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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和他有个家,就这么简单而已。◎
二十分钟后, 车子在梁招月所在的住宅楼停下。她解开安全带,拿着包包推开门下车,但没有急着上楼, 反而是拿着包走到小区大楼旁边等。
见状,周云川也下了车,从车后座取出一个袋子, 然后朝她走去。
许是刚毫无芥蒂、推心置腹谈过一场, 这会周云川整个人倒是正经严肃了许多。
他将纸袋子递过去, 说:“你昨晚换下的衣服清洗干净了。”
有些意外他竟然还记得这等小事, 梁招月接过,同时说了声谢谢。
他沉默了片刻, 再次朝她伸手摊开手心,这次他要拿给她的, 是她的车钥匙。
他说:“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没有彻底想清楚就用这些小事来打扰你, 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平心静气地自我反省, 梁招月确实是新奇的。她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朝他递过去,说:“里面装的是那天你拿给我的钥匙,你收回去。”
周云川没有接,他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再抬头看她, 是很无奈的:“这东西就没必要还我了吧?”他说,“我想送你很多东西, 而这些是我觉得不会让你那么冒犯并且是很实在的, 一定要拒绝我吗?”
梁招月盯着他看了一会, 她拉开那小袋子的绳子,从里面取出一串车钥匙,说:“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北城出差了,在那边有辆车出行确实会方便些。”
闻言,周云川莫名松了口气。
梁招月将那串车钥匙放进包里,然后再将那袋子的绳子拉紧,退后两步,径直朝她抛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周云川想也没想,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个袋子已经静静地躺在他手中了。
而梁招月人已经走到楼前了。
她稍微调高音量,说:“你要送我的房子,没有我自己布置的道理。”
话落,她人已快步走进楼里,玻璃窗内,是她明亮而欢快朝前走的身影。
没一会,那道明亮的人影走进电梯,消失在玻璃窗内。
周云川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久到这楼前进进出出的人,用着一种看精神病的目光在瞥他。
他不以为意,只是将那小布袋掂了掂,然后握紧,笑着转身离开,朝小区出口走去时,他给江柏打了个电话,说:“明天帮我约下之前的家具公司,我有点事找他们。”
江柏连忙问:“是安排他们去深城见您?”
“我待会回北城的飞机,你让他们明天下午在望京新景那边等我。”
江柏一下子呆住,不是说过不把老婆追回来就不先不回北城了吗?怎么这才追多久就要回来了,是知难而退,放弃了?
他斟酌着,说:“我帮您买票?”
“不用了,我再什么琐事都麻烦你,我老婆又该嫌弃我了。”
江柏:“诶??!!!”
这口吻听着不像是追妻不顺,又或者是知难而退,倒更像是进展格外明朗。
周云川又说:“既然你这么闲,找人将那座铃兰花打理一遍。”
江柏不得不提醒他:“半个月前您刚和我说过。”
那么脆弱的东西,这么频繁折腾真的好吗?
周云川却说:“过段时间它的主人可能会回去看它,你让人打理得干净些。”
还不够干净吗?
要不是对方是自己老板,江柏真想吐槽,洁癖也不是这么造的。
但是他不敢,只能悉数应下,等挂了电话,再去联系相关人员时,他突然想起,刚才老板那话的意思是——梁招月终于舍得和他回家了?
这么一揣测,倒是不难怪周云川的口吻为何会那么轻松而充满笑意。
同时又不免感慨,这梁招月也真是的,怎么就不多磨老板一会,以前宠着也就算了,怎么三年多过去了,梁招月还是丝毫没有变化。
果然,爱情让人失去理智。
江柏啧了啧,但还是赶紧张罗安排周云川吩咐的事。
老板好不容易舍下身段追人,他这个后勤人员怎么也不能拖后腿-
梁招月回到家时,余淼已经回来了。
钟点工阿姨正在厨房忙碌,梁招月在玄关处换完鞋子,穿过客厅,和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余淼打了声招呼,就要回房间换衣服。
被余淼一声叫住,“等等,你昨天出去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梁招月说:“昨晚不是没回来吗?我找安安借了身衣服。”
余淼丢掉手机,跪在沙发上,上下打量她,说:“好久没见你穿这么小清新的裙子了,心情也是这么小清新吧?”
梁招月说:“想问什么直接问呗,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哈哈还是你懂我,”余淼说,“就没什么事发生?”
“你希望发生什么事?”
余淼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梁招月说:“让你失望了,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
余淼确实有些失望:“本以为还能吃瓜呢,”又问,“他那妹妹怎么样?”
梁招月说:“怀孕了,只能加快结婚的步伐了。”
“谁提的?”
梁招月说:“男方那边提的。”
余淼哦了声,说:“那还行,还算有担当,”随即又盯着她看了眼,“不过呢,你可别给我临时搞个怀孕出来。”
梁招月说:“你放心没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我是不会要孩子的。”
余淼倒是双眼放亮:“那你打算和谁生?”
“……”
原来还是拐着弯打听她的八卦。
梁招月没再搭理她,回房换衣服。
七点左右,钟点工阿姨做完饭菜就离开了,两人坐在餐桌前用餐。
余淼说:“那谁不是把对面买下了吗?怎么没跟着你缠上来?”
梁招月想了下,说:“我跟他说开了,让他回去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原谅他了?”
梁招月喝汤的动作一顿,她用汤匙拨着那汤,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和他都老大不小了,不想浪费时间罢了。”
余淼咦了声,说:“老的人是他,又不是你,你着什么急。”
“……”
梁招月思索了会,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不然以后余淼大概会把这些话亲口对周云川说。
她将那晚和孟安安聊的话大致说了下。
余淼从小就在温暖有爱的环境中长大,她的父母也是相濡以沫从年轻走到了现在,忽的听到别人家乱糟糟的家事,她说:“额,这周云川也是蛮惨的。”
梁招月说:“我本来还想和他慢慢来的,但昨晚听安安讲完这些话感觉就没必要了,与其等他慢慢来,不如我自己主动推一把。”
余淼算是听出来了,她忍着笑:“怪他太后知后觉,速度太慢了?”
梁招月摇摇头:“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前面已经浪费那么多了,如果他还真的不懂,也没事,我愿意手把手教他。”
这是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和周云川共情了。
余淼说:“遇到一个心意相符的人是很难的,既然你都决定,那我除了支持你也不能做别的什么了。”
“会不会觉得我很没骨气?”
“不会,”余淼放在筷子,伸长手,握住她的,说,“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什么逻辑性可言,而且看在他这段时间追你投入的精力和成本,也不是真的做做表面功夫,最起码也是用心的,说明这人还行,最起码过日子应该是不差的。”
梁招月低头,轻轻叹了声气,说:“淼淼我只是不想和我自己计较了。我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我还是当年那个想法,我只想和他有个家,就这么简单而已。”
晚上入睡前,梁招月收到了孟安安发来的微信。
是一张图片。
周云川坐在老宅二楼的茶室,和柳依棠交谈。
梁招月看了眼照片,放大周云川的身影,他身上穿的还是几个小时前接自己回来时穿的那身西装。
他回北城了?
梁招月正纳闷着,孟安安发来的一条信息随即为她解惑。
【招月,我和徐明恒的事还算顺利哦,哥哥赶回来替我们求情了,你不要太担心~】
梁招月打了好长的一段字,要发出去的时候,她又一一删掉,最后发了一个‘好’字。
关掉手机前,她再次点进孟安安的聊天界面,将那张图片保存,这才摁熄手机放在一旁,闭眼入睡-
周云川是晚上十点多才回到的北城。
江柏知道他的航班信息,提前过来等,是以一下飞机,他径直前往老宅。
今晚的老宅倒是不同于往日的宁静和昏暗。
这会倒是灯火通明的,里边人声也是时起时落。
周云川下了车,拢了拢西装外套,系上扣子,抬脚朝大门走去。
穿过前院,随即来到正厅。
大厅里坐着好些人,周云川一一梭巡过去,便发现都是徐明恒那边的家里人。
有他的父母,也有他的爷爷奶奶和外婆外公,几乎是将能说得上话、拿得了主意的人都叫来。
可见正式和看重。
是孟安安率先发现的他,高兴又紧张地朝他走来,扒着他的手臂,说:“徐明恒好夸张,我们中午刚到家里,他就家里人都叫过来,一直和奶奶聊到来现在。”
周云川问:“奶奶的态度怎么样?”
孟安安的情绪有些低落:“还是不怎么同意。”
周云川说:“时间不早了,让徐明恒带你早点去休息,我来和奶奶说。”
孟安宁没松开,却是抓紧他的手,带着求饶的口吻:“如果奶奶还是不同意,我愿意听奶奶的话,就算是打掉这个孩子我也可以的。”
“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不要胡思乱想。”
孟安安说:“我不想让奶奶伤心。”
周云川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事就都解决来。”
“那你不要让奶奶生气。”
“好,你上楼休息。”
随即周云川叫来徐明恒,交代来他一些事,然后让他带孟安安上楼,自己则是踏入前厅,和这些长辈谈话。
二十分钟后,徐明恒的家人满意离开。
周云川送他们到院门口,再返回大厅,回来时,柳依棠看了看他,说:“我们到茶室坐坐。”
周云川说好,上前扶住她,两人上楼。
到了茶室,柳依棠说:“你妹妹的事你怎么也看着点?未婚先孕,丢人。”
周云川说:“年初他们就打算等安安一毕业就结婚,那时徐明恒的家人已经在准备来,后来耽误来些时间,现在不过是照常进行,没您想的那么糟糕。”
但是柳依棠还是不放心,问:“你确定徐明恒以前没有和别人乱来过?”
水开了,周云川润洗遍茶具,然后冲泡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说:“您放心,但凡他之前在外面有和谁不清不楚过,安安和他的事我不会点头。”
见他这么讲,柳依棠算是放松了些,又说:“我的底线就是这孩子无论男女,必须跟安安姓,他们现在是宝贝他们的孩子,点头同意了,但等我人不在,以后再想搞什么三代还宗、改姓我是不会同意的。”
周云川说:“我明白您的担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柳依棠彻底是没再什么担忧了,说:“安安这孩子也是心里敏感得紧,你别看她整天笑呵呵的,什么也不在乎,小时候刚来我身边时,夜里没少哭。后来小初高都是我去给她开家长会,她次次回来都哭成什么似的。我和她按理说是没血缘关系,但是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该给她争取的我得给她争取。”
周云川说:“您对她的关心她都懂,刚刚她还跟我说,要是您还不同意,她愿意打掉这个孩子,不和徐明恒结婚也无所谓。”
“她啊……还是孩子气。”
话是这么说,但是口吻确是满意的。
周云川又为她续了一杯茶。
柳依棠手拿着那杯子,摩挲了一会,问:“你和招月怎么样了?”
