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别耍花样
章羽凝好似处在一个混沌的世界,破次元的朦胧感,魂魄离体的漂浮感,单一的世界形色,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再次感到寒意逼人,短暂的彻骨之冷后,有个炙热的东西贴了过来,像极了小时候在天寒地冻无处取暖时,感受到的星火之暖,求生的本能让章羽凝想跨越一切去靠近。
这次发寒维持得时间很短,很快就恢复如常,而那个热气尽绽的身体依然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章羽凝抬眉想看清来人,可眼皮太重,四肢酸软的她,连拥抱都很勉强,最后随着意识的飘忽,坠入这场未知的情境里。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无边无尽的梦才让章羽凝醒来,她头痛欲裂地睁眼,右手抬了抬发现有个人压在臂弯里。她左手揉眼,困顿不已,整个人恍恍惚惚,此时的窗外已被太阳照亮。
记忆忽涌,昨晚的景象开始蹦入脑海。她记得池念做了西餐,晚上月亮灯为烛火,牛排味觉很淡,池念很悲,自己却在喝了一小口之后开始醉意上头,后来就被扶上了床。
随着复盘景象的完整,章羽凝逐渐恢复了理智,她从眯眼到完全睁眼,昨晚所有事都涌入记忆中。
池念,拿着针管给自己注射了药物,不,她还在红酒杯里下了药。
章羽凝转头望去,吧台桌还没收拾,月亮灯也在孤独地自传,吃剩的牛排孤零零躺在盘子里,两只红酒杯剩余不同量的酒,呆呆地立着。
她迅速抽出右手,全然不顾还在沉睡的池念。章羽凝只想查看针眼在哪,坐实池念的行为,揭露她的不轨行径。
池念醒了,甚至没有缓和的时间,她平静地望着检查右臂的章羽凝。
可奇怪的是,整条手臂光滑白皙,根本没有针眼,章羽凝清楚地记得那一针落在了臂弯内侧,酥麻的刺痛感记忆尤深,怎么会连一个红点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池念坐了起来,被子掉落,竟又是光着上半身,她双手交叠撑着自己,视线往下看也是没有穿衣。章羽凝立马闭眼,想去回忆其他细节,跟第一次不一样,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竟然都不确认,又是一场失忆般的交融。
不对,章羽凝又被池念搅乱了思路,她被打针了啊!管她穿没穿衣服,两人是不是又睡了,被算计的怒气瞬间是上头,章羽凝忽然伸手掐住池念脖子,没有使大力,但也紧紧捏着了,给她留了说话余地。
“你给我打了什么针?”章羽凝能感觉到自己恶狠狠的表情,但池念目光柔和几许,面不改色地望着她,嘴角泛着笑意。
见她无谓地发笑,章羽凝气血上涌,加重了手上力道,咬牙切齿道:“你笑什么?!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章羽凝只要用力坚持一会就可以掐死池念,只是她根本不挣扎,只是笑意敛起,双眼通红,好似要落泪,她满眼是伤,像受过千帆折磨。
看她这样,章羽凝心中一痛,怒怒地松下手:“池念,你倒是说话啊。”
池念轻咳了好几声,本就有些惨白的脸色,病容更明显了。她在大口呼吸,努力缓和被掐的不适,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池念就像一头枯井,里面没有水波,她的世界不被任何东西影响,没有水花可溅。
“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池念冷笑:“你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
“我臆想?红酒不是你下了药我才晕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下了药。”
章羽凝无语地摇头,她爬起来把红酒端了过来:“喝掉。”她不信池念敢喝,如果没有下药自己不会那样,喝一口红酒失去意识,没可能。
池念低眉浅笑,她接过酒杯,利索地一口闷完。章羽凝脸色骤变,她就这么瞪望着池念,自己喝完没两分钟就开始眩晕,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池念还是毫无反应。
她站起身开始穿衣服,挂在阳台边的礼服裙,终于被换到了身上。池念从容地的动作让人觉得,昨晚不可思议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她到底在布置什么局?
“不要不甘心,也不要相信自己以为的,你看到的想的猜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池念姿态妖娆地把裙子肩带往上一提,嘴角泛着从未有过的妩媚。
章羽凝忿忿地去垃圾桶寻找注射针管,一切真实的虚假,都像蓄意为之。可池念却淡定地去化妆了,留下她独自惶惑。
又是做梦吗?可这梦境的真实感未免太强了。
她重击脑门,想努力回想时,大脑却开始一片空白,细节没有了任何印象。如果这一切都是自己做梦,吃完西餐,她们发生了什么?
完全不记得了,章羽凝走到吧台桌,望着还在旋转的灯影,情绪慢慢稳定。她冷静下来后,将桌子收拾了一番,池念已经打扮好提着包出来了。鲜猪付
“不下雨了,可以出门了。”池念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跟在家里时的高冷比,像两个人。
章羽凝寻思着,只要出去就有机会,每天闷在家里无处下手。她发现池念的脖子没有刚刚被掐的红印,是用妆容覆盖了吧,今天的妆有些浓重,却也不影响她的美。
平日的娇弱,此时不复存在,她又要去社交了吧。
真是一朵千娇百媚的交际花。
章羽凝笑笑:“好,我换身衣服。”她的情绪也算切换自如了,面对池念这样的人,只能如此。
这次,池念会去见谁呢,会去哪里呢?在自己家里待了十来天,也该离开了。这段时间很开心,可短暂的开心,可能要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
章羽凝换衣服时总会忍不住看向臂弯,确实没有针眼,这是最离奇的地方,离奇程度仅次于池念的车祸。
章羽凝穿上了米色风衣,牛仔平底鞋,皮带的侧腰别了一把□□,用来防身,以备不时之需。她从书房出去前,转眼看向书桌,迅速打开抽屉,随手拿了个□□捏在手心。
她若无其事地走出,池念像上次出门那样等着,这豪车藏了这么多天,终于又可以开出去了。
只是这次池念选择的见面地点是华中饭店,华中饭店在一个高端商圈,非周末人不多。已是早上十点,到地方可能就是饭点了,是不是要应酬一桌子呢?
章羽凝开车时忽然想起,池念黑色笔记本里的有个记录,很像今天的日期,日期旁边还写着个“伤”字。很难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两个本子似乎都在记录时间和重大事件,只是内容让人费解。
车行至停车场,饭店服务员提前迎接,比起上次的庄园,华中饭店显得LOW了点,从约见地点就能看出人的身份。
这次,池念不愿意用章羽凝的专属手机,幸好她留了一手,把□□放在了池念包底。这个东西小得像蚊子,受限距离,但十米之内就可以听出听到对话。
不出意外,她依然会被晾在门外,但这次一定要看见了哪些人。
站在电梯里,池念如同上次那样,高贵气派,笑容满面,戴上假面后,距离感就像深渊,深不见底。
章羽凝不喜欢这样的池念,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才与身份认知匹配。
还没到包厢,池念忽然勾住她的手臂,说:“一会你坐我旁边。”
“方便?”章羽凝惊讶地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
“上次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次是这次,上次是上次,这次你不允许离开我半步。”池念的语气有种保护欲,章羽凝总觉得怪怪的,到底谁是保镖?
