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在看清人脸的瞬间,风宁神情出现细微变化,垂在身侧的指尖蜷缩。
“师姐。”洛兮失声惊呼,她不可置信地呆滞在原地。记忆中,在百年前的那场混战中死去的师姐,活生生地站在了不远处。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洛兮第一次在众多同门面前失了态,快步朝着屏障之处跑去。
慕予希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要阻拦的时候,只有一抹白色的衣摆从手中滑落。
“洛兮。”时亦单手握住擦身而过的人,沉稳的音调隐忍克制着,“退下。”
“宗主。”洛兮泪眼朦胧地望着时亦。
宛如一击重石,狠狠砸在心尖,时亦余光瞥见身后的越神宗弟子们。
皆是心疼而愤慨的模样。
“退下。”时亦重复。
她知道若霜拎出来的这人对洛兮,对整个越神宗弟子来说有多重要。
洛兮的反应显然让若霜很是满意,勾起的唇角一直没能落下去,宽长的尺背一下下轻拍在两名异族人中间架着的人下巴上。
不重,但当着越神宗宗主和尊上的面这般做,无疑是将整个越神宗脸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宁。”若霜夹杂着灵力的声音入了屏障另一方每位弟子的耳中,“你知道我在这人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才保住她的命。”
慕予希看着风宁紧绷的身躯,以及背在身后,紧握成全的五指,微微颤抖的手臂,抿住了唇。
“我会放了所有异族人。”长久沉默中,风宁清冽的嗓音一如既往,“把越神宗以及其他势力的人,放了。”
若霜似是玩累了,她松开长尺,灵力化为星星点点飘散在虚无中。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般,若霜百无聊赖地舒出一口气,紫色的灵力自指尖钻出,没入那位越神宗弟子的体内。
风宁眼神一紧。
“宁,别担心。”若霜红唇刺眼,“我不过探查一番,她体内的封印是否松动。”
“毕竟她的灵力,已经被封锁了百年。”若霜随口道。
洛兮咬了咬牙,她不敢想象,这百年来,师姐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身为修炼者,却被封锁灵力,在异国他乡,孤独地被关押百年。她甚至不知道,她师姐是否遭遇了什么。
对方的眼睛从被架上来的那刻,就一直是闭着的,她无法透过护界屏障探查师姐的安危情况。
“宁,被抓的那些异族人不够换我手里的越神宗人。”若霜直视风宁,无辜地耸了肩,满脸无奈的样子,“就算是我同意,我身后的这群人也不会同意。”
“是吗?”时亦舌尖抵在上颚。
若霜的手段有多狠厉,即便是她也有所耳闻,为了登上异族首领的宝座,死在她手中的兄弟姐妹不计其数,逼宫上一位首领,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爬上了最高位。
现在的异族,谁又敢忤逆这人。
不知为何,在听见若霜说这句话时,慕予希陡然涌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看向风宁,顿了顿,迈步上前。
“慕予希。”时亦察觉到慕予希的动作,传音给对方。
“宗主。”慕予希同样回音。
“不止那群异族人。”风宁出声,“越神宗还会附带十株千年灵药,五十株百年灵药以及五千万枚灵石。”
“宁,你觉得我。想要的是这个吗?”若霜摇头,唇边的笑意微微收敛,她定定地望着风宁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上扬的眼尾弯出好看的形状,薄唇轻吐几个字,“我要你,来换我手中的这群人。”
平地一声雷,慕予希眉心紧蹙,她压着升腾起的怒火,克制着不去拉风宁。
一早有所才承认的时亦指骨紧绷,但在风宁没说话前,她还是抑制住了想要说话的念头。
风宁浅色的瞳孔中,烙印着看不清的符文,她凝视着被两名异族人架着的弟子。
“我知道,这个对于你们越神宗来说,可能会无法接受。”若霜体谅地拍了下手,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浅声道,“若是这样呢?”
数十名异族人上前,他们或是一人拉着一位越神宗弟子,或是两人架着一位神志不清的弟子,整整齐齐,以“一”字形排开。
“怎么会这样。”洛兮低喃自语。
异族内竟有如此多的越神宗弟子。
“异族内还有一部分。”若霜平和地望着风宁古井无波的眼睛,想要激起其中的波涛,她言语恳切,却又让人气愤不已,“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三日后,若是没有我满意的答复……”
她欲言又止,轻叹一声:“宁,别让我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说罢,她胸有成竹地招了下手,异族大军接收到指令,齐齐往后退了几步。浓郁的灵力游走在他们周身,在风宁和慕予希的注视下,一道道紫色灵力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汇合到一起,下一秒,重重撞击在护界屏障上。
肉眼可见的,护界屏障颤动起来。
“宁,你应该有穿过护界屏障进入异界的方法。”若霜勾唇,温柔地,“我在异界等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乌泱泱的异族人身影若影若现。在若霜朝风宁挥手离开后,这些身影亦消逝在眼前。
如同幻像般,不存有任何痕迹。
越神宗弟子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
“先回宗门。”宗门打破沉寂的气氛,她握着洛兮的胳膊微微用力,“再议此事。”
“师尊。”慕予希跟在风宁身后,小声呢喃。
风宁转过身,凝重的目光融化,她温和地望着慕予希,唇边点缀着清浅的弧度,似是看出来慕予希的担忧,她暖声宽慰:“别担心,皆时你先去启宁殿等我。”
慕予希迟疑地点了点头。
*
越神宗三大主殿之一的朝神殿内。
风宁把玩着手中的一颗由灵力幻化而成的珠子,耳畔是时亦和众弟子的说话声。
“宗主,师姐她还活着,还有其他的师姐师兄们……”洛兮神情恍惚,不断重复,“言梓还活着。”
她叫出了已经许久不曾喊出的名字。
言梓,越神宗的大师姐,当年驻守在阻拦异族的第一道防线,在防线被突破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没想到,今日会再度见到。
“洛兮。”许言想要安慰。
“越神宗会竭力让他们回来。”时亦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应当想想,该如何在三日的时间,让若霜放了他们。”
“是。”众弟子。
一个个想法被提出,然后再被一个个否决。
风宁眼神不聚焦地听着,圆珠硌得她掌心犯疼。
这个时候,予希应该在启宁殿内。风宁脑海里窜出了想法。慕予希会在启宁殿内做点什么,殿前的那片灵田至今荒废,她应该搭理的,予希看见,不知会不会伤心……还有书房内的她写在宣纸上的,慕予希的名字,会被看见吗……
“阿宁,阿宁……”略微拔高的音调将风宁游离的思绪拉回。
风宁转过头。
“你有什么想法吗?”时亦问。
“本尊会如若霜之言,前往异界。”风宁环顾朝神殿内的弟子,平声道。
“不行。”时亦直接否决。
无论是以越神宗宗主的身份,还是以风宁至交好友的身份,她都不同意风宁前往。谁都不知道若霜究竟是什么想法,风宁去了,又会陷入什么样的危险中。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风宁平缓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本尊必须要让那群弟子回来。”
若霜只给了三日时间,她们没有过多的时间布局了。若霜无疑是捏住了越神宗的软肋,她们不可能对异族的那群弟子弃之不顾。
“况且,一开始便计划好了,本尊会前往异族修补护界屏障。”掌心的圆珠化为粉末,从指缝中流出,风宁平静地诉说,“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
从异族那方修补护界屏障,会大大增加护界屏障的牢固程度。
“那不一样。”时亦否定,“之前虽说要进入异界,但也只是在异界边境,修补好了,你仍旧可以回来。但答应若霜的条件,她绝不可能再放你回来。”
两者虽看似差不多,但实则相差千里。在若霜眼皮子底下进入,到时无数异族人都会追踪风宁的踪迹,就算将护界屏障修补好了,以那时风宁剩余的灵力,根本来不及从若霜和其他异族人手中逃出。
“还有,你要想想慕予希。”时亦传音给风宁。
灵海颤动,内里储存的混沌灵力上下起伏,却再也不会冲撞灵海内壁。
这些时日,她将混沌灵力炼化的极好,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些。
听到慕予希的名字,风宁鸦羽般的睫毛上下闪动,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浅薄的阴影。
“那群弟子,不能再出事了。”风宁哑声回答。
很多事,她即使不愿意,也必须要去。身在高位,她要对许多人责任。
“本尊会平安回来。”风宁不知是说给时亦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她一字一顿,语速缓慢地近乎凝滞,“会回来的。”
时亦诧异地偏过头。
风宁低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松松垮垮地扣在扶手上,侧颜被阴影笼罩,看不出具体想法。
“还有时间。”时亦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
风宁不置可否。
她起身,最后看了眼朝神殿,又看了眼台下站着的十数名弟子,弯了弯唇,顺着一侧的阶梯,朝着朝神殿外走去。
“恭送尊上。”弟子们恭敬行礼。
无人敢探听风宁和时亦在上方交流了什么,他们只是和从前那般,恭恭敬敬地对着风宁,行着本该是弟子惯常的行礼。
风宁脚步在路过洛兮时顿了下:“本尊会他们安然回来。”
*
启宁殿内,慕予希看着殿内熟悉的布局,眼中是怀念的神色,她小步朝着荒废已久的灵田走去。
久无人照顾的灵田内,七零八落地长着几株未成熟的灵药,枯萎蔫巴地垂着头,早已没了生机。
慕予希蹲下身子,拿过一旁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株灵草挖出,指尖捏了下最上方的花叶,她怜惜地将其放在一边。
拎起空荡荡的水壶,走到附近的那条小溪流,弯身灌上半壶水,转身将其浇在灵田内。
被液体润过的灵田重新散发出生机,慕予希滴了几滴血液进入水壶中,待到融合后,将其。再度浇在灵田内。
放下水壶,她回过头,望着正殿前空旷的土地,昔日献祭阵法和迁转阵法便是在这里被构建,然后启动。
慕予希一步步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细长手指搭在石桌上,指腹下,是沙沙的感觉,她低下头,一粒粒被风吹来的沙子洒在石桌上。
慕予希看了会,灵力闪动,将桌面清理干净。
她没有进入启宁殿内,而是选择在殿外等待风宁,她想和风宁一同进入被封存了数年的启宁殿。
“师尊。”慕予希低喃出声。
师尊和答应若霜的要求吗?凭借着多年来。对女人的了解,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三日的时间,可以做些什么,慕予希不知道。
启宁殿的温度和她走时一般,是她舒服的温度。许多年前,第一次进入启宁殿时的大雪,永远停留在了记忆中。
慕予希抬起头,要去看看灵田现在的恢复情况,不期而然,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亲近的身影。
风宁自穿过溪流上的白玉石桥,缓步走到慕予希面前,冷冽的眉眼化成柔和的绵软,她微微弯下腰,伸出手。
慕予希眨巴着眼睛,抬手搭了上去。
“师尊。”慕予希轻唤,“你怎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风宁握住慕予希的手,拉着对方起身,“看你这在就直接来了。吓到了吗?”
“不,很惊喜。”慕予希弯唇。
“进入启宁殿了吗?”风宁笑问。
“等师尊回来再进。”慕予希乖巧回答。
两人一问一答,氛围融洽。
“走吧,进去看看。”风宁直起腰,带着慕予希往启宁殿而去。
厚重的门被推开,里面的陈设和许多年前一样,不曾变动半分。只是在入殿后的一张方桌上,又一坛开封的酒水。
里面的酒水不知是被喝完了还是风干了,空无一滴。
启宁殿内部虽几年未见光亮,但有着灵力的护养,不曾有过异味,落过灰尘。
“要去你的房间吗?”风宁征询慕予希的意见。
“好。”慕予希应答。
两人转向一侧的走道,站定在偏殿的门前,风宁偏头看向慕予希,等待对方推开房门。
“有点紧张。”慕予希实话实说,“还有点……激动。”
这是她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数年不见,仍有种熟悉和依赖感。
手掌搭在门上,在风宁的注视下,慕予希掌心带力,施加力度,将紧闭的门推开。
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慕予希怔愣了瞬,她惊异地偏过头,和风宁对视。
“去找你前,我在香炉中放的,想着你喜欢这味道,一回来,便是能闻到。”风宁缓声道。
为了防止香炉中的香有一天燃烧完,她用灵力将大量的香粉包裹住,根据推测的时间,逐量落下。
“我很喜欢。”慕予希眼睛亮亮的。
风宁神色松动:“喜欢就好。”
偏殿内,所有东西拜访的位置和她走时一模一样,床头前几本有关阵法的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像是外出的主人随时都会再回来,翻阅这些。
慕予希心软成了一片,她回身抱住风宁,真诚地:“师尊。”
她不敢问风宁,在朝神殿内商议的结果是什么,生怕听到让她害怕的答案。
“予希。”风宁满足地喟叹声,她抚摸着怀中人的脊背,“我曾幻想过。无数次你回来的光影。”
今日,终于实现了。
她的予希,回到了启宁殿。
“师尊,师尊。”慕予希一遍遍地唤着风宁,她微微扬起头,唇擦过风宁的面庞,两只手交叠将人圈在手臂之间。
留恋的,带着挽留的意味。
风宁如何听不出,她在慕予希额间落下一吻:“不会有事的。”
慕予希闭上眼,真如她猜测的那般,她的师尊已经做出了决定:“必须要去吗?”
“嗯。”风宁神色不变,“在启宁殿内,等师尊回来。”
慕予希指尖蜷缩,许久以后,她将头埋在风宁的肩膀上,隔着衣衫和空气,从鼻腔中哼出一个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
风宁的紧张因她的应答松散下来,她保证:“予希,等我。”
“我在启宁殿内,等你。”慕予希亦道。
风宁笑了笑,有意缓解这种沉闷的氛围,她平和:“只可惜,那时我应当修为大跌,说不定,无法做你的师尊了,到时,你要不要收我为徒?”
慕予希抱紧了风宁。
风宁自顾自地:“那样似乎也很有趣。”
“不许瞎说。”慕予希打动风宁的话,“我才不要当你的师父。”
“我又没什么好交你的。”慕予希道。
“好,师尊不说了。”风宁抚摸面前人的发顶。
嗅着鼻息间淡淡的香气,又是在启宁殿内她所居住的地方,这处滋生了她对风宁爱慕之心的地方。
慕予希忽然想到了许多年前,她因酒量不好,喝了杯从齐灵师姐那弄来的酒水,昏昏沉沉中,风宁守在她身边的模样。
那时的女人,也如现在这般温柔。
而现在,她已经可以拥抱温柔,在风宁怀中,细细感知女人身上的冷香。
任由疯长的爱意让她吞没,慕予希水亮亮的眸子注视着身前的人,食指点在女人的脊背上。
风宁眉眼温和地望着她。
“师尊,我去给你泡杯茶。”慕予希突然道。
风宁似乎愣了下,又似乎没有,她很轻地应:“好。”
松开怀中,慕予希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前去拿取茶具,煮茶。
茶香四溢,和偏殿内香炉内的浅香混合在一起,雾气飘渺中,扰乱人心。
风宁独坐于一方凳子上,长腿并拢,双手叠放在腿上,望着慕予希煮茶的动作。
她的小徒弟,各位会照顾人,这点是风宁很早就发现了的。
雾气虚化了慕予希的眉眼,透过层层叠叠的薄雾,她望向风宁,四目相对间,她看见风宁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察觉了她的视线,风宁很轻地笑了声。
慕予希跟着弯了眼角。
茶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慕予希挥挥手,散去面前的雾气,翻滚着热浪的雾气打在手背上,热热的,并不灼人。
茶开,慕予希小心翼翼地倒了杯,双手捧着杯身,提醒:“师尊,小心烫。”
风宁接住底部,低下头,茶面倒映着她的五官,将她的面容渲染成茶水的颜色。
慕予希又倒了杯给自己,看着风宁面前空无一物,她抬手用灵力幻化了一张高度合适的小方桌。
风宁放下茶杯,等茶水稍凉点了再喝。
“我打算在启宁殿前再开辟一方土地,种些果树如何?宗门山脚下的那种就不错。予希觉得怎么样?”风宁摩挲着杯身。
慕予希曾在自由贸易点的后院,月明星稀之际说过,越神宗山脚下的灵果味道很好。而她,听进了心里。
“好啊。”慕予希捧着茶杯,任由袅袅升起的不规则热气呼在脸上,带来一片湿润之感,“我会照顾好师尊,等结果后,摘下第一颗果实给师尊尝。”
风宁明白她的意思,是让她平安归来,所谓灵果,不过是对她的回归的期许。
“好。”风宁应她。
“喝完茶我就去开垦土地,摘下灵苗。”慕予希道。
“不急。”风宁笑。
“急的。”慕予希意有所指,“有我的血液加持,相比,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果,让师尊吃到。”
风宁心尖泛起酸疼,她忍住升起的情绪,拿起茶杯,小口抿住,隐藏将要外泄的情绪。
“好。”风宁。
待到茶水喝完,慕予希没有真的立刻就去开垦土地,寻找灵苗,她想多和风宁待一会,短短三日,对她来说,弥足珍贵,不想再浪费一丝一毫。
“师尊,我想和你一起。”慕予希握着空了的茶杯,终于说出了挤压在心底的话。
她不想再让风宁收到伤害了,她想陪同一起,即使她的肉身不是很强,但她是九级阵法师,怎么都应该可以帮上忙的。
再不济,她还有混沌灵力,世间最为纯粹的混沌灵力,与护界屏障相契合的混沌灵力。
“不行。”风宁想也不想地拒绝,指尖绕过杯沿,沾染上些许湿润,点在慕予希唇上,她施施然地笑开了,“你答应师尊,会照看好启宁殿的。”
“不能食言,师尊也不会食言于你。”柔软的指腹放在更为柔软的唇瓣上,风宁眼神迷离了几分,她低沉着嗓音,“予希,去把启宁殿外的门关上,结界打开。”
慕予希神经酥麻,她顺从的按照风宁的吩咐,将殿外的大门关上,打开结界。
浅蓝色的光晕将启宁殿包裹,阻隔了外界的进入和探查。
“师尊。”慕予希回到偏殿,视线中的女人已经将之前坐着的凳子移开,茶具收好,支撑着下巴,姿容端正地望向她。
“过来。”风宁伸出右手,指节弯曲。
慕予希揣着跳动的心,一步步走过去,下巴搭在风宁的掌心。
“好乖。”风宁感叹。
慕予希眸子沾染上液体,雾蒙蒙地引人。
风宁支着手臂,将人带到身前,额头相抵,求问:“想过吗?”
