。”
梁招月看她的动作一顿。
孟安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懊恼一会,才说:“好吧,这家餐厅的位置也是哥哥订的,但是你放心他不会过来,他就是听说你这些天都在加班没好好吃饭,让我把你约出来,没其他意思。”
梁招月慢慢微笑:“安安你在紧张什么?”
孟安安盯着她看了一会,不是很肯定地说:“你没生气?”
梁招月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孟安安手指飞快在桌上敲了几下,说:“你又不待见哥哥,现在哥哥通过我把你约出来,被你知道了,下次我要约你是不是很难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
梁招月说:“不会。”
孟安安眼睛一亮:“真的?”
不知为何,看着她此时这副神情,梁招月想到的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思索数秒她说:“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也叫安安的小女孩。”
孟安安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这么巧?是不是像我一样可爱?”
“还是人家小孩子可爱些。”
“……我不信!你一定在说谎话。”
梁招月拿过旁边的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茶水,说:“还有更巧的一点是,那个小女孩也是和妈妈姓的。”
孟安安说:“这有什么,以后你和哥哥的孩子也可以和你姓。”
话落,孟安安就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说:“不好意思,我又嘴痒了。”
梁招月忍俊不禁,说:“点菜吧。”
如今不论什么餐厅,扫码自主下单已是趋势化,梁招月用自己手机扫码,孟安安也不用自己手机扫了,坐到她这边,和她脑袋挨着脑袋商量要点什么。
两人都吃不了太多的东西,点了六样茶点,又一人点了一样甜品,梁招月下单。
等餐的时候,两人喝茶聊天。
期间倒是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是有些时日不见的陈嘉杭。
上次道别的时候梁招月说过要请他吃饭,奈何这阵子实在忙,一直找不到时间。
陈嘉杭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他们也是两个人。
可能是遇到了熟人,也确实凑巧旁边有空桌位,陈嘉杭和他朋友就坐在了他们边上的那桌。
隔着过道,陈嘉杭时不时和梁招月聊天。
孟安安看着,心里警铃大作。
她假装玩手机,实则都是在实时和周云川汇报。
不过到了后来她大概也看出来了,梁招月似乎对她这个同学态度一般,反而是她这个同学的态度要热情一些。
孟安安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警惕到了后来的同情。
有几次她看陈嘉杭的时候,还引来后者的一头雾水。
这时孟安安就朝他微微一笑。
吃到后面,程嘉杭和他朋友干脆坐过来和她们拼桌了。
他带的那个朋友是在银行做风险监控的,梁招月正好有这方面的问题要请教,隔着过道谈论也不方便,再者都吃得差不多了,索性坐到一桌泡茶聊天。
孟安安听不懂她们的聊天内容,但见陈嘉杭也不怎么能插得上话,她想了下,主动和陈嘉杭打招呼。
五分钟下来,她大概将陈嘉杭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是梁招月的同学,本科和研究生,两人都是同个专业,之前在北城的某家证券公司工作,今年六月初申请来到深城工作。至于孟安安最关心的感情问题,则是一片空白。
谈到感情问题的时候,陈嘉杭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梁招月,孟安安瞧了几次,在心底为自己的哥哥捏了把汗。
情感干净的男人,和一个伤过梁招月心的男人,哪个更有胜算,答案呼之欲出。
于是乎,她又给周云川发了一连串的求救信号。
周云川收到孟安安发过来的二十来条微信消息时,是会议中途休息的十分钟间隙。
这次的项目是此前在北城就跟进了三分之二的,因为双方的分成比例一直谈不妥便就拖到了现在。尽管周云川已经将所有的工作都分配了出去,但对于这个标的额这么高的项目,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他出面定夺。
开会议前,他还是把手机关了静音。
他想,今晚梁招月和孟安安吃饭,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也就放宽心投入到会议中。
谁知道,只是静音了不到一个小时,再看手机时,孟安安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孟安安还在发信息。
【哥!你的情敌约招月下周六出去聚餐!】
【哥!你的情敌待会说要送招月回去!】
【哥!你快来,她们快聊完了!我拖不住了!】
孟安安大概领略了感叹号的用法,那一个个感叹号看得周云川实在头一个比一个大,同时他额头的青筋也在隐隐跳动。
江柏过来提醒他:“周总,会议要开始了,这是刚刚投资部那边发来的最新数据。”
大概是他说过让利方面不能低于最开始谈好的百分比。
因此投资部那边的人一直在这个既定的百分比里面游离。
周云川看着,却觉得这不过是一串数据,不值得他在这边再耗费时间了。
他将那张纸拿给江柏,说:“跟他们说双方各让一步,对方同意的话,待会就签字,不同意这个项目就到此为止。”
江柏却是迟疑:“那边其实已经松动了,我们这边态度再坚硬些,您要的分成绝对没问题。”
他不明白,这个项目前期周云川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为何在紧要关头要选择功亏一篑。
周云川说:“剩下的事让他们去谈,我还有点事,后面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你待会把结果和我说声就行。”
江柏动了动唇瓣,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在想到什么之后,霎那间顿住。
如果有能让周云川从理智变得不理智的,那么也就只有梁招月一个人了。
他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说:“需要我送您过去吗?”
周云川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钥匙,说:“不用我自己过去。”
话落,周云川匆匆离开。
江柏看着那道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默默叹了声气。
这哪还是他熟悉的老板,在绝对利益争取面前,从来都是分毫不让的人,到了这时,竟然能选择前功尽弃这一条道路。
他以为当年的巨额离婚财产分割已经是周云川最大的让步底线了。
原来,竟然是有更低的底线的,只是那时时机不对。
现在,他这个口口声声说从不考虑感情和婚姻的老板,怕是彻底栽了吧。
江柏叹了声气,拿起手机给北城那边的高层打电话说接下来的安排。
作者有话说:
抱歉更新晚了,本章发红包,谢谢等待和支持的朋友们~
明晚更新大概也会迟一些,有可能要加班,宝贝们可以等周六白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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