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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招月终于舍得将他拖出黑名单。◎
那晚后来, 她们几人聊到九点才离开茶餐厅。
梁招月和陈嘉杭的朋友在谈银行风险控制方面的问题,而孟安安自然也没闲着,她听不懂他们谈论的内容, 但这并不妨碍她和陈嘉杭聊天,等梁招月那边结束话题,再回头看孟安安时, 她已然和陈嘉杭聊得甚是融洽, 更有甚者, 孟安安已经加上人家的微信了。
梁招月看了看, 借口有事去洗手间,这期间她顺道去将两桌的单买了。
拿着票根从收银台往回走时, 她就碰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陈嘉杭。
两人愣了下,随后又相视一笑。
陈嘉杭说:“我就猜到你会把单买了。”
梁招月有些不好意思, 说:“麻烦你和你朋友在这边坐了这么久,这顿就我来请。”
“他平时工作内容也没什么人可以讲, 难得有个人能请他讲那些高深的问题, 他挺乐在其中的。”
两人并肩穿过餐厅过道,往座位走去。
梁招月笑着说:“乐在其中是一回事,但是毕竟是朋友的朋友,还是偶然遇上的,也确实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
闻言,陈嘉杭侧过脸看她一眼,说:“我以为我们关系应该挺熟的了。”
梁招月眨了下眼, 认真思索了他两秒的话,正要回答, 便又听到他说:“做了六年的同学, 工作近四年又在另外一座城市相遇, 关系应该是还可以的吧?”
梁招月垂在身侧的手一紧,多少话语就堵在喉咙不知如何说出口。
陈嘉杭似乎也看出她的为难了,笑着说:“今晚这顿晚餐应该不在上回你说要请吃饭的范围内?”
梁招月想也没想,说:“这是两回事,”随即又抱歉道,“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了,一直找不到时间请你吃饭,我想下周六应该是有空的。”
后天她去北城参与国新银行的竞标,结果要在一周后才能出来,倘若有幸中标,前期的准备工作没个半个月是做不完的,而这等待确认的期间,她时间还算悠闲些。
陈嘉杭说:“那我等你的消息。”
梁招月说:“到时如果有什么临时的意外我一定提前和你说,”说着她又补了一句,“应该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安排。”
陈嘉杭说:“那我们下周六约,如果你不知道想去吃什么,我来选,之后再发给你决定。”
她笑着说:“我请你吃饭,吃什么不是看你吗?”
陈嘉杭也跟着笑了下,说:“我什么都可以,还是看你的口味。”
两人一同回到座位,孟安安看着两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四人走出餐厅,朝电梯走去的时候,她挽着梁招月的手臂,小声八卦:“你不是去买单吗?怎么和陈嘉杭一起回来的?”
梁招月说:“餐厅就那么大,路上遇见了有什么奇怪。”
孟安安才不相信她的说辞,努着嘴,“可是你们谈得还那么开心。”
梁招月笑着问:“那难道哭着说话。”
孟安安急了:“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直到四人坐上下楼的电梯,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走出电梯,穿过商场中庭,四人走出商场的侧正门。
梁招月的车停在附近,陈嘉杭和朋友的车正好停在相反的方向,四人不得不作别。
分别前,陈嘉杭再三确认:“真不用送你们回去?”
梁招月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们都没喝酒,这会路上车也不多,我和安安慢慢开回去。”
话已至此,陈嘉杭也不再坚持,他和朋友随即离开。
等两人走远了,梁招月和孟安安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孟安安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有些情绪低落地说:“招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离我很远了。”
梁招月不明所以:“怎么这么说?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就是……就是你比以前开朗,也比以前更受欢迎了。”
“这不好吗?你应该为我开心才是。”
孟安安停在原地,鼓着脸看了她许久,这才垂头丧气地往前走,说:“不是这样的,当然我是为你开心的,但是我感觉好危险。”
梁招月就问:“危险什么?”
当然是危险,你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我嫂子了。
孟安安没敢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她委婉了些,问:“你同学是不是喜欢你?”
梁招月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只是朋友。”
“哪有朋友愿意花上一个多小时间就在那陪着当听众的?”
梁招月听到这话,很不好意思地说:“刚刚我是不是讲太多工作内容了?”
孟安安:“……”
不是,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不过,她又想,这是不是侧面证明了梁招月真的不喜欢这个朋友,不然人的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反驳或者害羞地附和吗?
哪有人的第一反应是反省的。
这么一想,孟安安随即眉开眼笑的,说:“哪有,我也觉得就讲了几分钟而已吧。”
梁招月说:“你刚次不是说讲了一个小时吗?”
“那这一个小时你讲明白了吗?”
“……好像也差不多了。”
孟安安说:“那不就行了,今晚这顿饭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这时,梁招月的手机震了震,是陈嘉杭发来的微信,给她转了一笔今晚的餐费,说是朋友一定要转给她的,梁招月点了拒收,一边打字一边问:“你呢?你和我那同学聊什么了?”
孟安安傲娇说:“你猜。”
梁招月正好打完字,她从屏幕中抬起脸,当即故意板起脸:“说不说?”
孟安安想了想,夺走她的手机,笑着往前跑了几步,说:“让我看看你刚刚在聊什么,和我说话这么心不在焉。”
她作势就要去看手机,梁招月知道她不会看自己的手机,但或许是今晚在餐厅坐了这么久,又或许是今晚的风太温柔,她想了想,朝孟安安跑过去,同时说:“把手机还我。”
孟安安自然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还。
两个人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温暖的路灯照耀下,幽静的小路响起一阵欢声笑语。
就这么闹了一会,梁招月说:“孟安安把手机还我。”
孟安安跳着举高手,两人身高不相上下,梁招月笑着配合她垫脚去抢,忽的,她的笑意止在脸上,原本举高的手在看到孟安安身后不远处的人后,徒然放下。
孟安安也不知道她看到什么了,突然间从欢乐转为安静。
她举着手机往身后看去,这一看,她便明白梁招月的怪异来自哪里了。
就在不远处的位置,周云川靠在车旁,点着一根烟旁若无人地抽着,大概也没想到她们会在这时候出现。
不止她们怔愣,他亦是。
他就那么靠在车旁,微微抬头看着她们。
两边都安静了片刻,最后,周云川将烟碾灭在旁边的临时烟灰缸,丢到垃圾桶,然后朝她们快步走来。
他径直走到梁招月面前,说:“准备回去?”
梁招月嗯了声,很平静的一个回应。
周云川说:“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说:“我自己开车过来了,你要是顺路的话送安安回去。”
顺路!
孟安安低头不敢吭声。
这能不顺路,她和哥哥住一个酒店这事,梁招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现在说这话,真不是故意的?
心里是这么揣测的,孟安安却怎么都不敢抬头看梁招月。
毕竟周云川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恐怕在场的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她捏紧梁招月的手机,继续低头,恨不得就此彻底消失。
周云川说:“我先送你回去再送她。”
梁招月一再坚持:“我自己开车了。”
“我待会叫人帮你开回小区。”
“不用。”
她拒绝得这么快,周云川并不气馁,他说:“那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去,安安开我的车回去。”
还不等梁招月说话,孟安安就举手附和道:“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
梁招月幽幽看了她一眼。
孟安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飞快地将梁招月的手机塞到她手里,由于塞得太匆忙,手机垂直落到地上,和水泥路面来了个45度角的亲密接触。
结果便是屏幕裂成了蜘蛛网。
孟安安:“……”
孟安安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脸皱成一团,将捡起的手机送到梁招月手里,说:“招月,我对不起你的手机,谁知道你的手机这么脆弱,要不你就让我哥赔你吧。”
说完她又转向周云川,说:“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待会就麻烦你把招月送回去,再顺道给她买个新手机。”
话落,她落荒而逃,跑出去没一会,她又折回来,朝周云川伸出手,说:“车钥匙。”
梁招月和周云川:“……”
周云川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钥匙放到她手里,说:“开慢点,到九点了给你……给招月发个信息。”
孟安安点头如捣蒜,说:“知道了,你务必将招月好好送到家。”说着她又朝梁招月指了指手机,说,“招月,我们改天再约,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梁招月看着手中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
孟安安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梁招月和周云川都没有说话。
好在这是在商场的侧边,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九点多奖将近十点的光景,这里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偶尔发出响声的是草丛里发出来的虫鸣声。
无言相对了一会。
周云川率先开口,他朝梁招月伸出手,说:“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问:“这么想当司机?”
“我有这个荣幸吗?”
梁招月没回答。
不过她也没这个时间犹豫了,她的手机临时进了一个工作电话。
是公司同事那边的来电,华瑞医疗器械那边有份财务数据出了点小小的问题,事关之后公司的重大公告信息披露,同事让她紧急回公司一趟。
周云川说:“我送你,路上你们打电话慢慢沟通。”
事已至此,梁招月也确实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她把钥匙递给他,说:“麻烦。”
他的口吻倒是郑重其事:“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梁招月沉默了下,到底也没说什么,她快步坐上车,将在公司的另外一位一起拉进一个群,三人拨了会议电话。
去往公司的这二十分钟,梁招月通过会议电话,大概将问题都了解得差不多了。车子停在公司所在办公大厦前面的街道时,她正好和两位同事通完电话。
打开车门前,她握着车门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说:“谢谢你送我过来,你把车停在这边先回酒店休息,我待会自己开回去。”
周云川却说:“你上去忙,我等你下来再送你回去。”
梁招月正要说不必。
周云川先一步说:“你在这边多和我争一分钟,你的两位同事就要多等你两分钟,这也意味着,她们下班的时间要往后推迟。”
他清醒理智时,逻辑思维永远远高于她,也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梁招月没再多说,下车走过平坦的柏油路,然后快步跑上台阶,穿过偌大的平地花坛,朝大楼里跑去-
周云川打开车门下车,盯着她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确认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的大堂内看不到后,他收回目光,轻掩上车门。
他靠在车旁站了一会,转了转脖子,最后,他感受着街上传来的若即若远的车声,仰头望向漆黑不见一丝星星光亮的夜空。
他之所以在梁招月停车的地方等着,一方面是因为偶然,一方面是故意而为之。
收到妹妹孟安安的消息,他从公司赶来餐厅时,由于正值饭点,地下车库已没有停车的位置,只能另外找停车点,他绕了许久这才在商场一处较为僻静的侧门找到一个车位。
当时泊好车,他锁好车门就要朝商场走去,忽的,余光瞥见什么,他停了一瞬。
他没看错,左手边那辆橄榄绿的车确实是梁招月的。
那晚他送梁招月回家,而她的车被江柏开送回小区,后来江柏有将梁招月车的车牌号款式颜色告诉她。
那年他和柳依棠要给她买车时,她特别强调过不要,强调的原因也很朴实。
因为能力配不上他们要送的东西,所以她不接受。
他问那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算是配得上,她便说,那得等她将来年薪过百万的时候,不过那会就不用他们买了,她会自己奖励自己。
三年多的分别,四年的工作,她确实能够自己买得上车了。
虽然离当年说的牌子还有一定的距离,但这辆车的价位也是当时的梁招月消费不起的。
如今她消费得起了,她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无论何时处于何种境地,她一直一步一步地在朝更好的方向发展。
或许旁的人旁的事会有所不如意,但她对于自己,从来都是竭尽全力,不曾有所亏欠。
想到这,周云川脑海中便闪过适才他在餐厅门口见到的那一幕。
餐厅是他亲自订的,他自然知道位置。
当他匆匆抵达餐厅门口,就要朝里走时,透过窗明几净的大片落地玻璃,周云川看到着实刺眼的一幕。
梁招月正背对着他,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男人他并不陌生,正是此前孟安安在手机里再三加重感叹号的陈嘉杭。
同他来深城的目的一样,陈嘉杭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工作。
周云川多少知道梁招月可能对他的兴趣不大,不然不至于陈嘉杭来深城这么长时间了,从头到尾成功约过梁招月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若是双方都有意。
哪怕有千万种理由,哪都是完全可以克服的。
可据他得到的消息,两人约会的次数寥寥可数。
他逐渐放心,也想着慢慢来,毕竟这是他和梁招月以后一生的事,都放着冷了三年了,并不急于这一时。
可那会,当他亲眼目睹她和陈嘉杭并肩相视一笑说话的时候,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梁招月的毫无戒备和发自内心的微笑,实在刺痛了他的双眼。
当年一开始他对梁招月并无任何情意。
但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已然被她慢慢潜移默化。
如今位置变换。
站在他这个位置的人成了梁招月,而陈嘉杭站到了当年梁招月的那个位置上。
他不知道假以时日,梁招月会不会像他那样,逐渐被锲而不舍的陈嘉杭所慢慢融化。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那……
后面的画面实在残忍。
他没敢继续往下想。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微低头,看向面前的摩天大楼。
梁招月所在的银海证券深城分公司位于32楼。
这会她所在的那层灯火通明。
周云川看着那层楼,不禁想到那年的一个晚上。
那晚两人正在参加姚崇景女儿的满月酒宴会,要结束的时候,她恰好接到公司的一个来电,需要赶回去处理,他送她。
那晚他也是在楼下等她。
可也是那晚,他说了那么混账的一句话,导致她起了要离开他的心思。
怪他太过自信太过从容乐观,竟然没看出她那会的冷漠和态度转变。
而今他又站在相同的位置上。
这样的一个晚上,相同的事情导致他要在她公司楼下等他。
命运总在不经意处充满偶然性。
而这次,周云川无比清楚地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牢牢握紧了,往后就是他和梁招月携手共度的一生;要是让它无声无息地溜走了,往后梁招月真就是只有他前妻这一个身份了。
周云川默不作声地想了许久,他习惯地从兜里要掏出烟和打火机,然后点燃。
大约是想的事情太多了,越想脑子越乱,心里越是愁闷,他急需一个宣泄口。
他一连抽了两根烟,只是越抽越是烦闷,正要拿第三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两人还在一起时的一个晚上。
那晚他下班下得非常晚,大约是凌晨两点时分。
回到家里,客厅的灯还亮着,虽然只有一盏柔和的壁灯,但照在沙发上那抹绻在一起的身影,在这寂静孤冷的夜晚,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让他心口莫名一热。
他悄声脱了外套,又去盥洗室洗了脸和手,然后回到客厅,弯腰就要抱起睡得正熟的梁招月。这时,梁招月突然睁开眼,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她窝在他的怀里,说:“你回来啦?”
他嗯了声。
她又小声嘟囔了句:“又抽烟。”
他当时没怎么在意,问:“你不喜欢?”
她没直面回答,只是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而刚才开车送她来的路上,她好似有几次是闻到什么味道,尽管是很认真地在讲电话,但还是忍不住开了丝窗透气。
当时他以为是车里空气不流畅,或者是和他共处让她不习惯了才会那般。
如今再想起来,一切竟然是有迹可循的。
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以前两人亲吻时,如果有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她总是会轻轻皱眉,但她从来不说。
她总是格外包容他。
好似在她那里,他是有豁免权和优先权的。
她可以包容他所有的一切,哪怕这样东西她本人并不喜欢。
后来她不愿包容他了,是因为他已经将她的退路砍断了,她实在退无可退了,只得退出他的世界。
周云川将取出一半的烟塞回烟盒,然后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见梁招月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他居住的酒店就在隔壁,他转而给江柏拨了个电话-
任何一家上市公司只要财务数据方面出现一点问题,那都是非常严重性的事情,这次华瑞医疗器械的财务数据问题便是如此。
正值再融资的准备阶段,任何一点错误都是不能忽略和存在的。
梁招月一回到办公室,便和负责的同事碰面,这个时间点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会议室都是空着,不用提前申请,三人抱着笔记本电脑随便选了一间会议室开会,讨论相对应的解决办法。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等梁招月她们将所有的问题都核对修改完毕,抬头一看会议室墙上的闹钟,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这会已是夜里十一点了。
梁招月让两个同事先一步回去,她自己和华瑞医疗器械那边的人对接后面的事情。
那两个同事也很不好意思,但确实时间是很晚了,她们加班到这个时间点,中间也就吃过一点零食充饥,疲惫和饥饿战胜了不好意思,她们和梁招月打过招呼,然后先一步下班。
梁招月继续坐在会议室和华瑞那边的人对接。
等事情都处理好了,电脑里传来李秘书的声音,她说:“哎呀,这都快12点了。”
梁招月正在上传文件,跟着应和了一声。
李秘书说:“要是明天是周末就好了。可惜明天是工作日,还得上班。”
梁招月说:“争取这周忙完,周末好好休息。”
“我倒是想啊,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现这种突发性的问题,”说着她说,肆尔二2五久乙丝奇“我今天没开车来上班还得叫车回去呢,这个点不好打车了,你要不要先叫一辆。”
因为这句提醒,梁招月恍然想起,有个人还在楼下等自己。
随即她又盯着电脑右下角的位置看了眼,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十二点了,周云川应该不会还在等自己,况且他居住的酒店就在附近,说不定这会他正在酒店惬意休息。
而且这会和他发消息提醒已经太迟了,梁招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边李秘书没等到她的回应,开玩笑说:“梁经理你睡着了?”
梁招月说:“我这边电脑好像有点卡,反应迟缓了几秒。”
李秘书又说,这是该提醒公司修善网络,随后又问她叫车了没有。
梁招月沉默了一会,说:“我今天开车上班。”
李秘书说:“有先见之明啊。”
这时文件上传成功,梁招月说:“可以了,文件传好了,你那边看下。”
李秘书说:“我看了没问题,下班吧,有其他事也等明天再说了,今晚辛苦你和你的同事,明天我给你们叫下午茶。”
她那边随即下线,梁招月存档了一下资料,将今晚的情况写了一封邮件告知陆平又附上所有相关的文档,她这才关电脑下班。
等她从会议室出来时,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梁招月检查了一遍,关掉所有的灯离开办公大楼。
她走出大厦时,正巧余淼打电话过来,问她要回家没有,要不要过来接她。
梁招月说:“不用,没几分钟的车程,我马上到家。”
余淼说:“行,要不要给你煮点夜宵?”
梁招月正想说不用,忽的,看见不远处楼梯下靠在车旁等待的人,到了嘴边的话语突然没了声影。
余淼没听到她回复,说:“你想吃什么?”
梁招月看着朝自己走近的周云川,说:“我今晚吃得挺饱的,不饿,你先睡吧。”
“我等你,正好还要加会班。”
梁招月正要应好,就在这时,走到她面前的周云川说:“我叫了点东西,你吃一点我再送你回去?”
电话那端的余淼听到这道声音,当即警觉:“你和谁在一起?”
梁招月想也没想,说:“路过的陌生人,好了我要开车了,不方便讲电话,待会到家再和你说。”
话落,她也没给余淼说话的机会,当即挂断电话。
被说为过路的陌生人的周云川,眉梢微扬,说:“东西放在酒店那边温着,过去吃一点?”
梁招月看了看他,问:“是不是我不吃,我就不能回去了?”
他笑了下,说:“我倒没有过分到那个地步,要是你不想在这边吃,我让人送过来,你带回家吃。”
梁招月说:“那就叫人送过来吧。”
周云川:“……”
不过考虑到她能收下东西已经算是最大的进步了,他随即打了个电话。
这边离酒店不远,但走路也要几分钟,更不用说那边还要打包。
深夜的风偏凉,吹得人冷冷的,周云川知道梁招月怕冷,便打开后车座的车门,说:“你上车等。”
不用和他站在一起,梁招月自然乐得自在,她当即从他身旁经过然后坐上车。
周云川的服务确实到位,在她坐上车后,他贴心为她轻声掩上车门。
他走近的时候,一股好闻的味道随风传过来,直至车门合上,虽然和他相隔一扇车门的距离,梁招月仍然觉得那股味道异常好闻,而且有些熟悉。
周云川站在车旁,梁招月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眼,随后便发现,他好像换了身衣服。
他穿的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款式,尽管颜色相同,但是到底同住了一年,梁招月还是能从细节发现不同的。
现在穿的这件衬衫,领口好像更宽松些。
她正想着,这时,一个厨师打扮的人走到周云川面前,将一个三层高的餐盒送到他手里,然后说了几句话,周云川淡淡应了声,那厨师便离开了。
他则朝车后边走去,没一会,他返回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上车。
梁招月看着他空空的手,大概知道他刚才是去后车厢放餐盒了。
车子穿行在寂静的马路上,梁招月靠坐在椅背上,路灯透过车窗偶尔落在她的脸上,她看着看着竟然有几分犯困。
后来她也确实睡着了,一睡就是二十分钟。
等她睁开眼时,车窗前是熟悉的路景。
她反应了一会,起身,这时身上落下一件西装,她看了下,是刚才周云川穿在身上的那件,而且是新换的那件,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一点儿也没有烟草的味道。
他果然换了衣服。
至于为何换,她不知道,也没继续深思研究的想法。
她挽着他的外套下车,他正在外边接电话,听到她这边的声响,他和那边讲了声回头说,便将电话挂了,朝她走过来。
走到她面前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说:“睡好了?”
她没答,只是将外套递过去,说:“你的衣服。”
他不甚在意地拿过去,说:“我拿下食盒。”
说着他从她身旁绕过,到车后箱。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这次返回时,他照旧绕过她身旁,而且有种故意靠近的衣服,几乎是擦肩而过,梁招月又再次闻到那股好闻的味道。
周云川并没有将食盒交到她手里的意思,而是说:“这么晚了,我送你上去。”
梁招月当即就笑了:“你也知道这么晚了?”
周云川有些不明所以。
她便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异性送我上去合适吗?”
听到这话,周云川竟然是有些高兴的,他说:“看来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的。”
梁招月:“??????”
周云川说:“我不会做什么,只是送你到电梯门口我就下来。”
梁招月不得不提醒他:“这边坐电梯要刷卡。”
他反应极快,几乎是两秒的事:“我不出电梯门,你出了电梯帮我刷下卡就行。”
“……”
梁招月无言。
他说:“看在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
“……”
完成心愿?
他这是拿她当初的话在堵她呢。
梁招月真想朝他翻个白眼。
她说:“那你能完成我的心愿,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吗?”
周云川一点也不恼,说:“你先完成我的,我再完成你的。”
他还玩起文字游戏里是吧?
梁招月即刻往前走,说:“周云川,点到为止,过分了就不厚道了。”
周云川大概也并不是真的想送她上去,就像是一种试探,探出她的底线了,他也就见好就收。
他快步追上她,绕到她面前,随着她前进,他则倒退前进。
他说:“那食盒可以收下吗?浪费粮食总归不好。”
一边说一边走,转眼就到了楼房前。
不远处门口的保安室亮着灯,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在往这边探头查看情况。
深夜,孤男寡女在楼下拉拉扯扯,传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梁招月深知虽然城市家家户户关起门就是不认识,但其实在一个小区住久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的八卦。
她也不想和周云川继续纠缠,便接过食盒,说:“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吗?”
他说:“我看着你进去我再回去。”
梁招月想他愿意看就看吧,明早她还要早起忙国新银行项目的事,实在没时间浪费了。
她快步踏上楼梯,穿过一段前院,然后刷卡走近大楼。
周云川看着那扇门缓缓合上,而保安室的大叔这会已经推开窗户朝他这边看,赶在大爷发声之前,周云川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心满意足地离开梁招月所在的小区。
江柏就在小区外面等他。
他上了车,江柏立即开车朝公司赶去。
那个他开会开到一半的项目,后续发展仍是不太妙,对方同意他先前的方案,但是还有细节方面的问题,而且对方咬紧就是要他过来谈。
这时候周云川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拿下一个项目的舒爽感了,项目成不成在追回梁招月这件事上已经是无比渺小的事。
因此他这边一拖再拖,非要在梁招月这边达成目的了才愿返回公司,那边也不急,两边的项目团队就这么干耗着等他。
路上,趁着几个红灯路口暂停的时间,江柏和他简略说了下项目后来发生的情况,但周云川明显没在听,他一直在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江柏看出来了,但深知他一向一心可以好几用,哪怕周云川虽然看似没在听,也不敢多有懈怠,照旧快速传达。
周云川的心不在焉在抵达公司门口时,总算露出了几分笑意。
江柏看着,莫非是收到想要的信息了?
是梁招月发来的吗?
周云川等了一路的消息,总算有了结果。
一分钟前,梁招月终于舍得将他的电话号码拖出黑名单,只为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月亮:我的车钥匙是不是在你那?】
这串在他手机里安静了三年多的号码以及备注,终于迎来了它扫去灰尘发光发亮的一天。
周云川嘴角微微扬起,他收起手机,走进办公大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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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 72
◎周云川这个绿茶男!◎
梁招月是到家洗漱的时候, 才想起自己落下车钥匙了。
她洗完脸出来,余淼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候多时。周云川让人安排的夜宵偏清淡,而且卖相味道也是极佳的, 余淼看到时,默默放下手中正要打开的泡面,接过食盒到餐桌前布菜。
梁招月说:“你先吃, 我发个信息。”
余淼说:“工作还没忙完?”
她顿了一下, 从客厅桌上拿起手机来到餐厅, 在余淼面前落座。
余淼说:“都这么晚了别那么拼命了,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说着,余淼夹起了一枚素菜水晶饺放到她面前, “不是说不饿吗?怎么还带东西回来了?”
梁招月又是一顿,半晌, 她将手机放在一旁,说:“别人送的。”
余淼不禁想起刚才在电话中听到的那道男声, 她说:“那路人声音还挺好听的, 人帅吗?”
梁招月神色极不自然:“没细看,不太清楚。”
余淼也没再问,转而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机,偶尔还搁下筷子,抱着手机笑眯眯打字。
梁招月看了她一会,侧过脸盯着桌上黑了屏的手机望了片刻,她也放下筷子, 拿起手机,斟酌了数秒, 她点开通讯录, 划到最底端。
那年她虽然拉黑了周云川所有的联系方式, 但是号码却是没有删。
按照字母顺序表排列,周云川的号码一直很安静地待在最末尾的位置。
迟疑了些许时间,梁招月将这串号码拖出黑名单,然后点开短信图标,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点了几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条信息就这么发了出去。
这时对面传来余淼的惊讶声:“你这手机怎么裂成这样了?”
梁招月说:“路上不小心摔了。”
“明晚下班有时间吗?我陪你去买一个。”
“先用着吧,里面东西太多了,一下子复制过去也要好长时间,而且我明晚可能要加班,后天就要去北城了。”
余淼问:“进展顺利吗?”