走近她才发现,脖颈还有隐隐的指痕,自己手劲大,早上那么用力,池念很疼吧?章羽凝有点难受,一方面懊悔自己早上的冲动,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没做错,受到侵犯就应该回击。
矛盾的人总会比较辛苦,她何必在意呢,可这似乎已经无法控制了。
最令人不舒服的是池念的反应,她没有一句责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生气,喝完那杯红酒后,没再提及这件事。
池念何必对她这样的人忍气吞声?她的包容度超出了常人吧,不管是言语伤害还是行为刺激,章羽凝都做了,可她就是不当回事,从不计较,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窃听器都白装了,池念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叫章羽凝总是始料未及,没法预测行为,还会猝不及防地出现突发情况。
走到包厢门口,两名服务员鞠躬,为池念拉开了门。章羽凝以为会有个怎样的排场等着自己,没想到包厢一个大圆桌,只坐着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头。
见到池念来,他站起来恭恭敬敬,神色还有些惊恐,仿佛见的不是美女,而是一头会食人的野兽。如果池念真的手段狡诈,蛇蝎心肠,那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毕竟就算逢场作戏,她都逼真得无可挑剔。
这个世界的事,真真假假,虚实难分。池念或许戴的也不是面具,本就是她多面性格里的其中一面。
“仲老,您好。”池念主动上前握手,老头颔首弯腰接手:“不敢不敢,池小姐好。”
章羽凝站在池念身后,观察这老头,当即认出这是名动世界的物理学家仲鸣。仲博士这个名字响彻全球,多少国家想挖他过去都没得逞,他说这辈子只效忠池家,生是池家人,死是池家鬼,据说受过池念祖父的恩泽,报恩来了。
“您请坐。”仲鸣笑不拢嘴,看不出什么意图。
池念看了章羽凝一眼,说:“你也坐下。”
“嗯。”
“这位是?”
章羽凝不语,池念嘴角上扬,回答:“自己人,仲老不必担心。”
自己人?她为什么不说自己是保镖,光看衣着就应该能看出来吧?章羽凝对外有些黑面神,配上她警惕的神色,干练的装束,一看就是保护池念的角色。
“哦,自己人”他明显有所怀疑,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间包厢楼层不高,三楼往下的行人清楚可见,不要说安全和监控了,随时都可能会遇到危险。如果有人刻意算计,又或者池念行踪被发现的话,在这里很容易曝光。
房间是套房,内有独立卫生间,设计了专属上菜通道。十人容量的圆桌,菜已点满,但没人动筷子。章羽凝没有食欲,更不太习惯坐在这种应酬桌上。
“我还是站起来吧。”她试图起身,被池念按着手:“让你坐着就坐着。”
“我担心我影响你和仲老的谈话。”
“你不要出声,不要乱动就没事。”池念在外总会很强势霸道,章羽凝实在不懂她今天为什么又开始反常了。
她更想走到一边查查这个仲鸣,近期有什么大新闻或者什么研发成果,是不是跟之前见的那个在研究同一个课题,一步一步推理下去,也许就能聚焦到池念的意图了。
她只能听命,否则真的影响池念切入正题了。
不知为什么,这两人有点尴尬,没人打开话匣子,直到服务员上茶,池念给仲鸣亲自倒了一杯茶,问道:“女儿的第四次医美手术还成功吗?”
医美手术??章羽凝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这听起来像嘘寒问暖拉家常,但一定不是简单的开场白。
“谢谢池小姐关心,还算顺利,但还要进行两次手术才能康复。”险诸府
池念端起茶杯,闻了闻香气没有喝,依然张扬着官方式微笑:“第三笔款我打进你的账户了。”
“第三笔?难道?”
“没错,都是我。”仙猪服
仲鸣忙站起来,甚至要下跪,池念摆手:“不用这样,我是给你打了三笔钱给你女儿做手术,但你做的账也在我手里。”
“池小姐!”他忽然跪下了,开始老泪纵横。
章羽凝忍无可忍了,开始查阅仲鸣,她记得信息检索时好像有这个人,因为没有强记,印象不深。翻开数据库看了看,原来仲鸣老婆因为吸du败光了家产,还引火发生了意外,自己去世,女儿重度烧伤,要经过多次植皮和医美手术。
这次意外几乎让他倾家荡产,他是池上集团科研部的一把手,账目随便做一做,就能有上千万的款进口袋。他贪污的罪证恰恰在池念手里,可听起来她好像并没有威胁仲鸣,而是选择继续匿名给他打款,给他女儿看病。
所以仲鸣发现真相后崩了,这种重磅打击之下,他不知如何面对。他有才华有能力,一直效忠池家,却干了违法龌龊事,最后得池念用这种方式约见。
对于这世界名人一跪,池念毫不在意,她目光甚至都没流转一下,气定神闲地坐着半晌,才开口:“起来吧,我想要可不是你膝下的黄金。”
“池小姐对我的仁慈我,求您。”
池念摇头,作了个嘘的动作,她嘴角弧度拉长,微微屈身望着仲鸣:“我只要仲老的才华和研究。”
“我,我有什么可以让池小姐看中的。”鲜猪服
“我要你毕生研究成果只属于我池念一人,如果没问题就在这份合同签字,只要签了,你女儿的病我包了,保你们一生衣食无忧。”池念说着打开平板,是一份拟定好的电子合同。
仲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所有的成果都属于池上集团,也是当年签过的合同,现在池念就有权利作废曾经的“卖身契”,重新签订新合约,而这一签,比之前更加受约束,可他人生至此,好像没其他选择。
章羽凝这才明白,池念这是恩威并施呢?据说仲鸣带的团队已经在攻克科学领域的诸多不可能,一旦研究成功,对整个人类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他的研究就是财富,富可敌国。
“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池念不紧不慢地等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看向了门口,死死盯着。
章羽凝顺着她目光望去,什么都没有,大门紧闭。可过了两分钟,真的有人敲门,池念直接回答:“进!”
只见门外相继进来好几个男人,章羽凝立马精神紧绷,脑海中的数据库开始抓取人脸,凭她亲手处理过的数据去分辨每一个人。
她反应迅速,记忆容量惊人,那些关键词抓取后,基本不会忘记。这些人进来后,都在向池念鞠躬,除了拘谨之外都有些害怕。
能不怕吗?仲鸣做假账贪污,其他人不是赌钱输了,就是沾上du了,又有些在外组建家庭犯了重婚罪的,更有的侍奉二主犯了商业罪的。这些人分布在不同研发基地,都是颇有成就,有头有脸。
池念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对研发人员这么关注呢?一次见这么多人,是打算自曝了吧。
七个人,一桌子算凑齐了,章羽凝又想起身了,也不知这些人都是个什么货色,衣冠楚楚的,谁都有污点。当被人握住把柄时,自然低声下气,谁知道会不会记恨,背后搞动作。
坐着行动受限,不能纵观全局,章羽凝凑到池念耳边,说:“我去旁边站着吧,人多,我站着方便观察。”
“不用,你就坐着。”
“为什么?”