周云川唇角微微弯起,说:“还算顺利。”
“怎么说?”
周云川便将几个小时前,梁招月说的那些话大致说了下。
柳依棠听了,茶杯里的水溢出一些,周云川见状,忙起身拿纸巾给她擦拭。
柳依棠说:“不碍事,”又问,“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她对你还有些抵触吗?怎么突然态度变化这么大?”
这也是周云川晚上坐飞机时反复思考的问题,思索良久,他说:“昨晚她是和安安一起睡的,大概安安和她讲了些什么。”
柳依棠说:“那你也是幸运了,一个这么维护你的妹妹,一个这么爱你的人,云川,以前的事该放下就放下吧,人都是往前看的。他们既然选择了那种生活方式,愿意一辈子互相折磨,你就没必要再去管他们了。以前你太固执己见,导致你和招月分开了三年多,现在她不计前嫌,还愿意要你,你多珍惜些。失而复得,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的。”
周云川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说:“我很意外她会对我说这些话,我以为她会怨我,怨我当年不珍惜她,怨我这三年多没去找过她认错挽回,可是她都没有。”
“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有人将我好好放在心里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他低着头,眼眶里已慢慢酸涩,“奶奶,您说得对,我还是很幸运的。”
柳依棠很是和蔼地看着他,说:“既然她都这么提醒你了,说是手把手教你怎么做也不为过,这回你可不要让她失望了。”
周云川点点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柳依棠又说:“过段时间,她来北城出差了要住在家里,你把工作尽量都放在北城这边,也搬回家住,你住一楼那客房,她住二楼的卧室。”
听她这般安排,周云川不由抬头看她。
柳依棠看着他,就像看着当年那个无助朝自己寻求帮忙的孩子,她笑着说:“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该怎么去学会爱一个人,这是你要学习一辈子的事情。”
送柳依棠回房睡下,周云川又去看了眼孟安安,孟安安已经睡下了,徐明恒在旁边看着,看到他来了,徐明恒轻轻离开房间送他下楼。
等走到了前院,徐明恒这才敢放开声说话,“今晚可把我担心的,幸亏有你。”
周云川说:“老太太的要求可不是一时的,你要是敢中途反悔,我会让孟安安直接和你离婚的。”
徐明恒说:“我绝不搞什么小动作,孩子跟安安姓也挺好的,以前她就觉得自己缺了点什么,以后我和她的家从她这里开始,她也不会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周云川走下楼梯,说:“你最好信守承诺。”
徐明恒说:“我也不想做什么小人。”
周云川那边已经打开车门了,他问:“你和梁招月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兄弟需要帮忙的?”
对此,周云川只是说:“管好你自己的事。”随后开车离去。
徐明恒站在门前看了一会,见那车开得远了,再也看不到了,他嘀咕了句‘看把你乐的’,随即转身朝大门内走去。
周云川径直将车开回了望京新景。
电梯停在21楼,他走出来,将钥匙放在玄关,盯着偌大的客厅和餐厅看了好一会。
屋子里的布局还是保持在那年梁招月离开时的模样。
这几年他都有安排人定期过来打扫,唯一的要求便是不用动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他偶尔也会来这里住,但都不会住得太久。
一两个晚上已是极限。
更有甚者,他连睡卧室都不敢,从来都是客厅的沙发凑合一晚。
屋子保持原样的另一大不好的地方,便是每每他身处其中,脑海中便会闪过从前那些回忆,梁招月的一颦一笑都在这屋里来回荡漾着,仿佛她从来离开过一样,她还在这里。
可周云川知道,她确实离开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只能自欺欺人,偶尔回家住,给自己一种他出远门回来,正好赶上梁招月出差了,所以她才不在家里的假象。
今晚,他倒是直接睡在了主卧。
他曾经和梁招月同眠共枕的地方。
他知道,很快,梁招月就该回来了。
这套空寂了三年多的房子,终于要再次迎来他的主人了。
周云川闭上眼,心无旁骛入睡。
作者有话说:
周云川:我就快要有老婆了!(狂喜
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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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她再怎么逃,他都势必要追上她。◎
半个月后, 国新银行的上市辅导安排下来,梁招月一行人出发前往北城。
临近九月,天气炎热无比, 一出机场热浪滚滚袭来。国新银行那边派了车专门过来接,上午是所有中介机构聚集在一起开项目启动会,届时会议上会将确定整个项目的重要基准日和重要报告。
梁招月坐上车的时候, 手机震了震, 她拿出来一看, 除了群里的工作消息, 另外几条则是来自周云川的。
问她中午有没有时间回家吃饭。
回家?
梁招月想,他倒是话术转得极快。
那晚她和他讲话摊开说后, 周云川确实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再来打扰过她。就在她以为这样的平静会延长一段时间时,他倒是再次来消息。
这次他为的是和她商量那套房屋的家具布置。
怕是早就猜到了她不想怎么接他电话, 一上来他就表明自己的来意——要为两人将来在深城的小家做装修。
一句话就将梁招月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她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他确实好好想过, 也想清楚了。
他和她的以后, 要的就是一个家。
一个独属于两人的小家。
梁招月不得不接他的电话。
但她的回应很少,大部分时间是周云川在讲,她在这边忙工作,就算没有忙工作,她也要装出一副很忙的模样。
周云川找人设计的好几种房屋布局,几乎全是围绕她的喜好所设计的,梁招月看着他发过来的设计图, 不能说是没有任何触动的。
但她没有及时点头同意哪个设计方案,他也不急, 照旧隔两天就来个电话和她探讨。甚至都不需要她加入讨论, 好似她只要接了他的电话就够了。
这样的场景格外眼熟, 又格外陌生。
过去这种时候,两人打电话,通常都是她在这边讲,他那边寥寥几句回应。
现在两人的位置倒是彻底转换,主动挑起话题的那个人倒成了他。
现在梁招月看着他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再翻了翻两人之前的信息往来,都是他发的多,她回得格外简短,也很敷衍,有时甚至连敷衍都不屑了,他那边倒还是主动,一副孜孜不倦的样子。
梁招月想了想,打字回复他,然后将手机关了静音,翻资料好准备接下来的项目启动会。
由于参与辅导国新银行的中介公司有好几家,是以此次的项目启动会比以往梁招月参与过的任何一个项目,都要来得隆重。
偌大的会议室坐了四十来个人,除了此次参与的几家中介机构人员,剩下的便是国新银行那边的高层管理人员。
梁招月抱以十二万分的认真态度对待。
整个启动会开了快两个小时,结束时正好是中午用餐的时间,国新银行这边订了酒店,算是一个迎接会。
出发前往酒店时照样是国新这边安排车辆接送。
梁招月坐在车里,打开手机,这才发现,周云川给她回了好几条信息。
她中午要和国新以及其他中介结构的人吃饭,自然是没法赴他的约,于是周云川的回复便是问,那晚上有没有时间。
梁招月想,看来那晚的话白讲了,周云川不过是消停了几天,给她几天宁静,他又故态复萌,在她这里找存在感了。
可不知为何,梁招月却是不讨厌这种存在感的。
她思索数秒,打字回复。
放下手机,就见一旁的姜晨盯着她看。
梁招月以为自己是脸上有东西,摸了下,说:“怎么了?”
姜晨说:“和谁发消息呢?这么入迷。”
车里还有其他同事在。
梁招月面上赧然,说:“工作消息。”
有同事附和:“什么工作消息,我们怎么没收到?”
不是没听出这话里的调侃的,梁招月故作淡定:“以前的项目。”
同事说:“不都交给别的同事了吗?”
这次为了全身心投入国新这个项目,参与的6个同事都把手头之前负责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帮忙,梁招月的也不例外。
被拆穿了,她也不恼,只是看了那同事一眼,说:“就你话多。”
那同事笑笑不说话,一旁的姜晨便讲话接上,说:“不是听说最近有人在追你吗?情况紧张如何?”
其他几个同事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停住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竖起耳朵听这边的聊天。
梁招月说:“没什么情况。”
姜晨才不信,“刚才见你笑得那甜蜜样,还说没情况。”
“有情况了那又该怎么样呢?”
姜晨哦了声,说:“那就是该等着吃喜糖了。”
梁招月也不扭捏,说:“那就等明年吧。”
这话一落,顿时一车子的人都往她这边看。
梁招月一一回视过去,笑着说:“这么看我做什么?”
几个人异口同声:“等着吃喜糖。”
声音太奇,惹得前边开车的司机都回过头笑着往这里看。
梁招月莞尔,说:“我明天给你们买一大袋,放在办公室让你们慢慢吃。”
姜晨语出惊人:“你今天就要结婚了吗?”