梁招月说:“还行。”
余淼还要再问,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本不想搭理要摁掉,却在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改变了主意,她抽了张纸巾,胡乱擦了下嘴巴,“晚点聊,我接个电话。”
话落,她抱着手机飞快躲进自己的卧室。
那模样俨然一副处于热恋的模样。
梁招月猜测她这会应该是和应彻在煲电话粥。
梁招月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长时间的工作和学习总会耗掉身体里的能量储备,这时候她就要吃点东西,不然一晚上都会饿得心慌睡不着。
以前在北城的时候,周云川注意到她有这个习惯,总会叮嘱周姨要在她晚睡的时候多备点餐食方便她半夜有东西吃。
他之所以会这样叮嘱周姨,还是有次他晚下班回来,发现她坐在客厅抱着饼干吃,饼干太干,她被噎得说不出话,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他。
后来还是他倒了杯水给她缓解。
现在梁招月看着这里里外外装了三层食盒的宵夜,心情很是复杂。
过去他也不全然算无动于衷,其实真要计较起来,他也是个细心周到的人。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走到现在这一步。
梁招月不敢吃太多,那阵饥饿感压下去之后,她就不再继续吃了。
坐在餐厅看了会手机,见余淼还没出来的意思,她走过去敲门,余淼只露出一个脑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看了,笑着问:“还吃吗?”
余淼摇摇头。
梁招月问:“那我收了?”
余淼点点头。
热恋中的人满心满眼都是对方,哪里还有旁人的位置。
梁招月也不打扰她谈恋爱,转身就去收拾食盒。
东西还剩了大半,扔掉也是浪费,她放进冰箱,然后转身回卧室拿衣服洗澡。
从浴室出来,已是夜里快一点了。
梁招月放下手机正要去吹头发,忽的,瞥见手机通知栏上的一条短信。
那串号码和备注她格外熟悉。
她想了下,点进去。
十分钟前,周云川回复了她发过去的短信。
【周云川:你的车钥匙在我这,我明早拿过去还你。】
梁招月点开对话框,刚打了两个字,她就一一删掉,将手机放在桌上,转身去吹半干的头发。
一点半左右,梁招月准备入睡。
余淼抱着枕头敲开她的门。
梁招月问:“电话打完了?”
余淼爬上她的床:“别说了,男人废话起来怎么比那些讨厌的客户还难缠。”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
“看破不说破,我们还是好姐妹。”
卧室灯光昏暗,唯一的光亮是自窗外泄进来的月光。
大概是已经过了睡意的时候,梁招月一时不怎么困,她在床上动了一会,身旁的余淼问她:“睡不着?”
梁招月嗯了声,又问:“你也还没睡?”
余淼立马转向她,说:“我好奇一件事。”
梁招月转了个身,和她面对面,说:“什么事?”
余淼迟疑许久,才支支吾吾说:“这个问题可能会令你反感。”
梁招月不禁笑道:“第一次看你这样憋得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倒是很好奇什么事让你为难成这样,说吧。”
余淼不甚肯定地问:“结婚是什么感觉?”
梁招月脸上的笑意一滞。
她好些会没说话,余淼大概也猜出来了,赶紧抱住她,说:“我公司那些同事结婚的,个个弄得鸡飞狗跳的,不是孩子婆媳问题,就是夫妻之间不愉快各自在外边乱来,我也不好问她们,就来问你了。”
梁招月说:“你想结婚了?”
这就是余淼觉得为难的事:“我本来不想结婚的,恋爱都还没谈够,怎么能一脚踏进婚姻的坟墓。”
梁招月问:“是那个应彻吗?”
余淼唔了声。
她便开玩笑:“不是说好暧昧玩玩吗?”
“或许我命里注定要有这么一劫?”
梁招月忍俊不禁,说:“真想好了?要是结婚了外面那些大帅哥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余淼有些踌躇:“那等我乏了就离婚再去找他们吧。”
“……”
有时候,梁招月是很羡慕她的。
或许旁人说这话大概是出于玩笑居多,但余淼绝对不是,她向来说得出做得到。拿得起放得下一直是她的做事风格,不像自己,表面再潇洒干脆,实则那年落下的大雨至今还是没有停歇。
余淼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梁招月说:“那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怎么会?当下的享受是真的就行了,其他东西都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了,这个人不行,那就拜拜找下一个,干吗只吊在一棵树上?”
梁招月笑出声。
余淼抱紧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说:“今晚是不是他送你回来的?”
他指的是谁,她没明说,梁招月也知道。
她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余淼说:“男人都是这副死德性,要失去了,才放低姿态认错挽回,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梁招月说:“你以前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有,多了去了。”
“那你怎么解决的?”
余淼笑道:“那当然是踹开,继续下一个了。”
梁招月说:“挺好的。”
“好什么?白费老娘感情。”
不过余淼还是很正经地问:“那你呢,你和他,你怎么想的?”
梁招月顿时头疼,说:“不知道,最近太忙了,也没心思想这些。”
“那就晾着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搭理他。”
话刚落,梁招月搁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以为是和工作相关的信息,她拿过来,一点开就是周云川发来的消息。
【周云川:我早上六点半过去,晚安。】
余淼不小心瞥到了,问:“他过来做什么?”
梁招月摁熄屏幕,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说:“我车钥匙在他那。”
“??????”
余淼满脑子疑惑:“不是他送你回来的吗?你的车钥匙怎么在他那。”
梁招月就将晚上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他的车被她妹妹开走了,他开我的车送我回来。”
余淼说:“看不出来,这人还挺有心机的。”
梁招月说:“以前他就在算计我,现在还在算计我。”
“那你排斥吗?”
梁招月没回答。
排斥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寂静长夜,她就这么盯着光线不甚明亮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这边,周云川等到了凌晨两点,他的手机始终安安静静地。
他发出去的两条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音。
刚结束工作,他靠在沙发上摁了一会太阳穴,起身去倒了杯水,房间寂静,月光清亮,他看着,睡意更是全无,有的只是身体上的疲惫。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格外想念那一年的时光。
那时无论他多晚多累,只要打开家里的人,总有看到躺在沙发上等候的身影。
梁招月实在是很固执的一个人。
饶是他再三强调,不用在客厅等他,夏天还好,冬天容易着凉,她嘴上应声说好,实际上她还是照旧等他。
后来他也逐渐习惯这样被等待的感觉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过完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
周云川靠在沙发上又做了半个小时,手机虽然一直有新进消息提醒,然而那么多的消息里却是没有他想要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
时隔三年,她能再一次主动给他来消息,他的两次回复也没有被拦截,已经足够了。
明天还要早起接她,周云川进盥洗室洗簌。
次日清晨五点,周云川便醒了。
从酒店到梁招月的住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走路则要半小时,他稍微收拾一番,下楼。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孟安安房间出来的徐明恒。
徐明恒:“……”
他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早。”
周云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自己没房间?”
徐明恒说:“你怎么知道我流落街头需要被留宿了?”
“……”
周云川摁了电梯下行键,没一会,电梯停在他们这楼,周云川先走进去,徐明恒落后。
他摁了一楼,徐明恒也没摁下自己的所在楼层,而是问:“这么早你要去哪?”
周云川说:“出去走走。”
徐明恒说:“我陪你?”
周云川不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充满怀疑,想是在说他身体吃得消吗。
徐明恒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和安安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盖被子纯聊天。”
周云川没理睬,电梯正好到了一楼,他走出去。
徐明恒赶忙跟上,说:“安安说你昨晚吃醋追到餐厅打扰她和梁招月约会了?”
闻言,周云川的脚步一顿,就那么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徐明恒说:“都是安安讲的,我只是消息的搬运者。”
周云川说:“是吗?”
“吃醋就吃醋呗,多正常的一件事,要是不在意,哪里的醋可以吃?”
“看来你挺有经验的。”
徐明恒也不在意被揶揄了,说:“你是不知道,安安在国外这几年身边多少往上扑的狂蜂浪蝶,我都赶跑快一卡车了。”
周云川问:“怎么敢跑的?”
“那自然是……”徐明恒及时打住没往下说,笑眯眯地看着他,“想找经验来了?”
周云川面不改色:“不可以吗?”
徐明恒:“……”
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活该他在梁招月那边还是没有存在感,以至于大早上就要早起出门。
清晨五点多的街道,干净而安静,除了正在作业的环卫工人,剩下的就是为生活奔波的零散人员了。
徐明恒说:“当然可以。”
周云川便顺着她的话问:“你怎么解决的?”
徐明恒说:“凑过去找存在感了。人家追你也追,你还要追得更猛烈些,必要时,还要表现出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外面绿茶男那么多,他绿茶你比他更绿茶,总有办法的不是。”
周云川扶额:“安安没嫌弃你?”
徐明恒便笑了:“这你就不懂了,谁不喜欢自己爱的人为自己冲锋陷阵的模样,谈感情的时候,不论哪一方都是要被满足的,情感满足,情绪满足,缺一不可。”
周云川似有所悟。
徐明恒说了一路,瞧这路怎么越走越远,便问:“你去哪?”
周云川不假思索:“去接老婆。”
“……”
徐明恒适时打击他:“不是前妻吗?”
周云川说:“你想不想结婚了?”
“……好,你去找那把你离婚的老婆。”
此时正值绿灯,周云川穿过斑马线,朝前方的街道继续走去。
走了一会,他发现徐明恒并没有返回的意思,说:“你跟过来做什么?”
徐明恒凉凉道:“我去看下那把我朋友休了的朋友。”
“……”
许是时间充足,周云川走路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是有些慢的,而且徐明恒发现,他不仅在走,同时他还时不时看周边的风景。
如此观察了一会,徐明恒问:“你在看什么?”
周云川说:“她以前下班有时会走路回家,我看看那时候的她都在看些什么。”
徐明恒有些无语,又有些感动。
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这是爱到骨子里了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吧。
他说:“我听余浩讲,你打算把工作重心挪到这边来?”
这段时间,徐明恒接到不少余浩打来的电话,说是周云川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怎么一直在用他的公司名义搞投资,是钱太多花不完,还是云和资本不行了。
徐明恒以为周云川一开始只是为了避嫌。
毕竟梁招月经手的项目,里面的投资人竟是她的前夫,一方投资,一方帮忙辅导上市,总归是不行的。
因此,利用余浩的公司进行投资,对外也算合理合规,梁招月的工作上并不会产生任何瑕疵。
可余浩强调,周云川不止是参与梁招月的项目,他甚至还看起了其他赛道的项目,有种认真要在深城安营扎寨的意思。
周云川说:“看她,她以后想在哪边长久居住我就在哪边。”
徐明恒目瞪口呆:“老太太同意吗?”
“她没意见。”
徐明恒再一次震惊:“老太太这是真不给你爷爷留人了,那么大的一个家族拆得散散的,现在就连你也要离开了。”
周云川说:“那样的一个人,他的家族根基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是太决绝了。”
周云川没说话。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梁招月所在的小区。
小区进出森严,需要专门的门卡,徐明恒说:“我们就在这边等?”
周云川没作声,只是穿过马路,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打开大门,走进去。
徐明恒:“!!!”
这还跟他咨询如何追人呢,这不是追得挺好的吗,连人家小区的门禁卡都弄到了。
他赶紧追上去,赶在门合上的时候闪进去,跑到周云川身边问:“你从哪里搞到的门禁卡?”
周云川说:“买房。”
“!!!”
徐明恒:“不是,你也没购房资格吧,怎么买到的。”
周云川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徐明恒明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这是下血本了。”
徐明恒说:“不会你房子就买在梁招月附近吧?”
周云川说:“我要熟悉下小区的环境,你呢?”
这是赶人了?
徐明恒说:“别呀,我看这小区挺不错的,我也看看,回头也在这里买一套送给安安。”
小区足够大,基础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两人逛了一圈,走出小区大门时正好是六点二十分。
周云川等到六点半,准备给梁招月拨了个电话。
他说:“我在小区门口,给你带了早餐,我不是这边的住客,保安不让进。”
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徐明恒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他。
明明都有进出的门禁卡了,说不定房子就买在梁招月住处的楼上楼下,却还要装模作样给梁招月打电话卖惨。
刚刚还看不起绿茶做派。
如今他这样子这行为难道不是活脱脱的一个绿茶男吗?
周云川结束通话,便看到徐明恒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
他说:“我今早难得见她一面,待会可能还要送她去公司,你下次再看她?”
徐明恒:“&@&……%?*?#??……:)”
早不赶他,偏偏他都快见到人才赶他。
徐明恒说:“周云川,做人一定要这么有意思吗?”
周云川不言语。
见状,徐明恒心里更加不爽了,嘲笑道:“还带早餐呢,早餐呢?”
话落,不远处一辆车子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拿着食盒,匆匆跑过来,没一会,走到周云川面前,将食盒拿给他。
徐明恒看着那人怎么都觉得熟悉,这不是他们这次居住的酒店的大厨吗?
人将食盒送到,随即就离开了。
徐明恒再一次怀疑人生:“周云川,你哪里不会追人,你明明很会追人好吗?”
周云川打开食盒看了眼,都冒着热气,他盖上,听到这话,说:“你还不走?”
徐明恒说:“不走,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招月了,和她打个招呼我再走。”
周云川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站在小区门口等。
随着时间往后推延,小区进出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要上学的小孩。
徐明恒看着很是感慨:“将来我们要是结婚有孩子了,送小孩上下学是不是也这样的场景?”
也不等周云川有所回应,他自个先笑了,说:“我还挺期待我和安安我们俩的小孩的,你说是像我多一些,还是像安安多一些?不过我希望像安安多一些好。”
因为这话,周云川看着那一个个被父母爷爷奶奶牵着的小孩,心里竟然也在想,倘若将来他和梁招月有孩子了,那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
梁招月那么喜爱小孩的一个人,大概会在孩子身上倾注所有的爱意。
那他呢?
他在这里边应该饰演什么样的角色?
这是周云川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而今因为徐明恒的一句话,他竟然深思熟虑了起来。
这样的事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他想,不是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事,语言终究还是太苍白了,比起想象,他还是更喜欢实际的发生-
不到六点,梁招月就醒了。
昨晚她是到后半夜才睡着的,是以一醒来,头还有点沉。
余淼还在睡,梁招月躺在床上想了会,然后轻声起身。
洗漱完毕,她给自己冲泡了一杯柠檬水醒神。
随后拿起手机看了会,除却几条工作消息,还有一条是来自周云川的。
他六点左右发的,让她早上不用准备早餐,他会在还车钥匙的时候顺便送过来。
梁招月看着,走到落地窗前,一边喝水一边想,以前他不屑做的事,如今他都是顺手拈来。
她没回,走进书房忙了会工作。
六点半左右,余淼醒来。
见梁招月早就已经收拾好,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说:“你精力果然旺盛。”
梁招月说:“早上不是要开会吗?赶紧收拾下。”
余淼一身怨气地洗漱,梁招月则是帮她找了要穿的衣服。
余淼洗完出来,看放在床上的衣服,说:“呜呜呜,招月你真贴心,我没你实在不行。”
“别贫,该出门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余淼说:“对面那个阿姨不是说房子要装修给儿子当婚房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都还没动静。”
梁招月按下电梯摁键,说:“大概有什么其他安排。”
余淼说:“可能是她儿子没人要了。”
梁招月笑:“你就这么想人家?”
“开玩笑开玩笑,”余淼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不是去负一楼?”
说着她就按摁键,梁招月拦住她的手,说:“待会我送你去公司。”
余淼说:“你……”
刚说一个字她就打住了,笑笑地看她,“你车钥匙不是在谁那边吗?”
梁招月也不意外她看出来了,说:“他在小区门口,我去找他拿,你也跟我一起。”
余淼说:“怎么需要人壮胆?”
“不是,我怕他又要开我的车,或者坐我的车,有你在,我好拒绝。”
“……”
余淼说:“我是你的挡箭牌?”
梁招月认真说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小宝贝吗。现在我遇到了点问题,你是不是要伸出援手?”
余淼眨眨眼,说:“梁招月,我怎么没看出来,关键时刻你还挺腹黑的一个人。”
这时电梯正好到了一楼,门开,梁招月摁着门框,说:“待会就拜托你了。”
余淼呵呵干笑两声,说:“需要我骂他吗?”
梁招月说:“不用,你用眼神吓退他就行了。”
“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凶神恶煞?”
话是这么说,然而真到了小区门口,余淼倒是摆起了一张臭脸。
那会周云川正和徐明恒在门口等着,余淼远远看见了,评价四个字:“人面兽心。”
梁招月莞尔。
梁招月一见到周云川,伸手就是要拿车钥匙。
周云川倒是先把食盒放到她手里,说:“吃完再走?”
还没等梁招月说话,余淼倒是作声了:“她要车钥匙,你给个食盒,是不是理解能力有问题?”
一旁的徐明恒见这架势,忍住偷笑,余淼连他也没放过,用不屑的眼神打量他一眼,说:“臭味相投。”
徐明恒:“???”
他都一个字还没说,怎么就莫名躺枪了?
周云川也不恼,说:“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梁招月说:“不用了,不顺路,你把车钥匙给我,淼淼还赶着开早会,我得送她过去。”
余淼帮腔:“大老爷们就不能痛快点?”
周云川看着梁招月:“昨晚有休息好?”
梁招月说:“你放心,我还是挺惜命的。”
周云川也没再多坚持,将车钥匙放到她手心里,梁招月就要将食盒还给他,周云川往后退一步,说:“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朝余淼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徐明恒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刚才是谁说要坐梁招月的车的?
不过,见余淼那随时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徐明恒说:“招月,好久不见呀,最近我都在深城,回头有时间了,我和安安约你吃饭。”
还没等梁招月说话,他便匆匆追着周云川走了,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又赶忙笑着赔礼道歉,然后又回头朝她们这边看了下,笑着挥手。
余淼一头雾水,怎么她还没发挥,人就走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梁招月说:“知难而退?”
余淼说:“怎么更像是缓兵之计?”
梁招月说:“先不管了,我先送你去公司。”
余淼说:“没劲,我还没开骂呢。”
梁招月笑着说:“还真的要为我出头?”
“当然,我老早就想骂他了,现在人不好容易在跟前,可不得骂骂。”
梁招月低头一笑。
这边,徐明恒赶上周云川之后,他气喘吁吁的:“不是,目的都没达成,你怎么离开了?”
周云川说:“我不想她难办。”
徐明恒想了下,说:“明眼人一看,她那朋友就是借题发挥,说完就得了。”
周云川拉开停在一旁的车子,说:“她知道我在这边等她,却还是把朋友带来了,就是不想让我送她,我要是再坚持,只会让下次的见面更尴尬,没必要。”
徐明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车了,他笑着说:“是谁刚才说要开人家的车,坐人家的车的,现在你这又算什么?”
周云川没应声,只是在系安全带,徐明恒见状也跟着系上,只是都弄好了,周云川却还是没有开车的意思。
徐明恒正要问,便看到周云川转动方向盘朝前开去。
他想,可能刚才周云川还深陷在被梁招月拒绝的阴影里,情有可原,他还是不要说他为妙,省得引火烧身。
只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开的方向好像不是回酒店的。
而且,周云川怎么好像是在追着前面那辆橄榄绿的奥迪在开的?
徐明恒想了又想,终于在周云川跟在那辆橄榄绿的车子绕了三个路口之后,小心翼翼地问:“那是梁招月的车吗?”
周云川嗯了声,说:“她的车,在深城第二年拿到项目奖金自己买的。”
不是,人家梁招月买一辆车,他有必要一副很自豪的样子吗?
不多时,前边的车停在路边,就见余淼从车上下来,弯腰通过车窗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去,只是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下。
梁招月的车还没启动开走,大概也是以为余淼落下什么东西了,徐明恒正等着,却见余淼转身看着他们这边,然后哼了声,比了个中指朝下的手势,随后转身霸气离去。
徐明恒:“……”
周云川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在等前边梁招月的车开走了以后,他也启动车子跟上。
徐明恒心有戚戚:“招月那朋友好像挺不待见我们的。”
周云川说:“正常,当初你那么伤害安安,我也挺不待见你的。”
不是,你自己不受待见就算了,有必要带上我吗?
徐明恒凉凉说了句:“招月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周云川扬扬眉。
没一会,车子穿过两个路口,就来到了徐明恒熟悉的地方。
是他们这次居住的酒店,也是梁招月的公司所在地。
梁招月开车进了大厦。
徐明恒笑呵呵地说:“这次跟不上了吧?”
周云川却是解开安全带下车,徐明恒说:“你干嘛去?”
周云川说:“我有个客户要见,麻烦你帮我把车开回去。”
话落,他看了看眼前的金融大厦,拢了拢西装,抬步上前。
徐明恒坐在副驾驶,看着周云川刚走到门口,里边就有人迎接出来,带他走进去,他顿时风中凌乱。
刚才周云川好像说,他不想让自己和梁招月的下次见面尴尬。
难道这下次见面就在等会吗?
这样一想,就说得通刚才他能离开得毫无犹豫了。
徐明恒打开车门,绕过车前来到驾驶座,他狠狠甩上车门,狠狠系上安全带。
周云川这个绿茶男,就会跟他卖惨让人误以为追不回梁招月了。
事实上,他追人的套路那就跟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的,连他都叹为观止。
爹的,这个绿茶男!
自己追女人就算了,还要他来帮忙停车。
合着他就是他趁手的工具人呗。
亏他还放心不下跟了一路,白浪费一早上的担心了。
徐明恒愤愤将车开进酒店的车库。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又更新迟了
我也说不好什么能写完,现在都是现写现发,追文的宝贝们可以等第二天再来看
这章发红包,感谢大家的等待和支持~
73 ☪ 73
◎周云川,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车子开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 梁招月便发现后面有辆车一直在跟着自己,余淼也发现了,转头朝身后看了眼。
她呵笑了声:“我就说刚才怎么说走就走, 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原来在这等着呢。”
梁招月后视镜看了看,收回目光, 前方车子挪动, 她开车跟上。
送余淼到公司附近, 她说:“晚上我来接你?”
余淼说:“你确定能接得了我?”
梁招月莞尔:“我尽量。”
余淼说:“不用了, 我晚上佳人有约,你别来当电灯泡。”
她就要下车, 梁招月说:“那早餐你带上去吃。”
余淼很是嫌弃地说:“我才不要,而且他们就在后边看着, 万一我真拿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 走上台阶往前走了两步, 她停下,梁招月以为她是落下东西了,却见她转身,朝身后那辆车的位置比了个中指朝下的手势。
比完后,她又朝自己这里眨了下眼,转身离去。
梁招月愣了下,随后低头笑出声。
她拿起手机给余淼发了条微信, 随后放下手机,启动车子往自己公司的方向开去。
到了公司所在的大厦, 她开车进了闸门, 随着栅栏杆慢慢降下, 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那辆车停在门口侧旁的位置,没再继续跟过来。
梁招月瞥了一眼,心里竟然有几分快意的。
这会时间尚早,她先带着食盒到二楼的开放式食堂。
这会食堂里已有其他几个同事,看到她来了,都跟她打招呼,让她坐过来,梁招月加入她们,同时也将周云川准备的早餐一并分享。
同事们开玩笑:“大早上还去隔壁酒店带早餐,梁经理最近赚大钱了?”
隔壁酒店走的是高端路线,一盘白灼青菜都要卖三位数,但餐食做的味道确实对得起价格,大家骂归骂,偶尔部门发奖金了,还是会前去犒劳自己一顿的。
梁招月说:“有人请客,你们多吃点。”
有同事暧昧问道:“追求者?”
梁招月扬眉:“就不能是朋友关心?”
另一位同事说:“谁家朋友这么早起床去拿早餐啊,人家厨师可不这么早上班。”
梁招月笑笑没说话。
同事们见她这个神情,都有些意外,看来真是追求者送的。
这三年多梁招月身边的追求者数不胜数,然而她一次都没有给过眼神。以前那些追求者的招数五花八门的,送早餐送花送项目,还有一次直接送辆跑车,就是在这么糖衣炮弹的轰炸下,梁招月还是不为所动。
当时同事们就猜测,大概梁招月眼界太高,这等凡夫俗子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可现在这个追求者不也是搞这种寻常的追人手段,她却是有所反应了。
同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这难道是看对眼了?
同事们打趣:“是谁啊,我们见过吗?”
梁招月拿纸巾擦了擦嘴,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明显是不想说太多的,同事们以为她害羞,说:“我们等吃你的喜糖哦。”
梁招月说:“这时候不戒糖了?”
“你的大喜日子,怎么也要打破原则吃两颗。”
梁招月挑挑眉,笑而不语,离开食堂。
来到32楼办公室,梁招月打开电脑,等待开机的时间,她泡了杯浓茶。
就这么忙到十点左右,所有的资料总算全部罗列清楚,她上内网问了陆平现在有没有时间,得到对方的回复后,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到他办公室。
之后又谈了一个小时,梁招月抱着修改后的文档,正要回办公室,忽的,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她遇到了周云川。
更准确点说,是他和交易管理部的总经理。
梁招月知道周云川的主要工作重心是在一级市场,但二级市场他也有涉略,早年间他曾跟着某对冲基金大佬学习过。
猝然相遇,她有些懵。
那交易管理部的看到她,笑了笑,而后继续和周云川说话。
梁招月抱着资料和笔记本正要离开,随即有道人影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上的资料和笔记本,说:“工位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梁招月:“……”
那交易部的总经理也甚是意外两人认识,但传闻周云川一向清心寡欲,如今能对梁招月有所例外,想必二人关系不简单,他想了想,主动上前说:“周总,我知道梁经理的工位在哪,我给她送过去,你们慢慢聊?”
周云川看了看他,再看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梁招月,知道自己贸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对她的工作多少有些影响,况且两人现在还处于一个前途渺茫的状态,他也不想利用外界给她增加心理压力,因此,旁人独到的眼力劲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周云川说:“麻烦谢总。”
谢总说:“客气!好不容易遇到熟人,你们先好好聊,我待会再过来找您。”
顿了下,那谢总又说:“三楼的咖啡厅不论是咖啡还是甜品做得挺不错的,梁经理经常光顾。”
闻言,周云川眉宇间疏朗,这次他看向那谢总,眼神多了几分赏识,说:“谢谢提醒。”
谢总知道自己是拿对分寸了,见好就收,说:“那二位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人很快离开,偌大的走廊拐角就剩下她们两个人。
梁招月抿唇不说话。
周云川却说:“楼下坐一会?”
梁招月看了眼手机,说:“马上就是饭点了,我和朋友约好一起吃午饭,不是很方便。”
周云川很是上道:“你们约在哪?我送你们过去。”
听到这话,梁招月便笑了:“你最近很闲,公司是不是快破产了?”