“为了安全。”池念目视前方,视线扫着全场,她不吭声,没人敢说话,或许他们在门口相遇都很震惊,也没想到是被群约,能来这里的,或多或少都猜到是什么原因,顿时都有些无地自容。
坐着怎么保护她的安全?可章羽凝竟觉得池念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
池念的套路都一样,看似和和气气,对每个人都笑里藏刀,她在应酬桌上风姿绰绝,对待每个人的态度和交涉都游刃有余。
人多是非多,也容易意外,章羽凝不敢放松警惕。服务员推门进来加菜,端汤的小厮忽然被一男人撞倒,那滚烫的汤煲洒了出来,章羽凝迅速站起,手别在腰后,只见那服务员向池念冲来,伸手就要夺那个包。
章羽凝一把按住他的头,直接扑在桌面菜盘子,随即抓住头发往后一拽直接撞到墙上。包厢人吓成一片,顿时乱了,池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淡定自若地望着每个人。
服务员被撂倒后,章羽凝左手边的人想趁机向池念伸手,她旋身侧踢,大长腿将那人直接盖到地面。
“别再乱动!”章羽凝说话时抽出□□对着那人脖子,其他人面面相觑。
倒地的服务员跟小动作这个人好像连成一气,服务员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冲向池念。章羽凝想上前,却被另一人抓住了手臂,眼看池念要遇险,她情急之下重击那人肩头,脱身后再想去救池念,却还隔着一步距离,情急之下,章羽凝直接徒手抓住了那个刀尖。
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章羽凝踢档,握刀反刺,那人指骨被掰断了,疼得嗷嗷叫,刀也落到了地上。
“小章!!”池念大喝一声,大惊失色地捧着章羽凝受伤的手,现场更加混乱。忽然包厢门被踢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直接按住两个袭击的人。
莫琳迪一身警服,齐膝长筒警靴,英姿飒爽,腰间的配qiang和警棍一左一右,警帽压着额头,那双犀利的眼睛,像狩猎者,盯着现场所有人。
“把人都带走。”她用平静的语气命令,却透着压迫人的气势。
池念望着章羽凝受伤的手,满眼自责,她嘴唇微颤,表情与看到月亮灯碎时一模一样。她一直情绪稳定,今天再次神色紧张,每次都和自己有关。
“没事,小伤。”章羽凝不想让手心的血沾到池念,不想让秽物玷污美好。尽管这种想法很可笑,可她就是要往这方面去想。
莫琳迪先让警员把袭击的二人拖下去,其他人象征地请走了,她看向了池念,碍于很多人在场,不得不打起官腔。
“池小姐可叫我好找啊,整个琉璃岛翻遍了,原来你就在眼皮底下。”
七日之期已到,池念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莫琳迪也无法再遮掩。不知这是计划之内,还是因为意外。
池念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除了看到章羽凝受伤慌乱了片刻,现在又恢复了原样。她从容地面对莫琳迪,回答:“让莫警司操心了。”
“池大小姐失踪案终于可以结了,我也可以向上面汇报了,不过还请池小姐按照程序跟我回局里做个笔录。”
“先给我的保镖看伤再去。”
莫琳迪看向章羽凝的手,轻描淡写地说:“小伤,包扎一下就好,警局有法医。”
“不行,去医院。”
章羽凝被池念拉着手腕,她手心和内指被划伤了,口子不深,但流了不少血。这血,流到手心竟感觉不到是温热的液体,反而有点凉。
可真是冷血动物呢,章羽凝心里苦笑。
“不用去医院,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她不想麻烦,想来莫琳迪应该是有其他事情要和池念谈,很快所有的媒体可能就会涌入警局。
池念犹豫了片刻,抬手看了眼手表,只好点头同意。
她为什么总是看表呢?今天的时间好像格外重要。
章羽凝用餐布裹住了伤口,血虽然暂时不流了,池念还是不让她开车。
第一次,她坐在副驾驶,池念坐在驾驶位。因为高跟鞋不方便,池念特地从后备箱拿出了运动鞋,她倒是对一切情况都应对自如,时刻都有万全的准备。
骑警在前面开路,莫琳迪的车紧跟其后,排场就像大领导。
车里的池念平静如许,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意外而惊讶,她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开车时,池念戴了手套和墨镜,她目视前方,平静地问:“手还疼吗?”
“不疼。”
“那么多口子怎么会不疼。”
“不流血了,我从小都比别人能吃痛,这点伤不算什么。”
池念头转了片刻收了回去:“小时候经常受伤?”
“嗯,谈不上受伤,打架求生而已。”
“让你坐我身边,还是没能避免受伤。”池念说着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眉头也紧紧皱起,微弱的叹息声传来,都是懊恼。
池念这句话怎么听着她好像预知要出事?
“你又不知道会出现意外,再说我是你的保镖,出现威胁你安全的事,总要冲出去,受点伤正常的。”
“没有应该受的伤,也没有非受的苦,每个人都一样。”
池念的话很扎心,在琉璃岛这个国家,从来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她这个上流社会的人,竟会共情起别人来了?她狐疑地看向池念:“我没听错吧,池小姐说每个人都一样?”
“你觉得上流就得鄙视底层吗?”