“……”
一路说说笑笑,没一会就到了酒店。
一行人浩浩汤汤上楼。
这么大的一个聚会,自然少不了喝酒,好在下午也不用工作,大家倒没什么顾忌的,推杯换盏间,门口那边传来一阵声响,没一会,几个人走进来。
带头的人是国新银行的董事长,落在后边的则是……
梁招月漫不经意扫了眼,末了在最左边的位置停下。
除了先前见过一面的王隽,另外一个人则是不久前还问她晚上有没有空回家一趟的周云川。
国新银行的董事长热烈为众人介绍两人。
虽然周云川和王隽都没有投资国新银行,但里边的存贷款业务却是不少的,而且此前两人或多或少因为一些项目和国新这边有过合作,也算是为国新扩展了不少业务量,是以,对于两人的突然拜访,国新这边自然是再欢迎不过。
当然,两人是为谁来的,精明的国新董事长自然也是知道的。
因此,先是带着王隽在季烟所在的那桌敬过酒后,董事长便带着周云川直奔梁招月所在的这周,而且位置站得极其巧妙,他原本是站在梁招月身旁的,借着倒酒的时机,他和周云川换了个位置,于是,站在梁招月身旁的就成了周云川。
像是为了让两人更好讲话。
董事长更是亲自挪了张椅子,挤在梁招月和另外一个同事之间。
旁边那同事再迟钝也算是看出来点什么来,趁着周云川还没坐下,忙让出自己的位置,然后搬着多出来的一张椅子到旁边坐。
周云川也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他大大方方地在梁招月的左手边坐下。
梁招月:“……”
一坐下来,他便是拿走梁招月面前的那杯酒,随后亲自倒上一杯胡萝卜苹果汁。
他做得太过自然,行为也太过瞩目,一下子,周围的人都在揣测两人的关系。
梁咋月一句话也没和他说,连声谢谢都是省了的。
而旁边那桌,大概是季烟和王隽的关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对于王隽那些体贴护犊子的行为,大家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国新那边有个高层极有眼力劲,将桌上所有的酒都换成了果汁和白开水。
要知道了,任何一场项目启动会后的聚餐,灌酒已是常态。
这会突然酒桌文化的风气被撤了个干净,有人不习惯,有人则是求之不得的。
梁招月便是。
她非常不明白,酒这种东西,偶尔做个调味品还可以,若是一旦成了主菜,那就完成没有意义了。
她这边换成了果汁,其他人也不敢喝得太凶了,没一会,他们这一桌也慢慢由酒换成了果汁。
梁招月一边吃一边和同事说话,至于左手边坐的那人,她完全忽略。
周云川也不介意她不理睬自己,梁招月忙碌着,他也不闲着,一会帮她挑鱼肉,一会帮她挑蟹肉,偶尔也帮她换下盘子。
终归时时刻刻他都是有事情可以帮她做的。
一桌子人的目光,那更是暧昧兮兮地往这边看,梁招月没忍住,在桌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
周云川即时朝她看来。
她用眼神示意他低调点,别再做些让人误会的举动了。
周云川像是故意似的,他径直朝她侧过来,轻声问:“怎么了,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茶言茶语!!!
梁招月看着周围往这边看好戏的同事,低声说:“你没有自己的饭吃吗?”
周云川极是淡定地嗯了声:“你比较要紧,我待会再随便吃一点。”
待会,随便吃一点!
要不要这么无辜可怜。
梁招月没搭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当然,他替她弄好的那些食物,她也没推却不要。
她不是跟美食过不去的那种人。
就这么吃到了快下午两点,聚餐总算结束。
大家社交了一会,在楼下分别。
梁招月要和同事坐车回酒店,周云川当众直接握住她的手,说:“不是答应和我回家吗?”
他问得太过坦然,声音也有意提高,一下子,附近的几个人都转过头看向她。
梁招月正要说她才没有答应,那边姜晨反应却是极快,说:“招月,你有约你就先去吧,我们几个先回酒店。”
话落,包括姜晨在内的几个同事,朝两人挥挥手,然后钻进商务车,利落关上门,没一会,车子开出去。
可谓一气呵成。
梁招月:“……”
周云川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梁招月侧过脸看他,说:“我不是回复你下午没时间吗?”
他像是斟酌了一番,才说:“刚好那会要来这边见个客户,遇上了国新的老总,听说你们下午不上班在这里聚会,我顺道过来看看。”
好个顺道。
梁招月说:“我记得我在北城没有家?你要带我回哪里?”
周云川心里叹了声气,她果然还是介意,便说:“回老宅那里,最近安安孕反有些厉害,一直想去深城找你,奶奶和徐明恒都不让,现在你过来了,回去看看她?也顺便看看奶奶?”
他都搬出孟安安和柳依棠了,梁招月还能说什么?
她问:“你开车来了?”
周云川眉眼一展,淡淡笑着:“在车库,我带你过去。”-
到了地下车库,还没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便看见了比较让人沉默的一幕。
不远处,一对恋人正坐在车里接吻。接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分钟前刚互相道别的季烟和王隽。
梁招月正要假装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忽的,眼前一暗,一只手挡在了她面前。
她抬手就要推开,却周云川抓住。
她说:“别趁机动手动脚。”
车里那两人还在亲吻,周云川看了眼,收回目光,说:“少儿不宜。”
“???”
梁招月没忍住笑出声,故意提醒他:“你年纪可不小了。”
周云川不由莞尔,问:“喜欢年轻的?”
她正要回答,却被揽住腰一带,没一会,梁招月被他带上了后车座。
一坐上车,周云川随即也跟着坐进来,像是提醒似的,也像是故意一般,他关门的声音特别大。
车门一合上,空间一下子变得极其窄小,就连空气都紧密了几分。
梁招月神情淡定地望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周云川说:“不是说好我想清楚了就可以过来找你,你随时欢迎我?”
“我是说过,怎么了?”
她太若无其事了,周云川反倒成了那个愣神的。
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的。
他以为她多少应该会反问的,比如问他,那想好了吗?
谁知她倒是理直气壮,将他大哥措手不及。
周云川想了想,拉起她的手,梁招月也是轻轻挣扎了一下,便就没再做挣脱了,见状,他更大胆了些,抬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亲了亲,然后抬眼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说:“不要怪我这么突然来找你,其实那晚第二天早上我就想回深城找你了,和你以后的规划和打算,我从很久前就想好了,我要的不多,可以说是和你一摸一样的,我只想和你有个家,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梁招月默不作声。
他又将脸贴在她的手背上,感受着那温暖说:“别责怪我刚才出现在那里,这个项目参与的男同事那么多,我得早早就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有人在追求了,让他们趁早放弃这个妄想。”
梁招月手一紧,他感受到了,继续说:“我和你都非彼此不可,既然如此,我提前在你这边占个位置,顺便让别人知道你身边的这个位置只能站着我,这个行文不过分吧?”
梁招月就想,怎么会有人将强势霸道说得这般情深脱俗。
还不过分吧?
她淡淡回道:“你现在这样不顾我意愿就对我做这些事情,我觉得挺过分的。”
周云川笑了下,说:“这就过分了吗?”
她正要说是,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视线正式稳定下来时,她已经被周云川抵在椅背里。
她的视野里一片昏暗,唯一明晰的便是周云川这个人。
她的眼底,清晰地映着他这个人。
周云川看了她一会,见她只是盯着自己看,眼底一片清澈,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似乎还映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说,先前的不肯定不犹豫会有所阻碍他接下来想做的事,那么这会她的眼底那淡得可以忽略的笑意则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
周云川就势低下头。
就在快靠近梁招月的脸颊时,被她伸手挡住,他的唇和她的手心来了个亲密接触。
梁招月问:“你想做什么?”
周云川声音低沉而悦耳:“做些少儿不宜的事。”
“……”
梁招月就势要推开他,被他轻轻一手摁住肩膀,同时他又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抓住她先前挡住自己的手,放在嘴唇亲了亲,说:“我很想你了,想了半个月,但是又不敢过去找你。”
梁招月的那股劲就着这句话烟消云散,她靠在椅背上。周云川顺势朝她俯下身,在她额头亲了下,说:“真的很想你。”
说完,他又亲了亲她的眼角位置,说:“这半个月每一次打通你的电话,我都在想,我这么想你,那你呢,你想我吗?”
梁招月没说话,只是眼睫轻轻颤了下。
周云川像是也不需要她的回复似的,他亲了亲她的脸颊,说:“你应该是不想我的,不然你就不会一句话都不说了。”
话落,他含住她的唇角,放轻了动作,很温柔地亲着,说:“但是没关系,你愿意接电话,愿意听我讲,我就觉得你多少是想我的,哪怕不多,就只有一点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梁招月的眼泪就是在这时候冒出来的。
周云川像是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流泪,愣了下,然后又喜极而泣,一边帮她吻去眼泪,一边说:“你是想我的对不对?”
梁招月别开脸,躲避他的亲吻。
他却是步步紧追,纵使她再怎么逃,他都势必要追上她。
就这么相互纠缠了一会,梁招月的眼泪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温度,热乎乎的,她正要和他说话,忽然旁边传来一道车灯。
车灯穿过窗户,折射落在周云川的脸上,他的脸庞有一瞬变得格外明亮,眼里也是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璀璨额世界,就等着有缘人前去探索。
梁招月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能分神,她朝车前镜看了眼,依稀看到刚才那辆开过去的车牌号有些眼熟。
想了两秒,似乎是季烟和王隽的那辆车。
刚才两人在车上……
后来周云川上车时故意关门那么大声,现在人家离去故意照灯……
梁招月有再多柔情蜜意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她说:“我累了,想休息。”
周云川充满真诚地问:“我会送你回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帮我满足一个愿望。”
她正想说,她又不是许愿星,他许错人了。
却见他低下头,附在她的唇瓣上,亲了一会,他抚开她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说:“招月,谢谢你非我不可。”
梁招月抬起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垂下。
周云川看了看她,唇角弯了弯,再次低头,捧住她的脸,吻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个情节没写,差不多2-3章,就该完结了。但是关于她们两人我还想写点追妻成功后的剧情,比如复婚,比如复婚后的甜蜜生活,比如两人的孩子,这些会放在番外写,我想想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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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83
◎招月,我们重新谈一场恋爱。◎
那天下午, 梁招月被周云川带回老宅,同她一起抵达的,还有她的行李。
车子刚开进院子, 就见等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柳依棠。
周云川停好车,侧过脸,说:“老太太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到, 你能回来她很开心。”
梁招月看了眼窗外, 柳依棠已经从台阶上走下来, 正笑着朝这里走来, 她握住门把,说:“你别一直用奶奶来让我妥协, 我是答应了会跟你和好,但什么时候点头, 这得看你努力程度。”
话落,她打开车门下车。
周云川看着车窗外的身影, 无声一笑。
果然无论过去多少年, 梁招月还是当初的那个梁招月。
直白的、热烈的,从不掩藏自己的任何心思和情意,要什么从来都是坦荡的光明正大。
周云川下车搬行李,这期间,饶是梁招月一直在和柳依棠说话,从未正眼瞧过他一次,他也没有任何失落, 嘴角始终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自从知道怀孕之后,孟安安就有点嗜睡了, 以前从不睡午觉的她, 现在每天都要睡上两个小时, 她起床下来时,在一楼拐角遇到周云川,问:“哥,招月呢?”