周云川低眉一笑,说:“放心,暂时倒闭不了,毕竟每年都要给你分成,不为了别的,单为了你让你每年都有钱拿这一事,我都会尽心尽力将公司打理好。”
那年他给她的巨额离婚财产中,就有一部分是云和资本的股份,不过像是为了她方便,其中他设置了层层的代理协议,旁人若是有心要查,不一定能查到最后的股份持有人就是她。
可以说,为了让她拿得毫无心理负担,他花费了极大的心思。这也是来深城的第一年,梁招月看着银行卡上莫名多出的一大笔钱,一番了解下才知道的事。
梁招月困惑问道:“你是散财童子吗?”
周云川说:“以前你和安安说过,钱和人总要一个,当时我给不了你后者,我总要补上前者。”
那是和孟安安聊起感情的时候,为了不让孟安安重蹈覆辙,她劝诫的一句话。
可她没想过,周云川会知道,并主动实践。
到底这里不太好谈话,总有同事经过,让人听到了不好。
梁招月说:“去楼下讲。”
她就要走。
周云川漫不经意问了一句:“待会你朋友还约吗?”
梁招月捏了下手指,正要回答他,就听到他说:“我想讲的话比较多,几分钟的时间未必足够。”
话音稍顿,他又说:“给我一个午饭的时间可以吗?”-
五分钟后,梁招月坐在三楼的咖啡厅。
就快饭点,咖啡厅里人并不多,安安静静的。她们进来的时候,吧台的服务生一边轻声说欢迎光临,一边在忙手里的活,有种既定的程序设置。
周云川说:“口味还和之前一样?”
她点点头。
他说:“你找个位置,我点单。”
梁招月忙了一早上,那些复杂的数据看得她眼花缭乱的,如今有人能帮她做好一切,她就等着伸手张嘴,自然乐在其中。
没人不喜欢被张罗齐全。
哪怕为她张罗的人是她目前还不怎么待见的周云川。
她找个靠窗没什么人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她揉了会眼眶,眼里的酸涩感下去了,她这才靠在椅背上,看看窗外的风景,偶尔也看向吧台那边的位置。
周云川正在点餐。
如今的咖啡厅不再是单一的咖啡甜品配置,为了迎合写字楼里的人员喜好,简餐模式开始冲击各大餐厅,而咖啡厅为了增加利润,留住顾客,也开始搬进简餐模式。
周云川自然了解过梁招月的喜好。
她不禁喜欢这家咖啡厅的蛋糕,还格外喜欢里边的轻食。
周云川是知道她偏好蔬菜沙拉的。
从前有次她们去吃牛排,肉没见她吃多少,倒是见她蔬菜沙拉一盘盘在吃,他以为她在减肥,却听她解释说,她是喜欢那沙拉的酸涩感,总觉得和童年时站在牛排店外面看别人吃的味道很像。
周云川按着她喜好的口味都点了一些。
买完单,他将单子留在吧台麻烦服务员扔掉,然后朝梁招月走去。
无言坐了一会,周云川点的东西一份份端上来。
梁招月看着那一碟碟餐食,再去看周云川,说:“我很好奇,你都从谁那边知道我在这边的情况的。”
周云川点的全是她平时会点的几个种类,一样两样重叠还能说得过去,全部重合了,那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况且之前陆平就明确和她说过,周云川找过他了解她在这边的情况。
周云川说:“这重要吗?”
梁招月说:“挺重要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将我的生活点滴记录下来再报告给你,换做是你,你觉得这还是一件很不值得一提的事吗?”
周云川想了下,说:“不怪他们,是我拜托他们的。你离我这么远,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梁招月说:“你刚才不是说你以前给不了我想要的吗,后来你已经拿钱打发我了,就这样一别两宽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我有必要说明下,当时划给你的钱不是打发,是……”
是什么他没说。
梁招月问:“那是什么?”
他看了看她,说:“是歉意的补偿。”
“是吗?”梁招月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我的感情这么值钱。”
周云川的手指倏的捏紧,他叹了声气,是有些无奈的:“是我的问题,你无需妄自菲薄。”
梁招月说:“那么多位数的离婚财产,是我妄自菲薄吗?还是说你太过大方了?”
到了现在,周云川多少知道,为何那年柳依棠会那么愤怒说他给梁招月钱谈不上尊重和厚待,而是侮辱人。
他想了又想,说:“我当时的目的只有一个。”
梁招月抬眼直视他。
他动了动唇瓣,说:“你好歹陪我走了一遭,我不想你太难过,有那么些钱,你未来想做的事多少不用再迟疑。”他自嘲了下,说,“不管你信不信,这确实是我当初的唯一念头。”
梁招月没说话。
她只是垂眸,盯着桌面。
周云川说:“吃点东西再继续说?”
他将那份放了三块牛排,而底下被青菜和水果铺满的碟子放到她面前,说:“如果和我吃饭没味道,我先走,你吃完了给我发条信息我再过来?”
梁招月笑了,多少是被气的,她说:“你不用一再提醒我把你的号码提出黑名单了,你再试探我的底线,我会彻底将你删得干干净净,一辆车算什么,你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再换就是。”
周云川:“……”
很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体会到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会东西,虽然梁招月多少是怨他的,但她不和自己的身体做对,她吃得并没有应付,反而是很专心致志在对待。
周云川看着那些碟子,心里多少宽慰。
这好像就回到了以前两人一起用餐的时候。
两人吃饭都不爱说话,但可能是难得只有这么个时间才是属于两个人的,所以梁招月多少会和他讲话。
说的都是些小事,比如她在学校的事情,她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和他分享趣事。
周云川大部分都是听她说,偶尔附和一两句。
如今虽然这餐桌上少了她的声音,但至少人还是愿意坐在他对面的,因此,周云川觉得,其实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吃了八分饱,梁招月就停下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说:“多少钱,我转你?”
周云川问:“微信吗?我不用支付宝。”
梁招月看了他眼,说:“我扫你。”
周云川点开手机,调出二维码。
梁招月也没细看,对着他的码一扫,正要问多少钱,低头一看,屏幕上跳出来的不是付款的界面,而是添加好友的界面。
梁招月:“……”
这人真的是!没有一步棋是白走的。
难怪刚才说不用支付宝。
支付宝不用添加好友收钱等步骤,立刻到账。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梁招月放下手机,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说:“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多少钱?我回去转给安安,再由她转给你。”
周云川不假思索:“我没她微信。”
“???”
面对她的不信,周云川也微微一笑:“前段时间她一直跟我要钱,我把她删了。”
梁招月皱眉:“你不是散财童子吗?”
他眉眼一扬,说:“那只是对你。”
梁招月没忍住,当即甩给他一个白眼。
周云川也无所谓,他说:“不用转给我,如果你坚持,下次你请我吃饭。”
梁招月直接拒绝:“我工作很忙,没时间。”
他说:“你下周六不是和你老同学约了吗?”
他格外加重了老同学三个字。
梁招月笑道:“你想过来买单?”
周云川说:“如果你给我机会,我愿意。”
这天没法聊了。
梁招月说:“我得上去午休了。”
周云川说:“我送你。”
大概是知道拒绝也没有用,梁招月也没说什么,只是进了电梯之后,她说:“我不想让同事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周云川说:“好,我只送你到门口,并且和你保持距离。”
电梯抵达32楼的时候,他确实只送她到门口,而且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就连梁招月刷卡走进办公区域了,他也没说一句话。
这在路过的同事看来,两人俨然是不熟的,只是路过碰到一起的陌生人。
梁招月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同样吃完午餐回来的同事,那同事扒着她的手臂,说:“梁经理,外面那位帅哥你看到了吗?是谁啊,好帅好正。”
梁招月说:“你喜欢这款?”
同事说:“帅哥谁不爱。我每天都要爱上好几个。”
梁招月笑笑没说话。
到了晚上下班,由于明天就要去北城,梁招月将东西整理了下,除了笔记本电脑,她还要带一摞资料,她提着两个袋子下楼的时候,遇到其他同事,见她东西多,也重,提出帮她。
梁招月直说不用,那同事也没坚持。
到了负一楼,梁招月和那同事告别,将笔记本电脑和资料放到车后座,正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忽的,一道鸣笛声传来。
梁招月以为是自己挡道了,可一想,她能挡什么道,她就要上车,这次取代那鸣笛声的反而是一道人声。
一辆汽车开到自己车面前,驾驶座车门打开,周云川从上面下来。
见是他,梁招月直接一阵无语,中午才刚见过面,这才几个小时过去,这人怎么又出现了。
他真的没有自己的事吗?
梁招月忍不住说:“周云川,你真的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周云川说:“有。”
“那你就赶紧做自己的事去,给我一点清净可以吗?”
周云川说:“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梁招月是无奈的:“我是不想见你,但路这么宽你想去哪里我也管不着,只是你别总是老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很忙的好吗?”
周云川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昨晚安安不是摔坏你的手机了吗?你明天要出差,手机坏了耽误工作。”
梁招月说:“这不用你操心,我还能应付。”
他说:“你先用我的备用机,等你忙完事情我和你再去买一部新的。”
梁招月不想这么麻烦:“你要是真想替安安赔我,把钱转我就行。”
周云川看了看她,绕过车前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从上面拿出一个手机盒,来到她面前递给她,说:“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给你钱,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赔实物比较妥当。”
梁招月:“……”
他就是故意气她的吧。
梁招月拿过他的手机,说:“东西我拿走了,你可以把你的车开走了吗?它挡住我了。”
周云川笑着说:“可以。”
话落,他朝她点点头,说:“今晚我就不打扰你,路上开车安全,我们下次见。”
说得他多宽宏大量似的。
梁招月没回声,转头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她系好安全带时,周云川启动车子开走,梁招月等了一会,听着那车轮声是开出地下停车场了,她这才启动车子。
回到家,梁招月叫的外卖也到了。
她随便吃了下,便钻进书房整理东西,这一整理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
将行李箱立在玄关处,她回卧室找衣服洗漱。
累了一天了,她泡了个澡,等她从浴室出来,已将近八点。
而余淼还没有回来的意思,梁招月吹好头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调了会频道,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她回书房抱出电脑加班。
处理了会邮件,她拿起手机正要查看之前的消息,忽的,看见这满屏的蜘蛛网,她想到几个小时前,周云川拿给她的那台备用机。
当时拿得尽管不情不愿,但梁招月还是注意到,周云川口中的备用机和她现在用的是一个牌子,还是市面上的最新款。
她放下电脑,回书房拿手机。
打开了才发现是有使用过的痕迹,很符合他说的备用机。
但梁招月清楚地知道,周云川常用的手机牌子根本不是这款,以前他常用的两台备用机也没有这个牌子的。而且这使用痕迹多少有些故意为之的意思。
除了机子本身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机身内部确是全新的原始界面。
梁招月看着那系统自带的手机壁纸,以及那一个软件都没有登录痕迹的样子,心里默默骂了句骗子。
不过工作面前,她没敢开玩笑。
还是将接下来要用得到的一些文件备份到了新手机,又将常用的几款app下载,倘若自己的手机中途真不能使用了,还有这个备用机顶着。
梁招月在客厅坐到了九点。
余淼终于姗姗来迟打开家门,脱完鞋一见到她,余淼飞奔过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梁招月觉得话里有歧义,问:“我为什么不能早回来?”
“我还以为那谁会缠你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真这么快就知难而退了?果然是混蛋玩意。”
梁招月默默不作声。
余淼靠着她躺了一会,忽然咦了声说,“你买手机了?速度还挺快的嘛。”
她拿起那手机看了看,说:“这款不是加价才能拿到吗?你加价买的?”
梁招月摇摇头。
余淼就问:“那你怎么抢到的?”
梁招月想了想,说:“就是你口中那混蛋玩意送的。”
余淼呵呵笑了两声,问:“他今天后来又缠你了?”
说起这个,梁招月就心里憋着气。
她把中午和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下,不同于她的无奈和愤怒,余淼倒是笑得乐不可支:“看不出来,人不要脸了真就是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了。”
梁招月说:“听这话的意思你还挺支持他的?”
余淼说:“你对他多少还有情意,那他这些做法我自然是看好的了,追人嘛,就要有追人的态度,高高在上搞施舍就别出来丢人显眼了,放低姿态好好追人,不管以后你要不要他,最起码他的态度在这里,也就不那么讨人厌了。”
梁招月便问:“所以你那些前男友没放低姿态?”
余淼唉声叹气:“是啊,各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能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复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他们八百万呢。”
梁招月笑出声。
余淼说:“真的,男的个个都自信极了,你迟疑下就说你矫情,你不想复合就说你眼高手低,拜金看上有钱人了。什么玩意,姐有的是钱,差他们那两歪瓜裂枣?”
梁招月抱住她,说:“都过去了。”
余淼说:“就是都过去了,我才这么讲。当然了也不是夸那个谁,就是这是最基本的态度,最起码得达到这态度了再来谈其他吧,再说了他离标杆还远着呢,你慢慢磨他吧。”
梁招月忍住笑:“磨他?”
余淼瞥了她一眼:“要不是在磨他,他能屡次三番就这么容易约到你?”
梁招月不置可否。
余淼说:“今晚那谁给我戒指了。”
说着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
这几年因为需要接触客户,其中不乏一些高净值人群,梁招月也见过不少名贵的奢侈品。
比如余淼手中这款戒指,她知道就要7位数。
梁招月说:“看来他是认真的了。”
余淼说:“我也准备送他一个差不多价位的手表,然后再磨一段时间,如果顺利,我打算今年十月带他回去见我爸妈。”
现在是七月中旬了。
梁招月说:“那祝你得偿所愿。”
余淼盖上盒子,放在桌上,继续靠在她的腿上,问:“那你呢?你和他在那会能成吗?”
梁招月低头看她,问:“怎么了?”
余淼笑着看她,说:“喜上加喜呗,让爸妈知道她们的两个女儿都有对象了,她们会很开心的。”
梁招月说:“不急,你第一次正式带人回去,先让叔叔阿姨开心你的事,这可是终生大事,不能马虎的。”
余淼就不同意了,“怎么能是马虎呢。国庆放假那么多天,一半关心我,一半关心你,挺好的。”
梁招月说:“国庆我大概没那么多天可以放。”
余淼说:“是哦,行吧,那就随缘。”
梁招月嗯了声,又说:“谢谢你。”
余淼说谢什么,然后起身去卧室找衣服洗澡。
梁招月坐在客厅,眼前是吵闹的电视机,窗外是万家灯火,而这温馨的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走动的身影,很普通寻常的一幕。
她想,她要谢什么。
大概是感谢余淼愿意将父母的爱意分她一半。
晚上入睡前,梁招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躺了一会,还是无法入睡,索性开灯起来。
坐在床上靠了一会,她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橱柜前,搬来凳子,伸手到最上面的一层,翻出其中一个楠木盒子。
她小心翼翼拿下来,放在桌子前,抽了张纸巾,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打开。
里面放着的有戒指、项链、镯子。
里边有周云川送的,也有他的家人送的,尤其那个翡翠镯子,是离婚后的第二年有天上班她收到的。
那会她正在上班,突然收到一个快递。
那阵子忙着工作,她基本没时间买东西,收到快递时,她还很纳闷明明没有买东西,怎么会收到快递。
打开一见是个翡翠的镯子。
当即吓了一跳,路过的同事看到了,都惊讶这镯子的成色,说老贵了这家伙。
梁招月怕引起不好的言论,说是合成的,只要十几块一个。
同事当真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反而让她介绍卖家。
梁招月后来在盒子里看到一张纸,看着纸上遒劲飞扬的字迹,她便知道这快递来自于谁。
纸上写明,这是孟望夕送的礼物,孟安安也有一只,让她务必收下。
怕她会原路退回一样,周云川又在最末补了一句,如果她一定要退回去,那两人就不得不再见面了。
他给出的威胁实在恰到好处,梁招月确实也没退回。
她将盒子放在柜子里的最顶层,从未拿下来过,好像看不见,这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今晚看到余淼收到的那枚戒指。
她不禁想到当年结婚时,周云川让人安排的戒指。
虽然一开始结婚就是有所目的,但是礼数方面周云川还是给的很周到。
单就那戒指就要三十来万。
梁招月没想过要,他却说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后来离婚,这些东西她都留在望京新景没带走。
或许是那枚镯子给了他灵感。
后来他将戒指和项链都快递到深城给她。
可能是第二次这么做了,他在盒子里面又附了一张纸。
说这是他最后一次打扰她,以后不会再给她送东西了,倘若她要原封不动退回去,那他就只能亲自过来一趟。
信的最末,他说,恐怕你不愿看到这一幕。
那时她确实不愿看到他。
感情上已然是最失败的了,工作上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懈怠。
她默默收下,和那镯子放在一起,搁到柜子最顶层。
它们没有重见天光的时候。
就像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可现在当初那个说好最后一次打扰她的人,时隔两年,一次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这些日子他主动找她的次数都比那一年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来得多了。
梁招月想,这是不是就是爱与不爱,在意与不在意的区别?
此时此刻,万籁俱静。
夜还很漫长。
她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低头伏在桌子上,无声哭泣。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对于感情,以前的我嗤之以鼻,现在的我逐帧学习。
74 ☪ 74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梁招月没想过, 周云川口中说的下次再见,就在次日的早上。
那会她提着电脑包过安检,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她一直在打哈欠,正要找个地方等待休息,刚走出两步, 就见有道身影来到她身旁, 和她并肩走着, 说:“到休息室再睡会, 时间到了我叫你。”
梁招月侧脸看过去,同她并肩而行的人赫然是昨晚刚和她道别的周云川。
梁招月并不意外他知道她的行程, 但她最意外的是,他竟然对她行程的时间了解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能在这边精准等到她。
梁招月不由问:“你从哪里知道我的航班消息的?”
周云川说:“小道消息。”
闻言,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视他, 说:“看来你没把我昨天的话听进去。”
周云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梁招月便说:“你从我身边的人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可能这对你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放到我身上就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你让我无法对我身边的人有所信任。”
周云川说:“如果冒犯到你我很抱歉,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最多就是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再细节的我不会问。”
“那航班信息怎么说?”
周云川说:“早上去北城的航班就几班,我早点过来等, 总能等到你的,不是吗?”
她对他充满怀疑:“你没有事先从别人那里知道?”
周云川摇头笑了笑, 因为她对自己的无法信任, 他打开手机, 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屏幕面向她,说:“你看看我开车进机场车库的停车时间,是不是比你早了一个小时,这个可信度高吗?”
梁招月伸手:“我可以拿你的手机看吗?”
周云川眉间微皱:“你觉得我骗你?”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p图?”
“……”
周云川将手机交给她。
梁招月拿过来,仔细看了看,甚至还在屏幕上点了点,确实是小程序界面,实时的。
她总算放心,将手机还给他。
周云川并没有接,他问:“放心了?”
梁招月说:“并不放心,”她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周云川,最起码的尊重你应该给我的。”
周云川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积聚起来,到了后面,他径直笑起来了。
哪怕是两人在一起的那一年多,梁招月都没见他这般笑过,一种发自肺腑,毫无城府的笑容,她的目光不由多在他脸上留了些时间,但同时也真的纳闷。
能有人都被这么说了,还可以笑得出来,笑得这么开心?
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梁招月真想问一句。
周云川,你脑子没烧糊涂吧?
但她没说,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笑了一会,周云川才说:“这好像是我们见面这段时间以来,你和我提的第一个正面要求?”
梁招月想也没想:“其他的就是负面的吗?”
他摇摇头,说:“只是那些要求太高太难了,我做不到。”
原来不可一世、顺风顺水如他,也有觉得事情难办、做不到的时候。
梁招月不知道说什么,随后又反应过来,他的手机还在她手上,她说:“你的手机。”
周云川照旧没着急拿回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眼,说:“自那年分开,我就没换过手机,你不看看我的手机好好检查检查?”
梁招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匪夷所思道:“我为什么要看你手机?”
周云川慢条斯理回道:“查岗?看看我这三年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便问:“你有吗?”
他说:“你自己看看?”
梁招月没再和他客气,将手机塞到他手里,只是她到底低估他了,她手伸过去的时候,不可避免碰到他的手,他也是眼疾手快,一下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握住他的手机,而他的手握住她的。
一股温热的触感贴着她的手背,随后快速蔓延到她的全身。
梁招月愣了两秒,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来,可是一股力道束缚住了她,将她缠得紧紧的。
周边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有些人匆忙从她们身边穿过,有些人则慢悠悠走着,偶尔朝她们看一眼。
梁招月说:“放开。”
他目光幽幽看了她半瞬,十秒后,像是反应过来一半,他道貌岸然地说:“抱歉,我原本想拿的手机,今早太早起来了,眼神不怎么利索。”
“……”
要不是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握住,她就快信了他的满嘴胡言。
梁招月看了看他覆在自己手背的手,眼神冰冷:“那你现在眼神利索了吗?”
他扬扬眉,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说:“好像是利索了。”
“……”
他放开她手的一瞬间,她即可抽回去,至于那手机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寻了个座位,走过去匆匆放下,说:“你的手机,自己过来拿。”
话落,她便朝休息室走去了,被他握住的左手还时不时揉搓,同时身影格外匆忙,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云川低眸,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股柔软而又温暖的余温好像一直都在,久久未曾散去。
从前都不用他费尽心思,便能触摸她,几乎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碰她,有时甚至不需要他想,她都会自己跑到他怀里来。
而今,和她就连个简单的触碰,都变得奢侈而困难。
周云川,这大概就是他当年冲动下而付出的代价。
就是这代价太大了,大得他虚无了三年,直到刚才那一刻,久违地再一次触碰到她的体温,他才从那虚无中挣脱几分。
周云川捻了捻指尖,无声笑了笑,抬脚朝梁招月的方向走去-
梁招月最后还是在周云川订的房间睡了二十分钟。
到了北城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是以良好的精神准备状态是她此刻急需的,她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就耽误正事。
周云川见她没再和自己僵着,也没说什么了,退出休息室,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上飞机。
梁招月坐的是经济舱,而周云川选的是头等舱。
上了飞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到接下来几个小时不用和周云川纠缠,她莫名松了口气。
梁招月从包里拿出打印的纸质文档和黑色水笔,开始一行行文字看过去。
没一会,她身旁的过道,来来往往的乘客路过,期间不乏有人在她身旁落座,梁招月没去在意,继续专门做自己的事,只是过了片刻,有人停在自己这一侧的过道,小声和身旁的乘客说话。
虽然来人有意将声音压低,但梁招月听了会,越来越觉得这声音实在熟悉,她侧过脸看去,随后,她的笔顿在纸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划痕。
周云川正和她身旁的乘客商量能否换座。
他轻声和那人说:“我和我妻子的座位分开了,我们能换一下吗?”
然后他递出自己的票。
那人接过看了看,又看看朝他们这里的梁招月,笑着说:“可以。”
那人即可起身,拿着手机和包包走了。
周云川施施然在梁招月身旁的位置坐下。
梁招月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地说:“周云川,你很闲吗?”
周云川说:“事先说明,我并不知道你的座位号,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和别人换来的。”
梁招月说:“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接下来别来烦我。”
他说好。
她眉间微皱,不是很相信地看着他。
他说:“我们上一次一起坐飞机回北城,是不是从费城回来那次?”
梁招月所有的烦闷,因为他这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周云川看着她说:“四年多过去了。”
梁招月的心脏不可抑制地被针扎了下,随后一阵细密的痛感旋即将她包裹。
那是真的好久了。
那年她追到曼哈顿和费城,跟他表白成功。
原来竟然已经四年过去了。
时间真是不经过,一不小心就是给她迎头一棒。
梁招月转过脸,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密密麻麻的字每一个她都认识,但是聚在一起她又全然陌生。
她逼迫自己专注,同时说:“我还有工作要做,如果你想要找人叙旧,你可以再找个人换座位。”
周云川听到这话,心里无声叹了声气,没再出声。
后来的三个多小时,梁招月没再和周云川说过一句话,而周云川也很有自知之明,没再主动打扰过她一次。
飞机落地北城国际机场后,梁招月将文件收进包里,等周云川起身走出座位了,她也跟着出去。
排队下飞机的时候,周云川终于忍不住和她说:“这些天回家住?”
梁招月神情淡淡的:“我在这里没家。”
结婚交易他给她的三套房子,包括离婚时他赠予她的望京新景的那套房子,全部被她挂牌出售。
大抵都是地段好,挂出去不到一个礼拜,便有买家上来询问,梁招月基本没怎么讲价,全部出手。
曾经她在这里是有家的,后来又被她亲手拆散了。
两人下了飞机,排队取完行李,梁招月走出机场,就要打车,周云川说:“车子就在旁边等。”
梁招月说:“不用,我自己打车。”
他只好退一步:“我不和你一辆车,这个点不好打车,让司机送你去酒店?”
如他所言,这个点的车确实不好打,这边的出租车基本都要用抢的,而打车软件上的排队还很长。
梁招月想了想,问:“你真的不和我一辆车?”
他闭上眼点点头,虔诚地保证:“只有司机一个人送你。”
她便问:“车在哪?”
周云川顺手从她手中拉过行李箱,说:“跟我来。”
梁招月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前边的人见她没跟上,回过头不解看她。
她和他对视数秒,抬脚上前。
司机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周云川放好行李,回来时,梁招月已经打开车门就要上车,他赶在她坐进去要合上车门前,拦住那车门。
梁招月感受到那股阻力,抬头看他。
周云川说:“望京新景那套房子还在,所有的装饰布置都原封不动保持那年你离开的模样,如果你愿意回去看看,这是门卡。”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一张类似银行卡片的东西卧在他的手心。
梁招月并没有接。
他又说:“家里门的密码没有变过。”
梁招月笑了下,摇摇头,说:“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在我把它卖掉的那一刻,它就和我没什么关系。”
说着她作势要关上车门,周云川却拦着不让。
她就要下车,说:“我还是打车好了。”
随着这话一落,那拦住车门的力道轻了许多,没一会,彻底没了阻挡。周云川收回手,往后退一步,和驾驶座的司机说:“她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开车慢些,不然她会头晕。”
司机应了声好,随即启动车子,没一会,车子驶离机场。
周云川看了会,走到附近的停车场,解锁一辆车,朝刚才那辆迈巴赫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次梁招月下榻的酒店就在国新银行附近的酒店。
车子抵达酒店,司机连忙帮她取下行李箱,然后要给她送上去。
梁招月说:“不麻烦您了,东西不多,我自己来。”
司机说:“梁小姐,周先生吩咐了一定要将您送到电梯门口,要是没完成,我这工作就保不住了。”
梁招月就想,周云川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他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有下一步在等着她。
果不其然,见她迟疑,那司机立马说:“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不足月的婴儿,您看……”
梁招月揉揉额,拆穿他:“我记得您的一双儿女今年都上初中了吧?”