“什么?”慕予希舔唇。
“拥有我。”风宁勾动,“不止心。”
“让我感知……你的存在。”
第七十二章
许多年的相处,让慕予希对风宁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滤镜,分明应当是皎洁如同天上月,不可触及的存在,可偏偏一颦一笑都能引得她移不开眼。
当月光不在高悬,向她奔赴而来的时候,她便能轻而易举地握住这份月光,将其掌握在手心,揉捏成碎,握紧不放。
她缓而慢的凑近风宁,唇齿微张,将抵在唇瓣上的指尖虚虚咬住,半蹲在面前的风宁身前,望着她缱.绻温柔的眸光,慕予希心重重地撞击着胸腔,一次次地起伏。
水雾弥漫的眸子闪烁着星点,慕予希无法自控地轻喃一声,双手支撑在风宁的膝盖上,移动而上。
风宁眉眼如画,一瞬不瞬地不断贴近,直至坐到她腿上的人,弯唇浅笑:“怎么了。”
“师尊。”慕予希水汪汪地看着风宁,断不成完整的句子,“我……”
风宁了然,她笑了笑,揉了揉慕予希的发顶,水流凭空而出,围绕着她细长有力的几根手指,清洗干净:“是师尊不对,没教导你这些。”
手帕擦拭干净残留的水渍,风宁眼神柔软地粘连在面前的人身上,她低声浅语,浅色的瞳孔中布满愉悦的神情。
“师尊。”慕予希感知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而上,向下,在腰身处停留片刻后,压着腰线上的束带,手指绕了两圈,骨节带了些力,将其拉动。
松松垮垮的垂在身上,凉意更甚,慕予希忍不住埋入面前人的怀中,某处的溪流被刺激地泛起淡淡的水花,不紧不慢地涌现着汁液。
脖颈被风宁逼迫地抬起,慕予希被动地抬起头,冷白色的肤色,使得眼尾的那点红润越加明显,像是被欺负的小兽般,湿漉漉的。
风宁呼吸僵滞,指尖绕着柔软的团捏动,采摘最上方的嫣红。
“予希。”风宁平静地唤着慕予希的名字。
语调和那抹嫣红被一同拉长。
风宁喉咙动了动,她垂下眸子,继续唤着面前人的名字:“予希。”
微微上扬的语调,似乎在不解为什么对方会不理会她。
慕予希懵懵懂懂的,反应不及之际,某处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温热,被肆无忌惮地吸取。
“怎么不理我?”风宁含笑地声音似乎响在耳边。
慕予希迷茫地摇着头,手指抠在风宁的肩膀,她哽咽地唤着:“师尊,风宁……”
风宁眼神暗了几分,握住那处流水之地,绕着泉眼打转。热流一波波涌出,又被重新抵住泉眼中。
芳草鲜美,埋藏在泉心内不过几厘米的位置,一处褶皱被找到。
风宁漫无目的地探索着,时不时掠过褶皱。
触电的感觉顺着尾椎骨,一下又一下地刺激着大脑,慕予希眉心轻蹙,褶皱被擦过一次,便会蹙得更紧,过了几秒后,才堪堪松开。而后又被擦过,蹙起,松开,循环往复。
“风宁……”某个时间点,慕予希随着风宁而起伏,她一遍遍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渴求得到回答。
“予希。”风宁嗓音温润如流水,只是现在,被染上了一层别的液体,长腿向上抬起,抵住。
“叫师尊。”风宁含着音节,轻点在褶皱之上,悠悠地按动。
慕予希因风宁的一句话“砰”地炸开,头脑一片空白,身子被高高抛起,再被重重落下,源源不断的热.源覆着其上。
“叫师尊。”风宁在耳边呢喃,不间断地伸缩,每一次都清晰而深刻地点在那处。
淳淳流水不断,与启宁殿前的溪流交织在一起,绘制成一幅动人的山水画。
“师、尊。”风宁不厌其烦地教着仿若不会说话的人,指腹捏过被慕予希紧咬的唇,她轻笑,“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咬东西。”
“别把自己咬疼了。”风宁不动声色地将慕予希的下唇从她的牙齿下解救下来。
“不要……”慕予希难以启齿。
风宁眉梢上扬,她空闲的手温柔地抚上慕予希的眼睛,拨开被汗水浸湿的碎发。
“喜欢吗?”风宁问。
“喜欢……”慕予希。
“打算什么时候去选果苗?”风宁转移了话题,手指浅浅地搅动波涛。
被热气蒸红了面容,慕予希老实回答:“过几日。”
“有想种几棵吗?”风宁又问。
“一颗就够了。”慕予希意识稍稍回拢,她将注意力从别处转到风宁的问题上,想要以此减少窜上大脑,不断涌现的“快乐”。
可面前的人怎么会如她的意,趁着她心思被转移,不在这的间隙,原本缓慢地动作猝然加快,毫不留情地碾过略显波折的地方。
“嗯……”慕予希闷哼一声,眼尾沾染了泪痕,湿湿地黏住几根睫毛,含着哭腔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师……尊,师尊,慢点……”
慕予希忽视了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东西。不仅刺激着她,更刺激着面前的人。
瞬间的腾空感,她和风宁位置调转,跌入一片柔软中,身前被阴影笼罩,压住。
视线模糊中,她看见风宁快速地抽动腰身的束带,按着她的肩膀,贴了上来,滚烫与柔软交织。
慕予希脆弱的神经线崩断,朦胧中,那里先是被轻柔轻缓地磨动,而后,加快了速率。
流水潺潺之际,慕予希回抱住风宁,配合着上下。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似乎静止了,紧闭的门窗昏暗一片。
躺着的两人相拥着缓解疲惫,风宁捏了捏慕予希侧脸的软肉,怜惜地碰了喷对方的唇,询问:“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慕予希紧蹙的眉头松开,她细细体会过后,翻了个身,钻入风宁怀中:“有点涨。”
“嗯?”风宁。
“进去的时候有点涨。”慕予希耳廓通红,脸部的热量还没降下去,她不好意思却又好奇地,“你……太多了。”
风宁顿了顿,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歉意地:“抱歉。”
“没关系。”慕予希连忙抬头,她舔了下唇,弱弱地回答,“我很喜欢,师尊很温柔。”
风宁弯唇,灵力晃动,施展了个净身术,将两人身上黏黏的液体拭去。
细长手指将慕予希半垂的衣衫穿好,束带系好,而后收拾自己。
“师尊。”慕予希勾住风宁的衣摆。
“怎么了?”风宁越发浅声,“休息会,我去给你做点汤补补。”
“我不要。”慕予希拒绝,她红着脸,“我不喝。”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风宁牵住慕予希拉着她衣摆的手,暖声道,“补补水分。”
“腾”的一下,慕予希的脸更红了,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出,她低低地:“好。”
风宁眼神软了又软,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小方桌,一开始的茶水被喝完了,她借着灵力快速将水煮沸,而后又使其变凉。
捏着水杯,风宁坐回床边,唇碰了下水杯中的液体,确定温度合适后,单手搂住慕予希的后背,握着水杯抵在慕予希唇边,哄着:“喝点。”
被喂着喝下一些,干哑的嗓子好了许多,慕予希懒懒地靠在风宁怀中,养神。
刚才的运动太剧烈了,她分明已经累得不行了,可风宁却像是一点都不知道累为何物,不耐其烦地蹭着她。
回忆让本就跳动飞快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明日我和你一同摘灵苗,好不好?”风宁轻声询问。
“好。”慕予希点头。
“那我明日让时亦送一棵灵苗过来。”风宁声音淡淡的,她补充,“宗门山脚下的那种,你喜欢的。”
“好。”慕予希应声。
缓解了好长时间,慕予希的体力才慢慢恢复,她从风宁怀中挣脱出来。
风宁望着她。
盯着女人好看的五官,慕予希勾了勾唇,学着风宁之前的样子,伸出一只手垫在对方的下巴处,手指勾动了几下。
风宁怔愣了下,好笑地纵容对方的行为。
“风宁。”慕予希。
风宁眼尾挑动,无声询问。
“没事就是叫叫你。”慕予希笑。
“好。”风宁。
夜色渐沉,新一轮的流水声响起,慕予希平躺在床上,握着女人的肩头,一次次地被顶撞而出,又被风宁拉着回来。
手上的水渍长久未能干涸。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身份调转。
“师尊教你的,可都学会了。”风宁眼角含笑。
“师尊教导的,弟子自当认真学习。”慕予希跟着笑了,“师尊检查一番便知。”
不可否认,慕予希的学习天赋真的好极了,无论是阵法,还是剑法上的修为,亦或是,现在正在检验的,都学的极好。
体内的灵力转运,温热包裹,慕予希支撑身子,在风宁身上,展示着刚才所学……
夜晚总是漫长而缠.绵的,露水滴落在花叶上,顺着蜿蜒的路线,滴下……
*
启宁殿开启的结界在第二次清晨解开,紧闭的殿门在同一时间被打开。
慕予希满是得意的跟在风宁身后,老实的模样让风宁气消,昨夜将她翻来覆去折腾的人,怎么反倒像是被她欺负了的。
坐于凉亭,风宁一早就给时亦传音,让她将灵苗送来,眼下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慕予希乖巧地坐在风宁身边:“师尊,我去给你拿点糕点吃。”
“不用。”风宁扫了她一眼,昨晚这人亦是累坏了,她不愿过多折腾,“坐着吧。”
“好。”慕予希应了声。
不多时,从殿门外走进一人。
是时亦。
慕予希无端紧张了几分,她下意识地看向风宁。
风宁面容平静,不带丝毫波动,搭在石桌上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时亦。”
时亦瞧见坐在凉亭处的两人,越过白玉石桥,穿梭而过,颇为无奈地耸了下肩:“一株灵苗,你让我亲自送来。”
“有何不可。”风宁掀起眼皮。
时亦:“……”
“你要这个做什么?”时亦看了眼灵田处,好奇,“不打算种灵药了?改种果苗了?”
“另外开垦,与灵药不冲突。”风宁顿了下,继续道,“况且,灵田内如今也没有种植灵药,就算种灵苗,也无可厚非。”
“……”时亦,“暴殄天物。”
慕予希抿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灵田内所蕴含的灵力,无疑是最适合各种灵药的,如今被风宁说的仿若不值一文,倒真有几分暴殄天物的样子。
“喏。”时亦没有过多争辩这些,她将准备的果苗从炼化的空间中取出,放于风宁面前的石桌上,疑惑,“昨日我见启宁殿结界开启,发生了什么事吗?”
“咳咳。”慕予希没忍住,干咳两声。
回过神时,只见风宁和时亦的视线皆是落在她身上。
正要解释的时候,风宁已然开口:“昨日教导了予希点别的,恐人打扰,误了效果,便打开了。”
“哦。”时亦了然。
慕予希嘴角抽了抽,但转念一想,风宁说得也没错,昨晚的确教了她一些不宜多说的内容。
将灵苗送到后,时亦没有过多停留,她知晓留给风宁和慕予希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不想过多打扰。
时亦走后,风宁偏过头,好以整暇地看向慕予希,像是在诉说一件平常的小事般:“昨晚师尊教你的,学的很好。”
“……多谢师尊夸赞。”慕予希。
风宁垂下眼睑,站起身,拿过石桌上的树苗,视线在启宁殿前的空地处扫过,选择合适的位置。
启宁殿前本就有棵大树,枝繁叶茂,灵苗种在那肯定不合适,灵田附近也不行,会过多吸收灵田内的养分,筛筛选选,美观而又不影响其余植被的地方,只剩下白玉石桥边两米,溪流前侧的位置。
“就在这吧。”风宁指了下。
慕予希自然不会有意见,她从灵田边上拿过小铲子,在风宁选择的位置挖动,松土。
但铲子过小,一次只能挖出一点土。
慕予希若有所思地想了下,干脆直接用灵力挖出一个合适的坑洞。
身边,风宁注视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不舍与心疼。
“师尊,挖好坑了。”慕予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打起精神和风宁汇报。
“嗯。”风宁收敛神色,将灵苗递了过去。
慕予希单手接过,在风宁想要松手的时候,她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坚定:“师尊,一起种。”
风宁指骨绷得紧紧的,停顿片刻,她应了声:“好。”
四只白皙的手同时握住灵苗,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坑洞中。慕予希估摸着深度差不多后,她蹲下身,扬起头:“师尊,我埋土。”
风宁点头。
灵苗根部被掩埋,加固。
“可以了。”慕予希起身拍了拍手,欣慰地望着这株由两人共同摘种而成的果树,“待到结果之日,我便将第一枚果实送到师尊手中。”
慕予希暗含深意。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风宁柔声提醒,“不可用你的血液加速灵树的成长。”
“我知道的。”慕予希应答。
风宁端正的五官浮现笑容,她抬起手,调动边上溪流中的水,浇灌在灵树的根部。
灵田内的灵药也被重新摘种上,慕予希又拾起了中断数年的给灵田松土浇灌的责任。
“师尊,这些灵药会长的很好。”慕予希保证。
风宁自然相信:“一定会的。”
时间悄然流逝,日头再次落下,距离三日之期更近了一步。
两人似乎都没有被这个时间影响,继续着平常的小事,又似乎都被逐渐逼近的时间影响,更加寸步不愿分离。
书房内,一张张宣纸上写满了文字,大多。是风宁的名字。
慕予希手拿毛笔,落下“宁”字的最后一个笔画,随后,她放下毛笔,看向在一旁磨墨的人,寻求夸奖地:“师尊,你看我的书房比之以前如何?”
“很好。”风宁认真看了眼,给出评价,“但应该是多年不练,有点生疏了。”
慕予希“嘿嘿”一笑,在外的几年间,她很少接触到这些,练习也少,自然会有些退步了。
“为师日后教你。”风宁意有所指。
她还有很多笔账,没来得及和慕予希清算,如今时日不多,她暂且先放下,等到日后,再一并讨回。
风宁食指和中指并拢,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好。”慕予希重重点头。
是夜,风宁克制地从慕予希身体中抽出,将人搂在怀中,摸着湿润的发丝:“睡吧。”
这两日太多次了,慕予希也累狠了,没过多久便沉沉地入睡了。
风宁凝视着慕予希,一遍遍地描摹着对方睡梦中的容颜,不断加深记忆中的印象,她轻缓地拉起慕予希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晚安,好梦。”
睡梦中的人,呢喃了声,含糊的调子,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轻柔地拉开搭在腰身的手,风宁宠溺而又不舍地落下一吻。
她起身,趁着浓重的夜色,出了启宁殿,直奔朝神殿而去。
在那里,时亦等候多时。
“阿宁。”时亦忧愁地望着款款走来的人,嘴唇蠕动,没了白日送灵苗的轻松,她沉闷地望着一脸平淡的风宁,“要不,算了吧。”
“那群弟子……”时亦止住话头,舌尖抵住上颚。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
无论是她,还是风宁,都被身份束缚着。
“他们已经受了百年的苦。”风宁陈述事实,“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此次前往异界,不仅能让那群弟子回归,也能探查到异族的动向以及若霜的真实目的。”风宁淡淡道,“而且,还能修补护界屏障,一举三得,对于上界来说,并不亏。”
“那你呢?”时亦忍不住出声。
“我可以回来的。”风宁道。
既然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但至少,还可以回到上界,还可以见到慕予希,这就够了,不是吗?
届时,她便不问世事,陪着慕予希。
“越神宗会在屏障处接应你。”时亦道,“确保你能从异界脱身。”
“时亦。”风宁道,“谢了。”
“是我应该感谢你。”时亦苦涩道。
风宁为越神宗付出了太多,太多。
风宁摇摇头。
“还有一日。”时亦揉动额头,“当年,便不该对若霜产生怜悯之心。”
“当年异族和上界的关系也不像如今这般。”风宁补充,“已经发生的事,再后悔也无用了。”
“时候不早了。”风宁望了眼外面的天色,“我先回启宁殿了……”
她还能再陪慕予希一日。
“好。”时亦。
乘着夜色,风宁重新折返启宁殿。
殿内,慕予希坐在床面上,双手环抱着并拢的双腿,眼神空洞地望着身边不知何时空了的位置。
偌大的启宁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不是还有一日吗?慕予希心头绞痛,风宁怎么不见了。
床榻上似乎还残留着两人交缠时的气息,在此刻更加令人心酸不已。
风宁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幕。
慕予希毫无生机地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先前睡着的地方,清泪悬挂在眼眶中,生生刺在风宁的心上。
“予希。”风宁哑着嗓子,快步走过去,将人圈在怀中。
被熟悉的声调和气息包裹,慕予希迷茫地抬起头,泪花闪烁,鼻头更加酸涩,扑进风宁的怀中:“师尊,师尊。”
“别哭。”风宁安抚,“师尊不该偷偷离开的。”
“师尊,抱紧我。”慕予希。
风宁将她圈在怀中。
“乖,你太累了,好好休息。”风宁道。
“我醒了,师尊就走了。”慕予希小声。
“不会的。”风宁指腹擦过溢出的泪水,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敲在慕予希的耳中,“予希不知道,我怎么能走呢?”