“不是我觉得,这是国情,上百年都这样不是么?否则琉璃岛这么发达,又怎么会有贫民窟这种地方,琉璃市作为首都,光鲜之后依然有群不能见光的蛇虫鼠蚁,苟且偷生。”
章羽凝就是从最底层爬出来的,贫民的苦她太懂了,所以生活得过且过,也不求富贵,只要能生存就好,其他不重要。
“也对,贫民窟都是下等人,他们会因为贫穷会无所不用极其,为了吃饱饭而不折手段,可以理解,但我不同情。”
这才是池念说出来的话,章羽凝轻嗤一笑,不再应声。
好一个下等人,章羽凝看向窗外,默然不语。她摊开掌心,血已经凝固,伤口愈合力很强,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强于别人,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就算受伤了也很快就恢复。
车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就到了警局,池念身份特殊,动手的两个人大概率会从重判罚。章羽凝的手简单处理好,池念才愿意配合。
她们被请进了地下审讯室,下去前莫琳迪给两人派了口罩。
明明是整个城市最该光明的地方,却有一片幽暗不能见光的肮脏处,可见这个世道,很难觅得真正的净土。
章羽凝以为只有贫民窟才会暗无天日,没想到光鲜亮丽的背后,都是看不见的龌龊。
拉开一道不起眼的铁门,竟然是电梯,莫琳迪没有戴口罩,她正义和邪气并存,一个备受争议的女人,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
她从来都很冷峻,对池念也没有很多话,警局每个人见到她都很敬畏。莫琳迪是用了自己密码权限才进的这里,看起来一般人根本无法抵达这里,甚至没几个人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刚从电梯出去,就看见了牢笼,虽然口罩抵挡了霉味,但章羽凝还是闻见了,也许是离下水道很近,还泛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地下拘留所加审讯室,一共六间房。里面有四名警员守着,看到莫琳迪当即敬礼,他们的武器佩戴很齐,手铐、警棍、电棍、手qiang、匕首,在腰间围了一圈。
莫琳迪带池念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这哪是千金之躯能踏入的?地面潮湿不已,窗户不见天日,幽暗得分不清白昼黑夜。
池念穿着高贵的礼服裙,与这里简直不是一个次元。
把人带到这个地方干什么呢?章羽凝正想着,听见旁边传来哇哇惨叫,声音有些熟悉。莫琳迪正带着她们往那边走。
很难相信,这种酷似古代的牢房会出现在这个国家,还是在警部大楼地下。
所以当今社会,黑暗才是主旋律,永远都有人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承受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折磨和虐待。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些群体想让我们看到的,每个人都被操纵着命运,运维世界的从来都是那些极少数。
只是刚走到门口,章羽凝就变了脸色,两个被鞭子拷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楼下试图在车里偷东西的小鬼。
“我们错了,错了,不敢了。”他们挨打的时候拼命求饶,两人跪在地上,手被挂在支架上,身上皮开肉绽,姿势像极了农村要宰杀猪狗时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吧。
章羽凝冷静地看向莫琳迪和池念,两人表情没什么变化,望着被打的两个孩子,眼中都是冷漠。她本也不是圣母,对于被虐的,被抓的人漠不关心,可这两个孩子好歹自己带过,可是
“就是这两个小贼,把你的消息卖了出去,后来有人翻到超市无意中拍的照片,新闻热搜才会爆出来。”莫琳迪跟池念说:“要怎么处罚,你说了算,贫民窟都是贱民,死不足惜。”
她竟把生杀大权交给了池念,原来他们那天去车那边不是偶然,也不是偷盗,很可能受到什么人唆使,去探查情况的。
两人是拜把子兄弟,一个叫阿水,一个叫阿斌,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只能抓住所有能吃饱饭的机会。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处,就是几顿饭的钱就能让他们去做这些事。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看似偷鸡摸狗的小事,会得罪什么人,又会冒着怎样的生命危险。
只是莫琳迪的那句“贫民窟都是贱民,死不足惜”这句话很刺人,章羽凝握了握拳头,感觉到手心伤口传来的痛感。
这句话出来后,她感觉到池念的转眸,似乎在盯着自己。章羽凝认识这两人,他们如果发现“姐姐师父”在,也会求生吧,可章羽凝却站在牢笼看不见的角落,没有现身。
其实她也一直活在暗处吧。
“他们哪会认识我,总是有人唆使的。”池念脑子转得快,这种小喽喽哪里能威胁到她。
“问过,说不出来,恼火。”莫琳迪说着从口袋拿出了香烟,警员见状忙上来点火,她似乎也习惯了被伺候,被巴结,被敬重,很自然地接受点烟。
她猛吸一口,香烟从嘴中袅袅而出,鼻息都是薄雾,赤红的指甲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式烟,配上那身正气浩然的警服,亦正亦邪。
“那你带我来看什么?”
“怎么处置,总不能放了吧?”
“你是警司,处置这些小混混不用问我,我也不关心他们死活。”池念语气毫无感情,她漠视生命的无畏,让章羽凝不禁冷笑。
在车上说人都一样的是她,这会不管这两小子死活的还是她。莫琳迪把生杀大权给她了,她没有一点要救人的意思。
所以在这些上流社会人的眼中,他们就是卑微入尘,像只蝼蚁,连苟活都不配。
“你觉得呢,小章。”池念忽然问她:“你觉的这两个男孩该放吗?”
“随便你。”章羽凝背手在后,面无表情地回答。
贫民窟的人,能够得到好死,都算好结局。与其让他俩偷鸡摸狗被打死,让车撞死,被富人玩死,不如死在这牢笼里,至少在弄死之前,会给他们吃口饱饭。
吃口饱饭对穷苦人来说是奢侈,他们有时候连流浪狗都不如,就算摇尾乞怜也得不到任何同情和恩赐。世界上没有公平,人的命数不同,活法就不同。
章羽凝不理解池念,也不想理解,池念可能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世,这两人,她怎么可能救得了,谁让他们作孽到财大势大的池家头上,落在莫琳迪手里,又怎么会有活路?
“你不想救他们?”
“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念表情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开口的话,我可以放过他们。”
“你在开玩笑吧,我人微言轻,池小姐要谁死,谁又能活呢?”
章羽凝话里有话,讽刺意味十足,莫琳迪正眯眼抽烟,听到这话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转而看向池念,随着烟圈的吐出,她斜嘴轻笑。
“那就关着他们,我说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
丢下这句话,池念转身往外走去,章羽凝耳边已听不见任何声音,惨叫还在继续,她选择视而不见。
她没什么用,这种事无能为力,池念刚刚那句询问是为了挖苦自己吧,一个小保镖而已,怎么能影响到池大小姐。
池念不会让自己手上沾血,所以这二人的命运最终还是会在莫琳迪手里,章羽凝不认为自己求情几句就能救下人,如果要承担后果,那他们那天晚上去池念的车边,已经招来了死神。
随后,池念进了莫琳迪办公室,让章羽凝站在门口,她趁机打开曾经的记录数据。那黑白本的日期好像有跟这两天相关的,昨天的时间点像晚餐,今天出事的那会,似乎也有记录。
所以,池念的两个本子是记录大事件的?她不承认对自己打针了,可今天的事像有预知一样。没见她跟莫琳迪通电话,两人怎么在华中饭店碰头的?
遇到危险,池念很从容,一点不担心危险,可自己受伤,她却很紧张。那一次次惋惜和心痛甚至懊悔,甚至像预知了危险,却没能挽救一样。
在莫琳迪办公室待了约二十分钟,池念就出来了,此时有警员来报告,警局门外来了很多记者。
看来池念出现的消息真的传开了。
“是时候面对公众了。”莫琳迪扶了扶警帽,对池念说:“你也去说几句。”
“好。”
章羽凝始终担任着沉默的保护工作,从不多嘴,但池念出去时挽住了她。
“守着我,寸步不离。”
“不用你说,我知道。”章羽凝觉得她的交待很多余。
人多情况下,她肯定会好好当保镖的,别的不说,光萧长盈的交待,就必须遵守。
现在知道莫琳迪跟池念可能是合作关系,至于利益往来是什么,还有待查清,但这件事必须汇报给萧长盈,因为莫琳迪也常与萧氏作对。
在三小姐众多对手里面,莫琳迪也算一个,两人的过节怎么产生的,章羽凝不关心,这件事只要告知到蓝成瑾那边就行。
她用特有联系方式发送了一封邮件给蓝成瑾,简单扼要地把今天的事情汇报了,如果萧长盈知道这两人合作,还要自己保护的话,证明她和池念可能形成了什么战略合作。
走到警局门口,记者们蜂拥而至,十多名警员像条警戒线拦在莫琳迪跟前。
“池小姐安全回归,请她说几句,不要拥挤,谁再挤就进局子说。”莫琳迪的威严,迫得每个人都不敢激动。
池念笑脸盈盈地走上前,所有的镜头对着她猛拍,还有记者当场报道,进行直播。
“感谢大家的关心,此次我能脱险全靠莫警司和哥哥的全力寻找,我已安然无恙,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回池上集团。”
“池小姐没有从商经验,准备回集团做什么,您又能协助池董做什么?”