司机面不改色:“最近响应国家政策,生三胎了。”
梁招月:“……您夫人真辛苦。”
“所以我更得拼命赚钱,您看在我这么多孩子要养的份上,就让我帮您把行李送上去?”
梁招月说:“麻烦了。”
司机便说:“应该的应该的。”
随后便提着她的行李箱,一路为她指引。
梁招月很是尴尬。
她住在17楼,电梯抵达楼层后,她说:“就送到这里吧,谢谢您。”
司机说:“不用帮您送到门口?”
“不用,没几步路了,不耽误您接下来的工作。”
那司机也是实诚:“我这几天的工作都是专门接送您,也没什么可耽误的。”
梁招月有意外,但不多,她问:“他安排的?还是以您的工作相威胁?”
司机说:“不能说是威胁,是机会。”
梁招月困惑。
司机又为她解惑:“这几天的工资顶一个月的呢,我宝宝的奶粉又有着落了。”
司机要离开前,梁招月忍不住问:“您真有三个小孩了吗?”
司机笑着说:“就两个,不敢再让我老婆受那份罪了,就和您开个玩笑,您别当真。”
梁招月也没当真。
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莫名松了口气。
来到酒店房间,她将行李放好,踢掉鞋子,趴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她起身去盥洗室洗了个脸,又换了身衣服,下楼吃午餐。
中午在酒店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梁招月到国新银行提交资料。
搭乘电梯的时候,她再一次遇到季烟。
大概有了上一次的偶然相遇,这一次两人倒没什么陌生感。
季烟摁下电梯上行的摁键,问:“过来交资料?”
梁招月点了下头,又问:“你也是吗?”
“对啊,我刚到的。”
电梯开了,梁招月侧身先让她进去,季烟笑了下,说:“不必这么客气。”
梁招月说:“你是我的前辈,应该的。”
季烟莞尔。
到了12楼,两人将资料交给负责人,又取回一堆资料,两人下楼。
季烟说:“你住酒店吗?”
梁招月说:“是的,就在隔壁。”
季烟说:“我爱人家在这里,等回头忙完项目,我们一起吃个饭。”
梁招月说:“那到时我请你们。”
两人在门口分别,季烟有人接,她走下台阶,上了一辆白色的宾利。
梁招月看了一会,转身朝酒店的方向走去。
在酒店住了一晚,次日早上九点,梁招月出现在国新银行12楼的大会议室。
这次竞标的公司多,偌大的会议室站着呜呜泱泱的一群人。
梁招月到的时候,她的另外两位同事也到了,这两位上礼拜就来北城出差了,昨晚刚忙完手头的事,三人在酒店碰了下头,修改了下细节上的问题,便直接参加竞标会。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算得上是梁招月这三年多工作里最难度过的时间。
第一年奋战争取科创板那个项目时,都没让她这么紧张无措过。
临近中午十二点,竞标会结束,结果要明天上午九点才能出。
梁招月和同事们疲惫地回到酒店。
至于明天的结果,她们不是太有信心。
并非是不自信,而是这次参与的团队都是顶尖的,梁招月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就这么焦灼等到次日早上九点,她们拿到了结果。
这次辅导国新银行AH两股上市的金融机构共有四家,其中两家是国际顶级的外资投行,另外两家则是广华证券和银海证券。
梁招月看到这个结果时,会心一笑。
相比她的沉着淡定,旁边两位同事已经率先叫起来
依譁
了。
偌大的会议室,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兴高采烈,人类的悲喜从不相通。
梁招月示意两位同事低调些。
同事们捂着嘴唇忍着笑点点头。
但还是抵不住她们兴奋激动的心情,梁招月也随她们去了,难得能拿下这么一个大的项目,换谁都是难免激动的。
就连季烟那边的队伍,她身旁的几个同事也是个个眉开眼笑的,交谈的底气格外足。
十点左右,梁招月和季烟两家公司被国新银行聚集到13楼的一间会议室。
会议大致说了下国新银行此次上市的一个情况,然后就是时间和团队的安排。
由于国行银行的体量实在过大,这次他又是两股上市,是以耗费的时间尤其长,从正式驻场辅导到提交招股说明书,历时要一年三个月。
梁招月翻着那时间安排,肉眼可见接下来这一年多,她要有得忙了。
她甚至觉得,早在一个多月前将大部分年假休掉是对的,这之后她基本不用考虑休假了。
四家机构见过面,又都确保大家都在一个群了,国新银行通知完下次的聚集时间,便散会了。
可能是接下来大家要一起工作一年多的时间,以其中一家顶级投行为首,在群里发出大家中午一起吃个饭的邀请。
聚餐的餐厅就定在梁招月下榻的酒店。
此次各家公司都只派了3-4个人过来,是以人不算多,一间中型的足以解决他们的问题。
投行做项目时,常人要跟人打交道,是以各个都是谈话高手,餐桌上倒没冷场的时候,梁招月的位置就在季烟隔壁,中途季烟接了个电话回来,说有点事需要先走。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也就此先散会,反正下次还要再见面,而且以后还有得见。
那会正中午,一群人笑着离开包厢往电梯方向走。
快走到电梯附近时,人群中有道热络的声音响起:“周总,王总?”
梁招月还没看到说话的人是谁,便看到一道人影从她身边快速走过去,然后小碎步跑到那站在一旁说话的两道身影。
那两道身影,梁招月认得其中一人,是周云川,至于和他说话的人,梁招月并不认识。
样貌倒是长得不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有种莫名的温和儒雅。
先前扬声招呼的此次带头辅导承销的一家顶级投行。
那人姓吴,吴总上前,说:“周总王总今天也来这里吃饭?”
周云川越过他,目光落在身后不远处的梁招月身上。
梁招月只和他对视了一秒,随后移开,和身旁的同事说话。
倒是那王总说:“我来接我太太。”
那人也上道,说:“我说季总怎么接到一通电话回来就说有事要先走了,原来是王总亲自过来接人。”
被提到的季烟莞尔。
梁招月这才知道,那人叫王隽,是季烟的丈夫,几年前也是投行界的一个风云人物,不过近几年已慢慢退居二线,将大部分时间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她多少听说过这个人,但一直没见过真人,原来是长得这般模样,倒和传说中的杀伐果断并不太对得上号。
疑惑归疑惑,梁招月到底不敢将目光落在当事人身上太久。
而且这么不大不小的空间内,总有一道显著让人无法忽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下,她也没心思想别的,一心就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季烟和她的丈夫和众人打过招呼便离开了。
随着她们一走,那边周云川也有离开的意思,他要去楼上见个客户,和众人点了下头,搭乘电梯上楼。
几个重要的人物都离开了,大家也没什么可聚可停留的了。
在电梯门口相互客气了几句,大家各自离开。
梁招月的同事住在另一家酒店,她们之前出差的公事还没全部处理完,和梁招月道别好,两人下楼离开。
梁招月则是坐了上楼的电梯。
电梯停在17楼,门开,梁招月刚要踏出去的脚,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后,霎时停住。
周云川见她纹丝不动的,上前伸手挡在门框,说:“我没打算今天过来打扰你,今天是你难得开心的日子,我不想出现在你面前破坏你心情,我原本的打算是明天在机场的时候我们再相遇。”
梁招月问:“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他看了看她,过了好一会,才说:“老太太想见你。”
梁招月怔住。
随后便听到他说:“怕你不愿见她,她现在就在你隔壁的房间。”
梁招月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周云川看着,问:“如果你还是有所顾虑,我去和她说。”
梁招月想,他不会平白无故放她两天清净,不出现在她面前的。
这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而现在,他每一句话看似都分外考虑她的感受。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她根本不会拒绝,她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梁招月说:“我想自己过去见她。”
周云川挡在电梯门框的手徒然一紧,半晌后,他声音莫名有了几分低沉和沙哑。
他说:“好,我送你过去。”
75 ☪ 75
◎我还没有达到你愿意点头的要求。◎
自那年一别, 算下来,梁招月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柳依棠了。
这三年多以来,她和柳依棠的联系屈指可数, 半年打一次电话已是极限。而且每次在电话里都是柳依棠主动热情居多,她总是详细询问自己的生活近况,不放过任何一丝信息。
每到那个时候梁招月总是觉得对她亏欠居多。
老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 相反对她是极好的, 而她却因为别的人, 一次也不愿过来看她。
哪怕这次因为国新银行的事前来北城这么多次, 她都没有想过去看柳依棠。
是以,眼下站在那扇紧闭的酒店房间时, 梁招月喉咙涌起一阵酸涩感,她手垂在身侧, 并没有抬手叩门的勇气。
周云川像是看出她的犹豫和退怯,说:“奶奶没有怪过你, 她知道你在抵触什么。”
梁招月说:“你走吧, 这个时候我不想你在这。”
她微低着脑袋,眼睫轻轻发颤,周云川有预感,再有一会,她可能就要哭了。
她表面看似倔强,其实内里脆弱得很,考虑到人已经站在这里了, 想必梁招月也做不到一走了之。
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况且她已经因为他难过不知多少次了,周云川不愿再看她因为自己难受, 他说:“我在楼下等你们, 你们什么时候谈完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再上来接奶奶。
梁招月没有应声,周云川像是也不用她回答似的,说完,他看了她数秒,随后转身离开。
酒店走廊的过道贴的地毯,是以鞋子落在上面并不怎么听得出脚步声。
梁招月等了一会,侧过脸朝周云川消失的地方看过去,幽幽暗暗的走廊,除了橙黄的灯光,再无一丝人影。
她收回目光,再次紧紧盯着眼前的房门,数十秒过去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门。
敲了没两下,门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没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一张慈祥苍老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那么长时间不见了,再次看见柳依棠,梁招月只有一个感觉,她好像又苍老了许多。
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多了,头发更是斑白。
她没忍住,一下子哭出声。
柳依棠笑着将她迎接来,同时笑着说:“哭什么呢?见到奶奶不是应该开心的吗?”
闻言,梁招月哭得更厉害了。
柳依棠带她到客厅坐下,拿过茶桌上的纸巾,抽了三张递到她手里,说:“你再哭,奶奶会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梁招月当即止了眼泪,泪眼婆沙地望着她。
柳依棠看了看她,极是温柔地问:“还哭吗?”
梁招月摇摇头。
柳依棠抽了张纸巾为她擦眼泪,说:“眼泪是种很值钱的东西,别轻易动它。”
梁招月抿唇嗯了声。
替她擦完眼泪,柳依棠好好地看了看她,半晌说:“和我想象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梁招月说:“没差别吗?”
“是,是能独当一面的模样了,人看着也没以前单薄了。”
梁招月一听,又是心里一涩。
她揪着手里的纸巾,盯着它们看了许久,才和柳依棠道歉,说:“奶奶对不起,我食言了,这么些年一次也没过来看您。”
柳依棠拉过她的手,轻抚手背,说:“你不需要道歉,需要道歉的另有其人。”
梁招月又是沉默好些会没说话。
柳依棠看着,说:“是我没教好这个孙子,让他乱来,伤了你的感情。”
她摇摇头:“是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柳依棠不免想到那年她刚知道两人结婚背后的真相时,曾主动找过梁招月,并承诺过可以帮助解决所有的困难,并不需要通过婚姻交易才能达到解决目的。
当时梁招月的回答,至今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梁招月说,她是心甘情愿,没有人逼迫威胁她。
柳依棠又说,周云川可能并不是个良人。
她几乎是怀揣着一腔孤勇回道,她愿意赌一把。
结果显而易见,她赌输了。
柳依棠说:“我想等过段时间再找你,你现在接下这个项目,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留在北城这边工作,我想见你的话并不急于这一时。”
梁招月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柳依棠顿了下,继续说:“可是有个人拜托我一定要过来见你一次。”
梁招月看向她,眼里全是迷茫。
柳依棠说:“他说如果我这次不来,我们之间的孙媳情谊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梁招月默了一会,评价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柳依棠不免笑了,她轻轻摸着梁招月的头发,说:“他那个人是做错了事,可这话确实听得奶奶担惊受怕。”
柳依棠说:“招月,以后你还想继续叫我奶奶吗?”
梁招月睛眨了眨,说:“我以为把您当作我的奶奶。”
柳依棠说:“你知道奶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梁招月不说话了。
柳依棠便问:“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梁招月紧紧捏着手指。
柳依棠看着,伸过手,温暖的手心覆在上面,轻柔地说:“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事了,但人和人的缘分有时也需要一个开始,或许这个开始并不美好,中途也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但只要这错误不是无可挽回的,对方也愿诚恳认错,那就是还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对不对孩子?”
“可是,”梁招月无比艰难地开口,“奶奶您也知道,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错误它可能不会是第一次,这一次原谅了,那以后呢?”
柳依棠神情严肃了些,说:“同样的事他不会做第二次。”
梁招月便笑了:“奶奶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他第二次了,或者说是我不敢再堵一次了,上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努力便可以拥有一切,却忘了人心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这回轮到柳依棠不说话了。
梁招月继续说:“我一直觉得您有句话说得挺对的,人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沉溺于情情爱爱是最不应该的,当时是我太年轻,没将您这句话听进去。”
如果上面的话是柳依棠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么现在这句直接让她哑口无言。
无言了半晌,她说:“这话本来是我说给安安听的,结果她一个字没听进去,倒是你听得明明白白的。”
说着,她叹了声气,说:“是这样,我自己的孩子我都要劝着,那别人的孩子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往火坑里跳。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呢?你说是不是?”
梁招月不知道回答什么,临了只能说:“对不起奶奶。”
“你没什么对不起的,不需道歉,要道歉的人还在楼下等着呢。”柳依棠很欣慰地看着她,说,“虽然奶奶今天多少是想替他求情的,但现在见你这样子,奶奶似乎更觉得,这情没必要求了,谁犯下的错误谁就自己弥补,他还没真正取得你的原谅,就不能拿我这张老脸来和你卖惨求同情。”
听到这番如此交心的话,梁招月难免心里动容。
柳依棠说:“从血缘上来说肯定是我和他更亲,这点毋庸置疑,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不能奶奶那时候糊涂了,就要求你现在也跟着奶奶糊涂,今天你就当奶奶前面的话没说。”
梁招月说:“奶奶我……”
柳依棠说:“愿不愿意给他机会,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的问题没有解决,他承认问题的态度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那他要是般救外援给你施加压力,奶奶站在你的角度上,也会替你觉得难过。”
梁招月再也忍不住,低头伏在她的怀里。
柳依棠轻轻拍她的背,说:“我们聊聊你在深城这些年的生活好不好?”
“以前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都知道吗?”
柳依棠说:“那都是那个人要听的,奶奶更想知道其他的事。”
一听这话,梁招月忍不住抬头看他。
柳依棠幽幽叹气:“有些人知道你不会接他的电话,也不想见他,他没别的方式可以联系到你,只能来麻烦我这个老婆子了。”
梁招月轻声说:“我大概猜到一点了。”
“是吗,这么明显?”
“您不知道我夜里睡觉喜欢踢被子这种小事情。”
柳依棠愣了下,说:“原来你睡觉踢被子。”
梁招月瞬间脸红。
她又说:“他还是很心细的一个人是不是?”
梁招月说:“奶奶您刚才说过不当他说客的。”
柳依棠顿时哈哈大笑:“那我们不说他了,我们聊聊你这几年的生活。”
两人聊到了快下午近四点的时候,那时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了,再有三个小时后,整座城市便会被夜色覆盖。
柳依棠说:“晚上回家吃饭好不好?”
梁招月面露难色。
她又说:“就只有我和你,他现在不配上桌。”
梁招月忍不出笑出声。
柳依棠说:“他让你伤心了这么久,又让你一个人深城辛苦那么多年,现在他觉得是时候要挽回了,我们所有人就得配合他?”
不待梁招月回答,她自顾自回答:“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梁招月无比认同她这句话。
柳依棠便问:“你好久没有陪奶奶吃过饭了,今晚就留下来和奶奶住一晚好不好?”
梁招月思索了片刻,点点头。
柳依棠像是松了口气,说:“我这就让阿姨处理早上买好的食材。”
说着她起身去打电话,梁招月看着她眉开眼笑、无比喜悦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不论她和周云川的关系到底如何,柳依棠依旧待她如此,从未有过一丝偏颇。
梁招月想,以后她还是要常常去看柳依棠,哪怕她和周云川并没有以后-
周云川在楼下等了近四个小时,眼见外边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原本明亮透净的颜色一点点被灰色和淡黄色取代,而楼上的人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他不由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等到五点左右,天色彻底变得浑浊起来,尽管是夏天,离夜色降临还需要一两个小时,但是周云川仍旧是不放心。
他并非不放心梁招月。
不放心的人反而是他此次搬来的救援——柳依棠。
如果说现今的梁招月是心硬的,让他有些无从下手;那么柳依棠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他这位奶奶的心狠和原则性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当年因为两方家族逼迫,不得以压下丈夫出轨在外养人的委屈和苦闷,而当两边家族能主事的人接二连三离去,她逐渐有了话语权,第一件事便是在董事会上踹了不成器的丈夫,自己取而代之。
后来更是在丈夫离去后,接二连三将整个偌大的家族拆得四分五裂的。
庞大稳定的家族根基算得上什么。
一个辜负了自己大半人生青春的男人,凭什么到头来,还要她一个外姓女子呕心沥血为他撑起一个家族?
等她百年之后,油灯枯尽,这庞大的周家族谱上能有她柳依棠半个名字吗?
历史是男人书写的。
既然那个男人将书撕毁了,那她也没有必要亲自弥补的必要。
这些年柳依棠更是一步步在扶持自己的女性后辈,她留给她们的东西远比那些男性是来得多的。
对比,周云川倒觉得她做得非常对。
只是在梁招月这件事上,尤其在挽回重新追回梁招月这件事上,周云川希望奶奶还是能站在自己这边。
可看着时间一秒秒流掉,上面始终没有消息下来,周云川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外面天色暗下来的那一瞬间,彻底达到了顶端。
他没再坐着等待,径直上了17楼,来到柳依棠所在的房间,他敲门。
敲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里面的任何回声。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拨打梁招月的电话,无人接听,无法,他只得拨打柳依棠的电话,那端同样没人接听。
他甚至心存一丝幻想,或许是两人聊得太久太累了,睡着了?
这个念头只起一瞬,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回应,无奈之下,他只得拿门卡开门。
推开门,里面安静如许,他寻了里里外外的房间,根本没有柳依棠和梁招月的身影。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拨通老宅那边的电话。
电话刚打通,听筒便传来那头柳依棠和梁招月的声音。
两人正在包水饺。
柳依棠说梁招月包的不像水饺,像包子。
梁招月说柳依棠包的像肉饼。
两人互相笑成一团。
周云川默默听着,头隐约作痛。
偏偏这时候家里阿姨说:“云川,老太太让你晚上不要回来吃饭。”
他闭上眼,问:“有说什么原因吗?”
阿姨说:“菜没买够,让你自己在外面解决,也别回来了。”
他叹了声气:“我连家都不能回?”
阿姨说:“老太太说了,这是她的家,和你没关系,最近不是很欢迎你过来做客。”
做客?
那头隐约还有柳依棠和梁招月的说话声传来。
周云川认真辨析着,再去想想‘做客’二字,他在想,让柳依棠过来当说客是不是有所失误?
可惜眼下他是没有答案的。
就连阿姨都把他电话挂了,等他再拨回去,那边是一阵忙音。
周云川拿着手机,再看看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光,马路上川流不息,街道上人来人往,而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在远处看着,连上前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他想,天差地别还真的只是在转瞬之间。
他本以为有柳依棠当说客,梁招月多少会对自己和颜悦色些,最起码今晚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顿晚饭还是可以的。
现在想想,其实柳依棠才是最大的变数。
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孤独一人站在冷冰冰的房间里,独自吹晚风。
思及此,周云川的太阳穴隐隐犯胀-
在酒店待到五点左右,梁招月便听到柳依棠问,是不是不想见到周云川。
梁招月犹豫地点点头。
随后,她就被柳依棠带走了。
柳依棠叫的车就停在酒店后门,梁招月坐上车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酒店越来越远,还是有些懵懵然。
柳依棠却说:“以前他不想要就不要,现在想要就可以要了,天底下没有这么美的事,今天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脱离自己算计以外的事是个什么滋味。”
梁招月怎么也没想到,柳依棠会这么做。
哪怕后来在酒店她已经算是都在自己这边了,但是梁招月清楚地知道,比起周云川,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可柳依棠这个举措又是让她大为吃惊地同时,又莫名心软了许多。
回到香山麋院,进大门前,梁招月忽然唤住她。
柳依棠以为她不愿进来,说:“以前你住的房间这些年我都让阿姨天天打扫,里面的布置还是保持那时的模样。”
梁招月说:“谢谢奶奶。”
她说:“这算什么,以后要是你愿意常常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梁招月便说:“以后我会经常来打扰您的。”
柳依棠并没有当真,说:“别讨奶奶开心了。”
她却说:“这次我是说真的。”
柳依棠说:“不是说给我开心的?”
“嗯,以后不论我还能不能做您孙媳妇,您永远都是我奶奶。”
柳依棠很是欣慰:“有你这句话,奶奶下午这一趟全是值了。”
柳依棠让人准备的晚餐很是丰富和精致。
而且由于梁招月三年没回来了,她又让人准备了汤圆和饺子等食物。
意在讨一个喜庆和圆满。
包饺子的时候,梁招月想到那年,有一回回老宅,家里也包饺子,她无聊便跟着凑了个热闹,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往事回首,有种让人怀念的感觉,她走进厨房想加入。
柳依棠不怎么进厨房,但今天或许特殊,安静了三年多的宅院再一次多了些热闹有生气的声音,她也加入队伍中。
两人都不怎么手巧,包起来的饺子奇形怪状的。
正说笑间,电话响了,阿姨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擦了擦手,出去接。
没一会她便拿着手机见了,将屏幕拿给柳依棠看,柳依棠朝她摇摇头。
梁招月正好奇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只听阿姨开口说了‘云川’二字,她便知道电话按头的是谁了。
柳依棠像是故意似的,笑她哪是包饺子,跟包包子没什么区别。
梁招月愣了一下,得到她的眼神示意,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便笑着打趣她的水饺包跟面饼似的。
两人一唱一和,场面一时倒也喜乐。
那边阿姨听着,默默笑着,然后假装镇定地和周云川通话。
没一会,电话挂了。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继笑出声。
柳依棠说:“也才第一次,让他郁闷去吧,我们继续准备晚餐。”
八点左右,一桌热腾腾又极是丰富的菜肴总算烹煮完毕。
两个阿姨上完菜,布置完毕就要退回厨房,柳依棠说:“一起坐下来吃,不然就我们两个人,实在冷清。”
梁招月也说:“人多一起吃,才有味道。”
阿姨们到底在这边做了十几年,知道这话并不是场面话,也没拒绝。
四人一边吃一边说话,场面一时倒也和谐。
直到一道人影踏着匆忙的步伐走进c餐厅。
是周云川,风尘仆仆的。
他走得急,一身西装起了些肉眼可见的褶皱,最瞩目的便是那领口的位置,原本的领带早就不见所踪,领口的纽扣也被解开了两个。
他这副样子让人看着,是有些颓唐的。
梁招月只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低头看碗里吃了一半的糖醋排骨。
柳依棠用公筷给她夹了块蒸鱼,对于那突然闯进来的人,口吻极陌生地说:“你走错门了吧?”
周云川说:“奶奶,这才几个小时不见,您就不认识我了?”
“是呀,人年纪大了,老年痴呆了,哪里还记得谁是谁。”
“……”
柳依棠继续让众人吃菜,全然当他是空气。
倒是阿姨不太好意思,起身就要给他添饭加碗筷,被柳依棠叫住。
她说:“没做他的那份,不用管他。”
阿姨看了看周云川,周云川朝她点点头,说:“您吃,不用管我。”
听到这话,柳依棠倒是哼了声,说:“还算有自知之明,你先回去吧,今天这里不是很欢迎你。”
周云川摁了摁额间,说:“家里这么大,就没有我能占的地方?”
“对,今天尤其没有。”
“……”
周云川无奈,但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晃了晃自己手里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菜,说:“那我借用一下厨房自己做行吗?”
柳依棠看都没看他,说:“做好去客厅吃,餐厅没你的位置。”
没被当场轰出去已经算是最大的幸运了。
周云川看了眼低头吃菜的梁招月,拿着一袋子的菜,转身朝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周云川端着一碗面走出厨房,穿过餐厅,走到客厅。
梁招月朝他身影看了眼,又看了眼柳依棠,柳依棠轻声说:“他厨艺你知道的,别担心。”
梁招月说:“我没担心。”
柳依棠没拆穿她。
于是,五个人,分了两处位置,四人坐餐厅其乐融融共进晚餐,而周云川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面放在茶几上,倾身伏腰吃面。
那身影,那姿态,要说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
将近九点时,梁招月几人吃完。
阿姨收拾餐桌,柳依棠则带着梁招月上楼,踏上楼梯时,她特别叮嘱阿姨,周云川的碗筷要他自己洗,包括他在厨房用过的东西也要自己收拾。
俨然一副外人的样子。
阿姨们憋着笑收拾餐桌,而周云川则是连连叹气。
梁招月和柳依棠在楼上说话到十点,柳依棠年纪大了,精神逐渐疲惫,梁招月照顾她睡下,就要离开。
柳依棠说:“招月,奶奶是站在你这边的。”
梁招月嗯了声,说:“我知道,奶奶晚安。”
她轻轻掩上门。
她的房间在另外一侧,穿过幽静的走廊,快抵达房间时,梁招月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周云川。
他站在旁边,西装外套已经被他脱下,这会他白衣黑裤的,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处,很寻常的一身打扮,不知道为何,梁招月看着,除了颓唐,还有几分清俊。
有些人的疲惫反而是能增加几分吸引力。
他就是。
梁招月停在原地,朝他看了一会,而后走上前。
刚走到他面前,还未等她开口,周云川倒是先说话了,他的声音一点也没有中午那会的有生气。
相反是充满无辜和可怜的。
他说:“我一直以为,当你再回老宅的时候,当你愿意和我的家人接触的时候,我可以和你吃顿饭的。只可惜,我好像还没有达到你愿意点头的要求。”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卖惨!我要狠狠卖惨!