周云川颇为严肃地看了看她,正经说道:“以后叫嫂子。”
“呵呵,”孟安安很不给面子地笑道,“你让我叫我就叫,你倒是把人追回来呀。”
周云川淡淡笑着:“你嫂子人在后院,我上楼给她整理下房间,你待会别太闹她。”
他随即上楼。
孟安安抬头看看楼上,再看看后院的方向,有些迷糊,她哥在笑什么?
这不是人还没彻底追回来吗?
怎么就跟失心疯了似的?
不会还和从前一样,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吧?
以前离婚了都能说异地分居,现在不过是招月回家小住,都能被他编排成把人成功追回来了?
孟安安又想,难道真是把人哄得心甘情愿愿意和他复婚了?不然他哥哥三年都不怎么笑了,怎么刚才笑得跟不要钱似的。
抱着种种揣测,孟安安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会梁招月正和柳依棠在投喂鲤鱼。
后院的池子里,柳依棠专门让人往里养了几条鲤鱼,也才养了三年多,每一条都肥嘟嘟的,梁招月看着,总觉得喜庆。
柳依棠说:“安安在外面读书,云川和你又忙着工作,我一个老太婆在家里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朋友们养了几条鲤鱼,成天当成宝贝似的在养着,生活都有干劲了,我想着也随大流养几条。”
梁招月知道她这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她说:“您养得真好。”
柳依棠话里有话:“以后你要是愿意在家里长住,我也可以把你养得珠圆玉润的。”
梁招月说:“看来您还是嫌我太瘦了。”
“那你愿意让我给你补补吗?”
梁招月抿抿唇,撒了一把鱼粮进池子里,说:“奶奶,养大人可比养小动物麻烦多了。”
一听这话,柳依棠随即便明白她这是真的放下过去那些芥蒂,愿意回来了,也愿意原谅周云川了,说:“看来那晚云川没和我说假话,这孩子在其他事上没什么运气,在感情和婚姻上运气倒是出奇的好。”
明白她前边说的那句‘其他事上没什么运气’指的是什么,梁招月一时百感交集,说:“我只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彼此不痛不快地纠缠,不如把话彻底讲开,给彼此一个选择。”
柳依棠拉起她的手,拍了拍,说:“奶奶替云川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回头看他。”
孟安安就是在这时候插进两人之间的,“奶奶招月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柳依棠装作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现在身上可是多了一个人,行事不要像从前那么莽撞了,小心自己的身体。”
孟安安低垂着脑袋,吐了吐舌头,说:“知道了,这些话您这天都说过多少遍了。”
柳依棠嗯了声,“嫌我啰嗦?”
“不敢。”
孟安安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梁招月看着,忍不住笑,被孟安安看到了,撒娇地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招月,你还笑我。”
梁招月关心问她:“最近怎么样?”
孟安安说:“不怎么样,每天都想着睡觉。”
说着她还打了两个呵欠应景。
梁招月和柳依棠看着她这样,相视一笑。
孟安安看两人笑自己,就问梁招月:“刚刚哥哥让我喊你嫂子,不能再叫你名字了,”她顿了下,朝身后的二楼看了眼,空无一人,她瞬间放下心,说,“招月,你和哥哥真的和好了?”
梁招月没有回答。
孟安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真的吗?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梁招月照旧沉默,孟安安不得不去看一旁的柳依棠,柳依棠假装没听到,抓了把鱼粮撒向池子。
瞬间,好几头肥嘟嘟的鲤鱼冒出来,水声荡漾,无不悦耳。
孟安安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得团团转,而梁招月和柳依棠则是异常淡定。
午后,清风拂过,三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莫名温馨美好。
周云川站在二楼的卧室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好似,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而今梁招月终于帮他弥补上这一块缺角-
晚间用餐时,徐明恒也回来了,一见到她,便是很热情的一句:“嫂子回来啦。”
梁招月当作没听到,继续给孟安安夹菜,徐明恒也不恼,洗了手,又去厨房给自己拿了份碗筷,就要在孟安安旁边坐下,被孟安安挡住,他委屈:“宝贝,我刚给咱们的宝贝女儿赚了奶粉费回来,饿得不行,你连顿饭都不给我吃?”
孟安安说:“没看见我和招月说话吗?到一边呆去。”
徐明恒满是不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拿着碗筷坐到周云川旁边的空位。
一落座,他就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都是被老婆赶走的可怜人。“
话音刚落,就见周云川起身,走进厨房,没一会他从厨房里面出来,同时手里多了两份炖罐。
他先将左边的那份放在孟安安那边,淡声说了句小心烫,又将剩下的那份放在梁招月手边,放下的时候,他人就坐在了梁招月身旁的那个空位,说:“汤很烫,我给你舀一小碗出来?”
梁招月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说着,她就要自己拿勺子舀汤,周云川却是快她一步,将那炖汤的盖子拿开,然后用中号汤匙舀了一小碗放到她面前,同时还不忘提醒:“肉太柴你就不要吃了,羊肚菌给你舀了两个,吃得习惯我再厨房给你舀。”
梁招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端起汤小口喝着。而周云川就看着她喝,偶尔还要问她味道如何,汤是否咸了,还是太淡了。
徐明恒在一旁看着,呆若木鸡。
不是,梁招月不是今天才回北城的吗?在此之前,两个人也快半个多月没见了吧?怎么感情发展得如此突飞猛进?难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看向孟安安,朝她眨眼睛。
孟安安没好气地说:“你眼睛痉挛了?”
徐明恒:“……”
饭后,孟安安扒着柳依棠和梁招月在茶室聊天,至于周云川和徐明恒则是被拒之门外不能参加。
徐明恒心里那个苦,朝周云川说:“怎么回事,你老婆才来第一天,就把我老婆拐走了?”
周云川说:“你和安安打算下个月中旬办婚礼,你没看出来她很紧张?”
徐明恒脑子通透,一点就明白了,“你说她们在里边商量结婚的事?”
周云川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徐明恒拍了下脑袋,说:“难怪刚才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早上出门上班前,安安还是对我还是好好来着。”
随即他即是高兴又是羞涩地说:“我和安安这周末准备去试婚纱,我还没看过她穿婚纱是什么样的,怪期待的。”
听到后面这句话,周云川有片刻恍惚。
他也没见过梁招月穿婚纱的样子,当年两人结婚得太过草率,他一心只想弄个已婚身份来应付柳依棠,是以婚礼和婚纱通通没有张罗,问就是日后有时间再补。可直到他和梁招月离婚,这些事都未成实现。
徐明恒不知道自己的话触到了周云川,又说:“你说是中式婚礼还是西式婚礼好,戒指是黄金翡翠还是钻石来得好?”
周云川想,当年他都没给梁招月正经选过这些东西,来问他?
他冷着脸就要走。
徐明恒赶紧拉住他:“我的兄弟,我的好哥哥,我都要做你妹夫了,你就不能对我偶尔态度好一些?”
周云川说:“你问错人了。”
徐明恒脱口而出:“怎么会,你都结过婚了,这些流程你都不懂吗?”
你、都、不、懂、吗?
周云川额头上的青筋时刻在跳着,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幽冷。
那目光实在看得徐明恒胆寒,偏偏他脑筋断了根弦,傻乎乎问道:“不会当年你和梁招月结婚都跳过这些步骤了吧?”
不会吧?
周云川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徐明恒见他脸色不对,也没再打破沙锅问到底,赶紧麻溜地滚了。
滚的时候,他还不忘说:“前车之鉴,我可不想将来安安因为这个和我闹,我得赶紧问问姚崇景去。”
末了,快踏出大门口了,他又回头问:“你来吗?”
你来吗?
多么挑衅的一句话。
周云川只是冷眼以待。
徐明恒走了,偌大的一楼客厅旋即安静下来。
二楼的三人还在聊天,远没有结束的意思,周云川在原地站了一会,片刻后,他朝徐明恒离开的方向走去-
吃完晚饭后,梁招月和柳依棠便被孟安安神秘兮兮地推进茶室。
一开始,梁招月以为孟安安要找她们泡茶,正要和她说怀孕还是最好不要喝,谁料孟安安神秘兮兮地从茶桌的抽屉里拿出两本册子。
等摊开时,看见上面的图片,梁招月这才知道这两本册子是和结婚有关的。
一本是婚纱,一本是珠宝首饰。
孟安安极不好意思,说:“都怪这个宝宝来得太不及时了,肚子大了办婚礼不方便,我和徐明恒打算下个月中旬办婚礼。”
梁招月说:“时间确定是哪一天了吗?”
她摇摇头:“等奶奶过几天找人算。”
柳依棠这才说:“人生大事不可马虎,咱还是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来。”
于是乎,三人便开始看婚纱和首饰。
孟安安想办两场,一场中式一场西式。
柳依棠都依她,但是叮嘱她时刻以自己的身体为先,要量力而行,孟安安说知道了,又问她该选什么婚纱。
梁招月看着她这副甜蜜羞涩的模样,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可她的神情落在柳依棠和孟安安眼里,却成了她是不是触景生情,想到以前的事,感伤了。
一开始梁招月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她们两人会这么想,直到孟安安说:“哥哥那时都没给你一个婚礼,现在让你陪我选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
梁招月倒是想得开,说:“那会我们又才刚认识,也没什么感情,我和你哥哥能办什么婚礼,办了也是尴尬。”
话是这么说,可孟安安却说:“那后来也没见哥哥给你补一个,明明那会你们感情都变得那么好了。”
话落,孟安安就被柳依棠轻轻拍了下。
梁招月看到了,说:“奶奶没事的,你别怪安安。”
柳依棠心疼地看着她,说:“这次等你们感情彻底好了,奶奶好好为你办一次,女孩家结婚嫁娶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随便敷衍,以前是他乱来,这次有奶奶帮忙看着,是不能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话孟安安倒就不爱听了,说:“奶奶,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这会急着办婚礼好将招月迎娶进门的正是哥哥呢。”
柳依棠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就你话多。”
那口吻想当满意。
孟安宁赶忙朝梁招月说:“真的,你别看哥哥那副性冷淡样,骚起来那也是相当骚的。”
柳依棠拍了拍她的手臂,“越说越不像话了。”
孟安安朝梁招月眨了下眼睛,又和柳依棠挑首饰去了。
九点左右,柳依棠打起哈欠,梁招月和孟安安送她回房休息,之后,两人回到梁招月的房间。
踏入老宅6个多小时了,梁招月还没进来过卧室,这会,猛的看见被收拾得很是妥当的卧室,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孟安安也说:“招月,也没见你上来过,你什么时候收拾好的?还收拾得这么整齐?”