很冒犯也很刁钻的提问,并没有让池念生气,她波澜不惊地笑笑:“你们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她往停车场走去,尽管警员全力保护,记者还是吵吵嚷嚷。
“这下如你所愿了。”池念忽然对章羽凝说。
“什么意思?”
她停下脚步,望着章羽凝:“你无视那起新闻,不就是想让我曝光吗?”
章羽凝目光一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只能矢口否认。
池念笑着指向她的心口:“别想耍花样,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说罢嘴角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猜不透的算计,让章羽凝脊背一凉。
第22章 她很重要
正如章羽凝心中所想,池念掌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秘密。如果说今天的意外,是有人提前泄露给她,倒也合情合理,但池念没有加强保护,全程都冷眼旁观,要不是自己受伤,她可能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所以热搜新闻的无视,两个小贼在楼下,她的意图行迹,都在池念的掌握之中?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透视别人的内心。章羽凝更倾向于相信,池念是擅长攻心术,美人当局,真是步步为陷。
可池念已经洞察出自己的异心了,为什么还把自己留在身边?
有意思,两个人是要揣着八百个心眼子,斗一斗么?章羽凝实在好奇,自己有什么值得池念惦记的?她决定,无论如何,哪怕没有指示,也要去见见三小姐萧长盈。
她在给蓝成瑾的邮件里面已经提及了这件事,希望三小姐能够首肯,至少可以解开一些疑惑。
章羽凝笑笑,心里不爽,被她挽着,还要笑脸相迎:“我看到热搜,以为你会有什么行动,怎么就是我希望你被曝光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承认。”
“随你怎么想,你也可以解雇我。”
池念停下脚步,悠悠地转过脸,嘴角弧度拉长:“这才半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瞅着池小姐也没有对我多满意。”
“你是嫌没有薪资么?”
章羽凝眉头下压,这是要算得清清楚楚了?那行,自己也别有任何念想了,老板和保镖,身份摆正。
“你确实没开我薪水。”
“你要多少。”池念问。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池念这么说,章羽凝更加不痛快,原本她也不看中钱,需要了自己能挣,跟池念纠缠至今,提过一次薪资,但现在涉及到钱似乎变得更加敏感了。
“一百万。”
一百万琉元,对池念来说算什么?她出手阔绰,仲鸣身上就下去了几千万,财富阶层顶流,应该会很爽朗地答应吧。章羽凝也是脱口而出,甚至不知道自己讲的是多少。
可池念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这个金额不合适。”
“我没听错吧,你觉得一百万多?你的命和你的自由,连一百万都不值吗?”
“我是说不合适,没说多。”池念说罢,挂着略有深意的笑容,往车边走去,身后的闹哄哄好似与她无关。
话没说完,也不给钱,她到底要干嘛?章羽凝跟上去,耳边传来阵阵汽车轰鸣声,转头一看,警部大楼前停了三辆黑色SUV和一辆林肯,随即车里下来八名黑衣墨镜男,四人站在林肯车两边,四人向池念走去。
池家人吧,章羽凝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这是池家得到风声,来接人了。
四名保镖男离池念越来越近,章羽凝冲上前,挡在池念跟前。最危险的恰恰就是池家,这些一定是池经的人。
“让开!”这几个人可能也是保镖,气势逼人,有点狗仗人势,见章羽凝挡在池念跟前,正欲动手,章羽凝正好有气没撒。
第一个伸手的西装男还没碰到她,就被她一个过肩摔。章羽凝动作很快,后面人挥拳时,她已经下蹲避开,直接拳击来人下腹,又一记扫腿撂倒第三个人,再借力弯腰那人的后背,翻身而去,踹倒了第四个。
章羽凝属于速度和力量型,爆发力很强,不趁着对方不注意一击即中,纠缠到最后,会把自己耗到精疲力尽。
短短数十秒,四个西装男都被打倒了,他们相继起身,章羽凝必须借助武器了,将蝴蝶dao从腰间拿出,她继续做出要交手的架势。
“你们当警察是死的吗?”莫琳迪终于忍无可忍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记者,这边又打起来,这可是国家警部大楼。
但池家的人却可以随意进出,由此可见势力财富就是关卡,一道道对老百姓难如登天的约束,他们可以长驱直入。
四个西装男站起来有些狼狈,与刚刚耍酷的样子对比,有些好笑。而池念始终双手抱臂地站着,像看热闹似的。
“我就喜欢看她拼力护我的样子,莫警司也看见了,是他们闯入在先。”池念摆明要护短,甚至是故意看章羽凝教训这几个人。
章羽凝捏了捏手腕,手心的伤口受到影响,纱布被红色浸染,她收起拳头,怕被池念看见。她不多说,反正保镖的职责她尽到了,只不过池念享受看自己打人这件事,有些令人无语。
西装保镖男,上前一人,弓腰说道:“大小姐,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
“我同意你们来接了吗?”
那人摇摇头。
“我允许你向我的保镖动手了?”
“我不知道那是您的保镖。”那人怯怯弱弱地回答。
“所以要怎么办?你确实动手了。”池念冷艳的表情透着一股狠劲,章羽凝默默地站着,莫琳迪也开始不再插嘴,这看起来像池家的家事。
第一个动手的人拳头紧了紧,从身上拿出个拇指扣,套入左手食指。他战战兢兢地看向池念,又瞥了章羽凝一眼,忽然两指用力,硬生生把一根手指切了下来,他疼得跪地,硬是忍着没吭声,惨叫都不敢。
章羽凝双眼一眯,被这血腥场面搞得有点无语,这真是个狠人。再看莫琳迪,镇定自若,不为所动,她只是眉头挑了挑,没什么其他反应。
见他主动自罚,池念这才转过脸来,冷漠地说:“算你还懂家规。”
“请大小姐上车。”那人透红的双眼含着泪,应该是忍痛所致,疼成这样还要点头哈腰地对池念恭维。
章羽凝心里没什么触动,只是觉得可悲,能进池家当保镖的,收入不菲,可生与死,奖与惩也是这样。这些人没什么地位,也没有自我,老板一个眼神一句话,可以废掉一只手,也可以干掉一条命。
“谁在车上?”池念还是没动。
那人刚要回答,她摆手:“知道了。”
池念没再加以为难,刚刚的惩罚,更像在为章羽凝出口气。
“小章,手要不要去医院处理?”她果然注意到了自己伤口,章羽凝已经藏得很不明显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真不用,这只要每天定时消毒水清理换药就行,别忘了,我是医生。”
“行,章医生”她玩味地笑了笑,池念越来越池念了,这句话听起来奇怪,可自从身份曝光之后,她就不再掩饰与身份匹配的东西。
豪华的接人阵仗,背后的强大势力,为人处世的狠绝,无视生命的漠然,阶级观念的分化,这才是豪门出生的千金。
前些日子中的池念,说不定是她一时兴起的新鲜感。
可她一时的乐趣,可能会搞垮别人的一辈子,有钱人动动手指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谁不迷恋这样的权利,谁不贪图这样的享受?