不好意思,刚写完,又好迟更新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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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76
◎周云川,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周云川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 梁招月都没有出声。
一方面是不知道回复什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时的周云川是有些不同的,从前那个冷漠得不近人情的人, 如今好像也有了自己的软肋,不再是那般的刀枪不入。
要说不为所动,梁招月也知道是在自欺欺人。
可就像她担心的那样, 他现阶段或许是察觉没有她的人生是缺少了点什么, 那以后呢?人的一声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再和他耗费时间赌一个未来。
梁招月说:“我明天还要坐早班机回深城开会,想先去休息了。”
周云川也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话在她这边不会有什么正向的反馈结果, 他说:“明早我过来接你。”
怕她不信,他说:“我今晚回望京新景住。我担心留在这里, 你今晚都会睡不好。”
梁招月说:“多谢你的体贴。”
“……”
这体贴实在不要也罢。
但这话周云川只敢在心里想想。
目送她回到房间门关上门后,他站在原地又定住了一会, 这才不紧不慢下楼梯。
走出老宅大门时, 他回头看了眼二楼左侧亮着灯的房间。
过去多少次回来的夜晚,那个房间总有他的一席之地的。
而今他除了落寞离开再无别的选择。
周云川坐上车,驶出大院,正要小区门口开去,不敢巧,他遇到了外出回来的姚崇景一家。
姚崇家和他打招呼,又问:“回来陪老太太吃饭?”
他说:“她来北城出差, 顺道回来看老太太。”
只一句,姚崇景便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姚崇景的老婆和小孩就在后车座, 姚崇景说:“这样吧, 我先送她们回去, 待会过去你那边找你。”
姚崇景的老婆和孩子和周云川说了拜拜,车子朝身后的方向离去。
周云川靠在椅背上,透过后车镜看着那辆越来越远的车,心想,倘若那年自己没说那些混蛋话,如今他和梁招月的孩子是不是也可以打酱油了?
毕竟三年多过去,如今姚崇景的女儿已经在上小班了,每回见到他都要笑眯眯地喊叔叔,偶尔开心的时候,还会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讨要糖果吃。
当年还在襁褓中咿咿呀呀的小孩,如今也长成了一个蹦蹦跳跳能自我表达意愿的小孩了。
如果说这三年的分别有什么是能让周云川有实感的事情。
那么这个小孩的成长便是其中一件,时刻提醒着他,他到底失去了多宝贵重要的东西。
周云川前脚刚回到望京新景,刚洗完脸换完衣服从卧室的盥洗室出来,门铃便响了。
来的人除了姚崇景,还有余浩。
一年半前,余浩结婚了,是奉子成婚。
说来也是充满戏剧性的一件事,当初他结婚得有多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他就有乐在其中,甘愿当老婆女儿奴。
余浩一进门就说:“本来我不想过来的,我女儿我都看不过来,哪还有心情管别人,”说着他顿了下,又说,“云川你不是别人,可是我的好兄弟,如今又是你比较充满挑战和考验的时候,做兄弟的我来给你打打气。”
周云川全当作没听见,走到客厅倒了杯水,至于他们两人,则自便。
姚崇景和余浩倒也熟门熟路,一进来换上拖鞋,两人直奔酒柜,一人挑了一瓶上等的好酒,说:“今晚特殊,老婆放假,我们明早再回去也行。”
周云川淡淡看了两人一眼,说:“我明早要早起接人。”
余浩疑惑:“所以呢?”
“别说太晚,耽误我明早回老宅。”
余浩&姚崇景:“……”
这看着也不像追不到老婆,需要人安慰的样子?
余浩看了看手中还未开瓶的酒,又看看靠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周云川,说:“要不我现在拿着酒回家?”
姚崇景十分赞同地点点头:“我看也行。”
两人作势就要走,周云川不紧不慢开口:“来都来了,谈两句再走?”
并不意外他会出声挽留,余浩和姚崇景相视一笑,转身走到两端的单人沙发各自坐下。
余浩和姚崇景将自己的酒打开,一人倒了一杯,晃着酒杯,姚崇景问:“梁招月不是来北城了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还没等周云川说话,余浩便帮腔,说:“这还能有什么原因,人家不搭理她呗。”
两人一唱一和,周云川说:“你们要是想聊这些,那就慢走不送。”
余浩说:“别啊,你再怎么不想聊,这也是事实不是。”
姚崇景笑着说:“当初是谁宁愿给那么多离婚财产也要离婚的?现在人家不想搭理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周云川顿时头疼,身边最熟悉的人向来是知道怎么踩你的痛点的。
而且,一踩一个准,一踩一个狠。
打趣过了,两人即刻恢复正经,姚崇景问:“去了深城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进展?”
周云川抬手揉了揉额,说:“她还是不怎么待见我。”
余浩点评道:“正常,人家爱了你一整年,你放弃了人家三年,一南一北不闻不问的,现在就想一个月把人追回来,别说梁招月,就是我都觉得憋屈。”
周云川说:“那时候她正是事业上升期,我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过去打扰她。”
余浩说:“这话你跟我解释没用,得她信啊。”
说到这,周云川又是头一疼,他摁了摁,说:“其实我们聊过,但她至始至终只想和我当陌生人。”
姚崇景说:“当年我和瑶瑶闹矛盾也差不多,她几乎把所有能说的最难听的话都说了。”
周云川摁额头的手一顿,看向他,问:“那后来你怎么解决的?”
“继续追,继续认错了。”他说,“其实这时候她要的就是一份安全感,不论是主动分手还是被动分手,对于她们来说,她们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而对于给予她们这种感觉的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让她们消除这份不安全感。就像分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离婚也一样,二婚三婚多了去了。结了婚的人自然想要的是稳定过一生,她已经和你离一次婚了,那时你也没有强烈表现出不想离婚,这可分手严重多了,你让怎么可能在短时间放下这层隔阂。”
姚崇景长篇大论完毕,余浩对他比了大拇指,说:“不愧是被分手三次的男人,经验十足。”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姚崇景听到这话,顿时神色一黯,说:“别揭我的老底,另外过来人也劝你一句,你这结婚的剧情实在峰回路转,你自己也悠着点,别到时候作死也被离婚了。”
余浩连连呸了三声,说:“你诅咒谁呢?老子是头婚,一辈子只结一次的那种,我可珍惜我亲亲老婆了,不像你们,一个可以和老婆分手三次,一个可以和老婆痛快离婚,呵呵,真是男人中的败类。”
姚崇景&周云川:“……”
余浩说完心里到底也是怕的,毕竟这两人可有一个是医生,向来知道打人打哪里最疼最难受,他清清嗓子,说:“话糙理不糙,比你们这好几进好几出的,我可是黄花纯情大闺男,我这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结婚。”
姚崇景凉凉看了他一眼,不甘下落:“第一次就让人直接上门找你要流产费,呵呵,还真是绝世大渣男。”
余浩:“……”
互相揭了老底,周云川看向余浩,问:“你和她是婚后培养的感情,感觉如何?”
余浩顿时笑开眼:“那感觉老好了,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闻言,周云川很是惆怅。
明明都是第一次,明明都是先从结婚开始谈的恋爱,为何他就能将事情弄到如今这难堪、险些无法收场的地步。
余浩像是也知道他所想,说:“人都有第一次,不遇到那个对的人,怎么知道自己这辈子原来是想结婚的,是想和一个人白头偕□□度一生的。”
姚崇景也说:“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在深城追着你妹妹跑的徐明恒,当年不也是各种摆谱子,说和朋友的妹妹在一起是畜生,我看他现在当畜生也当得挺快乐的。”
余浩啧啧道:“真该把你说的话录音下来发给徐明恒听。”
周云川莞尔。
不过说了这么多,他大概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姚崇景说:“慢慢来,感情这种事你要是想求一生一世,要的就是持之以恒,现在才哪到哪,比起以后的幸福生活,现在这些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周云川嗯了声,说:“不早了,你们还要回家陪老婆孩子,就别再打扰我了。”
余浩和姚崇景:“……”
余浩说:“周云川做人就这么过河拆桥?”
周云川放下杯子起身,说:“酒柜的酒你们随便拿,我今晚要早点休息,没时间和你们把酒言欢。”
得,说白了就是老婆重要。
哪像以前,把酒言欢算什么,彻夜通宵都算是小菜一碟。
余浩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愤愤走到酒柜前,挑了两支上等的好酒,一手一支,大摇大摆出门。
姚崇景就客气些了,他说:“我那酒等你追回老婆了,再过来开,到时我把瑶瑶和小九一起带过来。”
周云川点点头,送他到门口,然后回房洗漱-
次日清晨六点,周云川起床稍微收拾了下,便前往老宅。
柳依棠年纪大了,睡眠越来越浅,六点多的光景,她已经起来换上太极服,站在后院锻炼。
周云川来的时候,她正在一边念口诀一边练太极拳,以往她都是放音乐的,大概是怕吵到楼上的梁招月睡觉,今早音乐倒没放。
见他来了,柳依棠说:“来这么早?”
周云川说:“睡不着,过来给你们做早餐。”
她便乐了:“这么有闲情逸致?”
“您也挤兑我?”
柳依棠明知故问:“还有谁挤兑你了?”
周云川淡淡笑着,没回声。
见状,柳依棠说:“这心里不好受吧?”
周云川叹了声气,很是愁闷地说:“相当不好受。”
“现在还算好,当年她追在你身后跑,得到那么一个结局,她比难受千百倍。”
“是。”
柳依棠说:“别觉得我是在道德绑架你,你要是和她一开始就没干没系走到合约结束自然离婚,那你不喜欢人家这是人家命理该有这么一劫,毕竟感情这事不能强人所难,情投意合更是难上加难。可是你偏偏和人家开始了,那你就要负责。”
周云川说:“您说的是。”
柳依棠又说:“别怪我昨晚那么对你,就因为你是我孙子,我才更要站在招月那边,我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吧?”
周云川说:“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并没有觉得哪里委屈。”
柳依棠说:“那最好不过,还算孺子可教,”又打发他说,“招月也该起来了,你也该去好好表现了。”
周云川和她点点头,转身走上阶梯,步入院内,朝厨房走去。
昨晚临睡前,突然收到通知明早的会议取消换到后天,又加上这两天太过忙碌,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因此到了一个幽静又舒适的地方,明天又不用着急赶时间,这一觉梁招月睡得便有些沉。
她起来的时候,拉开窗帘,外边天色已经大亮。
梁招月拿起桌上的手机一看,还有十五分钟就快八点了。
她一惊,忙起床,用三分钟完成换衣服和洗漱,然后匆匆下楼。
柳依棠正锻炼完,从后院走进来,看到她急匆匆下来,笑着问:“怎么了?”
梁招月不禁一阵尴尬,摸了摸后脑勺,说:“奶奶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工作忙了那么久,难得有个时间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奶奶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怪你。”
“但是我第一次回来看您,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阿姨送来毛巾,柳依棠拿过擦了擦手,梁招月扶着她上楼,听到她说:“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接下来来这边出差了,就住家里,多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梁招月瞬间为难。
柳依棠看了看她,说:“你放心,他不会在这边过夜,就连吃饭都不会有他的份,除非哪天你愿意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话说到这里,柳依棠已是在尽最大的可能给她制造回来的条件。
看着她两鬓苍白的头发,梁招月想到了那时候的爷爷,到底于心不忍,说:“好,我们的工作安排大概安排在半个月后,到时我可能就要经常过来麻烦您了。”
见她愿意回家住,柳依棠很是欣慰,拉过她的手,说:“乖孩子,以后就住家里,奶奶让阿姨给你补补,瞧瞧这些年你瘦得多厉害。”
梁招月说:“没怎么瘦,还是老样子。”
“奶奶人年纪是大了,但也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梁招月笑说:“那就拜托您了。”
十分钟后,柳依棠换好衣服,梁招月扶着她的手下楼。
到了餐厅,以为是阿姨们在厨房忙活,梁招月安顿柳依棠在餐桌前坐下,她转身去厨房帮忙拿碗筷,只是刚一进去,她便看到了一道还算熟悉的身影。
周云川背对她站着,这会正在盛粥,听到声音他回头,看是她,他说:“你们好了?”
梁招月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过去她没少见过周云川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但一般都是晚上居多,这还是第一回,她在早上的时候看到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周云川以为她不想看到自己,说:“我给你们盛好粥我就去外面等你。”
梁招月不打反问。看着他端过来的托盘,问:“早饭你做的?”
他说:“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你的口味应该没变?”
梁招月看了看那托盘和流理台上的东西,默不作声。
好在周云川已经能自己消化这样沉默的她了。
他端着托盘走到外边的餐厅布菜。
梁招月听着那声音,思索了两秒,也帮忙将流理台上的菜端出去。
如周云川所言,布好菜他就离开了,说是半个小时后过来接她去机场。
他离开得很是利索,丝毫没有犹豫和拖拉,梁招月见他这样,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他这阵子纠缠得太过紧,突然变得这么松,她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怪异的。
就像既定的程序,突然被删掉了一两节,整个节奏都变得快速而茫然了。
柳依棠看破不说破:“今天算他有自知之明。”
梁招月听着,却是超客厅和门口看了一眼,都没有周云川的身影。
半个小时后,她和柳依棠用完早餐,没多久,周云川便出现了。
比起刚才的休闲打扮,这会他倒是换了一身正装,西装革履的,整个人尤为正经,哪里还有之前的悠闲。
他问:“我先送你回酒店收拾行李?”
梁招月说好,又去和柳依棠道别,柳依棠拉着她的手,说:“奶奶在家等你半个月,到时你可一定要回来。”
梁招月反握住她的手,说:“会的,到时我先去客户那边打声招呼,安排好工作的事情就过来找您。”
柳依棠看着她,直说好。
道别柳依棠,周云川开车送梁招月回酒店收拾行李。
路上遇到红灯的十字路口,车子缓缓停下,周云川握了会方向盘,说:“接下来一年多的出差时间你要住在家里?”
梁招月看着前方,纠正他:“我住奶奶这边。”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云川说:“到时我送你上下班。”
她即刻拒绝,说:“不用了。”
他也并不意外会被她拒绝,便说:“那我给你安排一辆车。”
梁招月就要再次拒绝,便听到他说:“我给你准备的事先会经过你点头的车型我才买,如果你不要,到时老太太安排的车会比你想的夸张还要好几倍。”
知道这话不是夸大其词,梁招月说:“为什么一定要送我车?当年送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后面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周云川哪里听不出来,但还是没怎么在意,而是心平气和地说:“当年我承诺过你,等你年薪百万的时候,我送你一辆车,现在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梁招月听了,意有所指地说:“你真信守承诺。”
周云川正要说是,听到她下一句就是:“那次给我寄戒指和项链,说好是最后一次打扰我,怎么食言了。”
周云川没回答。
一方面是指示灯变换,后面车子在鸣笛提醒他要开车了;另一方面是他觉得这是一个棘手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论他怎么回答,都会是一道送命题。
因此,保持沉默便是他最好的选择。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梁招月所在的酒店。
她上楼收拾行李,其实她东西也不过,一台手提电脑,一个行李箱,行李箱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以及两袋资料文件。
她上去了十分钟,没一会便下来。
因为这酒店还住着其他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周云川身份到底特殊,尽管他常年低调不怎么出现在公众面前,网上就连他的照片都少得可怜,但这并不意味着认识他的人就少了。
梁招月很是避险。
毕竟国新银行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她所带领的团队拿下了,如果在这时让人看到她和周云川站在一起的场景,外界到时指不定能传成什么样。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好在周云川也想到了她担心的事情,只在酒店附近的停车场等待,等梁招月拿东西下来,他看到了,才快步上前帮忙提行李箱。
其实行李箱并不重。
梁招月说:“不用我自己来。”
周云川说:“你确定要因为一个行李箱和我在这里坚持上半天?”
“……”
梁招月只得将行李箱递给他。
周云川提着行李箱朝停车场走去,只是到底不巧,她们还是遇到了熟人。
是季烟和王隽。
同她们一样,王隽是送季烟过来酒店收拾行李并和同事汇合的,不过季烟她们还有其他事,买的机票在下午。
季烟叫了声招月,又和周云川点头打招呼。
周云川则是淡淡点头以示回应,但和王隽打招呼的时候,明显态度要好些。
两边都有急事,匆匆打过照面就各自离去了。
季烟看着那远去的车,问王隽:“那周云川怎么回事?”
王隽揽住她的肩往酒店走去,说:“就是那么一回事。”
季烟说:“不是传闻说他当年离婚了吗?闹得还挺大的。”
王隽说:“这么关心别人的事?”
季烟掐了下他的腰,说:“我和招月接下来要工作一年,提前了解下,免得到时闹乌龙。”
王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不是离婚了?现在在追前妻。”
季烟忍住笑:“那么臭的一张脸,还能追老婆?”
王隽看了看她,忽的说:“对自己老婆热情,对别人家的老婆冷脸不挺好的?”
“……”
说着,电梯正来了,季烟说:“行了就送我到这吧,别跟上来了。”
王隽轻轻皱眉:“刚才不是说好我去你房间等,你和同事开会?”
季烟笑笑地看着他:“我改变主意了,突然又不是很想你跟上来。”
王隽说:“理由。”
季烟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又摁了关合键,说:“你刚才说到你朋友追妻,我突然想到当年你不要我的样子,心情不是太好。”
王隽眼疾手快,摁了开键,闪身进了电梯,说:“难道那会不是你不要我?”
季烟抱着胳膊,轻描淡写地说:“是吗?”
电梯门缓缓合上,王隽揽住她的腰,说:“我们把话说清楚?”
这边周云川载着梁招月前往机场,过了安检,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周云川突然问:“你认识季烟?”
梁招月正在回复工作信息,说:“最近项目刚说上话的,不怎么熟。”
周云川说:“那就好。”
闻言,梁招月停了打字的手,抬头看他,问:“为什么?”
周云川意味深长地说:“那不是个好惹的人,你离她远点。”
梁招月倒是来了兴致,难得和他和颜悦色,她说:“怎么讲?”
他只说:“王隽你应该有听说过?他这样厉害的人都在她身上摔的跟头不轻,你最好离她远点。”
她说:“是吗?”她不以为意地说,“那我下次问问她,这跟头摔得有多惨。”
周云川:“……”
他清了清嗓子,说:“总归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
梁招月说:“我和谁交朋友,想和谁走得近走得远,和你有关系吗?”
周云川说:“没有。”
梁招月说:“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管太多。”
“好。”
没一会,广播传来他们这趟航班登机的消息,这次周云川倒是很直接,没再搞什么用头等舱换经济舱的做派,他径直订了她旁边的座位。
梁招月座位靠窗,他的靠过道。
好在梁招月也没说什么,或者说了也没多大用,她索性就放弃浪费口舌了。
周云川悬在心里的不安终于稳稳落地。
三个多小时后,飞机落地深城机场。
从机场出来,照旧是周云川开车送梁招月回家。
到了梁招月所在的小区,车子停在旁侧,周云川从后备箱拿下她的行李,放到她面前时,他问:“真不用我给你送过去?”
她说:“不用,你上去了,待会我还得给你刷卡下电梯,麻烦。”
“……”
很好,她已经冷漠到连觉得送他都是多此一举的了。
周云川说:“那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再叫我。”
梁招月没回答,提着行李箱转身就要走。
走出没两步,又被周云川叫住。
她回头,便见他快步走到他面前,说:“你下周六是不是要请你同学吃饭?”
说句实在话,不是他提醒,梁招月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她说:“怎么了?”
周云川笑得淡淡的,他说:“不是说好了我过去给你们买单吗?到时记得把你们吃饭的餐厅发定位给我。”
“???”
梁招月有种大脑待机的感觉,过了好一会,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她茫然费解:“你认真的?”
他点点头:“很认真,你放心,我不打扰你和你同学吃饭,我不会出现你们面前,我就是帮你们买单这么简单。”
“……”
梁招月也很认真地说:“周云川,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你精神状态堪忧!
又是更新好晚的一天,本章照旧评论发红包
两人没那么快和好,还有几个细节点要写,大概这个月底完结,写到周云川追妻成功就正文完结,其他内容放到番外写
77 ☪ 77
◎梁招月,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说完那句话, 梁招月便提着行李箱走进小区。
到家后,她卸下满身的疲惫,靠在沙发躺了许久。人是歇了下来, 可是大脑却还在飞速转动思考事情。
除了接下来工作上的安排,她还想到了周云川。
有他昨晚和自己道别后,走出老宅时的落寞身影;也有刚刚分别时, 他一改常态的开玩笑。
梁招月始终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什么都不做, 就只为买个单。
她抄过枕头, 盖住的自己的脸,然后想, 他一定是疯了。
不然不会说出那么匪夷所思的话。
休息了一会,梁招月撇开那些胡思乱想, 起身收拾行李箱,找了衣服进盥洗室洗漱。
睡到下午两点, 她提着电脑包和资料袋回公司。
知道她是带着好消息回来, 办公室的人都来祝贺她,梁招月一一谢过,随后抱着电脑和资料去向陆平做汇报。
她能拿下国新银行这个项目,陆平多少是意外的,尤其多方打听之后,得知这次项目里周云川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陆平更是欣喜。
这就意味着, 梁招月是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等她今年把保荐代表人资格证书考下来, 下一次她就能自己签字走项目了, 而不像这次, 她还是只能做项目协调人。
陆平说:“这次还是小晨和你配合,年末你争取把考试过了,拿到证书了,以后你就是二保了。”
任何一家公司上市都需要两个保荐代表人保驾护航,通常来说,第一保荐代表人要熟悉跟踪了解整个项目,而二保基本都是熟悉大致情况即可。近年来因为保荐通道制度的改变,一人可以同时签字好几个项目,因此也有的项目保荐人员不够的话,就让其他有保荐代表资格的来帮忙签字。
当然每个项目的保荐代表人都有一笔丰厚的保荐费,加上保荐人资格考试非常难,每年的通过率极低,因此保荐身份还是格外吃香。
这几年梁招月一直忙着熟悉项目,做项目,根本挪不出时间准备开始,也就这一年她对项目的掌握程度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才在年初的时间,制定了考试学习计划。
今年下半年的考试时间在十一月中旬。
陆平问完工作的事情,不免关心她的考试准备进度。
梁招月说:“目前准备得还行?”
陆平便问:“能过吗?”
梁招月想了下,说:“有八成的把握吧。”
陆平说:“你做事的态度还是沉稳些,既然你能这么讲,那就是没问题,之后国新项目的工作会很忙碌,你自己把握好节奏,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说。”
梁招月说好。
随即陆平话音一转,问:“你和周总怎么样了?”
梁招月有些欲言又止。
他说:“很为难?”
她点点头:“关系就那样,不好不坏。”
陆平也没再问。
梁招月退出他的办公室,整理了此次出差的报销费用,又忙了会工作,就到了下班时间。
她准点下班回家,到家的时候,没多久,余淼也回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两人今晚的晚餐。
余淼说:“呜呜呜你不在这些时间我好想你。”
梁招月一边拆外卖盒子一边笑着说:“难道不是躲在某人的怀里乐不思蜀。”
余淼白了她一个眼,说:“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好,谢谢你想我,我也想你。”
吃了会东西,余淼问:“见到他奶奶的感觉如何?”
住在老宅的那晚,梁招月有接到余淼打来的视频电话,当时她所处的房间背景一点也没有酒店的风格,余淼一眼就察觉不对。
梁招月也没想隐瞒,和盘托出。
她说:“老人家保养得挺好的,身体依旧硬朗。”
余淼说:“那是她老人家逼你回去的吗?有没有劝你?”
说到这个问题,梁招月踌躇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双肘搁在桌上,说:“其实我当时的想法和你一样,我以为她是劝我来的。”
余淼说:“难道不是?”
这就是为什么那晚答应随柳依棠回家,并在老宅留宿的原因,她说:“她是站在我这边的,我知道这可能是她的缓兵之计,但我还是为了那会被她尊重在意而觉得感恩。”
余淼听了,说:“倒是看不出来,”又很嫌弃地说,“这么好的一个老人家,怎么就教出那么傲慢迟钝的孙子?一点儿情商也没继承到就算了,怎么连学都不会?”
听到这吐槽,梁招月没忍住抿唇微笑,然后她和余淼说了中午周云川送她回来时说的那些话。
余淼大为震惊:“他真这么说的?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梁招月莞尔:“我提醒他该去精神科看看了。”
余淼拍着桌子,很没形象地哈哈大笑。
不过笑完后,她又说:“还别说,看来你和他这段时间相处得还不错,都到开玩笑的地步了。”
梁招月愣住,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很不自然地说:“难道换成你就不会这么说他吗?”
余淼问:“想听真话?”
梁招月点点头。
“不会,说句实在的,都没感觉的人,别说说话了,连看他一眼我都觉得是在浪费我生命。哪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和他开玩笑。”
梁招月摩挲了会指尖,她到底就只有这么一段感情,没处去做对比,也没处去找经验。
看她纠结,余淼说:“别想那么多了,不知道怎么办时就随心走呗。走对了那是运气,走错了,大不了拍拍手彻底不见继续下一段行程。人生嘛,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梁招月若有所喜。
余淼想了想,说:“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和你同学约吃饭那天,他真会去买单吗?”
梁招月瞬间没了脾气:“所以你上面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
“哪有白说,人生态度大方针肯定没问题,但你也知道,生活太无聊了,总要找点刺激。”
“你的生活还不够刺激?”
余淼嘿嘿笑着:“偶尔也看看别人的吗。”
梁招月假装面无表情:“所以我是你的乐子?”
“对啊,我以前就少给你提供生活乐子了吗?现在轮到你贡献点怎么了?”