眼眶酸涨的厉害,有那么瞬间,风宁想要彻底放弃所有的责任,找一处安静地,无人打扰的地界,和慕予希好好地生活。
可是她不能,她做不到,亦无法过心中的那道坎。
“我会回来的,等等我,予希。”风宁在心中一遍遍的重复,额头轻碰慕予希的脸颊,又怕打扰她的休息,很快便又退了回来。
风宁就这般抱着慕予希,整整一夜。而她,亦是看了慕予希一夜。
清晨,慕予希从睡梦中清醒,甫一睁开眼,便与一双满是情意,又含着隐隐眷恋的眸子相对。
似是没想到慕予希会在这个时候醒来,风宁慢了半拍才弯下眉眼,打招呼:“早安,睡得好吗?”
慕予希瞳孔在眼眶中转动几圈,意识慢慢清醒,她跟着弯下眉眼:“早安,睡得很好。”
从风宁怀中出来,简单的洗漱过后,慕予希带着风宁来到启宁殿前的灵田,给刚种上不久的灵药松土,浇水。
然后再去白玉石桥边,给那株幼苗浇水。
最后一日,反倒平淡了许多,两人重复着过往的一切,在凉亭处喝茶赏景,在空地前练剑起舞,再去书房,风宁握着慕予希的手,在宣纸上写下两人的名字。
偏殿内,慕予希指间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思索良久后,落在棋盘上。
风宁看了她一眼,白色棋子紧随其后,形成包裹趋势,将黑子围在其中。
指间的黑子久久落不下,慕予希食指弯曲,点在唇上:“我刚刚那颗棋子下错了。”
“嗯,然后呢?”风宁反问。
“……”慕予希,“我要重下。”
“落子无悔。”风宁笑道。
慕予希上齿刮了下唇,无奈地放下黑子:“不下了,我又输了。”
“会赢的。”风宁道,“灵树结果之后。”
慕予希身子僵硬,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最后一日过去了。
“师尊。”慕予希急忙站起。
风宁慢条斯理地看向她,忍住流露的不舍:“你答应师尊,会等师尊回来的。”
第七十三章
护界屏障处通火通明,驱散了寂寥的黑夜。慕予希望着一米外,一袭浅蓝色衣衫的女人,某处钝钝的疼。
在来之前,她被风宁特意叮嘱,不可出现离她过近,以免出现什么不测。是以,她无法和风宁并肩而站。
在她身后,洛兮单手搭在她肩膀上,无形中形成一道枷锁,制止她往风宁身前靠去。
再往后,是一群被压制住灵力的异族人,被越神宗的弟子控制住。
时亦看了眼天色,屏障外的黑色逐渐升腾起光点,光亮不断朝着她们逼近。
“来了。”时亦道。
风宁神色平和,她半转过身子,望向不远处一直看向她的慕予希,弯唇安抚,传音道:“启宁殿前的那株灵苗,就要麻烦你照顾了,师尊期待它结果的那日。”
慕予希怔愣一瞬,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风宁转过头去,敛住眉眼中的最后一丝笑意,淡漠地看向护界屏障已然出现的异族小队,以及在他们最前方,颜容绝美的若霜。
“阿宁,性命要紧,修补护界屏障的前提是,你能安然从若霜手中出来。”时亦叮嘱。
“我自有分寸。”风宁薄唇轻启,“我给你的那几张符纸收好,那里蕴含着我的本源灵力,我会以此来传递消息。”
身处不同的界面,便无法正常传音,只能通过别的手段。风宁炼制了数张传音的符纸,在里面注入她的本源灵力,冰属性灵力。以此来穿透护界屏障的阻隔。
只是这种符纸存在弊端,时亦能听见风宁通过符纸传过来的话,但却无法回复。
“好。”时亦应答。
“帮我照顾好她。”风宁上前一步,迎着满是笑意站在屏障另一端的若霜,对着时亦传音,“辛苦你了。”
时亦回音:“我会的。”
细长手指抬起,按在屏障上的同时,另一端的若霜亦是抬起手指,点在屏障上。两道水波纹从屏障内外荡漾开来。
紧接着,两道同样强大的灵力从内外注入护界屏障内,本就极其不稳定的屏障发出剧烈的震动。
肉眼可见的,一道裂纹贯穿内外,随着时间的流逝,裂纹慢慢扩大,最后,形成两米高,一米宽的,可自由穿行的空洞。
时亦歪了下头,身后的越神宗弟子纷纷摆出将要作战的姿态,防止若霜突然发难。
“宁。”若霜温柔地笑着,她扫了眼防备的越神宗弟子,拍了拍手,一位位百年前就被关押的,上界无人可知的越神宗弟子和其他势力的人被异族人架了出来。
无一例外,皆无清醒之人,全部都是昏迷的姿态。
“我兑现了承诺。”若霜示意,“该你了,宁。”
风宁冷冽的眉眼掠过一排排昏迷的人,灵识探入他们的体内,确定这些人还活着,以及异族并未在他们身上动什么手脚后,灵力卷动这群人,将其一个个从异界带回上界。
若霜含笑地看着,并无阻拦。
“宁不是不守承诺的人。”若霜注视着面前的人道。
风宁从始至终不曾分给她半分眼神。
“时亦。”待到将人都接回来后,风宁唤了声时亦的名字。
后者了然,让越神宗的弟子放了这些异族人。
不约而同的,两方都没有选择立刻解开这些人体内的灵力束缚。
视线在一众昏迷的越神宗弟子身上滑过,风宁心里某块一直压着的巨石被卸下。
“宁。”若霜的声音再度响起,她莹莹地望着风宁。
风宁终于将视线落到她的身上,清冷的面容上看不清一丝表情,她迈步。
“师尊。”灵海内,传来熟悉的音调。
是慕予希的声音。
风宁脚步微顿,长而翘的睫毛颤动,在下眼睑带出一小片浅薄的阴影。
“注意安全。”迟缓了两秒,慕予希补上后面一句话。
“好。”风宁应答,穿过护界屏障。
踏入异界之地,风宁转身,细长手指按住屏障,掌心灵力不断涌动。时亦同样上前,带动灵力,压在护界屏障上。
屏障重新蔓延而出,将这方空洞堵住。
趁着片刻的功夫,风宁再度望向慕予希。
四目相对之际,慕予希听见心口破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身边的师姐按住,不让她多动分毫。
“师尊。”她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在一片黑暗中,她看见风宁的身影逐渐消散,以及护界屏障不断凝实,彻底阻隔了视线。
“师尊。”再也控制不住的,慕予希失神而出。
洛兮松开了她,任由女人朝着风宁原先在的地方跑去,只是,她怎么可能在内外无强大灵力瞬间注入,产生波纹的时候,穿过这道阻隔的屏障。
“慕予希。”时亦于心不忍,她放缓了音调,隐忍地开口,“跟本宗回去。”
慕予希不动,她茫然地站在那,像是被遗失的小动物,再无人愿意带她回家。
棕黑色的瞳孔中见不到焦距。
时亦抿住唇,左右慕予希也无法改变什么,在这多待会,也无足轻重。在慕予希身上留下一道灵力后,她前往另一边,探查这群昏迷的弟子的情况。
先将其他势力的人认出,然后通知各方势力前往越神宗山脚等待。
在探查到其中一人时,时亦眉心松动,脚步明显慢了许多。
这人赫然是越凝的姐姐。
时亦迟疑了下,让人直接将面前昏迷的人送回自由贸易点,其余自由贸易点的人,则是让越凝自己派人过来带走。
“师姐,言师姐……”耳边嘈杂地响起洛兮急切地呼唤声,时亦虚起眼眸,半晌后,抬步而去。
“宗主,你救救师姐。”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洛兮泪眼朦胧中看见时亦走进的步伐,她急切地拉住时亦的衣袖,恳求,“救救言师姐。”
“不用担心,只是昏迷。”时亦探查过后道,“带回宗门,让丹法堂的人治疗这些弟子,告诉他们,他们体内的灵力束缚,切勿解开。”
长久被封锁了灵力,没有适应的冒然解开,只会损害他们的身体。
“是。”越神宗弟子。
慕予希定定地站在那,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指尖蜷缩,她闭上了眼,让混乱的思绪和疼痛不已的心有休息的机会。
可一闭上眼,风宁的身影便越发的清晰,就连轮廓线都明显无比。
“师尊。”慕予希最后低喃一声。
将昏迷的弟子安排好后,时亦侧身观察慕予希的神情,想着该说点什么安慰。可当目光再度看过去的时候,女人面上的悲痛不知何时被掩盖。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女人抬起头来,泛着淡淡绯红的眼尾上扬了下。
“宗主。”慕予希隔着一段距离。
“我们现在回宗门吗?”慕予希问。
时亦愣了下,她应:“是。”
“好。”慕予希微微颔首,召唤出混元剑,朝着越神宗的方向御剑而行。
“这么快就调养好了吗?”时亦诧异的同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凭她对慕予希的了解,面对风宁的离去,她怎么可能这么快消化好。
但根据她留在慕予希身上的灵力来看,对方前往的方向的确是越神宗。
慕予希的确不可能这么快消化好情绪,呼啸的风从脸颊擦过,卷起散乱的发丝,将眼眶中未出的泪水风干。
她紧握着双拳,脑海里循环往复的放映着她和风宁这三日的点点滴滴,女人说话时的音调和语气凝聚在大脑中。
进入启宁殿的地界,混元剑缓缓下降,自半空中一跃而下。
混元剑化为一抹流光,钻入慕予希的灵海中。
启宁殿前,白玉石桥边上,那株刚种下没几日的灵苗随风舞动,彰显着明媚的生机。
“只要灵果结出,师尊就会回来。”慕予希快步跑过去,白皙的手腕伸出,灵力化为锋利的刀片。
“不准使用血液帮助灵苗成长。”想到风宁的话语,慕予希停住了割开手腕,灌溉鲜血的动作。
“对啊,不能使用这种方式。”慕予希无力地勾起唇角,枯坐在灵苗旁边,周身弥漫着孤寂的气息,她低垂着头。
“风宁,风宁……”细碎的呢喃声淹没在唇齿间。
*
异界,风宁面容冷然,面对身侧温婉不断的声音不做理睬,欣长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无限拉长。
异界的月亮,不及上界的温暖,能够让风宁驻足观赏。
分明是同一轮月亮,可给人的感觉却不相同。
不知不觉间,风宁被带着走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前。高耸入云的殿门将人衬托的无比渺小。
跟在若霜身侧的异族人中走出两位,合力将殿门推开,然后,隐没在黑暗中。
风宁半垂眼眸,从进入异界后,她的灵识便向四周蔓延而去,寻找一条最为隐蔽的离开路线。
这里距离护界屏障太近了,近到风宁怀疑若霜还存有别的目的。
“宁,”若霜笑意盈盈地回眸,浅淡的紫色瞳孔中漾起风宁的面容,她似有感叹,又似有怀念地伸出手,“在想什么?”
风宁不语。
“宁有什么想知道,直接问我便好。”若霜温柔如水,不介意风宁的冷漠,“何须用灵识探查,白白耗费了灵力。”
风宁古井无波的眸子抬起。
“许久未曾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你只想着探查这一方天地吗?”若霜靠在高大的殿门上,眉眼中有过淡淡的失落,她浅浅地将耳边碎发移至而后。
风宁依旧不语。
似乎早已习惯风宁的冷淡,若霜自顾自地勾起唇角,她叹息一声,向后倒退:“此地不过是处中转站,并非我们所去的目的地,别白费力气了。”
风宁凝视着遥远的天际,铺天盖地的灵力不避讳地收回,搅得空气颤动。
若霜眸光暗淡,她止住后退的步子,静静地描摹风宁的身形。
异界的风格外凉,许久以后,若霜旁若无人地紧了紧怀抱,轻喃:“天凉了,宁。”
身后,一名异族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宁身后,抬手就要推去。
下一秒,一直未动的人掌心猝然出现一柄长剑,剑未出鞘,擦过腰身,重重朝身后抵去。
那名异族人反应不及,剑鞘震得一连后退数米才堪堪停住步子。
风宁神情不变地收回剑,视线不知停留在何地。
“怎么回事。”若霜含笑地声音再度传出,只是那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无端让人心生寒意,“宁,怎么不动了。”
风宁迈步,跟着进入前,从指尖,扔出一抹浅蓝色的光点,印刻在地面,连接着她的灵海,告知她此地的方位。
如若霜所言,此地不过是处中转站,踏入宫殿的门,另一端,是一团浓郁的巨大紫色光团。
若霜随意在光团内点动几下,她眯起眼睛,确定好方位后,转过身,看向自进入异界后,一句话未说的人,轻声道:“知你今日回来,我特地准备了些酒水。”
穿过紫色光团,强烈的失重感传来,风宁再次扔出一抹浅蓝色灵力。
视线中白了几秒。
可见性再次恢复,风宁眉心微微蹙起,不适应地眨了几下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和花香,她食指弯曲,抵在鼻息间。
一张由特质晶石打造而成的桌子摆放在一片蜿蜒的道路中央,两侧,异界特有的花朵生机勃勃地开放。
若霜早已坐下,单手支撑着下巴,晶亮的眸子落在站着的人身上,记忆中的景象重叠,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百年前,她也曾这般看着风宁,而那人亦是如现在这般,伫立着。
唯数不同的,大概是风宁当初看她的眼神,不似这般冷得可怕。
小巧的酒壶捏在掌心,若霜抬手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推到另一边。
见她不动,若霜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她温声:“宁,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生疏吗?”
“听说你收了个徒弟,是那位先天圣体,混沌灵力的拥有者吗?”若霜端起两支酒杯,朝着风宁而去,而后,她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风宁不接。
“宁,你知道我为何会在你还没进入异界之前,就将那群人给放了?”若霜浅声询问,“相信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若霜故意停了下来,将酒杯再次递给风宁,继续道:“你说,百年的关押,我能否策反一些人,为我所用。”
“听说你收了个小徒弟,是那日和你一同御剑前来的人?”若霜问。
“你很看重那位徒弟吧。”若霜盯着风宁的眼睛,“说来,我对她也好奇地很。”
第七十四章
泠泠如流水的声音在寂寥的夜色中格外动听,晃动着酒杯中清澈的液体,若霜感概地低头浅笑,流转的眼波中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捏在两指中的酒杯被抬起,她仰起头,一饮而尽。递到风宁身前的手没有收回,固执地等待风宁接着那杯酒香四溢的液体。
清明的月倒映在杯中,随着若霜不经意间的晃动而出现波动。
在若霜提及慕予希时,风宁瞳孔深处不自觉地流出一丝杀意,悠长的目光终是落在若霜递过来的酒杯上。
“宁,我们数百年的交情了。”含着微弱的酒气,若霜低喃。
她和风宁幼年相识,那时异界和上界关系还不像现在这般剑拔弩张,护界屏障也不是为了防范他们的。无数异族人穿过那层透明屏障,与上界人相熟。
彼时,尚且年幼的风宁还未完全接任越神宗的职位,时常出宗历练,其中一次,她不慎被卷入一处远古遗迹的争夺中。
各方修士汇聚,利益面前,谁会在意谁的身份,刀剑无眼,就算伤到了又能如何,都是争夺宝物,难免有失手伤人的时候。
而风宁和若霜第一次相遇,便是在若霜刚找到一瓶高品质丹药的时候,被一群人包围在中央。
即使面对的是一位小女孩,那群人亦是毫不手软,对着若霜攻击而去。
风宁目不斜视地立于一侧,不趁人之危,也不插手多管。
凭借着高强的实力和傍身的宝物,若霜一次次打退了围攻的人,勉强逃脱了包围她的人。
可当与异族人汇合的时候,早已被同是异族首领位继承人收买的同族人升出了杀人夺物的想法。
那时若霜对同族人并不防备,更何况她身份高贵,怎么也料不到这群平日里面对她毕恭毕敬的人,会突然下杀手。
当凌厉的剑气擦过脖颈而过,划出一道长条口子的时候,若霜才发觉到不对劲,可对抗其他势力的人时,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她实在无暇顾及面前提着刀向她走来的同族人。
“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若霜稍显稚嫩的音调吓不到一群大人。
为首的人轻笑一声:“若霜殿下在争夺灵丹时,不幸被其他势力围攻,我等赶到之时,已为时晚矣。”
“殿下,你觉得这个理由如何?主会不会相信。”中年男子嗤笑一声,把玩着锋利的刀刃,冰冷的刀面上映着男子贪婪的面容,“届时,灵丹是我们的,大殿下也会厚赏我们。”
若霜心底发寒,忍着体内灵力不支的情况,强壮镇定地与这群人谈判:“你们要灵丹,给你们便是。我大哥许你们的,我亦可以双倍于你们。”
听闻此言,异族中有动摇着,可却被为首的中年男子摇头拒绝,他在若霜身边数年,自然知晓若霜睚眦必报的性子:“殿下说笑了,知道我们投靠了大殿下的你,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说罢,眼神示意周围人行动。
而风宁第二次出现便是在此时,长剑横立,挡在了若霜面前。
事后,在将这群人异族人灵力封印,交由若霜自己处决后,风宁抱着剑就要走时,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叫住。
“你为什么要救我。”若霜问。
这人在一开始她被包围的时候并未出手,反倒是在这个时候出手了,若非认出了风宁身上越神宗的服饰,若霜还在怀疑是否是她大哥或者是其他几位首领继承候选人使得诡计。
“见不得背叛者罢了。”小小的人抱着比自己矮一点的长剑,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
若霜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愤怒的情绪消散,她没有当着风宁的面处决这群背叛者,不想吓到这个小鬼大的家伙。而是选择放入炼化的空间中,准备日后慢慢折磨。
风宁说完便离开了,而若霜,对这人升出几分玩弄的心思,跟了上去,甚至主动分了一半的灵丹给风宁,结果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
若霜对风宁越发好奇,跟着风宁在遗迹中行走,凡事她先看见的宝物,风宁一概不插手,后续也不多问。
再后来,出了遗迹,若霜主动和风宁交友,可是风宁仅仅是看了她一眼,转身,漠然离开。
再后来,又在一次历练中相遇,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对风宁的性子也了解一二,知晓这人外在的冷漠后,便不再强求这人搭理她,自顾自地说着。
随着一次次历练的“偶遇”,风宁也不再排斥若霜的跟随,有时还会关心一二。
两人无形中,建立了友谊。那时,异族人和上界人关系好的很多,结为道侣的也很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若霜发现自己对风宁存在了不一样的心思,她竟渴望和风宁建立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
长久的相处,让她表露了真实想法。
褪去幼时青涩的风宁,眉眼中已经可以窥探到如今的冷然。她清冷的话语打散了若霜的妄想。
“我不会喜欢人,亦不会和人结为道侣。”
若霜失落之余,不免庆幸,这样也好,谁都不可能得到风宁。
可那日在护界屏障处,姗姗来迟的风宁望向和她一同而来的女人时,眼底蓄及的温柔和缱绻是她数百年的光阴中,从未见过的。
她的人告诉她,那人便是风宁收的小徒弟,是五年前从献祭阵法中逃生的人。
若霜唇角勾动,迷离地望着风宁:“数百年的交情,不值得你和我喝一杯吗?”