她两个行李箱的所有东西都被拿出来,放到这屋子该放的地方。
比如衣服用衣架撑好放进衣橱,内衣裤则是放进专门的收纳盒,她的洗漱护肤用品则是放在了盥洗室和梳妆台,而那些办公用品则是放在了旁边的小书房。
这间屋子霎一看,有种给人住了很久的感觉,毕竟东西都归到该放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出来,今天才是梁招月住进来的第一晚。
梁招月说:“你哥哥收拾的。”
孟安安啊了声:“我就说哥哥那会怎么在楼上待了这么久,原来是在捣鼓这些东西,”随即她又暧昧兮兮地说,“哥哥闷骚吧?这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又想帮你哥哥说好话?”
“哪有,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孟安安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说,“不是大家都在说,比起男人说了什么,不如看看男人做了什么,你看今晚那一桌丰盛的晚餐都是他做的,这点就不用我为他美言了吧。”
梁招月莞尔。
孟安安便就牵着她的手臂走到床铺坐下,问:“招月,你什么时候和哥哥复婚?”
梁招月问:“怎么了?”
“我不是下个月结婚吗?我怎么觉得做哥哥的是不是该比妹妹先结婚?”
梁招月:“那你哥哥已经结过了,你不用有信里负担。”
“……”
孟安安想,梁招月一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梁招月还假装听不出来。
孟安安说:“哥哥真的好想和你复婚的,每回奶奶提醒他离婚了,他都说他才没有,他和你是异地分居。”
孟安安说得很是嫌弃:“真是自欺欺人,好一段时间我都怕他是不是精神出毛病了。”
梁招月便说:“有你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就是我自己哥哥我才说嘛。”
见她期盼地看着自己,梁招月也不忍再随意应付她,说:“我和你哥哥想要的是很长久的以后,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不想再错过了,所以对于结婚我们会好好打算的,但怎么快那也要等明年下半年以后了。”
孟安安一听这个时间,顿时就傻了:“那时我娃都出生好久了。”
梁招月说:“我还挺期待这小家伙的。”
孟安安就说:“那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
梁招月轻轻地摸着她的肚子,说:“这事不着急,我计划的是30岁再生孩子也不迟。”
孟安安扳起指头算了下,说:“那还有两年多呢,你要哥哥等这么久吗?”
梁招月不以为然:“算起来我也等你哥哥四年多的时间了,让他等我两年怎么了?”
额。
孟安安想,得,哥哥还是自求多福吧,她也只能言尽于此了-
晚上十点半,孟安安回房休息。
梁招月送她回卧室再回来后,她在房间的客厅坐了一会,感受着那年每回和周云川回到老宅,住在这里的点滴。
时间真的是最残忍也是最宽容的,四年过去了,这屋子里的一切在周云川的手里,又恢复成了那年熟悉的模样。
她坐在屋里,看着一屋子的摆设,确实没怎么变。
不仅屋子没变,人也没变。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而人还是她和周云川。
梁招月走到橱柜前,找了身睡衣进盥洗室洗浴。
她在浴室待了待了半个小时,出来时,她用毛巾包着满头的湿发,正想换条干毛巾擦拭,抬头却见周云川靠在梳妆台前,姿态慵懒地看着她。
梁招月第一反应就是:“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周云川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朝她走来,说:“正好路过,想着你有可能需要我,就在这边等着。”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因为洗浴而脸色红润的一张脸,他微低下头,与她平视,说:“我给你擦头发?”
梁招月有些不自在,尤其这会两人身上的气场是不同的,比起她的放松,他倒是充满攻击性。
她说:“时间很晚了,你也回去洗洗吧。”
他倒是固执,说:“我不急,我洗澡快一些,用不了多少时间。”
是吗?
梁招月真想说,那以前动不动在浴室洗上快一个小时的人是谁。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倒显得她对从前有多念念不忘了。
并且周云川肯定会以此来和她炫耀的。
梁招月不想被他炫耀的。
至少现在不行。
她说:“孤男寡女,这么晚了还呆在一个房间不合适。”
他略作思索,说:“一个男人想追一个女人,而女人似乎对男人也并不是完全没意思,在这种前提条件下,给男人一个献殷勤的机会都不可以吗?”
“……”
梁招月想,他什么歪理变得这么多了,都是跟谁学的。
不过,周云川没有给她多做思考的机会,就在她沉思时,周云川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梳妆台前坐下,然后解开她头上的那条毛巾,用新的干毛巾给她擦拭湿发。
等发梢的水滴擦得半干了,他又拿来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电吹风的声音虽然小,但卧室里实在是安静,呜呜的低频率声音还是有些显然。
梁招月坐在镜子前,通过镜子看着那双皮肤白皙、骨节均匀的手在自己头发间来回折腾着,不去仔细分辨两人现在不进不退的关系,还是有些温暖美好的。
梁招月头发多,来回吹了六分钟,周云川这才将吹风机关掉,放在桌子上。他梳好头发,转过身将那梳子放在吹风机旁,然后转过身看着梁招月。
极是温婉沉静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从现在到以后,都是他的。
一想到这件事,周云川整个心口就微微发热。
他想起一个多小时前在姚崇景家,询问当年姚崇景当年和姜瑶结婚是何心情。
姚崇景看着在陪女儿散步的姜瑶说了句:“一想到她未来一生的时间都是我的,结婚就有意义了。”
现在周云川看着梁招月,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魅力和诱惑力是多么的强大。
他俯下身,蹲在梁招月面前,握住她的双手,说:“安安打算下个月结婚。”
梁招月说:“我知道,怎么了?”
他想她不知道。
曾经他和她也结婚了,可因为他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错过她的同时也错过了一场本该给她的婚礼。
周云川紧紧盯着她看,说:“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许是先前和孟安安以及柳依棠聊过这个话题,因此他这会再提起,梁招月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酸涩感,她的回答和之前回复孟安安及柳依棠的没有任何变化:“你并没有欠我的,那时就算我对你有喜欢,我们才刚见过几次面,就要办婚礼,也不现实不是吗?”
周云川说:“最开始认识的那段时间可以这么说,但后来我们相处得最好的那段时光就不能解释得过去了。”
听他这么讲,梁招月心里的那份酸涩感一点一点淡下去。
她说:“都过去了。”
周云川却说:“我觉得没有过去。”
“那你打算什么怎么办?”
梁招月确实好奇他要怎么办。
也想看看他补救态度。
周云川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们从恋爱开始谈起可以吗?这次换我慢慢追你,我们好好谈一场恋爱,谈得水到渠成了,我再跟你提结婚的事。”
梁招月想,这种事难道不是留给对方的惊喜,他倒是把什么事都说出来了。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他说:“刚才等你从浴室出来的那一段时间里我想过,要不要就这么和你求婚,可是我想了很久,觉得这对你并不尊重,那晚你说得对,我不能我想要什么,就不考虑你的任何想法,一股脑全部施压给你,而你除了答应我再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在逼你,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周云川看着她,面上淡淡笑着。
他说:“招月,我们重新谈一场恋爱好吗?我们不定时间,谈到什么时候你觉得是时候了,我们就进行到下一步,这次我不那么着急,以后的时间还那么漫长,我打算和你慢慢一起走。”
梁招月喉咙一酸,眼睛湿润润的。
她低头,望进他的眼睛里,说:“要是我一直觉得没什么确切的时候,或者谈着谈着我们发现彼此不适合呢?你不能总想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你也要想想。”
周云川摇摇头头,说:“我没想过和你分手,也没想过和你分开,就算是那年要离婚的时候,我有想过动用非寻常手段把你留在身边,就算你恨我也好,但是后来我又想,你在我身边这么不快乐,我要是真这么做了,我岂不是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
他低头,伏在她的双膝上,将额头抵在她的双手上,说:“招月,这次我有信心,我会做到让你满意,做到让你没有任何顾虑,心甘情愿和我步入婚姻的殿堂。”
梁招月看着这个埋首伏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当年这个男人高傲得不可一世,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任何能让他弯腰的事物。
那时,梁招月也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个男人始终是和自己隔着距离的,能有一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余她已是圆满了。
可现在,这个男人弯下他倨傲的头颅,在她面前俯首臣服,为的是希望和她有个未来。
而且是一个以永远为期限的未来。
时隔多年,梁招月再一次觉得,她流浪了多年的时刻,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求得一方安稳的船舶靠岸。
再也不用时刻备受海浪袭击,飘荡浮沉。
见她许久没有做声,周云川轻声问:“招月,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屋里一片沉寂,就在周云川觉得自己今晚大概不会得到答案了。
这时头顶传来轻轻的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明晚公司开年会,回来要很晚了,可能不会更新,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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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84
◎告诉个别有心之人,你名花有主了,少打你的主意。◎
梁招月就此在老宅居住下来。
她住在二楼, 周云川住在一楼。虽然两人隔了一个上下楼的距离,但每晚周云川都会故意在她房间待上许久。
二楼的房间是带有一间小书房的,用完晚餐稍作休息, 梁招月都会回房加一会班,这期间她自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她,周云川摸准她这点, 也借着楼下书房的灯出问题了, 赖在她的房间同她一起加班。
两人各占了一张书桌, 彼此安静工作, 唯一的声响便是那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一时倒也没谁打扰谁一说。
梁招月见他只是真的过来加班, 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两个晚上之后, 她倒是习惯了他的存在。
除了晚间时候,上下班的时间, 周云川照旧要在她这边挤占一点存在感。
早上他亲自开车送她到国新上班, 傍晚他再亲自开车过来接她下班,有时她要加班晚了,他也会过来等。
可以说,他是风雨无阻地在接送梁招月。
那一段时间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国新大厦楼下,时间长了,便有传言流出来,说是周云川在追梁招月。
当然, 这里边的流言蜚语自然也少不了。
比如有人猜测梁招月拿下这个项目是不是依托了周云川背后的资本运作。
放在从前,梁招月或许会在意这等流言, 跟自己计较, 经过三年的历练她倒是看开了。
与其在意别人如何说, 倒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而且只要你不在意,好事者也刮不起什么风,久而久之,那些揣测和编排也就慢慢淡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梁招月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周云川说的谈恋爱。
可是她是喜欢这样的相处,以前她总追着他跑,如今换成他在她身后跟着她跑,这样的位置变换,让她有种两块破碎的玉在慢慢重合、归于一体的感觉。
转眼时间进入十月,迎来黄金长假的同时,梁招月也迎来了孟安安和徐明恒的婚礼。
两人的婚礼定在五号和六号,而梁招月整个国庆基本是没有假期的。
那一整个假期她们几家中介机构都在开会,一个会议接着一个,好像在赶场似的,梁招月没时间参加孟安安的婚礼,只在临近中午休息的那两个小时赶去现场见证了下他们交换戒指。
孟安安的父母也来了,几年不见,孟望夕看着似乎更为羸弱,也更为娴静了,身子骨看着极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一样。
从孟安安口中知道她的事后,梁招月再见到她,总有种复杂的情感,心疼她的同时,又为她的遭遇感到愤懑不平。
因此当梁招月见到周霁华,就像是看见一个陌生人,别说什么点头打招呼了,她连正眼看他都曾未有过。
周霁华见她不搭理自己,心想,果然是有人撑腰了,当年去港城对自己还毕恭毕敬的,现在知道周云川非她不可,回头找她,自以为找到靠山了,脾气也跟着拽起来。
他当即说:“云川,我上回给你介绍董总的女儿,你去见过没有?”