“……”
梁招月头疼地说:“我想你可能也需要去精神科挂个号了。”
余淼:“……”-
次日梁招月照常上班,国新银行的保荐承销合同要在下周二才签,项目签完了,还有各方的调剂和事前准备,等正式到企业驻场,也要是八月份的事了。
梁招月因此又忙了一周,隔周周五她终于闲下来,那天下午她下楼买了部门同事的下午茶,回来时见周末的行程表空空的,思考良久,打开陈嘉杭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毕竟人家帮助自己在先,自己也主动提出要请人家吃饭,总不能一直拖着。
而且她也就这周有时间了,等下周国新银行那边的安排出来,下半年她应该又是极其忙碌的一个状态,别说过周末了,她应该连睡觉的时间都需要用挤的。
陈嘉杭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
两分钟后他发来消息,说是可以。
是她请客,餐厅和饭菜的口味自然以客人为主。
梁招月便问他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
她发出这段文字后,陈嘉杭发过来好几家餐厅链接。
梁招月一一点开,随即发现,这些家餐厅似乎更偏合她的口味喜好。
她看着,心里想到的是那年第一次请周云川吃饭,提前和孟安安询问过他的喜好,准备了好几家备选,家家都是周云川经常光顾的餐厅,偶尔掺杂一两家很普通寻常的餐厅,供他选择。
这些看似寻常的举措,背后花了多少心思准备,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或许梁招月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清楚陈嘉杭这么做的真正含义,她想了许久,直到快下班的时候,她撇开那几家自己一定会选择的餐厅,而选择了一家怎么都不会光顾的。
她想,如果陈嘉杭足够细心的话,大概会发现这其中隐藏的真正意思。
两人约饭的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六点。
余淼知道了,也不着急和应彻约会了,说是要帮她美美化个妆出门赴约。
梁招月看她忙前忙后,又是找发型,又是找衣服,又是找合适的妆容,说:“就是吃个饭,有必要这么折腾吗?”
余淼不赞同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这是一种态度,你请人家,你总不能蓬头垢面过去吧?”
梁招月皱眉:“你说什么?”
余淼赶忙安慰她:“别素面朝天,只图个口红了,咱化个妆行不咯?”
梁招月正要回答,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孟安安打来的电话。
问她今晚有没有安排,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
梁招月说:“我今晚和人有约了,明天可以吗?”
孟安安失落:“和谁啊?我来迟一步了吗?”
“一个朋友。”
“我认识吗?”
趁着自己在讲电话,余淼那边就折腾上了。
梁招月见她难得这么有雅致,连约会都拖延了,就为给自己打扮,便也没再推卸。
电话那端,孟安安还在等她的回答,梁招月说:“也算认识吧?你们上回吃过饭。”
孟安安便问:“谁?”
梁招月说:“陈嘉杭。”
孟安安啊了一声,那端好像传来水杯砸在地上碎了的声音,梁招月以为是她水杯摔了,问:“安安,你有事吗?”
“没有,我在外面,有人打破东西了,小事哈哈哈你别担心。”
闻言,梁招月宽了心,又说:“那你注意走路,现在骑电动车的人多,你注意避让。”
孟安安嗯了声,小声问:“你晚上在哪吃?我可以一起吗?”
梁招月说:“下次吧,我这次先请我同学吃饭,以后你要是想和他吃饭,我再约他。”
孟安安肉眼可见又是失落,但还是没忘记问:“你在哪吃饭?我们好几天没见了,你吃完了我过去找你,晚上我和你睡好不好?”
梁招月想也没想,就报了一个地址,担心地问:“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声音听得怎么不太对?”
孟安安笼统地说:“晚上见面了你就知道了。”
挂完电话,梁招月还在狐疑孟安安到底碰到了什么事,才会那么不对劲。
倒是余淼一句话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她说:“和你说话的人就是周云川的妹妹?”
梁招月点点头,有些担忧:“最近太忙了,没和她怎么联系,刚才讲电话的时候,总觉得她情绪怪怪的。”
余淼不屑切了声,说:“她哥中意的女人都要和别的男人约会了,这心情能好吗?”
梁招月听了,先是皱眉,然后笑着说:“你是不是脑洞大开?”
余淼点了下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糊涂了?刚刚她一再问你去哪吃饭你就没听出点不对劲?”
“她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以前打电话她的声音绝不是这样的。”
“我看你啊就是……”余淼想了一会,说,“揣着明白当糊涂。”
梁招月却还是担心,说:“我晚上有可能就不回来睡了,你到时别等我。”
余淼说:“怎么,想丢下我,和别的野男人私奔?”
“……”
玩笑归玩笑,梁招月收拾好出门时,余淼说:“有什么进展随时和我说哈,我等你的好消息。”
怎么一副兴奋吃瓜的样子?
梁招月说:“你赶紧找应彻去吧,再拖他就该跟你急了。”
余淼慢悠悠的:“男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急,你太上赶着,他们倒该不珍惜了。”
说的也是,梁招月没再劝说,随即出门。
餐厅就定在市中心,梁招月开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她到的时候,陈嘉杭已经到了,就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朝她笑了笑,走过来。
梁招月说:“是不是等久了?”
陈嘉杭摇摇头,说:“也才到一会。”
梁招月不怎么信,但也没追着问,就此笑笑揭过。
周末的餐厅人多,梁招月提前订了位置,他们也不用等,和前台的服务员报了手机号,便被服务员领着往里走。
他们的是两人桌,周围的两人桌大部分都是一男一女,举止亲密,看着就是周末出来约会的情侣或者夫妻。
相比周围人的亲密,他们俩倒是正经得一板一眼,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好在随着菜肴一一端上桌,加之两人又是同个行业的,虽然谈话那有些陌生,远不及自然,但也不是太冷场。
两年前,陈嘉杭从国内券商投行转到外资投行,整个工作业务也由原来的乙方转到甲方,这次梁招月签约的国新银行项目,其中参与的一家顶级外资投行便是陈嘉杭在职的东家。
陈嘉杭说:“那天公司公布这个项目的情况后,我看到你的名字还有些意外。”
梁招月问:“意外什么?”
“我没想到我们公司证券部有在接触这个项目。”
如果提前知道的话,当初他就会申请转去证券部了,而不是在投资部。这样趁着项目的机会,他多少是离更近了一些的,而且这样的接触完全合情合理,不用他再想方设法制造机会。
梁招月不知道他想那么多,只是说:“我也很意外这次竟然能和你们公司合作。”
陈嘉杭说:“你的能力和努力配他们绰绰有余。”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不,我是真心的。”
不知为何,听到后面这句话,梁招月徒然愣住。
陈嘉杭好像也注意到了,转开话题说:“这个项目忙起来的话,你是不是要经常去北城出差了?”
梁招月点点头:“接下来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要住在那边了。”
陈嘉杭想了一会,说:“到时我请你吃饭?”
梁招月也没多想,说:“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你也知道,真忙起来,可能通宵加班都是经常的。”
陈嘉杭说是,又说:“那到时看情况,你有空的话,我又回北城了,我们再约。”
梁招月说好。
吃吃聊聊,没一会就到了八点多,两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梁招月拿着牌子去前台买单。
陈嘉杭抢先一步扫了码,正要付款,却被告知,他们这桌买过单了。
陈嘉杭惊讶,因为刚才两人一直在聊天,中途梁招月也没借口离席,根本不会有机会来前台将单偷偷买了。
梁招月也是不解,问收银员:“您再核对下,是不是有人买错单了?”
服务员笑着说:“真没有,当时看二位在吃饭,我还多问了那位先生一句,是否是要买你们那桌的单,他很肯定地说是。”
听到‘先生’二字,一股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心头,梁招月当即就问:“那位先生有留下什么信息吗?”
那服务员想了下,翻了翻记录,像是想起来了似的,说:“我当时也担心怕和你们说不清,问了那先生贵姓,他说姓周。”
至此,梁招月便知道,买单的这位周先生指的是谁了。
她和收银员说了谢谢,又问能不能给她一张小票。
拿到小票,梁招月和陈嘉杭离开餐厅。
下楼的时候,陈嘉杭问:“那位周先生你认识?”
梁招月面色无异:“一个朋友的朋友。”
陈嘉杭却是不信的。
他认识周姓的人并不少,但要说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和梁招月有什么匪浅的关系,又恰好姓周,那就是只有周云川了。
而且他也听说,不久前,周云川一反常态突然要将业务搬到深城这边过来。
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城人,关系人脉资源都在北城,公司最开始也是在北城发展起来的,没必要突然性要来深城扩展业务。
况且要真的扩展,何须他本来亲自过来,随便派个高层或者再在深城找个熟门熟路的总经理都比这来得轻巧。
可偏偏最省事的选择他都避开,偏偏要自己跑一趟。
这其中意欲何为,恐怕只有他自己本人清楚了。
陈嘉杭知道两人在一起过,甚至还结过婚离过婚,时隔三年,周云川突然出现在这边,他不能不多想。
到了一楼,走出商场大门,梁招月就要和他告别,准备给孟安安打个电话关心,便听到陈嘉杭说:“招月,我有点话想和你说,我们边走边谈?”
梁招月心里想着孟安安的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点头。
周末的时候,哪里的人都多。
这会商场门前的广场更是来来往往的人,走在其中,总有种其实人并不孤单的感觉。
梁招月享受着夜晚的凉风,一边朝四周看看。
程嘉杭说:“招月,你有男朋友吗?”
梁招月径直呆住,她想过陈嘉杭的有话说可能是工作上的,也可能是其他方面的事,但惟独不包括感情。
如果说先前还可能是猜测,那么梁招月这时候就能百分百确定了。
尤其这时候的陈嘉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让人看着,便能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相当严肃的那种。
梁招月说:“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陈嘉杭说:“你有在考虑的人选吗?”
她迟疑地点点头:“我最近又和我前夫联系上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已经结过婚离过婚了。”
陈嘉杭想,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说:“你们打算复合?”
这梁招月倒也怎么深入想过,但话说到这里,为了防止两人以后见面尴尬,她也只能点头应下,说:“嗯,我上周不是去北城出差吗?和他回家了一趟,感觉虽然离婚了,但感情方面我好像还是非他不可,嗯……”
她朝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害羞:“我当年就很喜欢他,现在这份喜欢好像也没减少。”
说到这里,陈嘉杭要是还听不出里边的意思,那他这二十几年真就是白活了。
他说:“你们打算什么复婚?”
梁招月说:“看看吧,等我忙完手上的工作,时间宽裕些,就差不多了。”
他问:“决定了?”
她甚是笃定地点点头。
他说:“那到时办婚礼了记得给我发请帖。”
梁招月知道接下来他应该是没话要和他说了,松了口气:“到时定下来了会的。”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路口。
梁招月的车停在地库,而陈嘉杭今天则没开车过来,朋友知道他今晚准备表白,怕他紧张过度开不好车,特意送他过来,这会还等着他成功的消息呢。
梁招月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她说:“我有个朋友有点事,我得过去看看她,今天先这样?”
陈嘉杭点点头。
梁招月和他道别,然后转身朝地库走去。
走出没两步,身后传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没一会陈嘉杭来到自己面前,梁招月以为他落下什么了,问:“怎么了?”
陈嘉杭看了她许久,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了,抱一个?”
梁招月怔愣了好一会,知道或许以后两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点点头。
陈嘉杭上前,抱住她,很绅士的一个拥抱,没有任何逾矩,他说:“大三那年,有个老太太因为下雨在医院门口等雨停,可坐等又等也没等到,就冒雨赶路了,好在有个好心人,把自己的伞送给她,而自己冒着大雨淋回去了。招月,那老太太是我奶奶,这些年我一直想和你正式说声谢谢,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想这时候应该和你说。”
这种小事,距离时间太长,梁招月其实已经忘了。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了很久也没有什么记忆,只能说:“有帮到你奶奶我很开心。”
陈嘉杭大概也知道她应该是忘了。
生活里每天能遇到那么多人,又能遇到那么多事,哪有那么多空间留给旁边无关紧要的人。
他说:“今晚那单是他买的吧?”
梁招月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但还是轻轻嗯了声。
陈嘉杭就此放开她,笑着朝后退了两步,说:“你结婚了记得和我说,我奶奶一直记着你,到时我送你结婚礼物。”
梁招月说:“谢谢,会的。”
陈嘉杭也没再多留,说完,又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幽暗夜色下,那身高大的身影有种随时要倒下去的感觉。
可梁招月同样清楚,这不是她能关系的事,盯着他的背影看了数秒,她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匆匆跑去-
站在不远处的周云川,看着两人并肩聊天,到离别拥抱,那神情一点点冷下来。
他以为他留下买单的信息,已经是最好的劝退方式,殊不知,梁招月这位老同学倒是难缠得紧。
好在,那人并没有热心肠地提出要送梁招月回家。
不然今晚应该是他的不眠之夜。
广场人多,他站在人群中,正朝地库走去,走了没两步,便看到梁招月的车开出地库,朝和她住处的相反方向开去。
大约是去找孟安安的。
他匆匆走向地库,取到车,追上车。
不过他到底晚了一步,他将车开进地库的时候,那边梁招月已经搭乘电梯上去了。
他揉了揉额头,从另一侧的电梯上去。
梁招月来到孟安安的房间门口时,还见到了一个熟人。
是徐明恒。
这会他站在门口,急得焦头烂额的,见她来了,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诶呦我的招月啊,可把你盼来了,你快快去看看安安她怎么了,都一晚上不搭理我了。”
梁招月说:“我和你没那么熟,你注意点言行。”
徐明恒说:“哦,也对,当初明明是我认识你在先,你都能和周云川暗地里好上领证结婚,我们是没那么熟。”
“……”
梁招月一阵无语,又问:“安安怎么了?”
徐明恒也没开玩笑的心思了,说:“我也不知道,从昨天就怪怪的了,今早就直接不理我了,一直到现在。”
见他神情焦急,不像演的,梁招月只当他是对妹妹的关心,问:“周云川去哪了?他这个亲哥哥怎么还没你来得关心孟安安?”
徐明恒切了声:“追他前妻去了呗,现在在他眼里,除了他的前妻,他还能看见别的人吗?”
“……”
徐明恒又哦了声,说:“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你就是他的前妻了。”
梁招月:“……”
梁招月没再搭理他,打开手机拨孟安安的电话,没一会,手机那边传来孟安安有气无力的声音。
梁招月说:“安安,我在门口,你开下门。”
孟安安问:“徐明恒在吗?叫他先滚,我不想看到他。”
闻言,梁招月不禁看了眼他。
徐明恒假装没看到她眼里的嫌弃,抬头望天花板。
梁招月说:“就我在门口,你开门。”
孟安安说:“我这就来。”
趁着这几秒的时间,梁招月跟徐明恒说:“你先到旁边躲着,我去和她说说话,待会什么情况再和你讲。”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徐明恒说:“有什么特殊情况你随时打我电话。”
梁招月嗯了声,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这徐明恒怎么这么关心孟安安?孟安安又为何那么讨厌徐明恒?
不过也没那么多时间废话了。
没一会孟安安前来开门,她只开了一条小缝,见门口站着的确实只有梁招月一个人,她打开门,让梁招月进来,然后随机又合上门并落了锁。
碰了一鼻子灰的徐明恒:“……”
徐明恒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那门有开启的动静,而手机同样静悄悄的。
就在他感觉事情绝望的时候,周云川出现了。
徐明恒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挨到救援了,赶忙说:“快给你前妻打个电话,她和孟安安怎么在里面说了那么久的话?”
周云川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徐明恒拍了拍嘴巴:“是你老婆,周云川,快给你老婆打电话。”
不得不说,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果然在他说了‘老婆’二字后,周云川神情就缓和了些,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拨打梁招月的电话。
那边没接,直接挂了。
徐明恒:“!!!”
周云川扬扬眉:“要是她因为这通电话之后把我拉黑了,回头我一定好好和你算帐。”
周云川:“……”
两人又等了一会,门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梁招月走出来,轻声合上门。
徐明恒也不管那么多了,上前就是要抓住她的手,询问情况,周云川眼疾手快,将她拦在身后,说:“你想清楚你要问什么。”
徐明恒愣了愣,见他将梁招月拦在身后,也觉得自己好像着急糊涂了,说:“招月,安安她怎么了?”
梁招月说:“没怎么了,女孩子都有不舒服的那几天,她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徐明恒明显怀疑:“真的?”
梁招月说:“要不然你在这边等到天亮再自己问问他?”
徐明恒也觉得不是不行,挥挥手:po海废整理本文裙寺二耳儿巫救仪思七“你们先走吧,我在这边打地铺,可别吵着安安睡觉了。”
梁招月:“……”
梁招月转身离开。
周云川跟上。
进了电梯,周云川才说:“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没回只是问:“安安喜欢的人是徐明恒?”
周云川嗯了声:“高中那年就喜欢上了。”
梁招月呵笑了声:“你们还真是好朋友。”
周云川不懂她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但还是说,“我和他不同。”
梁招月说:“哪里不同,辜负伤害女孩子的事你们倒是做得挺像的。”
周云川太阳穴隐隐泛胀,说:“我一直知错就改,从前的事我很抱歉。”
梁招月没回答,电梯到了负一楼,她走出电梯,走到停车的地方,解锁了车,就要拉开车门,周云川却快她一步,将车门摁上。
她拧眉侧过脸看他,说:“你想做什么?”
周云川说:“我想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
周云川是有些受不了这时候她这般说话的,尤其一个多小时以前她还和另外一个男人谈笑风生,而到了他这里,她给他的只有冷言冷语。
周云川问:“今晚吃得开心吗?”
梁招月静静看着他,说:“还可以。”
周云川却摇摇头,说:“我不可以。”
梁招月正想说,这关她什么事。
眼前却是一晃,一道人影覆下来,随后她被一股力道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云川将她抱得紧紧的,贴在她耳旁说话:“这三年多我还没抱过你一次,我忍了这么久,却被别的男人捷足先登了。”
他将她用力揽进自己的怀里,就像过去无数次两人亲密的时候,势必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几乎快要心如死灰一般的绝望。
“梁招月,我快要被你逼疯了。”
作者有话说:
疯了才好(不是
更新又是好迟,本章发红包,感谢大家的支持~
78 ☪ 78
◎我们俩的孩子会更像谁一些。◎
回去的路上, 梁招月疲惫靠在座椅上,侧脸望着窗外沉默。
周云川透过后视镜看了她,动了动唇瓣想说点什么, 最后他终是什么没用说,专心开车。
车子驶进梁招月所在的小区,没一会, 车子绕了几个弯, 最终停在某栋住宅楼前。
车子停好, 梁招月随即下车。
周云川解开安全带, 也跟着下车。
合上车门 ,刚追上她, 便见她微侧过脸和他说:“车钥匙还我。”
周云川并不是那么想还,“明天你出门吗?我接你。”
“你很缺车开吗?”
周云川想了下, 竟然回道:“是有点缺。”
梁招月:“……”
他又强词夺理,道:“我的那些车使用起来没有你的来得顺手。”
梁招月实在费解:“那你自己买一辆。”
周云川有条不紊地说:“我还是喜欢你这辆。”
梁招月知道, 要是因为这种无聊的问题再牵扯谈下去, 大概今晚真不用睡了。
她说:“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
话落,她快步朝大门里走去。
周云川并没有去追她,只是提高声量,说:“明早你要用车给我发消息,我过来接你。”
对此,梁招月未做回复。
周云川也没觉得失落。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车钥匙, 慢慢合上掌心,今晚还是有所收获的, 不止抱到人了, 就连接下来梁招月的接送权也拿到手了。
假以时日, 将人追到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周云川在楼下站了一会,预计得这会梁招月大概也该回到家里了,他抬脚走进住宅楼-
梁招月回到家,余淼已经洗好澡,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玩,至于那开着的电视机,更像是一个还算凑合的背景音。
梁招月放下包,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半杯,那边余淼才发现她回来了。
余淼即刻扔掉手机,从沙发上爬起来,朝她走来,说:“约得这么晚?”
梁招月说:“让你失望了,我们吃饭得挺早结束的,我后来去看安安了。”
余淼说:“她怎么了?”
说起这事,梁招月就惆怅,连连叹了几声气,说:“怀孕了。”
余淼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梁招月也是震惊。
当她被孟安安迎进房间,手里被塞了一个亮着两道杠的验孕棒时,她整个人就傻眼了。
震惊之后,她便问孩子是谁的,对方知道这事吗。
随后她又被孟安安的回答再一次震惊到了。
孟安安喜欢的那个人是徐明恒。
震惊之余,梁招月又觉得很多细节又是对得上的,难怪那年无论如何她怎询问,孟安安从来不说喜欢的人是谁。
也就不意外那会在门口,徐明恒会紧张成那样。
余淼说:“她结婚了吗?怀孕这么大的事家里人那边怎么说?”
这也是这次孟安安会那么崩溃的原因,她和徐明恒的事并不明朗,却突然怀孕,柳依棠那边怎么都说不过去。
梁招月也是没有丝毫头绪,她说:“安安现在情绪还很崩溃,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我明早过去找她。”
余淼说:“是该陪陪,怀孕可不是小事。”
因着这句话,晚上睡觉前,梁招月再三觉得哪里不妥当。
当时孟安安和她说这个消息时,最害怕的不是会被在港城的父母责怪批评,反而是远在深城的柳依棠。
她哭得实在厉害,梁招月安抚了她很久,后来提出要留下来陪她,又被她玩婉拒了,说要再好好想想。
思来想去,梁招月打开灯,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了会城市夜景,她点开手机给周云川发了一条短信。
夜里十二点,通常这个时间点周云川还在忙工作,梁招月知道他会回消息,但回得如此之快,却又是她没料到的。
她刚发出去十秒不到,他就回了。
不止回了,他甚至很直接地把电话打过来。
周云川说:“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梁招月有些难以启齿,也有点担忧他这个做哥哥的听到这个消息到底会是何反应。
听她这边沉默,周云川笑道:“是不想我明早接你?还是现在就想让我还车钥匙?”
“……”
要是这些事就好了,都是很好解决的事。
梁招月说:“事情有点复杂。”
周云川径直揣测了最坏的结果:“难道你真的看上你那同学了?”
“……”
梁招月想,这哪是他被逼疯了,分明是她快被逼疯了,不然哪会凌晨了还给他打电话给自己找不痛快。
话不投机半句多,梁招月当即挂了电话。
那边也是坚持,再次拨进来。
她摁掉,他就再打,徒然无果后,他改成发短信。
短信也很简洁明了。
周云川:【我在门口,过来开门。】
梁招月:“!!!”
她很认真地将这条信息来回看了三遍,就要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的时候,他又发来一条。
周云川:【我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事情说完我就回去。】
看来是真的在她住处门口了。
梁招月不解的是,楼下不是有门禁吗?他怎么上来的?而且她回来快有一个半小时了吧,他那会就在门口等了吗?
假如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今晚她没心血来潮给他打电话,他是不是就要等到明日清晨?
梁招月心想,他真的是疯了。
而且疯得还不轻。
她披上一阵外套,轻声打开卧室的门,轻声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赫然是周云川。
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并不是送她来时的那身,这会他身上穿的是很闲适的家居服。
而且看着看着,隐约还有几分熟悉。
梁招月走出门,反手合上,并说:这是淼淼的家,当年我们约法三章绝不会带异性进家里,“顿了下,她又指了指某处,说,“我们到走廊那边说。”
她就要朝左侧的走廊走去,却被周云川拉住手腕。
他好像很喜欢动手动脚,梁招月皱紧眉头,正要说他,却见他先一步开口,说:“我们换个地方谈?”
她当即戒备:“我不去酒店。”
他便笑了,笑声轻轻的,很是引人,他说:“我们不会离开这栋楼,甚至都不用离开这层楼。”
梁招月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当她亲眼看到周云川走到对面门,打开门上的智能解锁盖子,轻车熟路地输入一串密码,没一会门铃环声一响,门打开,侧身邀请她入内的时候,她整个人惊在原地。
对面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对退休了的老夫妻,房子买后,他们就请设计师将整个屋子设计了一番,改了房子布局后,装修也只做到墙面粉刷和地板铺陈,至于家具什么的,说是要等到儿子结婚时再操办。
几个月前,是有听说两人的儿子就快结婚了,要准备开始购买家具。
结果等了许久也没什么动静。
前阵子,余淼为此还开过玩笑。
不想这玩笑竟然是以另一种方式圆上了。
梁招月并没有走进那房间,她只是将目光转向周云川,问:“你住在这里?”
他点点头:“之前让人帮忙买下的,没料到就在你对面。”
呵呵!
梁招月想,真是说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他没料到?!
恐怕就是专门故意买下的吧。
她讽刺道:“那你这运气,真该去买彩票,说不定下个千万中奖者就是你。”
他丝毫没有觉得被嘲笑的意思,还特意问她:“你想中千万大奖吗?想的话我明天就打钱给你。”
“……”
梁招月一阵无语。
周云川也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他再次邀请她,说:“走廊上冷,进来说话?”
怕她担心,他说:“我不会有任何越界的行为。”
梁招月说:“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
他像是猜到她在介意车库那个拥抱,说:“我保证直到你对我彻底改观之前,我不会再碰你分毫。”
紧接着,他又轻声解释:“那时我是嫉妒蒙蔽了双眼,没忍住,我跟你道歉。”
梁招月可没听出这话里有任何道歉的意思。
反而更像是一种胜利的挑衅。
可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走进门里,说:“安安的事你知道多少?”
话音刚落,身后的门正好合上。
见她看他,周云川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只是关个门。”
梁招月没和他计较。
周云川也有眼色,当即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两人分分合合,这些年安安在外面读书,徐明恒经常过去找他,年初两人有过结婚的想法,奶奶那边一直没松口。”
听到这句话,梁招月有些明白为何孟安安晚上会哭得那么伤心了。她问:“奶奶不同意的原因是什么?”
周云川想了下,说:“一方面是徐明恒以前一直拒绝安安,一方面是……”他看了眼她,有些迟疑地说,“不懂女人情意的男人,后悔了再回头,简直是世间大笑话,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梁招月扬扬眉,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周云川清了清嗓子,说:“我认为奶奶说得对,但不认同世间大笑话这个举例,我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事,总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梁招月说:“所以安安活该是徐明恒感情成长过程的垫脚石?”
周云川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回答,保持沉默才是最保险的,这种话题怎么回答都不会是令人满意的。
可梁招月刚才那个眼神,何尝不是对他前一句回答的反抗和讽刺。他和她的问题也在这里,这些话不摊开讲,他和她的矛盾就会一直暂停在那里,永无消解重归于好的那一天。
因此,哪怕这是一个送命题,他能做的便是诚实回答,给明她一个自己的态度。
至于梁招月怎么想,他没法掌控。
周云川说:“那些由我造成的伤害和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我道歉。”
梁招月说:“我们在谈安安的事,你别对号入座。”
闻言,他苦笑道:“我不觉得是在对号入座,我确实做了那些事。”
梁招月想了许久,直接说:“安安怀孕了。”
周云川瞳孔有一下紧缩,他问:“确定了吗?”
她嗯了声。
他说:“难怪你这么晚了也要给我打电话,这确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梁招月不禁紧张:“奶奶会很生气吗?”