浅蓝色的衣衫抬起,风宁接过那杯酒,灵力浸入酒内,探查。
“宁是怕我在酒水中加点什么吗?”若霜施施然一笑,坐回石凳上,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握着,半抬起,“毫无信任可言?”
“你有信誉可言吗?”风宁进入异界后的第一句话就直直地戳进了若霜的心窝。
后者明显怔愣了下。
风宁抿了口酒水,的确是百年前她极为喜欢的,入口醇香,唇齿间裹着淡淡的酒味。
“百年前,在你离开上界时,本尊曾问你,是否会入侵上界,那时,你是如何回答本尊的?”风宁淡淡地问。
百年前,因为异族肆无忌惮地挤压上界人民的生存空间,而选择有控制地接纳进入的异族,却不想,这点让异族人极为不满。渐渐的,双方友好的关系逐渐破灭。
若霜身为异族领导层面的人,为了保证安全,自然不能停留在上界了。临走时,风宁便问了若霜,是否会入侵上界。
那时,若霜信誓旦旦地说:“不会。”
可不足一年,异族大规模入侵,而领头之人,赫然便是若霜。
护界屏障也因为异族离开时做的手脚,而越发不稳。
若霜被问住,她惨然一笑,指尖蜷缩,摩挲着外表雕刻着精致纹路的酒杯,指腹移动中,她道:“我的确食言于你了。”
“可……”她想问自己辩解两句。
“本尊不想纠结于此,过往之事,也无意探究,你与本尊之间,阵营不同,理念不同,亦不会有所交情。”风宁无意知晓若霜的苦衷,身不由己的事多了,上界的伤亡不可忽视。
不是所有的事,只一句解释,就能得到原谅。
风宁再度想到了慕予希,她心阵阵的发酸,发疼。她对慕予希做的事也不可原谅,好在,她的予希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本尊不后悔当初救你,只后悔,识人不清。”风宁放在酒杯,声线不带起伏。
若霜身子僵硬,之前下肚的那杯酒水带来的昏沉浅浅地涌上,她突然觉得如今的风宁,比百年前的,要更加冷漠。
不止是外表,还有内在。
可分明,她对那位小徒弟,却是那么的温柔平和,仅仅只是窥视到的一角就足以让她羡慕,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私底下,风宁会如何对待那人。
酒水一杯杯下肚,风更凉了。若霜笑了笑,她端起酒杯,碰了下对面被放下后就不曾举起的酒杯:“宁,你也食言于我了,不是吗?”
“你说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若霜单手捏着酒杯,随意地摇动,另一只空闲的手,手肘抵在石桌上,手掌抵在下巴处,“我竟然连你什么时候收了徒弟都不知晓。”
“风宁,我和你幼时相识,我们认识了快千年,快千年。这么久的时间,你就没有哪一刻,对我有过一丝丝的爱恋之心吗?”若霜求问。
“无。”风宁言简意赅,单个字节在若霜话语落下的同时接过。
“呵,”若霜轻笑,“这般嫌弃吗?”她站起身,绕过半个石桌,缓步朝着风宁而去。
“宁,我喜欢你有错吗?你为何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我?”在距一尺之近时,若霜停下步子,弯下腰,混着喝醉后的沙哑:“宁,我哪里比你的那个徒弟差,她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她给不了的,我还是可以给你。”
“只要你想,”若霜带着蛊惑地凑近,“我都可以给你。”
风宁别过头,避开温热不断的呼吸,她憎恶地眯起眼睛,掌心中,泛着寒气的长剑脱离剑鞘而出,直直地隔在她和若霜中间。
“你,怎么配和她比。”风宁拉开两人的距离。
若霜神情恍惚,她看着把柄曾经保护过她的剑,如今再次对准了她。
“配不配,不是宁说了算。”若霜似乎恢复了神智,她就着风宁刚才坐过的地方,巧笑嫣然,语气中隐含着期待,“宁也不用担心,你会看见她的。”
若霜盯着风宁的眼睛,笃定重复:“你会看见她的,就在异界。”
迎着风宁压过来的灵力,若霜抬手抵挡,提醒:“宁,别忘了,这里是我的主场,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怎么敢就这样让你进入异界,还不封印你的灵力。”
“让我猜猜,你的那位徒弟,此刻应该在越神宗内,为你伤心呢吧。”若霜食指顶住唇心,绕有意味地,“我会让你们师徒见面的。”
风宁冷冷地望着她。
她已然拜托时亦照顾好慕予希,绝不允许慕予希踏出越神宗半步,就算若霜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进入越神宗内抓人。更何况,启宁殿还存有她留下的结界。
“不用担心,我不会去上界找她,我会让她主动踏入异界的。”若霜似笑非笑地望着风宁。
“若霜,你敢。”风宁不确定若霜话语的真实性。
“宁,不是我敢不敢,而是……你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若霜语调温和,她看着风宁的眼神中,依旧混合着情,“只可惜,我不能提醒你。”
“宁,我会等你来求我,留你小徒弟一命。”
*
一晃数日过去,启宁殿前,慕予希过往的师姐们来来往往,却都被阻隔在殿前的结界外,无法踏入半步。
对于来看她的师姐们,慕予希一概谢过,却从未与她们见过。
她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宫殿,专注于灵田内灵药的长势,尤其是溪流前,白玉石桥旁的那株灵苗,她时时刻刻关注着生长的趋势。
无数次,她想用自己的血液灌溉,却又在无数次遏制了这个念头。不能使用任何手段,她只能寄希望于悉心照顾,让它更快结果。
可谁都知晓,一株果苗能够长成结果,需要数年的时间,有的甚至需要十数年的时间。
慕予希枯坐于凉亭的石凳上,石桌上的那壶茶水不知是第几次凉了,然后被重新加热,再度变凉。
手中捏着的,是最后一日,她和风宁下棋时,对方最后下的那颗棋子。莹白色的棋子将她的手衬托的更加骨感苍白。
脖颈处的青筋凸出,突突地跳着。
这几日,时亦忙着宗门事务以及和其他势力交谈异族送回的这批昏迷者,通知他们将人领回去的同时,加大对护界屏障的搜索。
她隔一日便回前来启宁殿,查看慕予希的状况。或许是料到有这一日,风宁布置下的结界,时亦可以自由通过。
每次时亦和慕予希见面时,后者都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和她打招呼,招待她。可时亦分明能看见,慕予希毫无生机的眸子。
又是一次前往启宁殿,时亦叹息一声,踏入启宁殿的正大门,刚进入没走几步,便看见蹲在白玉石桥边,守着灵苗的慕予希。
她没有掩盖自己到来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慕予希习以为常地回过头来,待看清时亦后,她客套而又疏离地扯了下唇角:“宗主。”
时亦“嗯”了声,喊她的名字:“慕予希。”
慕予希起身:“宗主,我去为你泡杯茶。”
“不用。”时亦制止慕予希的动作,她道,“本宗过会便走了。”
她环顾周围,衷心地:“启宁殿被你照看得很好。”
慕予希僵滞片刻,又似乎是在思考时亦的话,慢半拍才道:“师尊回来看见,会开心的。”
蓦然被提及,时亦唯恐慕予希会忧思过度,她薄唇轻启,迎和:“会的。”
“宗主,你说师尊真的会在灵苗结果那日回来吗?”慕予希突然问。
时亦看了眼那株在风中摇曳的灵苗:“阿宁重来不会骗人。”
“我也觉得。”慕予希眼角弯弯,更有动力了,“师尊重来不会骗人。”
时亦苦涩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时亦感知到炼化的空间内,有一张符纸发生剧烈震动,正要说得话哽在了嗓子中,她神色一变,连忙取出。
是风宁临走时,留给她的。
“时亦,不要让予希踏出启宁殿半步,除你之外的任何人,亦不可踏入启宁殿。”风宁的声音透过遥远的天际,飘渺地传递过来的。
仅仅只有两句话,说得急切。
慕予希沉寂的眸子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时,顷刻间亮了起来,她惊喜地望着声音的来源地,快步跑到时亦边上,不受控制地强过时亦手中的符纸,大喊:“师尊,师尊……”
可任由她如何喊叫,符纸中都没有声音传递过来。
时亦舔了下唇,不忍心地告知慕予希事实:“慕予希,这张符纸只能听见阿宁传来的话,这边的声音无法传递过去。”
“宗主,师尊是不是出事了。”慕予希茫然无措地攥着手中泛黄的符纸,她慌张地问,“师尊从来没有这么急切地说过话,是不是在异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若霜伤害了师尊,不行,我要去异界,我现在就要去。”
慕予希说着,快速转身,召唤出混元剑,就要御剑而出。
“慕予希。”时亦厉声唤住这人,“阿宁说得话你没听见吗?你不许踏出启宁殿半步。”
慕予希动作顿住,一方面是师尊的安危,另一方面是师尊的命令。
不过半秒的时间,她就拿定了注意,违抗师命。就算以后风宁生她的气,她也无所畏惧,只要能看见师尊,和师尊在一起就好。
“你去有什么用?让阿宁再分神保护你吗?”时亦难得说了重话,“还有,你以为护界屏障说过就过的吗?不要义气用事。”
慕予希的心凉了下来。
是啊,她去有什么用?给师尊增加压力,让师尊费心费神吗?可是,她好怕,好怕再也看不到风宁了。
“师尊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慕予希失神落魄地问。
她怎么可以这么无用。
时亦偏过头,目光落在灵田上的几株灵药上:“不会的,无人可以伤到阿宁。”
“是吗?”慕予希。
“是。”时亦道,她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慕予希,“若霜也不会伤害阿宁的。”
慕予希对于风宁和若霜之间的事情并不了解,只是听过很多人提到过,可,谁能肯定,人不会变。若霜会不会对风宁下手。
每到夜晚,慕予希连眼睛都不敢闭上,一旦闭上,就是刺目的红。
“换个方面想,或许是阿宁发现了什么。而且,至少阿宁现在没事。”时亦道。
慕予希愣愣地点头。
是啊,师尊还能通过符纸传音,一定不会有事。慕予希冷静下来。
她深呼一口气,为刚才的失礼和时亦道歉。
时亦摇摇头,以示没事。
时亦又停留了会,因还有宗门事务处理,便没有停留多久,确定慕予希无事后,她离开了启宁殿。
启宁殿内,再次只剩下慕予希一个人。
她平稳住思绪,为风宁祈祷平安。
灵田内种植的灵药今日还没有松土浇水,慕予希抹过眼角的湿润,调整好心绪,缓而慢地走过去,弯下腰,捡起林甜甜边上的小铲子,松土,去溪流边接水,浇水。
日子一日日的过去,慕予希麻木地重复着每日的生活,自从那日风宁传了一次音后,便没了声息。
直到十数日之后,时亦携带着满身的疲劳,再度进入启宁殿内。
“慕予希,阿宁又传音了。”时亦刚进入,就对着正在发呆的人道。
慕予希瞬间清醒。
时亦在手指在半空中勾画着:“我将阿宁的传音用灵力捕捉了。”
慕予希喉咙滚动,等待着。
最后一笔落下,时亦放下手,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次,语速和风宁以往说话速度一般。
内容不多。
“时亦,告诉慕予希,我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我会找寻机会修补阵法。”风宁。
内容不多,却让慕予希悬着的心放了些。
“阿宁报平安了。”时亦道。
慕予希眼眶红润,用力点了点头。
此后,专心照顾灵苗和等待风宁的传音成了慕予希生活中的两大主要事情。平日里,她还会练习阵法的绘制和剑法上的修炼。
希望能在风宁修补护界屏障的时候,尽一份力。
她将风宁传过来的声音融合,每当思念至极的时候,便听一遍,一日下来,能听上百遍。
说话的语调和内容早已印刻在心底,可慕予希仍旧放着。
一晃,距离风宁进入异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护界屏障处,越神宗的弟子们日日夜夜的守着。而异族人送回的那批昏迷的弟子也都醒了。
他们体内的灵力封印陆续解除。
可在这百年间,他们被长时间关押在一个地方,竟无法提供多少有用的情报。
时亦料到会是这个情况。
这一日,启宁殿的结界突然震动了几下,不明显,但一直位于殿内的慕予希敏锐地捕捉到了。
结界由风宁的灵力构建而成,莫不是师尊出现什么问题了。
慕予希指骨紧绷,牙齿咬得生疼。
与此同时,她灵海内的混沌灵力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上下起伏,顺着四肢百骸流动,在每一根经脉上游走。位于灵海内的混元剑像是感知到什么,跟着晃动起来。
混沌灵力自动从她的身体钻出,朝着护界屏障的方向飞去。
慕予希大惊失色。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白茫茫的画面,在这片什么也看不见的画面中,有细微的游动的气流。
慕予希认出那是混沌灵力。
然而,不等她多想,在混沌灵力中,出现一抹淡淡的浅蓝色气流,释放出的寒气让她的额头一片冰凉。
仅一瞬,慕予希便意识到,这是风宁灵海内的情况。
为何,师尊的灵海会浮现在她的头脑中。
浅蓝色的灵力在乳白色的灵气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被大片的白色淹没。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熟悉而又克制的闷哼声。
是师尊的。慕予希瞳孔紧缩。
莫不是师尊出事了。
慕予希心跳如雷。
她想要立刻去寻找时亦,告知这件事。可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秒,不待她反应,体内的混沌灵力蔓延,将她包裹住,带着她朝护界屏障而去。
第七十五章
启宁殿的结界在慕予希穿过的片刻之后轰然倒塌,碎成点点星光,融入慕予希周身的灵力中。
异动惊到了正在处理宗门事务的时亦,灵力自她的体内冲出,女人的身形化为一道流光,紧随在慕予希身后。
可无论时亦如何,都赶不上慕予希的速度,她惊异地望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人:“慕予希。”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慕予希的实力她是了解的,完全不可能比她的速度还要快。
时亦按下混乱的心,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慕予希前往的地方是护界屏障处,单凭慕予希,完全不可能打得开护界屏障。
心稍稍放下了些。
可当她慢一步出现在护界屏障处的时候,并未看见慕予希的身影。
“宗主。”一旁巡查的越神宗弟子看见她,恭敬地行礼。
时亦转身,平复呼吸:“可曾发觉什么异常。”
“并未。”越神宗弟子道,“只是……”他欲言又止。
时亦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有一道极快的光团穿过了护界屏障。我不确定是否看错。”那名弟子迟疑道。
那光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仅仅只是一道残影便消失不见,他不确定是否是眼花,看错了。但时亦问了,他便说了。
“穿越了护界屏障。”时亦眼神变化。
不等多言,时亦快步走到护界屏障处,手掌按在上方,心中翻滚起滔天巨浪。
慕予希怎么可能穿得过护界屏障。
如今,慕予希抵达异界,若是再落入异族人手中,时亦不敢想象后果。
只是,慕予希为何会突然前往异界,莫非是若霜使用了什么手段,逼迫慕予希过去。
还是说,是风宁出事了。
时亦向来温润的脸色不断变化着,细长五指紧握成拳,重重垂在护界屏障上。
炼化的空间内,一张传音符震动起来。时亦抬手拿出,风宁清润的嗓音流出。
“予希已然来到异族,本尊会寻找时机修补护界屏障,无法预计具体时间。”
风宁竟然这么快便知晓了慕予希前往异界之事,莫非是风宁让慕予希过去的?