难怪人,容易在钱权面前迷失自己。
她随池念走到林肯车旁,门自动打开了,车内酒柜餐桌软座配齐,还有名管家坐着伺候,最里面坐着一名贵妇,
“你坐我旁边。”池念交待一句就坐了下来,章羽凝点头,与她并排而坐。
章羽凝上车时才看清贵妇的脸,她一眼认出是池上集团财务总裁席梦歌。
她身穿青墨山水旗袍,头发挽着发髻,插着一根碧玉朱钗,像民国时代走出来的大家闺秀。席梦歌眉宇间隐然一股脱尘之气,五官柔和,标致的古典美女脸,让人看不出年龄。
据说她是70后,执掌池上集团财务已有十年之久。席梦歌很低调,从不出席公开场合,酒会应酬从来没有她的影子,章羽凝是在查池家组织架构时看到的照片,因为席梦歌的颜值和气质,让她印象深刻。
“最近还好吗?”席梦歌眼含笑意地看向池念,她的声音像涓涓流水,不紧不慢,慢条斯理。
“怎敢劳驾席总亲自来接。”
火药味的粉末吹撒在车内,章羽凝这种时候应该装聋作哑,但她巴不得多听点两人对话。
“怎么连嫂子也不想叫了吗?”
嫂子?章羽凝惊讶万分,她倒不知道原来席梦歌是池经的老婆,池念的嫂子?可也合情合理,池家的财政大权怎么可能落在外人手里?
池念手撑桌面,托腮笑望席梦歌:“叫了嫂子有糖吃?”
“那要看你想吃什么糖。”
“我想吃的嫂子不一定能给。”
“你可以说说看。”席梦歌始终保持端庄的淑女坐姿,偶尔端起欧式茶杯,抿一口茶,一直是同一种笑容,让人实在分不清善恶正邪。
可既然是池上集团高管,必定不简单,至少没点手段管不住那么庞大的集团财务。
“真是笑话,我兜里的糖少了,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地要回来?还需要跟嫂子要?”
“嫂子只是帮你暂时保管而已,你年纪还小,等到时机成熟,会还给你。”
池念讥笑地看了眼席梦歌,端起眼前的红酒一饮而尽,她挑了挑眉头,说:“糖我不想吃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到时候还要靠嫂子呢。”
席梦歌笑脸盈盈:“好,阿念想要的,我一定会给。”
“那就提前谢谢嫂子了。”
两人对话的语气很平和,言语中不知交锋了多少次,话中有话,点到为止,章羽凝只觉得豪门波诡云谲,池念更加不是善茬。
她在扮猪吃老虎呢。
章羽凝忽然发现席梦歌在仔细打量池念,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说:“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哦?”池念神色自若。
“有些话你以前不会说,有些事以前也不会做。”
很好,终于有第二个人觉得池念不正常了,章羽凝暗中窃喜,觉得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不知道嫂子指的是哪些?”
席梦歌的视线落在章羽凝身上,淡淡一笑:“以前你从来不会用女保镖,你说男人是绝对力量,女人没什么用。”
真看不出来,池念还会有这种无知的理论,虽说普遍如此,却不是绝对,章羽凝悻悻想道。
听到席梦歌的话,池念挽起章羽凝手腕,血红的手心,愈合的伤口又绽开了。她轻揉章羽凝的指间,眼中满是心疼,可转而对席梦歌时,却挂起一丝冷意。
“以前是我无知,小章的身手你看见了。”
“是,瞬间能打倒我的四个保镖,保护你确实够了。”
“而且小章也不只是保镖。”
席梦歌兴致勃勃地听着:“哦?”
“她还是我的床伴,对我很重要,所以谁也别想动她。”
章羽凝面色一沉,无语至极,这是能够和别人说的?就连席梦歌都变了脸色,她的笑容像被封印了般,僵硬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地问:“阿念,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后半句她没说下去,或许是想说女人吧。
“喜欢什么?女人么?”池念大方地承认,不加遮掩地说:“我说了她很重要,是保镖怎样,是床伴又怎样?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她这个玩字,给了章羽凝会心一击。
玩玩而已么,确实适合她。可说自己重要,算什么呢?
显露对自己的偏爱?表达对自己工作的满意,还是感念于一次次相救她。
章羽凝不知道了,她抬头对向了席梦歌深度打量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上车到现在,席梦歌的眼神就属此时最犀利,虽然一闪而过,可那股寒意不免让人发憷。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嫂子自然不会为难。”席梦歌也是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她刚刚的表情表达的绝不是宽容。
池念对这个嫂子看起来敬重有加,可好像也没完全放在眼里,礼貌来回应对,话里藏刀地回击,任性执着地护短,哪样给席梦歌留面子了?
章羽凝甚至觉得自己在被当枪使,故意呛席梦歌而已,工具人本人。
所以,无需相信池念这些话,她的态度前后可以转换360度,这个人没有信任度可言。只要保持以前的心境,不相信任何人就好,不管是示好还是陷阱,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贪,就行了。
池家别墅庄园,海阔天空,两栋别墅,一座私人高尔夫球场和一座马场,背靠海边,私人游艇随时可出海,这座大门阻绝了人们的想象,章羽凝见识过蝴蝶庄园,大概能想到有多奢靡豪华。
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没有边际。
本以为池念这趟是要回家,她却在下车时止步了:“就不送嫂子进去了。”
席梦歌显然没料到池念会这样,当即说:“我是接你回家的,你的房间每日都有人打扫。”
“我有我想待的地方。”
“哪里?”
池念没有回答,只是挽着章羽凝的胳膊,往自己车边走去:“我们回去吧。”
“回哪里?”章羽凝问。
“我们家。”
第23章 替身文学
我们家,这个词语好像与章羽凝无关,她置身事外地听着池念的话,满不在乎地说:“哪里算我们家?”