周云川冷冷瞥了他一眼,说:“今天是安安很重要的一个日子,我不想和你吵架。”
话落,他再也不看他一眼,牵着梁招月的手,举着酒杯,带她去见某行的行长。
周霁华再清楚不过,他这个儿子是最讨厌社交的,这种酒会上的人脉交际,他从来不屑于做,现在他为了一个摆不上台面的梁招月,竟然开始做起最厌恶的事。
看着他将梁招月举荐给那些有声望的人时,周霁华觉得这一幕实在碍眼加刺眼,当年他跟周云川那么吵,吵到最后他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没有了,周云川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根本不走他铺好的那条康庄大道,而是要自己再闯一条。
孟望夕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如今他也是找到自己的幸福,你别再去气他,也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周霁华说:“你也不看看他找的那个女人刚刚看我那样。”
“哪样?”
周霁华没说话。
总不能说,梁招月看他就像看一摊狗屎那般嫌弃吧。
他牵起孟望夕的手,眼里满是柔情蜜意:“明天下午我们就回港城吧,在这边待得没什么意思。”
孟望夕说:“怎么会没意思,今天是你女儿大婚的日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不该高兴吗?”
周霁华喉咙就跟卡了跟鱼刺一样,不上不上的,让他十分难受。
见他这样,孟望夕笑着抿了口红酒。
这边梁招月被周云川带着见了好几家银行那边的行长,还有税务局那边的人,她忍不住调侃他:“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
以前多是别人主动来找他攀谈居多,刚刚竟是他主动,梁招月明显能看出那些人的震惊,再看他的主动不过是为了将她介绍给他们认识,那些人的震惊更是藏都藏不住了,言语间对她也客气了很多。
周云川拿走她手中的红酒杯,换了一杯果汁放到她手里,说:“不是项目上遇到点困难了?你和他们认识了,接下来的进程会顺利许多。”
梁招月不禁莞尔:“你连这都只知道?”
他用酒杯碰了下她的,说:“我不是在追你吗?自然要有追人的态度。”
杯子相碰间,发出清脆的一道声响,在热闹嘈杂的会客厅,并不足以明晰。
可梁招月的心脏也像是被那杯子碰了下似的,怦怦跳着,但她嘴上还是不饶过他,故意问:“董总的女儿是谁?安安认识吗?”
周云川很是认真地说:“我不认识这些人,也没见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让江柏调出我这三年的行程安排,在这三年里,我从未和任何一位陌生异性单独相处过,哪怕是工作上的往来,我都会带秘书或者助理一同前往。”
梁招月心里忍俊不禁,面上却是淡定:“你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叹了声气,像是后怕一样:“怕你误会,怕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
他倒是会说话了不少,知道她爱听什么,专捡那些让她心动的话讲。
梁招月唇角微弯,喝着果汁不说话-
那天中午后来,孟安安和徐明恒在台上致誓词的时候,梁招月看着哭成泪人的两个人,心想,果然因为爱而走到一起、喜结连理的婚姻是让人觉得幸运而欢喜的。
她看着不远处台上的那对新人,而周云川则在看她。
他伸过手,慢慢牵起她的,轻声说:“我们也会有这一天的。”
梁招月想也没想就要甩开他的手,倒是被他紧紧抓着,她便说:“我不怎么想和你有这一天。”
知道她是故意的,周云川说:“那我却非你不可,你好心要我一次?”
梁招月说:“要一次是要多久?”
周云川说:“永远。”
话音刚落,一束捧花从中掉下,落在梁招月的面前,幸亏周云川眼疾手快,空手接住了。
人群有人惊呼,有人笑着起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这里。
梁招月傻住。
周云川倒是淡定,不慌不忙地和众人说:“她脸皮薄,大家就别开她玩笑了。”
在场的有几个人经过刚才那场介绍,也知道他多宝贝旁边的这个女人,知道这句别开玩笑并不是表面的客气,而是真的如此。有人出声转移话题。
大家都是有眼力劲的,也都不起哄了,只是少数人还是将目光往里瞧。
周云川也没把那捧花当场送给梁招月,而是一直拿在手上,至于另一只手是一直紧紧握着梁招月的手不放。
下午两点,梁招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一点半左右,她就和安安告别。
安安那会正在房间换礼服,见她要走了很伤心:“招月你晚上要来哦,晚上是家宴,你不来我就不开饭了。”
梁招月说:“我会赶过来的,不用专门等我。”
孟安安说:“你真的得来,我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能缺席。”
梁招月再三和她保证,忙完工作一定赶过来。
孟安安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倒是和她说起那束捧花的事,“我故意朝你那边丢的,你不是喜欢铃兰花吗?怎么样,很好看吧。”
梁招月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
孟安安说:“不是我知道的,是哥哥和我说的,我当时在纠结捧花要选什么,哥哥说选铃兰花也不错。后来经我一番追问,哥哥才说你喜欢这花,但他没脸送你,想从我这边走个后门。”
因为孟安安这句话,梁招月坐在车里的时候,一直望着窗外在想事情。
她想,周云川为何会说没脸送她花呢,车子抵达国新大厦附近时,她也没想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今天这车子没有停在国新大厦楼下,而是停在附近的一个街道。
午后时间,也正是大家下午一个开始上班的时间点,这会街上静悄悄的,唯一可以说热烈的,便是那照在地面上火辣辣的太阳光线。
十月份的北城,天气还是炎热异常。
车里开足了冷气,温度倒是很舒服的。
梁招月明显能清晰感觉到待会下车走向公司的这小段路上,那室外温度要有多灼人。
正不着边际想着,忽的,一道人影落下来,覆盖住了眼前的景色,她的视野里,只有周云川的脸。
岁月对于骨相好看的人来说,几乎是温柔以待的。
当年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是长这个样子,如今四年多过去了,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要说有,就是那份道貌岸然的气质更加熨贴迷人了。
车里安安静静的,冷气源源不断地跑出来,可梁招月在他的注视下,却是觉得那冷气就跟没开似的,不然她身上的温度怎会那般高。
她静静地看着周云川,假装不为所动。
周云川看着她,说:“刚才路上在想什么?”
梁招月正要说话,就见他快一步自问自答:“在想我吗?”
“……”
梁招月说:“我在想工作的事,没时间想别人。”
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脸颊旁的头发,说:“原来我是别人。”
那语气要多委屈就要有多委屈。
梁招月听着,莫名想笑。
她想,原来这个人也有今天。
这是过去的她一直不敢妄想的事,而今竟然在她面前变成现实。
梁招月微抬起下巴,眼睛里全是不可多得的笑意:“你当然是别人了。”
周云川当即低头,凑近她脸庞,在快贴上她的时,他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是自己人?”
他的目光极为深邃,和他一对视,她难免掉落其中,迷失自己。
梁招月敛回视线,看着下方,好巧不巧,落在视野内的恰好是那束铃兰捧花。
花团锦簇的一束,因为新鲜,花朵很是鲜艳。
看着就让人欢喜。
梁招月看着它们,说:“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他轻轻嗯了声:“你说。”
梁招月又继续盯着那束铃兰花看,说:“我还没想好。”
话落的那一瞬,一抹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片刻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她全身。
周云川吻得特别的急,梁招月跟不上他的节奏,乱了方寸,呼吸格外急。而他就像是要这种效果似的,继续深入,扰得她意乱情迷的。
最后,揪回梁招月注意力的是闹钟。
她定了个50分的闹钟,而这会正好是50分,她该准备下前往会议室参加下午的项目讨论了。
30来个人的会议,总不能让那么多人等她。
梁招月任由他缠了自己一会,在周云川的手探进她的衣服,碰到她的腰时,她及时止住他进一步。
周云川侧过脸看了眼车控台的屏幕,说:“还有十分钟。”
梁招月靠在背椅上轻轻呼吸着,说:“我得上去了。”
他却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梁招月不得不说:“别闹。”
别闹。
这两个字要有多宠溺就有多宠溺,一点也不像之前他刚去深城找她的那两个多月。那会她只会不耐地凶他,哪会像现在这样,话语里全是对他的宽容和温柔。
周云川是会得寸进尺的。
他说:“我再亲你一会,我要两分钟就够了。”
亲一会。
两分钟。
梁招月说:“不行。”
他倒是有商有量:“那一分钟半?”
“……”
也是知道这人有时候倔强起来,那是非达到目的不可。
梁招月说:“只能一分钟。”
他计划得逞一般,立马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下来,一边亲一边不忘说:“一分钟也够了,比我预计的多了许久。”
“……”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梁招月痛恨自己对他无可奈何的退让。
她就不该心软,应该心硬到底才对。
周云川也讲究时效性,一分钟半就是一分钟半,时间一到,他停下,依依不舍地埋在她的颈窝处,说:“这次我没有不讲信用,下次可不可以两分钟?”
梁招月没理睬而是说:“解锁,再不上去我该迟到了。”
周云川说:“把那花一起带上去。”
梁招月说:“不带。”
“不带那就再亲一会?”