时亦想不明白,又因为传音符的局限性,无法询问风宁,只得按下各种猜测,对着周围站着的一众弟子道:“日日守在这,护界屏障一旦有异动,立刻通知本宗。”
“是。”弟子道。
*
异界内,风宁面若寒霜地看着面前的人,修长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坐在椅子上的若霜覆盖。
半空中的画面随着若霜手掌的合拢而缓慢闭合,女人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宁,如我所言,我会让你那位小徒弟主动过来。”
风宁瞳孔深处颤动,余光瞥见画卷的最后,是进入异界后就昏迷的慕予希被几名等待多时的异族人架起。
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妖冶好闻的香气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周身,若霜笑得明媚,她接过一侧随侍递过来的茶杯。
温热的气流随着茶盖掀起,蒸腾而出,模糊了人的视线。
“一炷香的时间,”若霜抿了口茶水,指腹摩挲着杯身上的花纹,望着气质越发冷厉的风宁,眉眼中漾起细微的喜悦,“你便可以见到她了。”
风宁压着不断上涌的杀意:“本尊忽视了什么。”
那日,若霜对她说,她忽视了极为重要的一点,可任由她如何思索,都未尝想到。再加上,这段时日,若霜并未做出什么,她只能将之归结于若霜的随口之言。
可就在刚刚,在若霜展现出的画卷中,她看见了直直穿过护界屏障的慕予希,许久未动的心一下子悬起。
那瞬间,惊恐充斥,她却只能强装镇定地将画卷展现出的画面看完。
“宁,你那位小徒弟体内的混沌灵力应该是护界屏障当年散出的吧。而你体内的混沌灵力,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想必是你从你那位徒弟体内提取调和的。”
眼见慕予希已然进入异界,若霜没了隐瞒的必要,她张扬地倚靠在身后的圆桌上,软和的音调落下风宁耳中:“一体同源的牵引力,我只需在护界屏障处略微施加了力,再让你体内的混沌灵力出现不正常的波动。”
“以你那位小徒弟的实力,应当无法抗拒这股牵引力。”若霜慢悠悠地诉说着,“而她和护界屏障契合度那么高,护界屏障也不可能阻挡她的进入。”
“宁,明白了吗?”若霜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她缓过劲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歉意地笑了笑,低声,“我忘了,说不定越神宗乃至整个上界都不知道混沌灵力还有如此强的牵引力吧。”
风宁隐匿在宽大袖袍内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嵌入掌心也没有发觉。
这件事她的确不知道,这么多年,她研究的最多的无外乎是如何修补护界屏障,如何让慕予希活着从献祭阵法中出来。
至于所谓的混沌灵力的牵引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手背上青紫色的经脉凸起,指甲在掌心映出四个小小的月牙形,舌尖抵在上颚,风宁脊背绷得紧紧的。
“其实,这也是在我族找寻破碎护界屏障的过程,无意中发现的。”若霜轻轻地揉动太阳穴,她妄想进一步看到风宁破碎的表情,继续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徒弟主动进入异界,不过还是宁,让我用了最简单的一种。”
说话间,若霜直起腰身,向前缓而慢地踏出一步,上挑的眼睛勾动人心,直直地道:“宁,想好如何修补护界屏障了吗?”
她从风宁进入异界,察觉到对方体内的混沌灵力后,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陪着风宁慢慢玩。
只是,在这数十天里,对方竟然脸一个好脸色都不曾给她,甚至就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若霜的耐心几近耗尽,风宁不愿流露过多的表情,那她就逼着对方,看那张清冷淡然的面容,出现支离破碎的表情。
于是,她选择在今日,让手下人震动护界屏障内的混沌灵力,使其出现异常的同时,她以强硬的手段,强行调动风宁体内的混沌灵力,以此为引,带动那位徒弟体内的混沌。
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慕予希体内的混沌灵力因为是本源,便会不受控制地将其带到另一端,风宁所在的位置。
“宁,既然都说了这些,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你所不知道的事。”若霜歪过头,绝美的五官更加张扬动人,“一旦你动用体内的混沌灵力修补护界屏障,你的那位徒弟,身为本源,你猜,她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该不会以为,吸取了她的混沌之力,就能代替她了吧。”若霜嗤笑,“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话落,一只浸润着凉意的手握住若霜的脖颈,风宁面无表情地收缩掌心的力度,冷冽的眼仿佛能在若霜身上盯出一个个空洞。
对于若霜后面说的这点,她心知肚明,自然也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但她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让面前的人知道。
接近千年的时光,她对若霜还是有点了解的。
周围的异族护卫见此情景,纷纷围了过来,将风宁围在中央,防备地望着她。
“宁,我是不是说过,这里是我的主场。”若霜丝毫不惧,她单手抬起,搭在风宁握着她脖颈的手背上,窒息感让她的面上的红润褪去些。
指尖轻点在风宁的手背感,强烈的电流带动下,一股酥麻感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风宁顷刻间失了力度。
若霜漫不经心地闷咳两声,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开。她从风宁的掌心中挣脱而出,后退半步,感知到逐渐靠近的气息,轻笑:“急什么,马上就能见到你徒弟了?不开心吗?”
“若霜,本尊会亲手杀了你。”手臂上的酥麻感逐渐散去,风宁甩动衣袖,有意激若霜以此来保全慕予希的安全。
若霜眼神颤动,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当真绝情。
她知道风宁因为百年前她带领异族入侵上界的事恨着她,可当初,她还未接任首领之位,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熟悉的气息传来,风宁神色微变,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着从天际御剑而来的一群人,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浅蓝色的灵力探出,直直地将慕予希包裹,卷入怀中。
那群异族人防范不及,只能看着风宁将慕予希带走,连忙下剑,跪倒在若霜面前,恳求原谅。
若霜唇边的笑意彻底收敛。
风宁小心翼翼地将慕予希护在身后,指尖点在慕予希的额间,灵力灌入,探查对方的身体是否受到损伤。
她太过于旁若无人了,完完全全不将若霜放在眼中。
喂下慕予希一颗丹药后,风宁将人扶起,正要将慕予希放入炼化的空间中时,一道浓郁的紫色灵力从她身边擦过,带着无尽的能力,轰然撞击在她身后百米外的墙壁上,将其击碎。
风宁这才堪堪分出眼神给半抬起手臂,眼睑垂落的人。
“宁。”若霜单字成音,“选择在你,亦在我。”
风宁喉咙滚动,长而翘的睫毛闪动,怀中的人眼皮跳动,时刻又要转醒的迹象。
一时间双方都安静了下来。
若霜在等待风宁的回答,而风宁不知在想些什么,浅色的瞳孔中虚无不聚焦。
怀中人悠悠转醒。
慕予希神智混乱,好半晌意识才完全收拢。视线中出现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慕予希瞳仁滞住。
“师尊。”她不可置信地喊出,怀疑是一场梦境,眨一下眼,风宁就会再度消息。
“嗯。”风宁的失神被拉回,她轻轻“嗯”了声,暖声回应,“师尊在。”
“师尊。”慕予希再度唤了声,她抬手触碰风宁的眉眼,指尖触及微凉的肌肤,才确定这一切的真实,“师尊……”
她重复不断。
风宁亦是一遍遍的应着。
不远处的若霜脸色沉了下来,百年来,谁敢这般不将她放在眼中。对待风宁,她已经极大地容忍了,可面对她的那位小徒弟,她显然没了那么好的耐心。
拉长了尾音带着点点阴冷的上扬:“宁。”
慕予希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并未越神宗的地界,她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仅一眼,便认出了刚才说话的人是若霜。
昏迷前的记忆涌现,她被混沌灵力带到了此地。
风宁垂下手臂,拉住慕予希的手掌,十指相握间,她已然做好了决定,她用灵力传音至时亦手中的传音符:“今日修补护界屏障,在屏障外接应。”
慕予希的到来无形中加快了修补护界屏障的进度,风宁不能再拖了,以免若霜伤到慕予希。
诚如若霜所言,这里是她的主场。一直拖下去,风宁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将慕予希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心底涌现一片荒凉,她终究是将慕予希牵扯进来了。
慕予希回握住风宁的手,她偏头看向女人绝美的侧颜,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若霜。”她听见师尊在喊另一人的名字。
若霜体内灵力涌动,紫色灵力萦绕在周身,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两人,更多的是慕予希。她挑出一抹不算是笑的笑容:“宁,想好了吗?”
“什么?”慕予希心中一紧。
“想好了。”风宁拇指安抚性地捏住慕予希的手背,她放低了声音,只用慕予希能听见的声音道,“师尊送你出去。”
身为修炼者,若霜自然也能听清这句没有传音,而是直接说出来的话。
唇边的笑容凝固住,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风宁。
“本尊已经说了,本尊会亲手杀了你。”风宁浅色瞳孔中流转着淡蓝色的灵力,她发出了自进入异界后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细长手指抬起,一柄散发着寒气的长剑从掌心凝结而出。
她不可能屈服于若霜,若霜也不可能放过慕予希。
风宁心中有了计较,五指握紧长剑,直直地抬起:“本尊念在你留着越神宗那群弟子性命的面上,本不打算与你鱼死网破的,但你非要将本尊在意的人牵扯进来。”
风宁面无表情地勾动进入此地前留下的两枚灵点,隔着遥远的距离,将其带动,确定方位。
慕予希召唤出了混元剑,和风宁并肩而站,混沌灵力涌出,在两米高的空中快速绘制一座座阵法,用以帮助风宁分担压力。
若霜舌尖快速舔过口腔,她死死盯着风宁:“宁,没有鱼死网破。”
紫色灵力涌出,一时间,躲藏在暗处的异族人纷纷涌现,朝着风宁和慕予希围攻而去。
“我原计划的确是直接杀了你的小徒弟,这样,你在上界也就没有牵挂的人,也可安心留在异界。”若霜招手,示意手下拿下两人,“反正你因百年前的事恨我,我不介意让你再恨一点,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不会伤你,也不会杀你的那位小徒弟。”若霜望着交战的人,泛着寒意的长剑每次挥动都能带动空气的震动,“我会用她,来让你妥协,服从我。”
慕予希手指勾连不断,她被风宁拉着,边打边退,异族的进攻过于猛烈,人数众多,光是车轮战就能拖垮她们。
慕予希不敢停止,她多构建一座阵法,便能多缓解一分风宁的压力。
手臂近乎麻木,可眼前的异族仍旧有许多,慕予希心跳如鼓,重重地撞击着胸膛。
“予希,握紧我的手。”灵海内传来的风宁的声音。
慕予希隐约猜到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一座九级阵法从她手中构建而出,紧随其后,风宁也构建了一座九级阵法。
一座攻击,一座防御,风宁长剑刺出,凌厉的剑气混杂在两座阵法中,齐齐朝着异族人飞去。
风宁快速转身,朝着灵点的方向飞去,她无法使用异界的中转站,传不过去,只能凭着灵力,横跨这段距离。
若霜面色阴沉地扫过那两座大阵,点了一个名字:“你带人追她们,留下几个人破解这两座阵法,剩下的人,与我一同进入中转站,去护界屏障处等着。”
“是。”异族人。
“宁,你和你的徒弟,都逃不掉的。”若霜危险地眯起眼眸,志在必得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身后的异族人追赶的太紧,再加之这里的主场优势,风宁一时半会无法将这群人甩掉。身后没有感知到若霜的气息,心知对方大概率在护界屏障处等她。
风宁额角突突地跳,灵海内的灵力不断被抽调而出,她转头望向慕予希。
发现女人正好也在看她。
“怕吗?”风宁问。
“不怕,想和师尊在一起。”慕予希勾唇。
风宁笑了笑,掩饰眼神中的悲哀,她状似轻松地道:“等会就到护界屏障处了,时亦应该在那等我们呢。”
慕予希满怀希望:“嗯。”
风宁敛住神色,趁慕予希构建灵力阻拦异族人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炼化的空间内取出几枚丹药,一股脑的塞入口中,强行将灵力提升,拔高。
巨大的刺激让她的灵海剧烈的疼痛起来,蓬勃的灵力四处撞击,在寻找一个发泄口。
前方,若霜带领的人挡在护界屏障前,而另一端,是时亦带着的越神宗弟子。
他们无法穿过护界屏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风宁和慕予希被若霜带领的人包围。
“宁,结束吧。”若霜扫过风宁浅色衣衫上浸润的红色,有心停手。
慕予希咽了下嗓子,停下逃离的步子,她才发觉风宁胳膊上一片鲜红。
“师尊。”慕予希心疼地蹙起眉。
“无碍。”风宁安抚。
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在安抚慕予希的情绪:“别怕,师尊在这。”
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风宁吐出一口浊气,等待丹药彻底发出功效,将灵力再度强行拔高一瞬。
长剑直指若霜的面门,风宁意识有些恍惚,她握着慕予希的手越发用力。灵力注入长剑中,她传音给慕予希:“师尊送你出去。”
慕予希想问一句“那你呢?一起出去吗?”
可已经来不及了,席卷着强大灵力的一剑劈下,一瞬间,天地失色。
护界屏障剧烈颤动,在另一端的越神宗弟子都感知到了那一剑所带来的死亡威胁。
时亦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瞳孔圆睁,瞬间意识到风宁在做什么。
她哀伤地闭上了眼。
慕予希只觉得手臂一阵阵的酸疼,裹挟的灵力有一丝顺着两人紧握的手传递到了她的手臂上。
风宁大口呼着气,灵海处传来的疼痛近乎麻痹,她只能凭着感觉,一次次地挥动长剑,构建阵法,将守在护界屏障前的异族人逼退。
长剑染血,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往下滴落,风宁眉眼染上几滴血液,清冷中增添了几分妖艳。
浅色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被染成了红色,长发飞扬,被一根水属性发簪束缚着,才不至于完全散落。
碎发连着液体黏在脸上,风宁神色平静地带着慕予希一步步地靠近护界屏障。
越神宗弟子聚集在屏障处,痛苦地望着这一幕。
时亦紧咬着牙根,保持冷静,准备好等会配合风宁。
风宁那一剑的威力,足以斩杀大半围攻过来的人,还有部分在若霜的庇护下受了轻伤。
望着手腕上的伤,若霜阴翳地抬起头,看向蒙在烟尘中的风宁和慕予希,她手掌翻飞,不再手下留情。
丹药的药效还在发挥,灵海内始终汇聚着充沛的灵力,风宁压着舌根,咽下口中的铁锈味,回挡着若霜的攻击。
慕予希体内的混沌灵力几乎抽调过半,绘制出的阵法等级在逐渐减小,由一开始的九级阵法,到后来的八级阵法,再到现在的七级阵法。
“师尊。”慕予希。
“我在。”风宁温柔地回应。
慕予希安心了,她继续构建阵法,没能注意到风宁体内灵力的不正常。
“予希,护界屏障要在异界这方修补,效果才会更好。”风宁托举着手中的阵法,“所以师尊那日才会选择进入异界。”
“我知道的,师尊。”慕予希知晓这些,“我陪师尊一同修补。”
她原先还自责无法帮师尊分忧。
“予希,师尊一直很后悔那日送你进入献祭阵法内。”风宁声音沙哑,她一边抵挡连续不断的伤害,一边道,“因为我,你受了太多伤害,师尊真的很对不起你。”
“师尊。”慕予希意识到不对,她摇头,“我早已不怪你了,等我们出去再说。”
风宁舔了下血染的红唇,自顾自地开口:“师尊在感情上顿悟的太晚了,有很多事想和你做,很多话想和你说。”
“师尊。”慕予希制止她说话“别说了,我们会出去的,我们快到屏障这里了。”
“予希,对不起。”风宁眼里布满血丝,她一遍遍地被慕予希道歉,“真的对不起,没能给你安稳的生活。”
她咽下最后一枚丹药,在若霜惊恐和慕予希心疼茫然的目光中,构建的最后一座九级防御阵法挡在身后,短暂的清静下来。
她扔下泛着寒光染血的长剑,手掌抵在护界屏障上,体内的混沌灵力全然冲出,以风宁本身为媒介,注入护界屏障中。
慕予希跟着调动体内的混沌灵力,触碰在护界屏障上。可出乎意料的,她的手掌竟然直接穿过了屏障,抵达了另一端。
风宁露出一丝笑意,被一直挤压在灵海边缘的冰属性涌出,包裹住慕予希,让她免受同源侵害之苦。
后背被人用推了下,慕予希站立不稳的同时,屏障另一端的时亦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慕予希拉到身前。
“封。”慕予希听见了屏障处传来的声音,她惊恐地转过身,想要再度穿过护界屏障。
可屏障在她被拉回到上界时,被完全封锁了,即使她与护界屏障完全契合,也无法传过去。
恍惚中,她看见风宁对着她歪了下头,冷冽的眉眼融化开来:“予希,启宁殿前的灵苗还未结果。”
第七十六章
护界屏障迸射出刺眼的光芒,照得人眼睁不开。凝实的透明屏障完全将空间分割成两半。
慕予希无心关注这些,她想突破面前的这层防守,抵达另一边。眼眶中的泪花不受控制地溢出,顺着脸颊向下,悬挂在下颚处,在积攒到一定时,坠落而下,在荒芜的地面绽开一朵朵泪花。
“师尊。”慕予希起先是低喃不止,后来声音逐渐放大,直至某个时刻嘶吼而出,“师尊……”
肩膀上,一只手掌落下,安抚性地拍了拍。
被模糊了的视线抬起,凭着轮廓认出来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慕予希急切地扯住时亦的胳膊,指着屏障另一边,哀求:“宗主,你救救师尊,求你,救救师尊……”
时亦苦涩地闭上眼,无法回应慕予希的请求。
身后的越神宗弟子此刻亦是伤痛不已,尊上在他们面前,他们却无法救助,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师尊。”慕予希得不到回答,她悲哀地捶打着面前的透明物。
明明是用来保护上界众生的东西,此刻却成为了阻碍她靠近风宁的障碍。
“师尊。”慕予希不间断地喊着。
风宁单手撑着长剑,勉强支撑住身子。整个人像是从血海中打捞出来的,没有一处干净之处。
隔着护界屏障,风宁扯了下唇角,她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慕予希,低声道:“予希,别哭。”
可是声音传不过去,慕予希只能根据风宁的口型猜测对方说了什么。她胡乱的抹除泪水,含着哭腔的声音漾起:“师尊。”
风宁身后的那座防御阵法被持续不断的攻击着,以中心点开始,一道道裂纹朝着四周扩散而出,随时有要崩坏的迹象。
体内的混沌灵力随着屏障的修复所剩无几,灵海内空荡荡,仅存的一丝冰属性灵力游走着,妄想修复这具残破不堪的身躯。