周云川没回答,而是看着她因为担心安安的事而紧张焦急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也是被她偏爱关心的生命至重,而重逢的这段时间,她第一次对他毫不掩饰露出的关心却不是给他的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这么将心里所想问出口:“我要是遇到了这么麻烦的事,你也会这么关心我吗?”
梁招月难以相信地看着他,问:“你也会怀孕吗?”
周云川:“……”
他叹气:“我只是个比喻,并不特指这件事。”
梁招月无情拆穿他:“你这么无所不能,你能遇到什么麻烦事?”
很好,周云川想,短时间内,他是别想得到梁招月的一丝关心了。
言归正传,他说:“奶奶那边并没有补救的余地。”
梁招月当即眉宇一展:“比如?”
他说:“徐明恒愿意摆出他的态度,并且有所行动。”
“什么态度,什么行动?”
她势必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个时候,好像孟安安才是她的妹妹,而周云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员。
周云川说:“老太太向来不按套路出牌,这个要等到碰面才知道。”
不管如何,事情总有了个解决的余地,梁招月说:“那明天就跟徐明恒说这件事,让他想好到时回北城要和奶奶怎么说。”
周云川很会抓重点:“你要和他们一起回老宅?”
她瞬间警惕,问:“你又想做什么?”
周云川又是叹了声气:“我在你这边就有这么卑鄙吗?”
她说:“你自己觉得呢?”
周云川第无数次在梁招月这边,尝到了何为吃力不讨好。
不过,他还是有所补救的,他打开茶几桌的抽屉,从那里面拿出两串钥匙,放在桌上,说:“左边这串是这套房子的钥匙,密码也贴在上面了,右边是车钥匙,是我送给你的一点见面礼。”
说完,他将两串钥匙往前一推。
梁招月看着,说:“你送人东西都是这么大方吗?”
他说:“我只对你这么大方。”
随即他又说:“车钥匙是我之前说要送你一辆车,方便你在北城出差做项目使用。我原本打算等你下次回北城再拿给你,现在事出突然,先拿给你。”
她问:“什么事出突然?”
上一秒还算镇定的他,这一秒又变得不淡定起来,他说:“我不觉得你是我感情成长的垫脚石,但是我很愿意做你成长道路上的垫脚石。”
梁招月不知道她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的。
可能是时间确实很晚了,也可能是寂静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对梁招月不太好,聊完孟安安的事情,也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感情和愧意都传达到了,周云川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说是送,其实也就一个对门的距离。
余淼父母选择的这栋楼是个一梯两户的布局。
不论是房子内里的格局,还是整个走廊的设置,讲究的是一个简单明了。
是以,周云川只花了半分钟就将她送到家。
梁招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仍是睡意全无,脑子清醒得可怕,周云川那几句充满真诚的道歉,就像是设置好了帧数的电影一样,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翻身坐起来,靠在床头,侧过脸,一个不经意就看到了被放在桌上的那两串钥匙。
她先拿起那串车钥匙。
钥匙上的车标已然说明一切。
是他当年说好要送她的车,却一直没有送出去的。
如今穿越漫长的时空,他终于将它亲手送到她手上,而且是以一种很虔诚认真的态度,没有半分敷衍。
她看了看,将其放下,转而看向另一串钥匙。
是对门那套房子的钥匙。
她拿过来,钥匙的手柄处贴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她看了一遍,觉得熟悉,又再认真看了两遍,这才想起,这串数字为何这么眼熟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串数字和当年两人住在望京新景那套房子的密码一摸一样。
而且她仔细想了下,刚才坐在那套房子里的感觉,那张沙发和望京新景那边的别无二致,就连沙发上的抱枕,也都是一摸一样花色的碎花抱枕。
随即她又想起,周云川将钥匙塞到她手里时,趁着身体靠近的间隙,他俯身在她耳旁说,房子还没怎么放置家具,等她亲自布置。
饶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也能深刻感觉到,他附在自己耳旁说话时的郑重其事。
尤其他身上穿的那套睡衣还是当年她给他选的。
有一瞬,梁招月竟然产生错觉。
她的记忆就像断点了一样,记忆那端是那年过年,记忆这端是刚才,至于中间断档的这几年,就像被抹去了一样。
其实这些年两人并没有分开过,那年她想要、所求的是一个家,现在他给她了,这个故事就算圆满了。
这是梁招月原本预想的故事走向和结局。
可是,她又想,要是现实也是这样的走向和结局就好了。
可惜,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止是三年的漫长时光,还有那千千万万无法释怀的苦楚。
她将那两串钥匙放到抽屉,合上,就像当年收到那些戒指珠宝一样,锁进柜子里,让它们处在黑暗中,这样就看不到了,看不到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想了。
梁招月关掉灯,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一早,梁招月起床刚洗漱完毕,手机就想了。
是周云川的来电。
她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没接起,任由它响了一会,而她则是不紧不慢地往脸上抹水,等抹好了,她这才划下接通健。
听筒那端传来周云川低沉的声音:“我准备早餐了,你要过来吃,还是我送过去?”
梁招月说:“如果我都不选呢?”
“那我现在送过去?”
他那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门铃声。
随后是余淼愤怒的声音:“大早上的是那个不长眼的……”
听到这话,梁招月立即从盥洗室出来,只见余淼冷冷淡淡地接过周云川递过来的早餐,然后说:“这位不长眼的先生,我可以关门了吗?”
周云川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身后不远处的梁招月身上,看了她半晌有余,他收回目光,很有礼貌地对余淼说:“喜欢吃什么可以和我说,我先回去了。”
他往后退一步,然后很贴心地将门推过来合上。
余淼的神情在门合上的那一刻破功。
她端着早餐放在桌上,转过脸过梁招月:“他脑袋没发烧吧?”
梁招月很是头疼地说:“他这人最近不走寻常路。”
余淼笑着说:“还别说,这早餐做得挺精致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平心而论,周云川的手艺是可以的,梁招月说:“你试试?”
余淼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尝了一口切成丁块的牛肉,顿时瞪大眼,比了个大拇指:“这水准比应彻强多了。”
“那你多吃点?”
余淼说:“那我不客气了。”
她一边坐下,一边不忘强调:“你放心,吃归吃,我是不会对他有任何好脸色的,除非你原谅他了。”
梁招月没说话。
吃了一会,余淼又说:“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
梁招月想了想,也没隐瞒,说:“他买了对门的房子。”!!!
余淼说:“这速度!?什么时候买的?”
梁招月说:“三个月前。”
“诶?他不是才来一个多月吗?这是早就在未雨绸缪了?”
梁招月还是没说话。
余淼说:“还别说,行动力还可以。”
梁招月抬眼看她:“不是不长眼吗?”
余淼振振有词:“早长眼了,现在还需要做补救吗?行动力强又如何,还不是以前不做人,现在事后力挽狂澜。”
梁招月抿唇笑。
余淼说:“我就不操心你了,就是你也别原谅得太早了,我还想蹭几顿早餐。”
她故意不满:“我就值这几顿早餐?”
“不不不,你在我心里是千金万两,但是偶尔也要点调剂品嘛,不然多没趣。”
梁招月没听她狡辩,说:“我待会还要去酒店找安安,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今天就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
余淼说:“忙不过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飞过去给你搭把手。”
“应该不用,这种时候是考验她那个男朋友的最好机会。”
梁招月匆匆收拾了下,随即出门,刚摁了下楼的电梯,便听到身侧传来开门的声音,没一会,就见周云川从门里出来。
见到她,他面露诧异,说:“好巧。”
梁招月无语看了他眼,正好这时,电梯门开,她走进去,周云川随后跟上。
到了一楼,梁招月又是率先走出去。
周云川跟上,说:“我开车送你过去。”
他摁了下车钥匙,下一秒,不远处的一辆车解锁,不是别的车,正好就是梁招月那辆。
用她的车送她,实在离谱。
但事情实在着急,梁招月说:“你和徐明恒说了吗?”
他说:“昨晚讲了。”
“他怎么说?”
周云川吐出两个字:“结婚。”
梁招月没说什么,径直上了车。
到了酒店,孟安安的房间门开着,而徐明恒站在门口,鼻青脸肿的,很是狼狈。
梁招月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又去看周云川。
眼里充满询问,像是在问这伤是不是他打的。
周云川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昨晚没控制好力道。”
梁招月问:“你真不是借题发挥?”
他说:“我说没有你信吗?”
梁招月自然不信,但也没再搭理他。
她走进酒店房间,轻声细语地和孟安安说了好些话,话语之间全是些安慰的话,孟安安的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过了一会,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梁招月说:“我要带安安去做检查。”
徐明恒立马自告奋勇:“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她看了看他肿起来的眼皮,说:“让安安的哥哥送吧,这时候她的安全最重要。”
徐明恒肉眼可见地低落,但还是哦了声。
梁招月挽着孟安安的手臂下楼,到了一楼停车的地方,徐明恒说时迟那时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立即为两人打开后车座的车门,等两人坐上去了,他又轻轻掩上车门。
可能是怕孟安安抵触,他没上副驾驶。
而是等周云川将车开出去了,他才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他们抵达预约好的医院时,没一会,徐明恒开着车也到了。
梁招月看了看他,再看看孟安安,两人以前都算是活波的性格,这会都双双沉默。
因为事先预约过,在前台说了情况,报上预约的手机号,梁招月和孟安安被护士请进一间会诊室。
私人医院不比公立医院,这边人少,也相对安静。
周云川和徐明恒坐在外面等。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徐明恒一开始还算沉得住气,后来他是直接站起来,原地来回踱步。
晃得周云川头疼。
他说:“坐下等。”
徐明恒却听不进去,“如果坐在里面的人被检查的人是梁招月,你还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等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和梁招月真的有这么一天,那每一次梁招月去医院检查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
乖乖坐在门口等?他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徐明恒像是猜到他所想,说:“我自己老婆在里面检查,这是她怀孕后的第一次检查吧,我这个准父亲竟然不能直接知道我老婆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要我坐下等,周云川,你还有没有心?”
周云川冷哼一声:“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老太太没点头之前,你不会逾矩,现在呢?”
徐明恒自知理亏:“我做好措施了的,每一次都没有忘……”
他话语突然戛然而止。
周云川嗤笑一声:“怎么不继续说了?”
徐明恒很小声地说:“我带她去洛杉矶玩那次,那晚太兴奋了……”
“别替你的禽兽行为做辩解。”
“这事是我不对,但那种情况下,要是梁招月在你怀里,你能忍住?”
周云川说:“我至少没你这么畜生。”
徐明恒反击:“我看你畜生的还少吗?背着我和人交易结婚就是君子行为了吗?”
“……”
两人都不做互相攻击了。
反正再怎么说,都是伤敌一千,自损三千的行为。
不止过去多长时间,会诊室的门终于打开。
周云川和徐明恒同时起身。
徐明恒率先朝孟安安快步走去,上前,他就是直接哭出声:“安安我们结婚好不好?”
孟安安不搭理他,甩开他的手,紧紧扒着梁招月。
梁招月给周云川递了个眼色。
周云川随即过来将徐明恒拉开。
回去一路照旧沉默。
到了酒店,徐明恒再也忍不了,就是要和孟安安谈谈,孟安安可能也接受怀孕的事实了,点头同意交谈。
两人合上房门。
梁招月则站在门口等。
周云川说:“他们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谈完,去隔壁房间休息一会?你也累了一早上了。”
一直等在门口确实也不是事,况且这个楼层还有其他住客和打扫的阿姨,梁招月没拒绝他的提议。
进了隔壁的房间,周云川便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梁招月接过说了声谢谢。
喝了些水,周云川转而问起医生怎么说。
梁招月将大致情况说了下,总结一句:“大人和胎儿的情况都好,不过刚三个月左右,要格外注意。”
周云川嗯了声。
梁招月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两人一时沉默。
过了好些会时间,周云川突然说:“刚刚看你和安安从会诊室出来,我突然有种荒唐的念头。”
梁招月一时没听清,说:“你说什么?”
周云川很是认真地注视了她一会,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她面前蹲下,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我在想,那时候如果怀孕的人是你,那我们俩的孩子,是会像谁一点。我回来时想了一路,直到刚刚,我觉得孩子像你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追老婆我是认真的!
周云川:是的!老婆还没追到,我已经想好孩子的事情了(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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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 79(补齐)
◎梁招月,你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
她们的孩子?
梁招月听到这话, 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可笑。
当年她那么追问他对孩子的感觉,他要么沉默要么视而不见转移话题。现在他却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梁招月说:“你想要孩子了?”
周云川说:“如果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有在考虑。”
“那你不用考虑了, ”她说,“我只和我喜欢的人生孩子。”
“不包括我?”
梁招月一副‘你觉得呢’的模样。
周云川也不气馁,说:“我会让你改变想法的。”
梁招月没说话。
她们这边谈了一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大概是孟安安那边谈完了, 梁招月放下水杯, 起身正要去开门,周云川快她一步, 走到门口。
门外确实是孟安安和徐明恒,不同于刚才的别扭, 这会两人一副和好如初的甜蜜样。
梁招月看了看两人十指交缠的手,问孟安安:“决定好了?”
孟安安说:“我们打算明天就回北城和奶奶说这事, 争取她的原谅和同意。”
这种情况下, 确实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况且婚姻生育本就是大事,如果不能得到家里长辈的同意,往后的生活也会过得坎坷。
梁招月说:“回去找奶奶好好说,我要等这边的工作处理好了才能过去,不过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 我随时过去找你。”
孟安安红着眼眶,说:“招月, 谢谢你。”
梁招月摸了摸她的脑袋, 说:“以后就是要做妈妈的人, 凡事以自己的感受为重。”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看向一旁的徐明恒,徐明恒立场很是坚定:“以后我就是她最忠诚的奴仆,她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以前就不是了吗?”
“……”
徐明恒急了,说:“梁招月,这时候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同时他又朝周云川使眼色求救,周云川别开眼,当作没看到。
那天后来梁招月都在陪着孟安安,晚上入睡前,梁招月隔着睡衣,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孟安安笑着握住她的手,说:“你怎么和徐明恒一个反应,才三个月,能有什么感觉。”
“没有觉得身体重吗?”
“没有。”
梁招月想了下,问:“怀孕不是会吐吗?你有这个反应吗?”
孟安安摇摇头:“没有,可能要晚点?”
梁招月又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就要结婚生小孩了。”
孟安安说:“不快不快,而且我是因为爱情自愿结婚生孩子的,还是挺幸福的。”
梁招月不免笑,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你也真能藏,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孟安安抿抿唇,说:“你是不知道,我和他差了那么多岁,他又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刚开始那几年他根本不怎么搭理我,一直觉得我是发生了感情错觉,我就不好意思跟你讲。”
“那你现在算是感情明朗了,开香槟吗?”
“好啊,前几天徐明恒刚买了一打送我,我去拿。”
她作势就要起身,梁招月笑着拉住她,说:“忘了自己怀孕了?还敢喝酒。”
孟安安愣了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吐了吐舌头,再次躺回被窝,说:“对不起我忘了。”
“这酒留着以后喝。”
孟安安却是问:“招月,我们还有以后吗?”
梁招月没听懂这话的意思,理所当然地问:“为什么没有?”
“就是……”孟安安靠在她的怀里,将她抱得紧紧,说,“哥哥好笨哦,追了快两个月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眉目,我在想,是不是等我孩子出生了,他还在原地踏步,要真是这样的话,将来我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叫你舅妈?”
梁招月说:“都想这么远了?”
孟安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反正我就是认定你这个嫂子了,其他人我一概不接受,你也别想当别人的嫂子,别人的老婆,我也不接受。”
“这么霸道?”
“才不是霸道,我这是合理为自己争取。”
梁招月笑而不语。
孟安安问:“招月,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她轻轻嗯了声。
孟安安便说:“其实哥哥也不是不喜欢孩子,他就是有点心理阴影。”
早在那边分开的时候,梁招月就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去打听有关周云川的任何消息,哪怕就是半途听说也不该去在意。
可这会,孟安安这句话还是勾起了她浓郁的好奇度。她一边安慰自己不过是解惑为何周云川过去屡次对孩子话题避而不谈,一边问:“什么心理阴影?”
孟安安说:“这个故事有点长,我以前就说过等哥哥亲自和你讲,但是好像可能性不大。”
随即她开始说起了一个故事。
任何一段感情的开始无不是以幸福美好开头,然后不知为何走着走着,途中便有人突然变心了。周云川的父亲周霁华就是这般半途变心的人。
孟安安说:“他先后出轨了三次,妈妈迫于家族压力都原谅了他,直到后来妈妈发现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而且只比小不了几岁,妈妈就崩溃了,哥哥也崩溃,以前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好的,从小到大也很粘爸爸,知道爸爸背叛家庭后,那几年他和爸爸吵过不知道多少次。最严重的一次,他险些出车祸。”
梁招月下意识捏紧床单,轻声问:“严重吗?”
孟安安摇摇头:“只是受到了惊吓,人没事。也是那年哥哥决定出国留学,因为这事,他和爸爸那几年吵得更凶了,大学毕业那年哥哥打算留在国外工作,父亲又是为此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是那一次,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发生车祸人没了。”
说到这,孟安安声音里已有哭声,梁招月还觉得奇怪,便听到她呜咽着声音说:“招月,你知道吗?那时候父亲专门回了一趟港城,那时候他已经快半年没回来过了,他一回来就是斥声质问哥哥,为什么那次车祸死的人不是他。明明他也是爸爸的孩子,是满怀着父母爱意出生的一个孩子,先是被父亲抛弃,然后再是被父亲恶意诅咒。”
梁招月没有说话,但她眼眶里全是眼泪。
孟安安看了看她,抱住她嚎啕大哭:“所以哥哥一直不怎么喜欢小孩,家里亲戚或者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有小孩了,举办满月酒什么的,他从来都不参加。那次瑶姐姐的孩子出生时,他竟然能去,我们都很惊讶,可是不久前我听徐明恒说,也是他那次说了些混账话,所以后来你们才离婚。可是招月,不是我为哥哥辩驳,那绝不是他的真心话,他以前就没谈过感情,也抱好了一个人孤身过一辈子的准备,他只是没想到,你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梁招月的喉咙实在酸涩得厉害,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
孟安安还在说:“他遇见你的时机不对,如果换种情况,他一定一开始就能明知自己的心意的。”
梁招月沉默了好一会,翻了个身,从床头柜拿了纸巾,递给孟安安,说:“你现在不宜情绪起伏过大。”
孟安安却不管不顾:“你原谅哥哥好不好,再给他一次机会。”
梁招月只好帮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就这么为你的哥哥着想?”
孟安安不答反问:“你觉得哥哥对我好不好?”
平心而论,周云川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梁招月点点头。
孟安安觑了她眼,匆忙转开脸,说:“那哥哥一定也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点梁招月确实有所不知,虽然她好奇过孟安安为何会随母姓,也想过,可能是家里有两个小孩,夫妻俩又是很开明的那种,一个小孩随父姓,一个小孩随母姓,这也是很常见的。
可现在听孟安安这么说,并不是如此。
孟安安说:“前一个故事我只说了一半。他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被妈妈发现后,却还是不肯离婚,想大小家同时养着。妈妈那段时间精神非常不好,奶奶便安排人带她出门散心,到处走走,也是这期间,妈妈遇到了另外一个人,然后有了我。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说来也可笑,男人出轨,两边的家族都只是嘴上骂骂,也没说什么重话,可等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妈妈身上,他们却恨不得将妈妈钉在耻辱柱上。那时候我才三岁多一点,他那边的人说是要把我摔死,是哥哥拦住他们保下我的,那次哥哥被他们打得很惨,在医院吊了半个月的药水。”
“后来他们又打算把我送去孤儿院,又或者是大山里边的人家,也是哥哥找到奶奶,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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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养在身边。这事情闹了很久,最后奶奶出面摆平了一切,对外我还是周家的孩子,只是我和妈妈姓。奶奶和哥哥都和我说,我只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除此之外,再也不是任何人的。”
“其实哥哥真的很好的。他出国读书那年我还太小了,他几乎半个月回来一次,见奶奶确实对我很好,很悉心地在照顾我,慢慢也就放心了。后来我大了些,他也带我去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并问我,要不要和他在那边一起生活,”孟安安一边哭一边笑,“那会他也才多大,却要自己养一个孩子。那些年他也并不好过,因为和那个人闹矛盾,被切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奶奶给他转的钱被他全部退回来。妈妈家族那边每年的信托基金他也没怎么动过。奶奶不止一次和我说过,哥哥太倔了,他的自尊心也很强,认定的事情就基本不会改变,只会一条路走到黑。”
这个夜晚,梁招月始终很难入睡。
孟安安大概是哭得累了,后来她睡得格外沉,梁招月借着月光仔细看她。
其实,她和周云川的相貌一定程度上都继承了孟望夕,面貌更为柔和,也更令人眼前一亮。
这对兄妹和母亲站在一起,旁人大概都会觉得,果然是美人生出的孩子,天生带着美貌基因,至于生理学上的父亲基因,似乎没有占到太大的比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梁招月想,这是最幸运的事。
然后她不免又想,当年身处这些困境的周云川,是如何自己一步步走过来,走到今天的。
她也不被父母所疼爱,那些年也因为父母的龌蹉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可一桩桩一件件,最后走向的最难堪的局面,比起周云川所面临的处境,似乎要更为渺小了许多。
她想,那年刚走出大学真正步入社会的周云川,怀揣着满腔热情,正打算大展拳脚,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恐怕那时的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父亲的背叛已经是重重一击了。
那么那句话应该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彻底撕毁了父子仅存的一丝体面。
这也就不难怪,为何那年她随他去港城那边给孟望夕庆生,他对周霁华的态度会那么差,而孟安安和孟望夕则是见怪不怪。
恐怕这样的场景,早就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了,她们已经麻木了。
梁招月不免又想,这些年她逐渐习惯,逐渐释怀父母不爱自己的事实,也对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抱以平常心看待,反正不来往的时间足够长了,大家都会有新的生活的。
可周云川似乎没有这个机会。
他的父亲因为一己之私,将他的母亲固执强行留在身边,对外他们还是幸福美满的一家庭,其实内里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可他却没有视而不见的选择,他每一年总有那么一两次要去港城看母亲的,而每一次过去看望,生活就要一次次再提醒他。
其实那年被父亲抛弃扔下又诅咒的孩子,这些年还被留在原地,从未真正走出来过,也没人在乎他有没有走出来。
梁招月抬手捂住眼睛。
寂静的夜晚,她无声流泪-
次日清晨,梁招月早早就醒了。
见孟安安还在睡,她躺在床上看了会天花板,轻轻掀开被子起床。
她趿着拖鞋走到盥洗室,关上门,开始放水洗漱。出来时,正要轻手轻脚去换衣服却见那边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孟安安坐在床上,朝她张开双手,说:“招月~”
梁招月笑着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说:“起这么早?”
“睡不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回去面对奶奶了,我害怕。”
“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孟安安在她怀里晃了晃脑袋,说:“不要了,哥哥说你最近好忙的,又要忙项目又要考试,可别因为我这点事打乱了你的节奏。”
他竟然连她准备考试的事情都知道。
梁招月有些意外,说:“你哥哥还跟你说我什么事了?”
孟安安仰起脸,嘿嘿笑着,“他说你都不跟他笑,也不给他抱了,连牵个手都要被你瞪,他可委屈了。”
梁招月拿过桌上的梳子,帮她梳着,问:“他真这么跟你说?”
孟安安摇摇头:“有些是我看到的,有些是他和姚崇景打电话讨教怎么追人我无意听到的。”
“他知道你听他讲电话吗?”
“他才巴不得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好来和你说,再帮他卖惨,再说了,退一万步讲,他也不会把我怎么着,他那么疼我,怎么舍得责怪我。”
梁招月说:“好一个恃宠而骄。”
孟安安在她怀里蹭了蹭,说:“你也可以的。哥哥肯定更宠你,现在你说东,他都绝不往西。”
“是吗?”梁招月开玩笑,“我让他别来打扰我,他也没听进去一点。”
听到这话,孟安安顿时紧张了,收起先前的嬉皮笑脸,说:“招月!我昨晚可都把我全部家底透露给你了,你可别真的不要哥哥,他受不住的。”
她又说:“以前哥哥是不该说那些混账话,这是他的错,可他现在也在尽力弥补了,你再多看看他好不好?”
梁招月说:“这么怕你哥哥没人要?”
孟安安瘪着小嘴:“其他人我才不管呢,我就是怕你不要他,他好可怜的,你就善心大发把他收留吧。就算是看在钱的份上,你就随便随便吧,真的,他老多钱了,你们离婚那次他给你的那些不算什么,这几年他又赚了老多。”
梁招月没忍住笑出声:“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吗?”
孟安安一副没辙的样子:“谁让他只有赚钱的头脑没有谈恋爱的智商。”
梁招月却是说:“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孟安安切了声:“好在哪,他……”
说到一半,她觉得哪里不对,忽的瞪大双眼,将梁招月扑倒在床上,说:“招月,这么说,你是认可哥哥了吗?”
梁招月却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现在身体可不是一个人了,注意点,小心折腾到自己。”
孟安安不以为意:“现在哥哥的事最重要,这个小玩意随便啦。”
梁招月:“……”
突然很担心未来孩子出生以后的情况。
孟安安还在逼问她:“挺好在哪里?”
梁招月说:“我个人感情洁癖,要是你哥哥有个前任什么的,可能我当初就看不上他了。”
孟安安当即笑开脸:“这个你放心,他感情一直很清白,也就是遇到了你才变得不清白。”
“……”
梁招月正要说点什么,这时,门口传来门卡刷门解锁的声音,没一会,徐明恒和周云川先后走进来。
看到两人在床上的姿势,徐明恒和周云川:“……”
孟安安干笑了两声,放开梁招月,坐在床上,有些不满:“你们怎么都不敲门的。”
徐明恒说:“冤枉啊我的祖宗,我和你哥哥敲了多久的门,你们是不是玩得太兴奋了,没听到。”
孟安安转过脸问梁招月:“你有听到吗?”
梁招月摇头。
孟安安对着徐明恒就是一脚:“你个混蛋净说胡话。”
徐明恒心甘情愿挨下这脚,然后顺势握住她的脚,坐到床边,说:“真的,天地良心,我没……”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云川面无表情揣了他一脚,说:“起来。”
徐明恒真是太委屈了,一大清早,还没喝老婆说上几句体己话,先是被两兄妹一人来了一脚,他说:“安安踢我就算了,你踹我干吗?”