“哪里都可以是。”池念不假思索地回答。
章羽凝好奇,她哪来自信说出的这句话。哪里都不会是她们的家,就算诊所,也就是一个住处而已。
家这个简单的字蕴含的东西太多了,它可以属于任何人,就是不属于自己。
走到车旁,章羽凝的手伤没好,池念依然坚持自己开车,她没问要去哪里,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经过这一趟出行,章羽凝对池念有了新的认知,她的阶级观念和行为相互矛盾,又或者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
其次,席梦歌的出现就能够获取不少信息。她是不知道这两人相处怎样,就冲池经加害池念这件事,这个嫂子的地位和处境,两人也应该是敌手。
但席梦歌对池念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敌意,直觉感受甚至有些宠。
原来池上集团的财务大权也在池经手里,难怪他可以稳坐董事长位置,还能够把持着池上集团大权。池念40%的股权怎么用,很重要。
世人或许都以为池念是傻白甜,只有这个席梦歌可能没有小瞧她。
本以为池念要回自己的别墅或者迪安公寓,没想到她还是开到了诊所。
“怎么又来这里了?”章羽凝觉得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池念既然已经面对公众,就不能再待在普通居民区。
“你去处理伤口,我上去拿月亮灯,然后回去迪安公寓。”
章羽凝望着她,有些发愣。
“怎么?”她把车正大光明地停在门口。
“我的手随便买点消炎药就行,月亮灯也是坏的,你需要的话,迪安公寓那边可以重新买个。”
“我就要那个。”池念目光含情,提及月亮灯总会散发出无限柔情,与她今天的冷漠和狠绝,判若两人。
章羽凝不为所动,只会理解为这是大小姐的任意妄为。凭池念的地位和财富,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可以玩世不恭,可以处处留情,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她没再说话,回到诊所,池念径自上楼,章羽凝找到工具准备处理伤口,血液已经凝固,用碘伏清洗时竟也感觉不到深深的痛感。
凝血部分变成一道道小口子,章羽凝不喜欢用纱布裹着,便用了五个创口贴,分别贴着创面。她不怕痛,也不在意这些小伤,处理完毕后,清扫医疗垃圾时,章羽凝看见了垃圾桶里的针管。
距离自己上一次给病人用针管已经很久了,不知道离开这几天护士有没有用过,又或许这是池念那天扔掉的?章羽凝拿了一把镊子把针管拿了出来,封进了医疗密封袋里。
想起被池念打针,她绝不相信那是一场梦,梦的真实感怎么会这么强烈?
望着工具柜里一次性注射器,章羽凝看向自己右臂,陷入沉思。
她似乎没有打过针,因为很少生病,除了伤口恢复快,体格强于别人,没什么异常,她把这些都归于超强免疫力的范畴。
针眼怎么会凭空消失?
章羽凝探头看向楼梯口,池念不知道在墨迹什么,趁着还没有动静,她迅速拆开一个针管,抽了点葡萄糖,对着自己臂弯,直接扎了进去。
痛感如此相似,感觉这么清晰,又怎么会做梦。池念大有时间把注射器丢掉,反正样子都差不多,自己伤口恢复快,有没有可能一晚上针眼就愈合了?
不管是什么,求证一次就好了。
章羽凝迅速搞完这一切,二楼传来关门声,她若无其事地等在楼梯口,池念正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她一手勾着包带,两只手犹如捧着宝物,面带微笑地下来。
“手怎么样了?”她问。
“没事了。”章羽凝上前两步,伸出手:“给我拿着吧。”
“不用,我怕你又弄坏。”
“大不了再买一个,又不是什么值钱的限量款。”章羽凝不知道她在执着什么,这灯就是一家很普通店里的工艺品,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不让换呢?更令人费解的是,就算不住在这里也要带着。
池念坚持的意义是什么呢?
“有些东西无可替代。”
“它很普通。”
池念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章羽凝,正色道:“可你不会以同样的心境再去买第二次。”
“那有什么重要的,你喜欢的只是月亮而已。”
“怎么会不重要?时间如果可逆的话,人的心境还会相同吗?”池念的思维很跳,往深处想的话,很难体会其中深意。
“时间不可逆。”章羽凝淡淡回答。
“是啊,时间不可逆是一件多么令人难受的事,人也永远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有着同样的心境。”
池念说得对,所以她在乎的是,自己就算再买一盏全新的月亮灯回来,购买的心情也不复存在了吧。
可那又如何?池念在意这个做什么,仔细去品这两句话,似乎含有深意,她在含蓄地表达内心的东西。
可惜,章羽凝读不懂,这世上可能也不会有人去读懂,因为没有机会。
池念把月亮灯放在了后座,而不是后备箱,她是真的怕二次损坏吧。可她的珍视,看起来如此可笑,又与之不匹配。
多面的池念,难以让她相信,这种细腻情绪的输出,很容易搅乱人的心扉,章羽凝绝不会掉入这种陷阱里面。
“我来开吧,手没什么事了,我的伤口恢复力从小就很强。”章羽凝说着走到驾驶座旁,池念只是望着她,眉头轻轻蹙起,笑意敛起的刹那,眼中飘过一朵愁云,令人悲伤。
只是这个情绪转变非常迅速,可能是电光火石之间,因为池念再次挂起微笑:“你是很强。”
“谢谢老板谬赞。”
在诊所生活了一段时间,再次回到迪安公寓,恍如隔世,生活像个圆心,转动了一圈,又回到起点,周而复始,看似不同地点不同的人和事,实际上都一样。
命运的□□,早就写好了每个人的一生。
傍晚,月亮灯在池念的卧室开始照明,她已经不再提及同睡,因为就一张床,再挣扎也无用。
在迪安公寓最大的不便就是没有电脑工具,章羽凝只能借助手机和平板,池念似乎没有最新的IT技术任务交给自己,她就开始琢磨那两个纪实簿的内容。
池念作息很稳定,十点准时睡觉,章羽凝却不行,近日来发生的事过于奇怪,所有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从她遇见池念开始的。
她开始捋时间线,从池念那起车祸开始扒拉,把自己记得的大事件用日期标出来,再去池念记事本里面对应,发现车祸、闯入密室、发寒、打针、受伤这几件事都是有记载的。
虽然记录方式不同,但确定是日期无疑。所以,后面有几个日期,肯定也会发生事情,不管是意外还是其他,总归不会太平。
最新的时间记录就是明天,所以池念明天一定会出门或者有所行动吧。
三小姐那边还没给消息,章羽凝心急如焚,如果池念的记录像一种预言,那也太可怕了。她可以明显感觉到一些事的不同寻常,可细碎的线索和猜测根本无法合成完整的东西。
逻辑上漏洞百出,她不能接受。
她又把饭局上面那帮人逐一查了一遍,确认都是研发高管,也确定这些人都有丑闻和把柄落在池念手里,莫琳迪把所有人都带走了,至于后边怎么样,池念怎么安排,章羽凝无法猜测,这可能是商业战场的交锋。
已是半夜十二点,章羽凝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她不想回卧室,就坐在了沙发,客厅也能透过窗户看到夜空,月亮被遮住了一半,乌云对视线的影响很大,今天不是观月的好日子,但池念有了月亮灯,似乎也不稀罕了。
她今天甚至没去办公区的玻璃墙看天文望远镜,真是稀奇。
担心池念大半夜又跑沙发边上,把自己吓得半死,章羽凝决定还是回房间。
她走到卧室门口,发现池念切换了睡姿,以前总喜欢右侧蜷缩,手握着包带,今天却是平躺着,规规矩矩,一手盖在腹部,一手依然抓着包。章羽凝发现,池念又换包了,这次的包是蒂芙尼蓝,带了镶钻的密码锁,只不过那个密码锁经过设计更像个Logo图形。
门没有关紧,池念是给自己留了门的,奇怪的是,月亮灯竟不在池念那边,而是放在了自己床头。两人约定俗成的,章羽凝在右,池念睡左,所以这绝对是有意为之。
章羽凝疑惑不解,池念令人费解的行为太多,以至于她有些见怪不怪,也没有波澜了。她顺着床边躺下,转动的灯光温柔地照耀着,此时,池念一只手环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以后早点睡。”池念半睡半醒地说着,声音轻微沙哑,说完头靠在了章羽凝的后肩。
她的手抬了抬,想去扣池念的手,但停了下来。池念动作看起来那么自然,不管是曾经上过床还是对自己的亲密举动,永远都是老道熟练。
章羽凝脑海中忽闪过一些奇怪的念头,她拼命地往下压。
“知道了。”她平静地回答,池念深深吸口气,用鼻子蹭了蹭她脖颈,章羽凝神经紧绷,再继续下去,又不知道会起什么火花。
难道真的要当床伴么?池念在玩,自己也可以玩吧,何必当真呢,都是成年人。
她知道池念可能醒了,也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吧,会习惯性地扑过来。章羽凝开始尝试回应她的动作,抚摸那搭在腰间的手,回转过去,对着她。
池念本来闭眼在睡,在章羽凝翻身的那一霎,微微睁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池念还同之前那样,总是眉目含情,章羽凝问:“是不是吵醒你了。”
“你没进来之前我就没睡着。”
“你的生物钟能允许你这样?”