“……”
梁招月只得带。
她拿着那束捧花打开车门下车,穿过车头正要往国新大厦走去时,身后传来周云川的呼唤声。
梁招月当即憋着气转过身:“亲也让你亲了,花也同意带走了,你还想……”
剩下的话语在看到周云川怀里捧着的那束偌大的、鲜翠欲滴的铃兰花时时,及时戛然而止。
周云川抱着一束捧花走到她面前,见她呆呆看着自己。
他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说:“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梁招月怔愣抬头,视线从他胸前的那束花移到他脸上,他淡淡笑着,倒显得这会的她滑稽了。
她问:“你要求我做什么?”
周云川说:“我们换一束花可以吗?”
也不等梁招月有所回应,他就将她手里的那束捧花拿过来,再将自己怀里的这正大束的花放到她怀里。
他说:“怕直接送你你不收,只能拜托安安帮我一把了,你能收下这束捧花,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能接受我送的这束花了?”
能吗?
梁招月没有回答,她只是抱着怀里的花束,默不作声。
周云川见状,脸上的笑意又是更深了许多。
他上前一步,低头,很认真地问她:“什么时候和我回望京新景?那里还缺一个拥有它的主人。”
梁招月还是没说话。
周云川也不急,他说:“那这个话题我们换到下次说,现在你该上去上班了。”
55分了,离开会仅剩5分钟了。
这会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就等她一个了。
梁招月抱着花,转身就走。
走出没两步,一阵着急的脚步声追上来,没一会,周云川同她并肩朝前走,送她进大厦前,他及时拉住她的手,说:“记得把这花摆在工位的花瓶上。”
梁招月离家出走的思绪在这一刻回笼,她问:“为什么?”
周云川眉梢微扬,笑着说。
“自然是告诉个别
依譁
有心之人,你名花有主了,少打你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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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以后我们就都是有人要的了。◎
那晚梁招月赶在晚上七点左右下班。
周云川过来接她, 到了老宅,快要进门前,周云川拉住她的手, 有种不是很想她进去的意思。
难得见他这般犹豫,梁招月好奇问道:“怎么了?”
周云川说:“晚餐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解决。”
要是换做平常时候,梁招月也就随他意了, 可今晚到底不同, 是孟安安结婚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一个家宴, 没理由缺席。
但她多少猜到,大概里面有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所以他才这般抵触。
梁招月说:“一个小时过得很快的。”
周云川说:“那个人待会要是讲了你不爱听的话,你无视他就好。”
她点点头, 说:“知道了。”
进门前,周云川握住她的手, 五指慢慢滑进她的指缝, 而后缩紧,同她十指相扣。
要是换在昨天之前她大概会甩开他的手,让他注意男女有别,别觉得两人关系缓和了,就对她动手动脚的。大概知道他这会心里对某个人的厌恶,梁招月也没拒绝他的主动纠缠。
老宅装饰得很是喜庆,随处可见的喜字, 还有各种代表结婚喜庆的装饰品,梁招月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前厅, 一边想, 这可能是老宅这几年最热闹的时候了, 一边便看见了坐在大厅里的周霁华。
这会他正侧着脑袋和孟望夕讲话,他讲得眉飞色舞的,而孟望夕神情淡淡。旁人一看便知道孟望夕并没有什么兴致,他却未曾察觉,仍是讲得起劲。
梁招月便看了下周云川,只见他唇线抿得紧紧的,眼神异常冷漠。
忽的,梁招月握紧他的手。
他像是回过神一样,侧过脸,低头看她,问:“怎么了?”
梁招月说:“我们去看看安安。”
安安就在二楼。
婚礼从来最累的人便是新娘,更不用说她还怀有身孕。
孟安安一见到梁招月,随即伸手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腹部,说:“招月,结婚真是太累人了,你和哥哥不办也罢。”
闻言,还没等梁招月说话,周云川便先开口了,说:“这话你应该对徐明恒讲。”
一旁的徐明恒嘿嘿笑着,不吭声。
孟安安说:“谁办谁知道,我是不想来第二次了。”
徐明恒说:“什么,你还想有第二次?”
“……”
梁招月忍住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累的话待会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别硬撑着。”
孟安安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晚上的宴会都是请了些自家人。
虽然请的范围缩小了许多,但是还是里里外外坐了十来桌。
下楼前往宴会厅,走过幽静明亮的走廊时,梁招月突然被周云川拉住,身形一转,她被他抵在墙上。
旁边是镂空窗格子,嵌了盏灯在里边,灯泡幽幽静静地冒着光,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境。
梁招月说:“你又想做什么?”
他很喜欢做些出其不意的举动,将她打个措手不及。
周云川说:“别听安安一派胡言。”
她愣了会,问:“她说什么胡言了?”
他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说:“不办婚礼。”
哦,原来讲的是这个。
梁招月说:“我也觉得办婚礼实在是累人,安安的提议是挺好的。我会认真……”
‘考虑’二字还没说出口,随即一道阴影落下来,不多时,唇瓣贴上了一股凉凉的触碰感。
周云川含着她的嘴唇亲了一会,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说:“她自个婚礼办爽了,想来破坏我的好事,有这种道理吗?”
梁招月就问:“你想和谁结婚?”
他低下头,和她鼻尖碰了碰,轻声说:“和你。”
梁招月躲着他的触碰,说:“我还没同意。”
“那就等你慢慢同意,我等得起。”
“我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那也没事,结婚不过是一纸程序,就算没有这道手续,我心里也认定你了。”
梁招月抿紧唇不说话。
两人无声抵了会额头,她提醒他:“该过去入席了,长辈都在等着。”
周云川说:“那次过年你不在家。这次正好介绍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话落,他牵起她的手,往宴会厅走去。
明明几分钟前,他还故意拖着不准备过去,这会他倒是着急起来了。
梁招月望着被他牵住的手,再看看他走在前面的身影,两人穿梭在寂静的夜色中,颇有种私奔的感觉。
她到底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往前走。
到了宴会厅,等用餐到一半,大家开始走动起来,互相敬酒攀谈,周云川也就是趁着这个将梁招月带给周家的其他人认识。
梁招月这才发现他家里的亲戚实在多,而且个个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角色,横跨政商两界的比比皆是,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留在北城,而是散落在全国各地,有些也已经在国外定居。
那年给他家里亲戚准备新年礼物时,梁招月自然知道她们这个家族从外边看着像是大,但里边却是空落落的,只有柳依棠一个人在撑着。
走了一圈回来,周云川为她倒了杯温开水,问:“累不累?”
梁招月摇摇头。
他便说:“再坐一会,我送你上楼休息。”
“那她们呢?”
她指的是她那些叔叔伯伯姑姑的家人。
周云川说:“还有处老宅,已经收拾出来了,这些天她们住那里,”又说,“住不习惯的,给他们安排酒店了。”
梁招月随即放心。
九点半左右,宴席逐渐散了,她陪周云川送那些亲戚到门口,一一送别之后,她回到楼上。
周云川还有些事情,送她上来,说了些话,便又下楼了。
梁招月这段时间忙碌工作上的事,忽然间停歇下来,她躺在床上,放空了会自己,然后找衣服进盥洗室洗澡。
泡完澡,刚穿好衣服,有通电话打进来,是江柏拨过来的。
说是她反馈的房屋设计稿问题,设计师那边刚改完,问她要不要先看看。
那年周云川给了她三套房子,虽然后来被卖掉,但她前阵子刚得知当初的买主正是周云川。
那时她手上有个客户想在北城这边买房给小孩子以后读书使用,知道她之前就在北城读书生活过几年,现在又在北城这边出差,想问她有没有什么靠谱的人脉关系,帮她联系下这边的学区房,又说钱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靠谱。
梁招月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年周云川给她的那三套房子,其中有一套的地理位置就特别的好,周边几乎囊括了北城最著名的几所学校。
她没找周云川,而是找的江柏,让他帮忙问问。
一开始江柏以为是她自己要买学区房,即刻就将当年的事全盘托出。
梁招月帮那位客户解决了学区房安置的问题,随即她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据江柏说,那三套房子这些年周云川都没动过,只让人定期上前过去打扫。
她挑了其中离望京新景的一套,开始找人设计装修。
自然这事是瞒着周云川的。
江柏知道她大概也是想给周云川一个惊喜,而且这房子本来就是要等梁招月愿意回来之后,再归还给她的,如今她不过是提前行使了支配权,江柏倒也乐意配合。
梁招月用iPad点开他发过来的设计稿,认真地看完之后,她说:“就这样吧,家具材料方面就用他之前找的那几家,你知道他的喜好,我标出来他常用的那几间屋子按照他的风格布置。”
江柏忍不住说:“您是不是太宠着他了?”
梁招月说:“这话可别让你老板听见,小心他扣你工资。”
江柏倒也是个嘴甜的,说:“那到时就拜托您这边收留我了。”
梁招月莞尔:“我付不起你的工资。”
开过玩笑,江柏拿着她点头的设计稿又去麻烦设计师了,梁招月拿起吹风机吹头发,吹得半干时,手机又响了,只不过这次屏幕上跳跃的是‘淼淼’二字。
梁招月接通电话。
余淼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我看你在北城很乐不思蜀嘛。”
她说:“我倒想,就是工作不允许。”
余淼笑了她一会,和她宣布:“我要结婚了。”
梁招月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叔叔阿姨很满意应彻?”
“对啊,我爸妈就喜欢这种沉闷性格的男人,说比较正经,比油嘴滑舌好多了。”
“那挺好的,婚礼时间定下了吗?”
余淼说:“下个月两家人见面,等正式定日子该明年了。”
梁招月说:“那也挺快的,到时定下了和我说,我给你送份大礼。”
“大礼就免了,我想让你做我伴娘。”
梁招月当即笑:“人家的伴娘都不找已经结过婚的。”
余淼说:“那有什么,我才不在乎,”随即又说,“你好烦,比我早结婚做什么。”
梁招月就不说话了。
余淼唔了两声,问:“你和那谁怎么样了?”
梁招月说:“还能怎么样,就老样子呗。”
“啧啧,看看你现在这副坠入爱河的得瑟样。”余淼说,“得偿所愿很得意是不是?”