“别怕,没事的。”风宁呼出一口气,她撑着长剑转过身,用为数不多的灵力强行传音给时亦,“帮我捂住予希的眼睛,她会受不了的。”
时亦面色凝重,她看了眼近乎跪倒在地的慕予希,抿住唇,微微弯下腰,想要将人拉起来。
可慕予希丝毫未动,睁大的瞳孔中满是血丝。
绿色的灵力顺着手掌落下,涌入慕予希的身体中,时亦封锁了慕予希的视觉,将屏障内的画面停留在风宁和她对视的那刻。
风宁一定可以从屏障中出来,时亦坚信这一点。所以,她没有选择将慕予希弄晕,或是强制性让她离开。
无论是慕予希还是风宁,都希望第一个拥抱到的人是对方。
时亦按下心念,重新看见护界屏障内发生的。
那座九级阵法随着若霜强有力的一击而破碎,一根根灵线崩塌,化为星星点点的亮光飞向无边的黑暗中。
风宁一袭血色衣衫,手中执着长剑,神情漠然地望向站在异族最前方,满脸阴沉的若霜。
“宁,我是低估你了。”若霜不复初时的柔情,她一步步地朝着生机不断消逝的人走去,“我一开始就不该顾念旧情。”
若霜咬了咬后槽牙,视线在护界屏障上扫过,抬手,一道紫色灵力冲撞而去。
本该轻微晃动的屏障纹丝不动,甚至还将她的灵力吸收了一部分。
护界屏障当真是修复好了。
若霜舌尖抵在上齿,用力划过,带来淡淡的疼痛,她耐着最后一点性子,朝着风宁走去。
看着狼狈不堪的人,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手掌中,灵力凝结成剑,一寸寸的出现在眼前。
若霜抬手握住,笑容诡谲:“非要走到这一步,非要我亲手废了你。宁,何苦给自己找罪受,这屏障,我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若霜。”风宁泡着血水的嗓子含着浓重的沙哑,她望着数米外的人,“本尊说过,会亲手杀了你。”
勉强恢复了些许气力,风宁挺直了腰身,浅色的瞳孔中,平静地如同一滩死水,若非是满身的伤痕以及话说时不稳的声调,任谁都以为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越神宗尊上。
灵力被挤压,风宁提起长剑。
丹药中的最后一丝药效被激发,灵力翻涌间,随之而来的,是灵海从边缘开始一点点破裂,撕心裂骨的疼痛尚不及此。
浅蓝色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动,聚集在风宁握剑的手臂中。
若霜气极反笑,她倒是要看看已经油尽灯枯的人,如何杀她。
挥手间,还活着的异族人朝着风宁包围靠近,一道道紫色的灵力冲天而起,只需若霜一个动作,便会攻向风宁。
用力咬了下舌尖,感知口腔内充盈的血腥味,强行将混乱的意识唤醒,风宁眨动双目,看清眼前的景物。
风宁动了动。
围着的异族人更紧张了,适才风宁那一剑的威力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他们面对眼前这个,恐怕都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人时,仍旧畏惧。
生怕她再来上一剑。
然而,风宁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这些人。
长剑挥动,剑气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这一剑不重,轻飘飘的,轻易就能抵挡了。
“宁,结束了。”若霜眯起眼睛,她下令指令,“活抓。”
包围圈在压缩。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下一秒,风宁的身子腾空而起,一座座九级阵法在半空中显现,明黄色的符纸,不要钱似的从天而降。
阵法轰鸣着运转开来,不断向下坠落,释放出的攻击源源不断打在异族人身上。
身为世间最顶级的阵法师,风宁自不会选择单纯的依靠剑法。她最大的进攻方式,还是依托于阵法和符纸。
“定,落。”风宁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吐出两个字。
顷刻间,阵法运转的速度逐渐加快,不断抽调风宁灵海内的灵力,让本就脆弱的灵海进一步受到严重的损伤。
但风宁早已顾不得这些,看着不得不分出精力共同抵抗这些阵法的若霜,风宁大口喘息着,她长剑扔出的同时,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融入其中一座阵法中。
以身为引,操控着阵法发出更为强大的能力。
若霜双手快速舞动,一次次地抵御阵法带来的攻击。耳边是一位位异族的惨叫声,她低骂一声,调动更多的灵力抵抗这些阵法。
风宁立于主阵中央,阵法吞噬着她的血液,以此来发挥更为强大的能量。
她紧盯着若霜在的方向,手指用力朝下按动,瞬间,所有的阵法短暂的停止了运转,随即,是更为高速的运转。
主阵在风宁的带领下猛地朝若霜撞击而去。
在某个时刻,一开始被扔出的长剑再度归于风宁手中。
“砰。”阵法和若霜释放的灵力撞击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以我血液为祭,破。”长发翻飞,风宁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光芒绽放,将一切映照的白茫茫的。
时亦目眦欲裂,她上前半步,呼吸僵滞,心悬在了嗓子眼。
结果要出来了。时亦指甲嵌入掌心,丝毫没有反应。
“阿宁。”不知过了多久,光芒逐渐散去,眼前所有归于清晰,时亦呆愣地唤了声风宁。
另一端,若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胸口处,一柄长剑贯穿她的身体。
握剑之人,正是风宁。
“本尊说过,”风宁重重喘息,平直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会亲手杀了你。”
生机流逝,若霜哽着嗓子:“宁……”
指骨加力,剑身深入几分,风宁冷冽的眉眼溅上若霜的血:“你不配唤本尊的名。”
“哗。”长剑拔出,带出更多的血液朝着四周喷洒。
若霜睁圆了眼睛,重重倒下。
风宁再未施舍半分眼神。
仰头看了眼还在运转的阵法,风宁璨然一笑,她提着长剑,转过身,越过身侧的异族人,朝着护界屏障而去。
细长手指点在屏障上,风宁扬起灿烂至极的笑容,她眉眼间的冰雪融化,溢出温柔的色调,低喃细语:“予希。”
时亦撤开封印的视觉。
慕予希眼前场景瞬间发生变动。
于一片血海中,风宁昂首立着,她浅笑怡然地注视着慕予希。
“师尊。”像是出窍了的灵魂回归,慕予希重重拍打护界屏障,“师尊……”
时亦伸出手,她回眸看了眼身后被眼前场景震惊的越神宗弟子,道:“与本宗一同,为尊上开辟一条通往上界之路。”
风宁灵海内空荡荡的,已然没了一丝灵力,但由于护界屏障是由她修补的,里面融合了风宁的灵力。
因此,风宁只需与护界屏障建立联系,再由上界这段传递灵力连接便可。但也因此,需要更高强度的灵力,单时亦一人无法做到。
慕予希见状,连忙将手搭在屏障上。
风宁腿阵阵发软,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她凭着求生的意志,硬生生保持着清醒,与屏障建立联系。
与此同时,在时亦的指导下,蓬勃的灵力入住,坚固的屏障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在越神宗众人的注视下,一道可容纳一人通行的空洞打开。
风宁撑着剑,越过,重回上界。
在她越过片刻后,屏障重新关闭,守护着上界这方天地。
“师尊。”慕予希眼眶湿润发烫,她伸手就要去抱风宁。
可不等她上前,心中最后一丝压力褪去的人,软软地朝后倒去,连带着,意识归结为虚无。
“师尊。”慕予希冲过去,抱住风宁下滑的身子,护在怀中。
“慕予希,阿宁受了太重的伤,必须立刻回到越神宗治疗。”时亦严肃地对着慕予希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不能耽误时间。”
“洛兮,丹法堂的弟子通知了吗?”时亦柔和的灵力包裹住风宁和慕予希,带着两人朝越神宗而去。
“已经等候在启宁殿外。”洛兮跟随在时亦身后返回。
守在屏障处的越神宗弟子一同回宗,无人在意屏障内,死伤的异族人。
*
启宁殿内,风宁面容惨白的平躺在主殿内,身边围着一圈丹法堂的弟子。
慕予希守在主殿外双手紧握在一起,神经紧紧绷着,脑海中是风宁浑身是血和满身伤痕的样子。
她想进去照看风宁,却被时亦拦住。
“再等等。”时亦沙哑着嗓音,“不要进入扰乱丹法堂的治疗。”
“宗主,我的血液一定对师尊有用,你让我试试。”慕予希急切道。
她的血液在修复上拥有极强的能力,一定可以为风宁做些什么,她不想在这枯坐着等待,什么都不知道。
那股血色太恐怖了,让她连眼都不敢多眨。
“需要你血液的时候,丹法堂的人会告知。”时亦轻声道,“再等等,阿宁不会出事的。”
“对,师尊不会出事,师尊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慕予希喃喃重复。
时亦别开眼,眼眶涩得生疼。
慕予希不知道,可她却清楚的知道,风宁吞下的那几枚丹药,已经最后强行调动的灵力对她的身体有多大的伤害。
灵海破碎已经是轻的了,若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寄托希望于,一切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主殿的门被打开,一名丹法堂的弟子冲冲走出。
“怎么样了?”慕予希连忙问。
“尊上受伤太严重,我们止住了外伤,内伤还在尽力为之,但情况不容乐观。”那名丹法堂的弟子对慕予希说完后,对时亦道,“宗主,我们需要续灵草,为尊上续上最后一丝灵力。”
时亦闻言,立刻从炼化的空间中取出所有的续灵草:“够吗?”
十几株续灵草握在手中,那名弟子道:“尊上体内毫无灵力波动,我们不敢保证……”尊上日后是否会修为尽毁。
最后一句话那位弟子没有说出,但时亦能猜到对方的意思,她道:“保住阿宁性命,其他的,你们尽力而为。”
“是,宗主。”说完,那名弟子再度进入。
慕予希顺着殿门关闭前的一点缝隙看去,唯有一抹血红色的衣衫。
心无法遏制的疼了起来。
慕予希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无法为风宁分担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而她,只能站在殿外,除了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与月交替不断,主殿的门开开合合,一位位丹法堂的弟子进进出出,轮换着,以保持最高的状态为风宁治疗。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主殿的门有一次打开,丹法堂的弟子带着疲劳,全部走出。
慕予希蹲在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这些人。
时亦双手环抱靠在墙壁上,见他们出来,关切地问:“如何?”
丹法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慕予希心沉了下去。
“宗主。”其中一名丹法堂的弟子出声,“我们尽力了。”
慕予希“噌”的站起身,逼近:“什么意思?”
“我们保住了尊上的性命,但是无法唤醒尊上。”那人解释道,“应当是尊上消耗了太多灵力,身体无法承受。”
“什么意思?”慕予希问。
“什么时候能醒,要看尊上自己。”那名弟子欲言又止,迟疑了会,继续道,“而且,尊上的灵海破碎太过严重,依靠续灵草的药效,勉强滋生出一丝。”
“有推测阿宁什么时候能醒吗?”时亦问。
慕予希紧张地看着那名弟子。
“回宗主的话,我们怀疑……”那名弟子说不出口。
“怀疑什么?”慕予希追问。
“尊上,或许无法醒来。”那名弟子见慕予希脸色不对,补充了句,“但凡事皆有例外,尊上或许过了这段恢复期,便能醒来。”
时亦抿唇,良久后“嗯”了声。
“我能进去了吗?”慕予希颤抖着声线。
“可以。”那名弟子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慕予希手指轻轻搭在殿门上,反倒是不敢进去了,她害怕见到风宁后,会崩溃,会打扰到风宁的休息。
可最后,想见风宁的心战胜了所有,她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进入。
只抬眼,便瞧见了床榻上,心心念念了许多的人。
脆弱的,易碎的,没有生机的。
慕予希捂住唇,止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声,手脚冰冷僵硬地朝着不远处的人慢慢挪动。
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等到走近,更为清楚的看清眼前的人,干涸到哭不出来的眼睛涌出温热的液体,她慢慢蹲下,扶在风宁的床边。
床榻上的人眉目平和,五官精致,像是具假人般,安静地躺在床上。
身上的血衣早已被换成女人向来穿着的浅蓝色衣衫。
慕予希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风宁垂落在床边的手背,脸颊轻轻靠过去,如同风宁轻抚过般,她闭上了眼,低喃地唤:“师尊。”
可面前的人再没有轻声柔和地回应她。
“师尊,你会醒来的,对吗?”慕予希问,“你从来不会失信于我的。”
“师尊,你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慕予希呢喃,“我什么都听你的。”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在风宁手背上。
*
启宁殿又恢复了过往的宁静,慕予希日日陪伴在风宁身边,轻声诉说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师尊,你知道吗?齐灵师姐因为被景祺师姐缠得太狠,直接和宗主说,要出宗历练,景师姐转头也和宗主说要出宗历练。”慕予希续续道。
“结果齐灵师姐又说不出宗了,景师姐紧随起后。几次下来,宗主被她们绕烦了,索性给两人分派了任务。”慕予希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
“还有洛兮师姐,这段时日,天天往言梓师姐那里去。”慕予希眉眼低垂,“言梓师姐被关押在异族百年,身子已经快调理好了。”
“师尊,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醒。”慕予希拉着风宁的手,唇贴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师尊,这段时日,我每天都有给殿前的那株灵苗浇水。”慕予希将话题引了过去,“那灵苗长势极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启宁殿的缘故,长得要比宗门山脚下的要好得多。”
“师尊,到那时,你可就不能再这样睡着了。”慕予希将风宁的手放下,按照以往的习惯,取了一滴血液喂到风宁口中。
在风宁沉睡不醒的这些时日中,慕予希每日都会根据丹法堂弟子的指示,用灵力温养风宁的灵脉,再喂上一滴血液,使得内伤能够早日修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长此以往,循环往复。
又是一日,慕予希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风宁,她把玩着女人细长的手指,眼里的期待神色越发浓重。
“师尊,那株灵苗已经长成了,最快明年就能结果了。”慕予希喜悦的神情在看见风宁闭合的双眼时点点落了下来,像是被抛弃的小兽般,她蹭了蹭女人的手心,“师尊,你都睡了三年了,总该睡足了。”
“你会醒来的,对吗?”慕予希问。
站起身,慕予希身上向前探了些,她微微弯下腰,在风宁唇上快速落下一吻,告知对方自己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师尊,我要去给那株长成的灵树浇水了。”
“好想让它赶紧结果。”慕予希在心里默念。
站在原地,不舍地望着风宁,慕予希眼角弯弯:“等我回来。”
转过身,拉开主殿的殿门,迎着大好的阳光,她走向了那株灵树,拎起一旁的水壶,从溪流中舀了半壶水,缓而慢地浇在树根处。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灵田,慕予希上前,拿起田边的小铲子,给这些药草松松土,浇点水。
做完这些后,慕予希满意地拍了拍手,回到主殿内,陪着昏迷不醒的人。
时间变化不断。
这日,慕予希正在给灵树浇水,不知怎么的,她的预感越发强烈,灵树马上就要结果了。
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她数着日子,暖声提醒床榻上没有反应的人:“师尊,这几日,灵树就要结果了。”
风宁还是没有反应。
慕予希无奈地笑了笑,她捏了捏风宁的手,正要说点什么,灵海内突然响起时亦的传音。
“慕予希,越凝在宗门外,说有要事与你言说。”时亦。
越凝。慕予希眼神动了动,自从离开自由贸易点后,她便再无和越凝有过联系。如今过来,不知所谓何事。碍于在自由贸易点的照顾,慕予希不好不去。
“师尊,我很快就回来。”慕予希离开前道。
站在主殿门前,她回望了眼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殿内合上,在一片寂静无声中,有意识正在回归。
“慕予希。”越凝望着走过来的人。
“越凝。”慕予希礼貌而生疏地唤道,直奔主题,“听宗主说,你有事找我?”
“这么多年一直在照顾家姐,还未曾向越神宗表达感谢。”越凝从空间中掏出两本阵法古籍,“这两本古籍,想着亲自给你送来,郑重点,但一直没时间,耽误了。”
慕予希视线扫过越凝手中的东西,摇头拒绝:“不用这般客气。”
越凝见状,也没再多说,她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感谢越神宗救出她姐姐。
说了几句场面话,目送越凝离开后,慕予希转身回启宁殿。
所有人都好了,唯独她家师尊,不知什么时候苏醒。
心情低落起伏,慕予希踏入启宁殿,进入主殿前,她习惯性地朝着灵树的方向看去。
却不想,视线中,猝然撞入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抬手,采摘着什么。
第七十七章
于无数次在睡梦中见到的场景,慕予希怔愣在原地,心跳在瞬间降低了跳跃的速度。
腿被定在原地,慕予希不敢多一步动作,生怕这不过是一场幻影,风一吹就消散了。手指蜷缩轻颤,唇齿颤动着张合,发出声气音:“师尊。”
视线中,浅蓝色的衣摆随着女人的抬手而轻盈地滑落,露出一小截细嫩到泛着病态的白。似乎是那样东西太过难以摘取,女人身子微微向前了些,另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枝桠。
伴随着树叶晃动摇曳的“沙沙”声,女人终于摘下了想要的东西,几根手指虚虚地握住,缓而慢地转过身。
“予希,”在瞧见呆愣在大殿门前的人时,女人眉梢上扬,唇边扬起淡淡的弧度。她抬起手中的东西,轻柔的声音混入溪水的流动声,“师尊没有食言。”
风宁定定地望着远处失神的慕予希,轻轻歪了下头,含着笑意地:“予希?”
“师尊。”慕予希低喃,泪水顷刻间冲出眼眶,决堤般的留下,她难以自制地朝着风宁跑过去,直直地扑入对方的怀中,“师尊。”
感知着风宁身上熟悉的冷香,她怀念地蹭了蹭,手臂环抱住女人,四溢的泪水浸透了风宁胸前的衣衫,将其颜色加深。
“予希。”风宁温柔地低下头,指腹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灵果,额头碰了碰慕予希的发顶,暖声重复,“不哭。”
慕予希一时半会缓过来心情,她抽泣地在风宁怀中抱了许多,确定眼前并非虚无后,慢慢地从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哭得眼睛都红了。”风宁似轻呢又似叹息,指腹滑过面前人的眼睑,“是师尊不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吗?”