周云川说:“我老婆还在床上,你坐下适合吗?”
徐明恒:“……”
默默减小存在感的梁招月:“……”
孟安安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踹了他一脚,说:“听见没,我嫂子还在床上呢,你离远点。”
徐明恒默默念了几句忍住忍住,然后起身,只是刚站好,他就朝一旁默不作声的梁招月说:“嫂子,我一晚上没见到安安了,你和哥先回隔壁房间好不?”
话一落,孟安安再次没忍住笑出声。
周云川则是眉梢微扬,显然这话很受用。
梁招月:“……”
梁招月也不急,她挪到床边,趿上拖鞋,同时不忘说:“安安,我实习那年接触徐明恒的时候,听说他好像不怎么清白。”
孟安安立即瞪向徐明恒。
徐明恒直呼冤枉,随即朝周云川说:“快把你老婆带走,她再不走我就该没老婆了。”
对此,梁招月漠不关心,她只是走到沙发拿上自己的包,以及昨晚换下的衣服和安安拿给她的衣服朝门口走去。
周云川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安安一眼,然后朝梁招月的身影追去,在她要弯腰拿鞋柜上的鞋子时,他抢先一步弯腰提起。
他说:“我来拿。”
梁招月也没说什么,只是停了那么一瞬,然后直起身继续朝前走。
以前这种时候,她都要和自己争一争的,就算行动不能被改变,但言语是要刺激他几句的。
可这会她倒是没有。
周云川当然不能自作多情地觉得,这是梁招月有所松动。
他更多是觉得,大概是在安安的房间,她不好和他多说。
他即刻追上她。
他的房间是在左手边的位置,本以为出了门,她会毫不犹豫地往右边走的。虽然这会她身上穿的是睡衣,但时间尚早,这会酒店基本没什么人员走动,况且她也可以自己再另外点个房间。
对于后者这个行为,周云川觉得是梁招月会做出来的事。
毕竟她一向知道怎么给他不痛快。
可她并没有。
出了门,她就径直往左边的方向走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有一瞬,周云川都快觉得,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精神不佳,所以眼花了,可当他看到梁招月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寻常地说:“你没带卡?”
周云川着着实实愣住了。
见他这副样子,梁招月心里实在想笑,面上却还是镇定自如,她说:“没带卡?那我自己订一间。”
她转身就要走。
周云川想也没想,当即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如他预料的那般,梁招月说:“昨天是谁说过不会碰我的?”
她是这么说,却没像之前那样,口吻充满嫌弃和冰冷,同时行为还带着排斥,周云川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说:“对不起。我还是没忍住。”
“你自制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周云川能感觉到她并不排斥自己。
他捏了捏她的手腕,感受那年熟悉的那股温暖,说:“我对你的自制力一向不怎么好。”
梁招月说:“还开门吗?”
他像是回过神,说:“我这就刷卡。”
门开了,他却没放手。
梁招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被他抓住的手。
周云川稍稍用力握了一下,然后不舍地松开,说:“我下次尽量忍住。”
梁招月又看了他眼,似乎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走进房间。
周云川站在门口看着。
梁招月进了房间之后,先是去客厅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是去盥洗室,在里面待了一会,她出来。
这会,她的头发是扎起来了,露出细长白皙的脖颈。
她穿行其中,格外自然,就像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没有一丝陌生。
但周云川明白,其实她这才第二次踏足他的房间。
他走进,然后侧身关上门-
周云川订住的酒店风格,似乎从来都是一样的。
梁招月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基本不用花时间适应。
以前他在外出差,她也有忍不住找过他几次,几回下来她便发现,这个人不论住哪,选的酒店从来都是类似的风格。
这会,她进盥洗室洗了个脸,将头发扎起来,然后出来走到客厅倒水喝。
她本来是只到了一杯的,突然门口那边传来门锁合上的声音,她想到什么,又多倒了一杯。
周云川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开水,而刚才自己离开时,桌上是没有水的。
这杯水是谁倒的,似乎再显然不过。
他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拿起那杯水,说了声谢谢,喝了一口,然后问:“吃早餐了吗?”
她摇摇头。
他拿出手机,同时问:“和以前的口味一样?”
她嗯了声。
他没料到她会答得这么快,这么顺利,一时有些愣着。
她问:“点不了?”
他说:“我在想,你还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
梁招月没说话,而周云川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没一会,他放下手机。
中岛台的位置高,两人坐着高脚凳,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但氛围却是极好的。
周云川总觉得,今早的梁招月是格外不同的。
尤其当服务员送来早餐,两人面对面默默享用的时候,周云川有种做梦的感觉。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梁招月吃过早餐了。
突然间她这么平静和谐地留下和自己面对面对共用早餐,他实属喜悦,却也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感。
毕竟事出突然必有妖,他还是觉得或许接下来梁招月是要和自己说什么话,比如又是那些将他拒之千里之外的话。
他甚至在想,万一她说了,他该怎么办。
他在斟酌如何回复,可直到两人用完早餐,他等了一会,等来的也只是梁招月起身进盥洗室的画面。
他想,难道是要等待会走的时候再和他说?
梁招月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正打算去换衣服,就见周云川略为不安地看着自己。
她当作没看见,然后拿起孟安安的衣服,问他:“我借用下你的卧室?”
周云川彻底愣住。
她又问了一句:“不方便?”
他摇摇头,起身走到卧室前,推开推拉门。
卧室和客厅是用推拉门隔开的,推拉门是磨砂材质的,梁招月走进去后,便推合上门。
房间一下子又是变得安静许多。
周云川却觉得脑海里的声音实在是大。
他是背对那两扇推拉门的,是以他根本不知道梁招月在里面做什么,可他却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是细微的摩擦声。
一下一下的,格外的轻,轻到他离得这么远,应该听不到才对。
可他却觉得,这些声音实在是响,响到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了。
没一会,身后的想起推门的声音。
他转过身,梁招月已经换好衣服了,她和孟安安差不多高,身材又很接近,是以孟安安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并无任何违和感。
孟安安给她的是一件连衣裙。
薄荷绿的,她皮肤白,裙子穿在她身上,无形为她增亮了好几个度。
周云川看着她走近,从自己身旁走过,她的手肘好像微微擦到了他身上,很轻的一下,随即就消失了。
门口玄关处传来穿鞋的声音。
她不会在这里边待得太久的。
再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就该离开前去隔壁的金融大厦上班了。
可周云川却觉得这个早上哪哪都不对。
从哪里开始不对的,他又一时找不到苗头,但有一个地方他是可以肯定的。
梁招月如果要换衣服,并不一定要借用他的卧室,盥洗室洗已经可以解决她的需求了,可是她没有。
她非但没有,甚至还朝他借用卧室。
她甚至问了两遍。
那边梁招月已经穿好鞋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云川快步朝她走去,在她伸手要按下门把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臂。
如他印象中的那般柔软。
而且他抓住的这只手臂,似乎就是刚才她从他身旁经过轻碰了他一下的那只。
周云川低头看她,而梁招月也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中,带着几分柔和。
她没有抵触他,也没有嫌弃他。
周云川想了想,伸手揽住她的腰,同时护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往门背上一摁。
意料之中的,她还是没有抵触他,也没有推开他。
确定这点,他的手都在抖。
他低下头,便就看见她漆黑的一双眼睛,而在往下是她微微起伏的胸腔。
他又朝下低了低头,在和她鼻尖快要碰上时,他停住,直视她的眼睛。
他说:“梁招月,你是不是故意在勾引我?”
作者有话说:
孟安安:我为哥哥的终生大事真是操碎了心!
周云川:我老婆她一定是在勾引我!她一定是在暗示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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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 80(补齐)
◎只是这一次,她要他自己走过来。◎
“梁招月, 你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
话落的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
梁招月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云川,一言未发。
只是她脸上始终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这让周云川有种揣摩不透的意思,就像她今早一系列不能让人理解的行为。
但她不说,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就用沉默那么吊着他。
周云川承认, 这于他是空白的一段领域, 他不得解, 于是只能用自己的方法寻求答案,而他的方法也很简单明了。
他低下头, 覆住她的唇。
那层浅薄的、带着温温热度,从刚才就将他折磨到现在的鼻息, 这一刻,他终于将它占有。
虽然他占有的时间仅仅是那一瞬。
但也足以慰藉他孤独了三年的时光, 和这段时间只能看不能触碰的抓心挠肝。
在他的唇瓣贴上她的时候, 梁招月随即就转开了脸。
他的唇瓣轻轻划过唇瓣,她的脸颊,而后贴在她的鬓边。
梁招月说:“你的自制力好像更差了。”
周云川闭上眼,鼻尖全是他熟悉的味道,清幽的、淡雅的,这么多年了,她钟爱的洗浴用品还是那几款味道。
他说:“你知道的, 我对你没有任何抵抗力。”
梁招月却说:“我要迟到了。”
说着她就要推开他。
她终于舍得这样做了,周云川想, 这才是她, 刚才那点意乱情迷, 那点温情脉脉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可或许是她推搡的力道并不大,至少是没有之前那几次大的。
他说:“对不起。”
说完,他便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上她的唇。
这次他再没给她逃脱挣扎的机会,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亲吻着她的嘴唇,然后再一点点侵入撬开。
梁招月挣扎,她越动得厉害,他便吻得越起劲。
甚至,她都拿脚去踹他了,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用手摁住,然后隔着裙子的布料,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抚摸她。
他的掌心实在是热,两人又憋着力在暗自较劲,唇齿纠缠间,不止暧昧的气息在升温,两人的体温也在升高。
梁招月觉得,她就像站在火炉旁,一点点火源就能将让她燃烧。
身体里某种熟悉又沉睡的东西在悄然苏醒。
当察觉一股温热的东西在朝最脆弱的地带试探时,梁招月瞬间清醒,她咬了下周云川,然后用力一把推开他。
胸口热烈起伏,脸颊滚烫得能烫熟一枚鸡蛋。
梁招月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这会她的皮肤有多红。
而一向冷静自持的周云川,这时也没好到哪里去,更有甚者,他是狼狈的。
头发乱了,嘴唇破了块皮,再往下,是他皱了的衣服,再再往下,是某处地方正尴尬着。
梁招月看了眼,像是欣赏般,她说:“你的对不起很不值钱。”
周云川低头看了看,无比淡定地说:“我是个正常的男人。”顿了下,他又说,“你也很想念不是吗?至少一开始你没有直接拒绝我。”
她并没有被说中的慌张,而是故作淡然地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是个正常的女人,我也屈从于生理的需要。”
周云川眯起眼睛,盯住她看了会,不紧不慢说道:“那我可以成为你那个需要吗?哪怕只是短暂的。”
梁招月想,不过一时心软,他倒是顺竿子往上爬,完全不要脸了。
她说:“不早了,我还有会,今天先到这里。”
她转身朝盥洗室走去。
周云川扬扬眉,走上前,靠在盥洗室门口外面,一针见血地说:“梁招月,你在逃避。”
梁招月听了,也没说什么,低头,捧了把水泼了泼脸,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些了,她弄湿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渍,又擦了擦脖子。
周云川还站在门外,目光幽幽望着她。
梁招月拧干毛巾,挂好,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客厅拿包。
经过他身旁时,被他伸手拦住,她说:“还有有事吗?”
周云川嗯了声,说:“有。”
还不待她问什么事,他就倾身伸手拿过她手上拿袋需要清洗的衣服,说:“我洗好了下班给你送过去。”
像是知道她一定会拒绝,他说:“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做,就让我做你一段时间的司机?”
“我付不起你的薪水。”
“我免费的,不收取任何报酬,如果你非要支付,可以换种方式。”
她不由不满看他。
他便笑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他说,“我不要钱,我只是想用那笔钱再跟你续一段时间的接送权。”
梁招月走了。
身影是有些郁闷的。
周云川不顾她的冷眼相待,送她到电梯门口,待电梯数字显示为1,他才优哉游哉地返回房间。
路过孟安安的房间时,他想了下,倒退回来,敲了敲么。
徐明恒过来开门,见是他,黑着一张脸:“有事?”
周云川说:“我和安安说几句话。”
徐明恒正要反对,门里传来孟安安的声音:“哥你进来吧。”
徐明恒只好让道,然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周云川也不顾第三人在场,径直问:“你昨晚和她说什么了?”
孟安安摊手:“就小小地说了下你的好话。”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你也真是的,我都绞尽脑汁了也没能找到你能夸你的地方,哥哥接下来你得对我好点,不然以我这么贫瘠的脑容量是真不想到能在招月那边怎么为你说好话。”
周云川想了想,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和奶奶说你们的事?”
孟安安当即亮起眼睛:“就今天晚上。”
周云川说:“我晚点回去一趟,老太太那边说什么,你们尽管顺着,别让她太生气了。”
孟安安正是求之不得,又撒娇道:“哥哥,你对我真好,招月那边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尽早抱得美人归。”
周云川淡淡叮嘱她:“不该说的话别说,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孟安安很没有底气地嗯了声。
周云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眼,随后离开-
这天上班时候,梁招月总是心不在焉的。
好在手上事情不多,足够让她分心去想别的事。
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起初写的还是工作内容,到了后边,全然偏离了正文,等她回过神,纸上已写满那人的名字。
周云川这个名字,其实取得恰到好处,她连笔写时,几乎是一笔就能划过去的,有种一马平川的意思。
以前写这个人的名字,她心里全是想着这是她喜欢的人;而这会再写他的名字,她倒是对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她想,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往后的人生能像这字上的字迹那样,顺顺遂遂,没有任何波折。
也愿那些压住他精神的创伤,可以就此烟消云散。
她没有撕掉亦或扔掉那张写满周云川名字的纸张,而是像那年坐在后排写他名字皆以思念那般,小心翼翼地放进最常拿起来看的书籍。
无论年纪如何增长,喜欢一个人时的感觉和行为却总是相同的。
没有任何成熟,有的只是幼稚。
梁招月却又喜欢这时候的幼稚。
没有任何强颜欢笑,没有任何虚张声势,有的只是遵从心底的满腔柔情。
晚上下班前,她就在看手机了。
隔一会就看一下,做事始终心不在焉。
一旁的姜晨几次看到她这副样子,便问了句:“是有什么约会吗?”
梁招月有些难以启齿,说:“是有个小小的约会。”
“和谁呀?好久没见你这么迫不及待了。”
梁招月不免心虚。
姜晨打量了她几眼,说:“难怪今天见你穿这么小清新的裙子,”她划着电脑椅靠过来,暧昧兮兮地问,“谈恋爱了?”
梁招月说:“就不能是和朋友约?”
姜晨啧了声,说:“你和淼淼约会的话需要这么迫不及待吗?再说了,淼淼最近不是正在热恋中吗?”
“……”
梁招月说:“大人的事小孩别多猜。”
姜晨八卦说:“听说那谁最近经常来找你,你们复合了?”
“你不是在出差吗?工作不忙?”
“吃瓜是人的天性,快说说呗,真复合了?”
下班时间到了,梁招月关了电脑,说:“今晚你好好加班,我先回去了。”
姜晨拉住她:“别呀,事情还没说完呢。”
梁招月想了想,说:“想知道?”
她热切点点头。
“那和我下楼,坐我车回去,你好好亲自参观下。”
“……”
姜晨放开她的手,说:“招月你变了,变得这么腹黑。”
梁招月拿起包,离开时,她说:“真定下来了,我请你吃喜糖。”
姜晨径直惊掉下巴:“真还是他啊?”
梁招月淡然反问:“不然还有别人吗?“
说完,梁招月便提包离开办公室。
姜晨还愣在原地。
不然还有别人吗?
多么不假思索,又多么的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
径直击败了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姜晨想,这和三年前头也不回毅然离开北城的梁招月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那会她愤然逃离,一心扎在工作上;而现在她则是历经岁月洗礼,内心足够强大,也足够坚定。
姜晨不得不佩服她的坚定。
这些年她身边朋友的对象都换了多少拨了,来来去去的从没有同样的人,而梁招月竟然还是始终如一只要最初的那个人。
要得足够有耐心,也要得足够不慌不忙-
梁招月刚走近电梯时,便收到了周云川发来的短信。
这会他就在她公司楼下的车库等她,避免被公司同事撞见,他特意挑了处较为角落的位置停车等候。
梁招月看到他发过来的图片时,点开一看,心想,果然够偏僻,偏僻到了万一他要在车上做点什么,她都无法逃脱。
不过,她又心动他这会的细致周到和体贴。
电梯停在负一楼,梁招月走出电梯,正要朝周云川等待的位置走去,忽的,一处鸣笛声响了下,随后那辆车上下来一个人。
那人说:“梁经理,去哪里,我送你?”
说话的人是楼下一个金融贷款公司的总经理,一表人才的,只是这人心思太花,总喜欢拈花惹草,梁招月没少在同事口中听闻他的花边新闻。
梁招月说:“我有人接,就不麻烦张总了。”
张总笑着拦住她的去路,说:“别用这么撇脚的理由拒绝我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吃顿饭,你赏个脸?”
梁招月正要回答,有一道声音抢先她一步开口,说:“她有约了。”
梁招月寻声看过去,周云川似笑非笑地朝他们这边走来,等走到面前,他看也没看旁人一样,就盯着梁招月看,说:“我等了你好久,你没来,我就亲自过来接你了,我们走?”
他牵住她的手,就要走。
那张总很不爽自己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打探到梁招月今晚有空,还没把人约到呢,就这么被半路截走了,看着周云川,说:“你谁啊?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样?”
周云川哦了声,很淡定地说:“我?”
“对啊,兄弟你哪个道上的啊,讲不讲规矩,先来后到懂不懂?”
“我是她丈夫,”周云川淡淡笑着,“请问要讲哪个道上的规矩?”
张总目瞪口呆。
周云川颇有耐心地看着他,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总看看他,再看看一旁始终置身世外的梁招月,呆呆说道:“梁经理,你不还是单身吗?什么时候结婚了?”
还不待梁招月回答,周云川说:“挺早的,今年是我们结婚第四个年头了,马上快步入第五年了,我老婆吧不怎么喜欢已婚身份,对外一直说的单身。”
还有这样的?
他这是追人追到人家老公面前了?
张总气得浑身发抖,但碍于周云川那笑里藏刀的眼神,也不好发飙,最后只能愤愤说道:“梁经理!你怎么能这样啊,差点害我走错道。”
周云川叹了声气,也和梁招月说:“梁招月,你不能这样了,该有的身份你得尽早给我,不然还有多少不长眼的人要误入歧途。”
呵呵!
这不妥妥一个绿茶精?
张总想,不是传说梁招月眼光非常高吗,看来也不够如此。
正经、风流倜傥的她不爱,就好那口纯正绿茶。
张总翻了个白眼走了。
等人将车开出去好远,周云川松了口气,说:“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看了看他,说:“演够了?”
“我有演吗?我说的都是实情。”
梁招月便笑了:“所以你后来又结婚了?”
周云川面不改色:“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和你离婚了,我们最多算异地分居。”
梁招月也真的想朝他翻个白眼,但她没有,她只是颇为嫌弃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绕过他,往前走去。
周云川追上她,说:“这些年你对外都说是单身?”
梁招月说:“和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吗?
当然有。
然后等梁招月上了车,周云川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坐在后车座,见周云川站在车门外,一副上车的意思都没有,她皱了下眉,打开车门,下了车,朝他要车钥匙,说:“你好像不是很愿意给人开车,我自己开回去。”
周云川并没有把车钥匙给她,相反,他只是握住她的手。
梁招月不满看了他眼,就要抽回去,他不肯,非但不肯,他还像早上一样,故技重施,揽住她的腰,轻轻将她一拽,而后低头,很认真地问她:“真的对外说是单身?”
梁招月被他固住,只能挨靠在他身上,她用了双手去挡他,也于事无补。
偏偏他动手动脚就算了,还要故意凑这么近和她说话。
她说:“不可以吗?”
他听了,却是喜悦的,说:“很可以。”
她小声嘀咕了句:“有毛病。”
他听见了,很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无比认真地说:“我是很有毛病,明明是我主动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没第一时间把你挽留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自作自受,可你对我还是那么好,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也没找过。”
“……”
梁招月说:“周云川,有时间你去精神科看看吧,我不是在开玩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说:“梁招月,你能不能对我再好一点?”
他低下头,在她眼睛处,轻轻触碰了下,说:“我们复婚好不好,我只要一个名分,至于你对外要说已婚还是单身我都无所谓,单身也可以,不是说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优秀的男人?我愿意做你那见不得光的情人。”
梁招月:“……”
她说:“我没那癖好。”
周云川说:“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就有这个癖好。”
说着他故意在她耳边处吹气,极具诱惑。
梁招月浑身一麻,她已经忍耐到极限了,说:“周云川,再不放开我,我很难保证我会做出什么行为。”
周云川丝毫没有威胁到的意思,他附在她耳旁笑了笑,又亲了亲,挑衅说道:“是这样的行为吗?”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脚。
梁招月今天的鞋子有点跟,虽然周云川受于上次的经验,这次将她的双腿摁住了,但是也止不住他有疏忽的时候。
周云川当即脚上一疼,他嘶了声,但还是没放开她。
梁招月说:“还不放开?”
他咬牙故作平静:“不放。这次放了,下次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抱到你?”他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梁招月,我有三年零三个月16天的时间,没像刚才那样好好抱着你说过话了。就算是可怜我下,今天对我例外放行可以吗?”
他说得足够诚恳,口吻也足够卑微。
梁招月听着,心里一片柔软,但嘴上还是丝毫不饶过他。
她说:“我对你例外放行,那谁对那时的我例外放行吗?周云川,是你自愿签字和我分开的,我没有逼过你,这时候,你也不可以逼我。”
他说:“我没有在逼你,我是很好的在和你商量。”
梁招月低头看了下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说:“这是你的商量方式?”
他是有些无奈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受不了只能看着你却不能碰到你,也受不了你对我没有感情地说话。”
他说:“梁招月我受不了,一想到我再慢一点,除了你那个老同学,还有这样那样的阿猫阿狗要在你吸引注意力追求你,我就一点克制也没有了,我很想尊重你,但我的情感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不想再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理智再和你分开三年了。”
他说着,放在她腰上的力道却慢慢松开。
这时候如果梁招月愿意,她完全可以从他的桎梏里离开。
然后和他分个楚河汉界。
但梁招月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看着他,声音很轻地说:“那我就受得了吗?一次次在你这边试探,一次次得到你的沉默回复,周云川,我也是人,我也有理智和情感,理智叫我不要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尽早抽身而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但我的情感不允许我这样,可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你说让我对你好一点,那你呢,周云川,你有对我好一点吗?”
他抬头看她。
梁招月也看着他,说:“周云川,你觉得对一个人好应该是怎么样的?”
他默不作声,同时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再一次松开了些。
梁招月说:“周云川,其实那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周云川说:“什么问题?”
梁招月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她也不管这会两人是不是离得太过亲密,只是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周云川哑着声音,说:“我有想过。”
梁招月却是摇摇头,直接否认他的回答。
她说:“周云川,你没有想过。”
周云川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有想过,不是最近,是很久以前,久到我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那时我有想过,假如日子这么过下去,说不定某些年以后,我们这个家会是真的家,这个家除了你我,可能还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梁招月,我没有在事后弥补,也不是在哄你开心,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过。”
他说,“我是真的想过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梁招月的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
她仰起脸,将眼泪逼回去,说:“可我觉得你没有认真想过。”
她说:“你现在的所有行为都像是在告诉我,你只是不甘曾经那么在意你的一个人,突然不要你了,而且是永远地不要你了,你忍了三年还是不习惯这种感觉,所以你想弥补上这种感觉,但是当你弥补上这个缺口之后,当你需要的被满足了之后呢?周云川,你有没有更细致地想过这个问题?”
“与其说你非我不可,不如说你是非要满足自己更贴切些。可是周云川,我已经没有那个激情和精力再陪你耗费时间只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了。如果一段感情一段婚姻的走向只是一时的自我满足,那么很抱歉,我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个想法陪你再走一次。不止你觉得受不了,我也会受不了。”
“所以不是你求我对你好一点,而是我拜托你,拜托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就算是看在我当年那么喜欢你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
梁招月说完最后一个字,周云川也放开她了。
梁招月看着他,无比平静地说:“我们都累了,我们也都有彼此更重要的事情,请把钥匙还给我,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见他紧紧握着那串钥匙,无动于衷的。
她又说:“我不需要人接送,我也不需要人给我送钱送房子送早餐,这些我都可以自己满足自己。周云川,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我好好谈一个明确而又长久的未来,你不该和我在这边耗费时间,你更应该的是好好回去想一想,你要什么,在我和你的以后里,你想要的是什么,想清楚这点了,你再来找我。”
周云川仍是紧紧地拽紧那串钥匙,只是他没再沉默,而是问:“你还会等我吗?就像过去这三年多。”
梁招月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她说:“我会的,有时候我也真的很看不起我自己,但我也确实很认真地跟你说。”
“周云川,我确实是非你不可,但这一次我不想再那么费力地朝你走去了,如果你也是非我不可,那么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想清楚想明白了,我随时等你回来找我。”
周云川说:“好,但在此之前我想求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今晚让我送你回去。”
梁招月只是那么稍微愣了一下,随后说:“好。”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窗外仍是璀璨的霓虹灯光亮,这三年多以来,梁招月第一次这么平静地看着这些灯光。
她看着它们,像是在看过去的自己。
也像在看过去那个无数次加班独自开车回去,因为一个相似的路口,想起那年那些甜蜜温暖点滴,而崩溃哭泣的自己。
这三年其实她一点都不好过,她以为将自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会好过许多,毕竟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可她再怎么安慰自己,她还是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她清楚地记得,那年在老宅等待周云川回来共同面对柳依棠的时候,柳依棠曾和她说过,很感谢她帮了周云川。
可柳依棠不知道,周云川也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那时是她帮了他,可其实是周云川救了她。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又要再一次被父母抛弃的时刻,是他走到她面前。
这么多年,除了爷爷和余淼一家,第一次有人这么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帮她扫清所有的障碍。
就算是为了那么一刻,她也要将周云川再次拽进自己的世界。
只是这一次,她要他自己走过来。
就像当初,他主动唤住她,而后穿过瓢泼大雨,走到她面前那样。
作者有话说:
我爱招月!(超大声
一直都以为爱的存在意义是教会人成长。
这章是我想写梁招月和周云川的初衷,写了这么久终于写到这里了,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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