梁招月倒也没客气,更没藏着掖着,她余光瞥见那旁边的iPad,拿过来,点开,翻着那设计稿,说:“目前还算满意,如果将来能更让人满意就更好了。”
“咦,牙都快给你酸掉了。”
“不用酸,你自己不也有。”
“也是哦。”
梁招月低头抿唇笑:“你个傻子。”
余淼说:“明明是两个大傻子。”
话落好一会,电话两端的人都笑出声。
余淼说:“我和爸妈浅说了你在那边的事,他们挺期待你带他回来的,要是时机成熟了,你带他过来让爸妈见见。”
梁招月心间没来由的一暖,她说:“好,我打算过年的时候带他回去。”
“哪个过年,是跨年还是春节?”
梁招月说:“春节吧,春节比较正式。”
余淼打心底里为她开心,说:“那我就和爸妈在家乖乖等你们咯。”
挂掉电话,梁招月低头再去看那iPad上的设计稿,她想,假以时日,少年时期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都会慢慢实现。
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正要关掉屏幕,继续擦头发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徐明恒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招月,你快下来一趟,他们在楼下吵起来了。”-
梁招月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披了件薄薄的针织衫外套就下楼了。
不同于刚才宾客满堂、热闹非凡的样子,这会偌大的客厅,气氛着实焦灼。
梁招月走下楼梯,就见客厅除了柳依棠等人,这会她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就是周云川的伯伯叔叔和姑姑都在。
只是每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个个沉着一张脸,周遭全是低气压的味道。
梁招月悄声走到周云川身旁,就见他左脸颊红着一个掌印,明显就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她看着,眉间拧紧,就要问他怎么了,谁打的,这时周霁华开口了。
他说:“母亲,您是不是过分了点,当年我听您的话认下安安,让她随小夕姓,也把她当作自己的亲骨肉一样对待,这些年我曾有过亏待她一分?就连财产,我都划分了百分之六十给她,现在我就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姓周,怎么就不行了?”
柳依棠冷斥道:“她生的孩子是她自己的 ,凭什么你要求姓周。”
周霁华当即就笑了:“你心里还是痛恨父亲的吧,这些年,自他老人家没了,这个家被你拆得七零八落的,大哥大姐被你赶到上海生活,弟弟妹妹要么被你安排到苏城,要么被你安排到国外,就连我,我还要认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我被笑话就算了,父亲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他的家?”
一旁周云川的大伯冷喝道:“霁华,你说话客气些。”
周霁华当即就问:“大哥你就心里没任何一分怨气吗?”
大伯说:“没有,他当初敢乱来在外面搞出私生子,就该想到现在这局面。倒是你,母亲小时候最疼爱的便是你,你倒好,没学到母亲的一丝秉性,倒是把那个人的陋习学了七七八八。”
周霁华气得哼了声,随即拉起孟望夕就要走,孟望夕他拽着,身形踉跄,而他走在前面不管不顾的。
梁招月也不知道那时她在想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抓住孟望夕的手了,然后趁着周霁华怔愣诧异的瞬间,她即刻将孟望夕拉过来,然后站到孟望夕身前,将其掩护在自己身后。
俨然一副护犊子的样子。
这会的位置倒也巧妙。
他们所有人都站在里侧,而周霁华则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中间隔了些许距离,宽距并不大,可看着,恍如隔了个楚河汉界。
周霁华指着梁招月说:“我们自己的家事,你个外人,一个被离婚的女人,有你什么事。”
话落,就见周云川已经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周霁华的谩骂。
梁招月一边握紧孟望夕的手,一边又拉了拉周云川的衣角,轻声说:“别和这种人吵,没意义的。”
周云川极轻的嗯了声,随即冷漠看着周霁华,说:“她是我正在追求的人,是我这一生最为看重的一个人,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要是对她有任何不礼貌,我不会放过你。”
周霁华愣了下,随即就笑了,他指着周云川,看着屋子里的人,说:“真是我的好儿子,先是为了你母亲和我争锋相对这么多年,现在又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对你老子这么说话,你还真的是……当年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梁招月当即拿了就近的一个花瓶,二话不说,砸在地上。
玻璃砸碎一地的同时,周霁华那剩下的话语也被淹没在这巨响中。
周霁华真是呆住了。
这么些年,就算是他最混蛋的那些年,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跟他这么讲话的。
而现在,一个外来人就敢这样。
周霁华就要发飙,一旁的柳依棠开口了,说:“霁华,今天是安安结婚的好日子,你个做父亲的不称职也就算了,非要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推向一个更难看的地步吗?”
周霁华梗着脖子:“今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安安肚子里的孩子问题我们也可以改天再讨论,”他看着被梁招月护在身后的孟望夕,说,“小夕,我们回家。”
他伸出手。
孟望夕就要走出来,梁招月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阿姨,你……”
沉静了许久的孟望夕朝她笑了下,说:“招月,今晚谢谢你。以后云川就拜托你了。”
说完,她笑着拿开梁招月的手,又抱了抱她,然后朝周霁华走去。
周霁华看她朝自己走来,就像打了胜仗的将军,何其威风,他握住孟望夕的手,往门口走时,他停下,说:“小姑娘,一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你,那都是过眼云烟,你最应该清楚的是自己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应该做的什么事。”
话落,他随即大步朝外走去,而孟望夕步伐慢,身子骨又弱,只能是被他拖着往前走,身影踉跄。
梁招月看着,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寂静的夜晚,随着这么一闹,偌大的老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没一会,柳依棠的几个孩子相继和她告别离开,人来来去去,转眼,大厅里就剩下梁招月、周云川以及柳依棠三个人了。
柳依棠走过来,牵起梁招月的手,抚摸了好一会,说:“有没有摔疼你?”
梁招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时的冲动砸掉了价值不菲的一个花瓶,她说:“奶奶对不起。”
“你这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要不那么一砸,不知道这荒唐的场面还要闹多久。”
梁招月还是说:“那是您最喜欢的一个花瓶。”
柳依棠笑着说:“花瓶碎了可以再买,人就难说了。”
梁招月不由看了眼周云川。
周云川也看向她,半晌,他说:“我先送奶奶回房。”
梁招月想了下,“我和你一起。”
送柳依棠回房,两人正要离开,柳依棠喊住两人,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盒子,交到梁招月手上,说:“以后云川就交给你了。这是奶奶送你们的祝福礼,等以后你们结婚了,奶奶还有其他礼物送。”
梁招月没拿。
柳依棠开玩笑:“你是不想要云川吗?”
梁招月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
好一会,她还是收下柳依棠递过来的盒子,说:“谢谢奶奶。”
柳依棠说:“今晚让你看笑话了,以后奶奶就不叫他回来了,省的他丢人显眼。”
梁招月沉默。
从柳依棠房里出来后,周云川关上门,两人沉默穿过走廊,没一会就到了梁招月所在的卧室。
梁招月走进房间,回头见身旁的人没有跟上,她转过脸,见周云川就站在门口,淡淡笑着的样子。
不知道为何,梁招月眼眶当即红了。
他明明笑着,却像是一副就快破碎的模样。
梁招月说:“你不进来吗?”
他说:“我可以进来吗?”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梁招月走到门口,拉住他的手,将他拽进来,然后合上门,将他抵在门上,仰头看了他一会,她伸手隔空摸了一会他左侧脸颊的红印子,笑着说:“我可以亲你吗?”
话落,她就感到腰上一紧,没一会,周云川就抱起她,让她以一个视线和自己齐平的样子,然后吻她。
同吻一起落下的,还有梁招月的眼泪。
吻了没一会,她的眼泪越冒越多,周云川抱住她,走到旁边的柜子,让她坐在上面,而他则低头凑近地瞧她,声音无不低沉地问:“你哭什么?”
梁招月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可能在哭自己,也在哭周云川。那晚孟安安和她说的话历历在目,但听说的,总和亲眼目睹是有所区别的。
她想,原来真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真有父亲可以十年如一日都在诅咒自己的孩子,她低着头,眼泪越冒越多。
周云川为她擦拭,又说:“你在继续这么哭下去,我就该好好反思,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一直对我这么哭。”
梁招月就想,为什么这时候他还是只想着她,他难道不该好好想想自己吗。
她一边哭泣着,一边不无悲伤地说:“他凭什么这么对你,我对你最生气最愤怒的时候都没这么对待过你,他凭什么,他既不生你,也不养你,他凭什么!”
她一直重复着那句‘他凭什么’。
那副伤心欲裂的模样,仿佛是遇到了人生里最无解最棘手的问题。
可明明是他的事,她就算再伤心也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周云川听到她说。
“我放在最心里边想好好珍藏珍视,想一辈子携手走下的人,凭什么要被他这么诅咒?”
周云川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人爱他超过爱自己。
又发现,原来被这般放在心尖上的感觉,竟然是这种滋味。
他低头去吻梁招月的脸,那咸而涩的味道,就是他此时最好的镇定剂,他需要它们,才能抑制下那身体在无处叫嚣不得宣泄的欲望。
梁招月说:“他是不是打你了?”
周云川说:“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梁招月说:“以后我们不要理他了,人生里求不来的东西再奢求也是枉然,以后我陪你走。”
她说:“我也没有人要,他们也不要我,可是我一点都不伤心,我也不奢求他们会回头看看我,记得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我想,大家都会习惯的。”
周云川抵着她的额头,说:“你要我,以后我们就都是有人要的了。”
梁招月又哭了,她哭着去亲吻他,说:“那说好了,这次谁也别丢下谁。”
周云川看了看她,替她擦掉眼泪,可无论怎么擦,她的眼眶,还有眼睛四周,实在红得实在厉害,而她这副模样,都是因为这个人爱极了他。
他是被她放在最心里边的人。
周云川想,他是该有多幸运,才能在那年的茫茫人海中一眼就选中了她。
又是有多幸运,能被她这么全心全意地爱着。
他胸口处那道裂开不知道多少年的缝隙,终于有人亲手为他缝补上,而他也终于不用再受冷风吹打。
他的灵魂在这一刻悄然完整。
周云川抚着她的脸庞,说:“这次除非你放弃我,否则我会缠你一辈子。”
像是觉得哪里不够贴合,他又说:“就算你放弃我,我也要缠你一辈子。”
话落,他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抱抱这对可怜的小情人
明天再有一章就正文完结了,番外我看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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