慕予希喉咙哽咽,含着哭腔的调子断断续续的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她缓了缓,待情绪稍稍正常后,才认真道:“没有。”
“那哭什么?”风宁有心逗弄。
慕予希瘪瘪嘴,不语。
风宁勾唇浅笑,她将手中的灵果拿到慕予希身前:“灵树结果了。”
慕予希抬手按在灵果的上方,她喃喃自语:“我走时,还没结果。”
怎么两柱香的功夫,果实就长出来了。
缓和过来后,慕予希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微微仰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半尺之距的女人。
满头乌黑的发丝柔柔地垂落在身后,女人精致的五官如数年前昏倒时一般,美得让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可面容上的苍白和女人举止说话时透出的无力感,让这份美多了几分真实触碰之感。
风宁看起来太过于脆弱的,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她轻而易举地掀翻在地,白到不正常的手腕露出,让人心生怜惜。
慕予希将风宁宽大的袖袍拉下,风宁苏醒的欣喜在转瞬间消失,她关切地拉着对方往殿内走出,担忧:“师尊,你刚醒,我现在通知丹法堂的师姐们过来给你看看,还有宗主,一并通知了。”
风宁被慕予希握着手腕往殿内带,她垂眸扫了眼手中的灵果,无声地弯了下唇。
进入殿内,慕予希正要传音给时亦等人时,却被风宁按住。
“师尊?”慕予希不解地。
“不急着通知她们。”风宁轻声道。
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到底是怎么了。感知着灵海内空荡到只有一丝细微的灵力游动,她平静地坐到正殿内的椅子上,悠然地望着慕予希:“你不想先和师尊说说话吗?”
“我想。”慕予希郑重道,“但我不想因此耽误师尊的治疗。师尊刚醒,身体上是否还有损失,这些都未可知,必须让丹法堂的师姐们看过后,我才放心。”
慕予希说得认真,风宁看了她好一会,才堪堪点头,算是听从了她的建议。
慕予希先一步传音给丹法堂的人,随后再传音给时亦。
不多时,时亦和丹法堂的人便都到了。
慕予希紧张地注视着丹法堂的人给风宁探查身子,不同于第一次,她只能站在殿外等待结果,现今,她已经可以守在风宁的身边,随时听取丹法堂弟子探查结果。
“尊上,宗主。”其中一名丹法堂的弟子在探查完风宁的身子后,朝着两人行礼道,“尊上的恢复情况很好,只是内伤还需继续调理……”
那名弟子刻意停住了,余光掠过不远处的慕予希,她传音给时亦:“宗主,尊上灵海内之余当初我们用续灵草强行延续的灵力。恐怕尊上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无法使用灵力了。”
那名弟子说得委婉,可时亦已然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她“嗯”了声,出言:“内伤该如何调理?”
“尊上的体质特殊,日日温养,辅之以灵药的使用,剩余的,就要看时间了。”那名弟子道。
“好,本宗明白了,你们退下吧。”时亦道。
“是。”丹法堂的众弟子。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慕予希,风宁,时亦三人,场面安静了片刻。
“慕予希。”时亦打破这片刻的平静。
“宗主。”慕予希行礼。
“我有话要同阿宁说。”时亦说得直白。
慕予希迟疑了下,看了眼风宁后,她抿住唇:“弟子先行告退。”
“阿宁。”慕予希离开后,时亦两步走到风宁面前,两根手指搭在女人的手腕上,绿色的灵力注入女人体内,她沉着声,“你灵海空虚……”
“时亦。”风宁抬手打断时亦的话,幽深的目光落在殿外散落的阳光上,清冷的嗓音带着丝丝的哑,“我知道,早已经预料到的结果罢了。”
又何须如此大惊小怪。
时亦语结,她当然知道这个结果,可当真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难以接受。她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的风宁。
“我现在应当连一座普通阵法都无法绘制。”风宁自嘲地勾了下唇。
印证般地,她手指勾连,细微的几乎看不见颜色的微末灵力从指尖留从,勾出半条线后,消失于一片半空中。
“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风宁随意地站起身。
不知是不是起来的太快的缘故,一股眩晕感从大脑蔓延至全身,她手掌下意识扶住椅子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怎么了?”时亦慌忙扶住她。
“没事,应当是睡久了,还有些不适应。”风宁喘息着,保持动作,等那股眩晕感一点点消逝。
“至于修为,灵力什么的,日后重新修炼便是。”风宁不在意地透过木窗凝视站在殿外等待的慕予希,眼底的温柔和期待一同落下,她转头,“我想暂时放弃身上的责任,在启宁殿中,安安静静地疗养。”
时亦神情松怔,半晌后,她点点头:“应该的,护界屏障已经修复好,若霜死亡,异族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现下,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正适合你疗养。”
“谢谢你,时亦。”风宁真心道。
时亦摆摆手,她感概地:“我应该谢你才对,自我们接任以来,所有危险的事都是你挡在前面。现在,能为你提供这方安静,也是应该的。”
“不过,”时亦转折。
风宁看她。
“我只能保证你不被宗门事务打扰。”时亦说出了后半段。
风宁轻笑一声:“自然。”
未来,应该也只有宗门事务需要处理了。
“照顾好身子。”时亦知晓慕予希和风宁好不容易能平静的在一起,两人应当有许多话要说,也就没过多停留,寻了个理由后就离开了。
慕予希在时亦离开后进入殿内。
“予希,过来。”风宁招了招手。
“师尊。”慕予希乖巧上前。
“我昏迷的这些年,辛苦你了。”风宁浅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慕予希的面容,细长手指拉起慕予希的手,握在掌心,“以后,师尊陪你一同去做你想做的事,可好?”
“好。”慕予希扬唇。
殿外阳光温暖,风宁拉着慕予希走到殿前的一片空地,食指在女人掌心勾勾点点了两下:“这些年,可有荒废在阵法和剑法上的修炼?”
“每日各半个时辰,还会练习半个时辰的书法。”慕予希实话实话。
“不错。”风宁由衷夸赞,“以后师尊和你一同修炼。”
她的一切都需重头再来,好在根基还在,倒也不算难。
慕予希欣然应允,可当休息了几日,真正开始修炼的时候,她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若是说前几日,风宁只不过是身体上的虚弱,可如今,竟是连最普通的一级入门阵法都无法构建而出。
她看着风宁一遍遍地调动灵力画出灵线,再看着灵线一遍遍地崩溃,甚至连第二根都无法绘制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慕予希心中大惊。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出那年在护界屏障处发生的一切,当初风宁带着她从那么多异族人的包围中杀出来,又将她安全送回上界。
光是构建的阵法和那斩灭了大半异族人的一剑就足以耗费了风宁全部的灵力,再加上强行调动的灵力,早已将灵海拖垮。
慕予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甚至不敢将悲伤流露,生怕让风宁更加难受。
堂堂越神宗尊上,实力在整个上界首屈一指,如今,却是连引以为傲的阵法都绘制不出。慕予希不敢想,风宁此刻该是多么的悲凉。
她哽住嗓子,别开眼。
“予希。”风宁唤道。
慕予希收拾好心情,像是刚看见般,笑着迎来上去:“师尊。”
笑意不达眼底。
风宁看了会面前的人,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她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慕予希毛茸茸的发顶,轻呢地凑过去:“怎么办,以后需要你来教为师了。”
“师尊。”慕予希急急打断。
却不想,对上风宁含笑的目光。
“师尊没事。”风宁手指下滑,轻缓地点在慕予希的唇上,随后,细长有力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捏住面前人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来。
“时日还长,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了,不是吗?”风宁宽慰,“我们都还在,还在一切。”
慕予希呼吸僵滞一瞬,风宁在不断靠近,近到她能清楚地看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
清淡的冷香萦绕在慕予希鼻尖,她瞳仁轻颤地望着面容放大的人,心底翻涌起滚烫的热流,顺着某个闸口一点点流出,黏.连在一起。
陌生的感觉让她不适应地后退了小半步,又发觉不对,脸颊上染上一层薄红,重新上前,补足那半步。
风宁好笑地望着慕予希的小举动,拇指抵着眼前人的下巴,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女人的下唇,直至最后一次,她食指完全落在下唇不动:“师尊醒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你去哪里了?”
风宁突然的提问打的慕予希猝不及防,她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口腔中含着的热气打在风宁的食指上:“越凝到宗门外,说有事找我。”
“嗯?”风宁唇边的笑意漾开,指腹摩擦着脆弱的软,“她来找你,所以你去了。”
“师尊,我……”慕予希想要辩解。
风宁苍白的面容上浮现的笑容不断扩大,指尖封住慕予希解释的口,自顾自地:“所以,师尊醒了都没看见你。”
“不是的,师尊。”慕予希想解释,可无从解释,她的确因为去见越凝而错过了风宁的苏醒。
“嗯,你说,我听。”风宁好脾气地。
“……”慕予希。
“怎么?无话可说?”风宁。
“嗯。”慕予希气息降了下去,“我错了,师尊,以后不会了。”
“以后?”风宁似乎格外喜欢抓单个字眼。
“没有以后。”慕予希保证。
“这怎么行,别人不远万里过来,越神宗怎可失了待客之道。”风宁眼尾上扬,“师尊不会干扰你这些,但……”
她顿了顿,露出几分伤心:“醒来没看见你,师尊以为你又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
“我不会走的。”慕予希道。
风宁笑出声,垂落在腰侧的空闲手臂揽住慕予希的腰身,食指往慕予希的唇边伸了伸。
慕予希心领神会地。
“去书房。”风宁低声含着哑。
想到等会可能会发生的事,慕予希神色一紧,碍于激动和禁.忌之感,她提醒:“师尊,书房……”
“让师尊看看昏迷的这些年,你的字练得如何了。”带着水渍的手指从温热的唇中抽出,风宁牵住慕予希的四根手指,将人往书房带。
“想看看你的字,有没有变。”风宁道。
话语中不含一丝慕予希以为的意识,后者只当回错了意的同时,有股淡淡的失落蔓延。
宣纸被平铺在床面上,镇纸压住。风宁一手拉住垂落下的宽大袖袍,另一只手捏着一块墨,认真地研磨着。
等墨磨好,风宁放下墨条:“予希,师尊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师尊去做什么?我帮你。”慕予希正要去拿毛笔的手停住。
“不用,很快的,你先准备写。”风宁言语制止慕予希上前,转身出了书房。
慕予希孤独地站在书桌前,从笔架上挑出一支惯常使用的毛笔,等待女人回来。
诚如风宁所言,不过一分钟的时候便重新回到了书房。
“师尊,你去做什么了?”慕予希好奇地问。
风宁并未拿东西进来。
“没什么,可以写了。”风宁快速瞥了眼还残留了些许水渍的手,缓步走到慕予希身后,“就写师尊的名字吧。”
“好。”慕予希没有意见。
毛笔在墨中蘸去,慕予希半弯下腰,另一只手撑在床面上,正要落笔之时,腰间的束带被。扯动了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双骨感修长的手正灵活的勾动着,不消片刻,便将那根绸带取下。
慕予希偏头。
风宁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绸带缠绕在指尖:“可以写了。”
慕予希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下。
温凉传过,慕予希脊背绷紧,沉寂许久的念涌现,但她依旧克制地提醒风宁:“师尊,这里是书房。”
风宁理所应当地“嗯”了声,“不在书房写,你还想在哪写?”
慕予希:“……”
电流延续,传遍四肢百骸,慕予希躬下腰,按在书桌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捏着毛笔的手因长时间未能落下,滴下一团墨渍,炸开一朵绚丽的墨花,向着四周晕染开来。
“为师的名字这么难写吗?”风宁不紧不慢地随着节奏敲点着,分明之前只有过一次,且已经隔了数年,可那处还是那么好找,不过几厘米的位置,就被轻易掌控。
“师……师尊,等会。”慕予希喉咙滚动。
“很快的,等你写完师尊的名字,师尊就停,可好?”风宁笑意盈盈的话语从耳后传来,“当然,要写的让我满意才好。”
“随便画出来的,师尊可不认。”风宁扫过那团黑色的墨点,“整洁性不能忘了。”
“那个墨点,”风宁轻飘飘地按下某个点,继续道,“有点碍眼,换一张吧。”
慕予希咬着唇,忍住直上直下的混乱,她快速将那张被污染的宣纸抽出,深呼吸想要忽视不断涌入的感觉,手指捏住毛笔,落下一笔。
风宁歪头看着。
“师尊,停……停一下。”不知风宁碰到了哪里,一股无力感涌入,慕予希握着毛笔的手都在颤抖,大脑空白一片。
“练了这么多年的字,怎么越练越退步了。”风宁抚着慕予希后背的手从身侧穿过,握住慕予希的手,“师尊带你写一个字。”
颤抖的手被止住,可源源不断的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慕予希动了动。
“别动,小心弄疼了。”风宁握着慕予希的手,带着写下了第一个“风”字。
风宁的书法向来苍劲有力,锋芒毕露,此刻倒是显得有几分收敛,许是其他的事分担了注意力,让她下笔事,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慕予希大口喘息着,薄薄的汗液爬满额头,她第一次觉得毛笔字这么难写,无论如何都写不好。
以往不会犯的错误,今日频繁发生。
扭曲的字迹让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向来对她要求严格的师尊。
可那处一直在干扰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真正静下心来,偏偏始作俑者还不觉得,一味地重复着:“重写。”
压在神经中的最后一根弦几乎断裂,慕予希小腿绷得紧紧的,她恳求:“师尊,够了。”
“嗯?哪里够了?”风宁状似不解,她温声询问,“今日越凝过来,找你有什么事?”
她问的温柔,可动作却是凌厉的。
“……”慕予希舔了舔唇,隐隐站不稳,断断续续的字从口中蹦出,“她……她来感谢……感谢越神宗…….嗯.……救了她姐姐……轻点,师尊。”
“只是这个吗?那她找时亦不就好了。”风宁在褶皱之地打转。
她依旧对这事耿耿于怀。
慕予希神经紊乱,只能凭借感觉:“她……还给我带了…….嗯呜.……两本阵法古籍……”
被用力擦过,点过,按过那处,慕予希抑制不住呜咽声,她这时才意识到风宁根本没打算轻飘飘地放过此事。
泪眼朦胧地,她近乎趴在书桌中,连提起毛笔的力气都没了。
有那么一刹那,慕予希突然想到,师尊刚醒不久,灵海内几乎是空的,还能将其弄成这幅模样,若是等对方恢复好……
头皮一阵发麻。
“启宁殿内,有很多阵法书籍,越神宗的藏书阁内也有很多。”风宁笑得肆意,她垂眸看着迷.离的人,心底悠悠叹息,话语低沉,“找不到你想要的吗?”
“我……没收。”慕予希胸膛贴在冰凉的书桌上。
冷热交替,不断刺激着她。
“这样啊。”风宁满意了,她握着慕予希拿着毛笔的手,带着她将下一个“宁”字写出。
“不错,”风宁欣赏着两张实则由她写出的文字,“为师很满意。”
泡得发白的手指落在宣纸上,湿漉漉地将桌面上的纸浸润。
黏黏的在一起,慕予希眉心蹙起缓解心情,她微睁着眼,身边的女人满足地将毛笔放好。
那几根发白,起褶皱的手指落入眼中,慕予希耳间冒起一层薄红,她驱使着为数不多的灵气,看向别处。
“累吗?”风宁擦拭着几根手指。
“嗯……”慕予希委屈地发出音调,控诉风宁的所作所为,“师尊,你以权谋私。”
“嗯?”风宁不解地看向她,弹了下手中的两张纸,绕有兴趣地反问:“有吗?”
“有。”慕予希肯定的语调在注意到风宁越发危险的眼神时,硬生生加了个语气词,“吧……”
“嗯?”风宁好笑。
“没有。”慕予希这次答的很快,那里还隐隐泛着酸,提醒她发生的混乱,让她不敢乱说话,以免她家师尊又找什么借口,延续刚才的事。
“今日就到这里吧,下次再写。”风宁淡淡地放下写了她名字的两张纸。
“下次?”慕予希大惊。
“怎么?不是每日练习半个时辰书法吗?”注意到慕予希水汪汪的眼睛,风宁心下一软,“正常练习书法。”
“嗯。”慕予希气力不足。
风宁蹲下身子,拿着手帕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你做什么?”慕予希下意识握住风宁的手腕,但当视线触碰到那张苍白脆弱的面孔时,不免觉得过于用力,她卸下几分力度,心疼道,“弄疼你了吗?师尊。”
“没有。”风宁浅浅地摇摇头,挣脱慕予希的手腕,“师尊给你清理一下。”
“然后……再去洗洗。”
第七十八章
自那日书房的荒唐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慕予希对进入书房练字看书都有些许阴影,但诚如风宁之前所言,她并没有再像上次那般在书房做这种事。
手背被人轻轻覆盖,慕予希心无旁骛地注视着桌面上的宣纸。在她身后,风宁面容平和地握着她的手,眉眼低垂:“你的字迹已经很好了,怎么还要我拿着你手练?”
这次是慕予希要求的,风宁从闭关修炼状态中出来,在殿外没看见慕予希,略一思索,就明白对方这个点应当正在书房练字看书。
“师尊好久没带着我练字了,想重新体会下。”慕予希说得轻快,混沌灵力顺着两人相握的地方钻入风宁体内,探查她的身体。
自风宁苏醒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些时日里,风宁除了陪着慕予希,便是重新将灵脉打通,塑造灵海,如今,已经有点起色。灵海内能储存的灵力日益增多,足以支撑四级阵法的构建。
“师尊总是说我的天赋好,可师尊短短两个月就修炼到可以绘制四级阵法的地步。”慕予希虽是这么说,可话语里的高兴是抑制不住的。
师尊要早点恢复才好。
风宁带动笔锋转动,她下巴擦在慕予希半弯着的肩膀上,温声道:“我只是灵海破损导致的修为散尽,灵海修复,修为自然也能慢慢回来。”
只不过,前期还比较简单,四级阵法耗费不了多少灵力,四级以后才是分水岭。想要等灵海完全塑造好,恐怕没有十年的时间,难以达成。
更何况,由于她体质的原因,内伤久久无法恢复,时常的疼痛使得她面色一直不好,看起来略显病态。
慕予希日日用自己的血液喂养,也不见得好转多少。
“师尊,等灵海重新塑造完成,你的内伤能好吗?”慕予希试探性地问了下。
风宁眼皮跳动:“应该吧。”
慕予希轻咬下唇,无端想起了那日书房出去后,风宁帮她擦洗到一半时发生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太过耗费体力,还是怎么的,风宁的身子晃动了几次,若不是慕予希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恐怕就要一头扎进水中。
当时她问风宁,对方说是头突然有些昏,导致没能站稳,让她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于是乎,慕予希将风宁到一旁休息,她自己收拾干净后,探查了一圈风宁的身子后,才勉强放下心来。
“好了。”风宁清脆的话语拉回慕予希游离的思绪。
恭谨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凌厉的字迹是风宁一惯的风格。
“什么时候才能学到师尊的笔法。”慕予希将写上字的宣纸整齐的收好,笑眯眯地恭维道。
风宁扫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保持自己的风格便是最好的。”
“哦。”慕予希若有所思地点头,眼底深处划过狡黠之色,她问,“我觉得我刚进入宗门时的字就很好看,只可惜当时师尊未曾跟我说过这句话,害得我都忘记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字迹了。”
风宁偏头,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梢,清润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玩味,回忆似地打击:“那种字迹,倒是的确应当改变。”
慕予希笑着用风宁刚才的话:“保持自己的风格才是最好的,师尊上一句说的。”
风宁修长有力的指节点在桌面上,指尖上的软肉随着点击的动作而微微向下,与桌面平贴。
清冷的眉目一如初时相见,不同的是,昔日冷得不见半分情,而今,眼底闪着细细密密的暖色。
“话的确是这么说的。”风宁学着慕予希的样子点头,“但,一开始,你的字算不上风格,只能算是……”
风宁顿了顿,袖口摆动,她唇角弯下:“王八画符。”
“……”慕予希。
风宁侧身绕过漆黑的实木书桌,含着溢出的笑意朝着书房外走去。
慕予希也跟着笑了,她拉了下腰间的束带,快步追了上去:“师尊,哪有这么说徒弟的。”
“以前或许没有,日后便有了。”风宁今日心情格外好,话不仅比往日要多,就连玩闹的心思都多了。
慕予希脚步微顿,她余光瞥了眼风宁,若是以前,有人告诉她,风宁还有这一面,她定然是不信的,可现在,就在眼前发生,她只觉得风宁可爱的紧。
当然,她不会将这句话说出来,否则风宁要有说她不守规矩,不尊师重道了。
跟着风宁信步走到殿外的凉亭处,慕予希欣喜地小跑到白玉石桥边,从溪流前,早已长成的灵树上采摘下两枚灵果,反身回到风宁所坐到位置。
“师尊,尝尝。”慕予希殷勤道。
风宁扫眼看向她,手腕抬起,接过。
想到了什么,慕予希正要吃的动作停住,将灵果放置到石桌上,对着端坐一方,有所不解的风宁道:“师尊,今日还没给灵田松土浇水。”
闻言,风宁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长势良好的灵药,“嗯”了声算是回应。
“我等会就来。”慕予希朝着风宁露出清浅的笑容,秀丽的五官舒展开,透露出女孩蓬勃的生机好活力。
风宁搭在灵果上的手指轻颤,睫毛扑闪间,她回应:“好。”
得到应允,慕予希起身穿过白玉石桥,走到另一边的灵田,熟练地捏起灵田边上的小铲子。
凉亭处,风宁凝视着慕予希忙碌的身影,抬手,小口咬下灵果的果肉,含在口中咀嚼,感知四溅的汁水。
灵海内不间断的传来阵阵酥酥麻麻的疼痛,大部分时间都是轻微的,为数不多的时候,钻心刺骨的疼,毫无规矩可言。
就如同此刻般,风宁本就苍白的面容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她抬着的头微微低垂了些,空闲的手揪住胸口处的衣衫,眉心紧紧蹙在一起。
冷汗浮现在额头,但很快被风宁攥在手心的手帕擦去。
灵果表面的果皮被指腹用力按压,凹陷进去。
风宁清冽的眼神越发迷茫,舌尖卷过齿间残留的汁水,稍稍缓解了些。
好在,那种疼痛持续的时间不长。
慕予希忙完松土的活后,又给灵田内的灵草浇水上,随即重新往风宁所在之地去。
她笑盈盈地坐在了风宁对边,边拿石桌上的灵果边道:“灵药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能成熟了。”
有她的血液加持,大大缩短了灵草的生长周期。
话音未落,她猝然发觉风宁与她离开前的区别,神色一紧,慕予希刚坐下的身子又站了起来,大步一卖,快速来到风宁身边:“师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风宁摇头,有心隐瞒:“无碍。”
慕予希不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知晓风宁除了在那种事上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于是乎,她故作委屈巴巴地半蹲下身子,拉过风宁的手往脸颊上贴。
“师尊,你又不告诉我,又隐瞒我。”慕予希轻声控诉,“说好要坦诚相待的。”
见到慕予希这幅乖巧的模样,风宁心软了又软,沉默片刻后,她迟疑道:“灵海有点疼。”
“不过是因为在修复,现在已经不疼了。”风宁垂下眼睑,温柔地抚摸慕予希的脸颊。
慕予希半信半疑:“真的?”问完后,还有些不放心,“让丹法堂的师姐们过来看看吧。”
“不用。”风宁无奈,“正常现象,再过几年就不疼了。”
“几年……”慕予希心尖泛起细密的酸疼。
“很快的。”风宁道。
对于修仙之人,几年的时间,弹指一挥手便过去了。
风宁温和的将慕予希安抚好:“蹲着不累吗?坐会。”
“不累。”慕予希回得很快。
“这么。喜欢蹲着师尊这边?”风宁想要挑起慕予希的情绪。
“嗯。”慕予希点头。
“坐回去。”风宁道。
慕予希缓了下,悄悄地抬眼看向风宁,女人病态的脸上漾着点点宠溺,浅色的瞳孔中只余下她一人。
慕予希的心怦怦直跳,这么久的时间,每当风宁用这种眼神看她的时候,她都会不受控制地沉溺其中,无法挣脱这股无形的束缚。
咽下口水,慕予希低下头,侧脸趴在风宁的大腿上,她侧着脸,咬了口灵果。
随着咀嚼,贴着风宁大腿一侧的脸颊不断的起伏蠕动着。
风宁无奈地笑了,倒也没真的强制慕予希回去坐着。
直到果实吃完,几根手指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许灵果残留的液体后,慕予希才想着起身去洗手。
“师尊。”慕予希晶亮的眸子抬起。
风宁疑惑。
慕予希笑:“灵果好吃吗?”
“还行。”风宁。
“哦~”慕予希拉长了语调。
“好吃。”风宁配合。
“我也觉得。”慕予希长叹一声,她从风宁膝盖上爬起,“洗个手。”
风宁眉心重重一跳。
慕予希没察觉到风宁神情上的变化,她探出大半个身子,用灵力固定身子,双手没入溪流中,任由流水冲干净泛着香甜的果汁。
风宁又咬了口果实,含着,怎么也无法咽下。
“师尊怎么不吃。”慕予希洗完手回来,见风宁没怎么吃几口,她探过半个身子,就着风宁拿着灵果的姿势,咬下一口,细细品味后做出评价,“没问题啊,很甜。”
“我不是很饿。”风宁轻声道,她目光幽深,听着从凉亭两侧穿行而过的潺潺流水声,来了兴致,“予希,构建座阵法给我看看。”
慕予希眨眼:“嗯?”
“八级阵法吧。”风宁道,“想看看这些高等级阵法是什么样的了。”
听闻此言,慕予希压下去的心酸再度涌了上来,自从风宁修为大退后,她便再没有在风宁面前绘制过阵法,将修炼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剑法上。
她忍住鼻尖的酸意:“师尊我还是舞剑给你看吧。”
风宁目光落下慕予希身上,对方身着越神宗传统的宗门服饰,一袭浅色衣衫将慕予希的气质衬托的越发柔软,水汪汪的眼中常伴随星点洒落,让人心生怜爱之心。
猜到慕予希的顾虑,风宁手肘撑着桌面,脊背稍稍向后倾斜了些:“予希,我主修的是阵法。如今我自己无法绘制而出,想看看,门下弟子绘制的如何,可以吗?”
慕予希顿了下,片刻后道:“可以。”
风宁弯唇,和慕予希一同走到启宁殿前的空地处,专门用来修炼的位置。
风宁往大殿的方向移动了些,寻找到最佳的观赏位置,她示意站在不远处的慕予希:“开始吧。”
“等会。”慕予希按停,“师尊是想我用绘灵棍绘制阵法,还是用灵力直接绘制。”
“后者。”风宁言简意赅。
说完,慕予希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现在大部分的阵法依靠的便是绘灵棍绘制。体内的灵力不足,便需要借助外界的东西来绘制。
慕予希得到答案后点了下头,她深呼一口气,调动周身的灵力,向着手臂涌去,而后抬起手,灵力搅动空气,随着她的动作,一根根灵线自半空中绘制而成。
慕予希操控着这些灵线搭在合适的位置,一点点将阵法构建而出。她的速度很慢,慢到每次将灵线摆放到合适位置的时候,都会故意停顿下。
两柱香的时间后,这座阵法终于搭建完成。
慕予希侧过身子,满心满眼地望向风宁,等待对方夸赞。
“不错。”风宁微笑。
“然后呢?”慕予希问。
总不能就两个字吧。
风宁疑惑地看向她:“嗯?然后什么?”
“没什么。”慕予希哑然失笑,她竟然妄想她家师尊还会说出点什么。
风宁眼神暗可暗,她缓声:“过来。”
慕予希听话地走上前。
风宁站在大殿的台阶上,无形中比慕予希高了一个头的高度,拇指和食指捏起对方的下巴,笑问:“想要什么奖励?”
视线中,风宁的五官放大,眼尾含着几分笑意,纵容地望着她,慕予希心跳陡然间加速,提到嗓子眼,连带着呼吸加速。
她知道,每次风宁要亲她的时候,都会这般挑起她的下巴,享受着掌控一切的感觉。
慕予希头脑发热,猝然想起了数年前,她探索风宁的温软。
热气翻滚升腾,蒸得人脸发烫。
慕予希哽了哽,她视线聚焦在风宁的眼睛中,找寻到隐藏其中的默许,目光下移,顺着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落在细嫩的脖颈上。
不由自主地,她开口:“我想要.您,师尊。”
她虔诚的话语让风宁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嗯。”
轻盈如风佛过,抚平慕予希燥.热的心。
“可以吗?”慕予希求问。
“嗯。”又是一声轻缓的应答。
视线中,风宁弯下腰,双手按在慕予希的肩膀上,朝着对方靠过去,好心情地问:“你想在哪里?”
“哪里都可以吗?”慕予希反问。
“哪里都可以。”风宁道。
她对慕予希了解,这人面子薄,上次在书房的一次,导致后面连续几天都不肯进书房了,搬个椅子坐在殿门前的台阶看书。
这样温软的性子,就算再怎么放肆,又能到哪呢。
风宁心下好笑。
“想在师尊的房间。”慕予希想了想道。
风宁红唇翘起,她猜的没错,她家的小徒弟,的确不可能过分到哪里。
可直到进入殿内,她被慕予希解下腰身的束带,缠住双手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不多。
她家的小徒弟,似乎变得大胆了。
“师尊。”慕予希舔唇。
风宁悠然地靠在身后的床头,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我在。”
“我想听你的声音。”慕予希红着脸,还没开始,就已经提起了要求。
绕是风宁这般淡漠的性子也被她这句话搞得几分羞恼,她保持仪态:“嗯?”
“我说,”慕予希有些紧张,重复“我想听师尊的声音。”
“看你的本事。”风宁好笑。
慕予希腼腆地挠了下头,她顾及风宁的身子,不敢有过大的动作,着重避开胸口的位置,以免过头了,不小心伤及风宁的灵海以及对方身体的内伤。
她小心翼翼地开始,触碰到一片柔软中,顺着缝隙滑动,慢慢地开辟:“师尊,徒弟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风宁舌尖抵在上颚。
“第一次去随国时,徒儿在皇都给你买了支发簪,你一直佩戴着,那时,你对徒儿是否有一丝喜欢?”慕予希缓而慢地问着,迟迟不进行下一步。
“嗯。”风宁半眯着眼睛,感知不断的点动,那处被慕予希极好的珍视着,仿佛对待珍宝般,不敢用力触碰,唯恐出现破碎。
水流潺潺,浸湿了衣衫,风宁指骨绷紧,按在身后的垫子上,喉咙含着的话语有些不清晰:“予希,不用这么谨慎。”
可以大胆点,就像那日在书房中,她对待慕予希那般。
“好的,师尊,徒儿先确定位置。”慕予希故意将徒儿二字咬得极重,就像是风宁每次接触她时,故意提起“师尊”亦或是“为师”二字时。
“师尊,是这里吗?”慕予希故意道,“徒弟好像在这方面的天赋也不错。”
“……”风宁。
“慕予希。”风宁喊面前人的全名。
慕予希抿唇,滑跪速度很快:“我错了。”
垂眼隐去其中的恶劣,她顺着线条,向下:“师尊。”
好软,比今日吃的那枚灵果还软,不知师尊和灵果相比,哪一个会更甜一点。
思及此,慕予希不慌不忙地补充后面的话:“但我还敢。”
说罢,趁着风宁无力的时刻,在满头黑发的遮挡下,头埋了进去。
潺潺的水流声化为喝水时的吞.咽声。
殿外阳光正烈,将天地照得透亮。
风宁指根没.入慕予希的发根,女人紧咬红唇,不肯泄露出半分音调,她压着嗓音,轻缓身.下人的名字:“予希。”
慕予希用更快的速度回应。
薄红晕染,风宁胸腔中的气体被尽数挤压殆尽,她克制着呼吸:“予希,可以了。”
过于低沉的声音让风宁愣了下,随即红透了脖颈,那抹红蔓延至全身。
“好甜……”不知过了多久,慕予希稍稍后退了些,晶莹剔透的液体为红润的唇增添了些许亮色。
“比灵果好吃。”慕予希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更想看到风宁的反应,“水好多……”
“你……欺师。”风宁揉着额角缓解。
“嗯,我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慕予希扶着风宁的肩膀,贴过去,食指和中指并.拢,齐齐朝着未知的领域探索。
两根手指轻拢慢捏,不断将那方快乐的源泉勾起。
“师尊好安静。”慕予希轻笑。
风宁憋着气,不语。
然而,就在这时,启宁殿外突然传进两道声音。
“弟子洛兮。”洛兮
“弟子许言。”许言
“求见尊上。”两人同时道。
风宁猛然按住同样停住的慕予希,她神色变动:“予希,出来。”
“师尊。”慕予希反应过来,胆子也突然大了起来,她故意道,“启宁殿的结界没有打开,外面的大殿门也没有关。”
“师尊要是再不理两位师姐,她们要是进来,怎么办?”慕予希笑着继续点动,打转。
不得同意,洛兮和许言不可能进来,慕予希知道这点,可她就是想用这点来刺激风宁。
不能每次她都被这人弄得精疲力竭,哑声不断。
可她知道的,风宁自然也知道。
“不理又怎样呢?没有本尊的同意,谁敢踏入启宁殿半步。”风宁笑了,她抬手握住慕予希的手腕,拉出,将人提起,带到身前,手掌按在对方的脊背上,逼近,抬起“予希是觉得,她们在外面更有趣点吗?”
反被将了一军,慕予希脸上透出被看穿的尴尬。
“嗯?”风宁轻笑一声,她动了动,贴合着慕予希的温热,轻缓地压着,起伏。
随着相接的点被不断挤压,收缩,慕予希只觉得意识进入到另一处领地中,这里只剩下温暖的,滑润的液体。
淡淡的疲倦感漫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烫人。
殿外的人许是没得到回应,以为是没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之前求见的话语。
“弟子洛兮,许言,求见尊上。”
慕予希的思绪被拉回,想到两位熟悉的师姐就站在殿外,而她和师尊在殿内,做着这般密切的事,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溢出。
将早已湿润的毛发浸染出更多水痕。
“师尊。”慕予希难耐地开口,怎么也想不到局势会变成这样,嗓子干得好似流尽了水般,她起身,坐在风宁小腹处,“师姐她们在外面等许久了。”
风宁“嗯”了声,她看着尚未吃饱的人,轻声问:“紧张吗?”
“嗯。”细若蚊蝇的从喉咙中钻出。
“还要吗?”风宁问。
“师姐在外面。”慕予希迟疑。
就是还想的意思。风宁闭眼,睁眼。
“不见。”风宁清冷的嗓音顺着灵力传出。
慕予希睁大了眼睛:“想必师姐她们有要事。”
“时亦会处理这些。”风宁道。
“……”慕予希。
风宁笑了笑,自然不可能真的那么不负责,在说不见前,已经传音问过二人:“何事求见。”
“回尊上的话,我和许言前来探望尊上。”洛兮回音。
“心意,本尊领了,但本尊今日有事,暂不得空,它日再见吧。”风宁传音。
“是,弟子告退。”洛兮,许言。
“不对。”慕予希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看着风宁,“明明说好了,这是给我的奖励。”
“的确是奖励,”风宁忍着笑意,尾音上扬,私.密碰了下上面的人,“一开始是,现在也是。”
“风宁!!!”慕予希大喊,按着风宁的肩膀,抢回主动权。
“直呼师尊名姓,”风宁自得悠闲,“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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