“我想让生物钟是几点就可以是几点。”池念说完往后方让了让,两人之间稍稍拉开点了距离。
章羽凝不懂她这个行为,池念却笑着说:“这样更容易看清你。”
“为什么要把灯放我这,你不是喜欢月亮吗?”
“放哪里都一样。”
“为什么?”
池念又切换了动作,枕着自己左臂,两眼放光,柔媚的笑意挂在嘴角,撩拨得章羽凝心房微颤。
“你的眼睛像月亮,我看你就好了。”池念此时的眼神算不上清白,章羽凝再次从她眼底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靠得近就是这样,被灯光照射都会这样,有什么奇怪的呢。
池念,把自己当成了替身吧。刚刚就在想这个,本想把这个念头压下去,可看到灯还是忍不住提及。这句话更加勾起了章羽凝对月亮的敏感。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你的月亮。”
池念目光一滞,笑意渐失。
“月亮才是你重要的人,不是我。”
随着章羽凝的逼问,池念垂眸黯然,眼中的光正逐渐消失。
“你对我的护短,对我看起来的关心,以及做的所有事,都跟你那个月亮有关,好一个狗血替身文学。”章羽凝的连续发问,没有得到池念的回应,这就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想,至少对了一半。
至少月亮代表某个人,这个人对池念很重要,池念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见得是爱屋及乌,但一定有所关联。她不一定跟月亮有关系,但也一定是有什么相似或者有用的地方。
她宁愿池念不要就此被问住,来反驳,来生气,来用犀利的语言回击。
可是,她都没有。
池念久久没有说话,半晌才问:“你是介意自己被当成替身了?”
“我不介意,反正保镖也好,床伴也好,三个月嘛,你开心就好,我也可以拿到不菲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章羽凝潇洒语言,恰恰刺痛了自己的心,池念默认了替身文学,如果能够扒出这个月亮是谁,或许就能翻出她真正的意图了。
池念深深叹口气,没有多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睡觉吧,明天有应酬局。”说完她松开了手,转了回去。
两人的夜晚交谈结束了,章羽凝的睡意被打得稀碎,开始失眠。这一次交谈的言语,对她的影响和打击超出了预想,被扰乱的心扉更乱了。
池念和她距离拉开后,她也侧身过去,郁闷地对着夜灯睡觉,只是翻身时手臂掠过眼前,章羽凝惊讶地发现臂弯里那个针眼,不见了。
第24章 替身值钱
章羽凝惊愕不已,用手指摩挲了几下,确认针眼消失无误。也就是说,她的伤口恢复力真的可以快到闭合小小的针眼,所以一夜过后,即便记得打针场面,也没有证据可寻。
她不是做梦,池念试图混淆自己的判断和记忆,实际上只是因为针管和针眼不见了。章羽凝拳头勒了勒,耐心等到池念睡着后,再次起来,把在诊所收起来的针管拿出来观察。
可是这支针管太普通了,与平常诊所和医院用的没什么两样,到处可见,网购都能买到。针管里面没什么剩余液体,干干净净,不知是挥发了还是清理过了。
又或许这支就是诊所用过的,并非池念那支。以池念这么谨慎小心的作风,不可能让自己做的事留下证据,至少她不会想让自己现在查出她的意图。
章羽凝跟好觉是无缘了,今晚注定无眠。她必须沉住气,现在就算不为三小姐将计就计,也要为自己调查清楚。
池念为什么要给自己打针,池念到底图什么。章羽凝决定好好留在她身边,一查到底。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完美的作案,只要是人为,就会有迹可循。精密的仪器有误差,代码编程有漏洞,周密的布局自然也会露出马脚。
本是无心为之,没想到会闯入一场巨大的阴谋,还是自己送上门的。章羽凝甚至怀疑,这个所谓的自己上门,被瓮中捉鳖,也是被计划好的。
最可怕的是,谁能洞察到一个人的临时起意呢?她真的是因为被打晕后,看到池小姐失踪的事而郁闷,一气之下才去夜探池家,这个想法白天起了,晚上就做了,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必须冷静下来应对,章羽凝把自己搜集的东西小心藏好,针管直接丢了,手机的加密数据里,有两组数据,她已经完全记到了脑子里。
一个是跟打针时间同页的另外两组数据,怀疑是时间,分别在一个月和两个月以后。
章羽凝脑海中涌现出了可怕的算法,这三个时间前后加起来,差不多正好是三个月,这令人不寒而栗。
过去的时间已经过去,当未来被记录下来,有种被人拴住了脖子,明知道要被拉进地狱,却无能为力的恐惧。
另一个数据也是未来日期,最近的是明天,所以章羽凝要进入“备战”状态。
她辗转反侧,池念倒睡得香甜,转过去后没再动一下,连呼吸声都不曾听见。章羽凝望着自转的月亮,忍不住伸手去拨,想到“替身”二字,她缩回了手,或许找到正主是谁,她这个替身之谜才能解开。
就在这时,发给蓝成瑾的邮件回复了,上面简单写着几行字:明日池家举办董事酒会,保护好池小姐
又是保护,对自己见面的要求只字不提。
三小姐提前预知了池家董事酒会,也就是说她在池家有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池念。
明天的重点就是那个酒会,池念肯定要去。
赴约董事会,池念单枪匹马的话,能行吗?章羽凝有些担心,可她为什么要担心呢?可笑
正想着,第二条邮件来了,还是蓝成瑾的回复:“三小姐约见,明晚,桥头酒店,8点。”
终于答应自己见面要求了,章羽凝松下一口气,能见萧长盈一面,实属不易,只要让她抓住一些关键线索,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章羽凝回到房间,闭眼试图强行入睡,却听见池念声音传来:“早些睡,明天要出门。”
她又没睡?
“嗯,这就睡。”章羽凝对池念所有的好意都归结到替身上,也不知道自己沾了谁的光。
她也不再去解读池念的好意,不再因为那些莫名的关心而自乱阵脚。这些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不管是因为长相还是其他相似会当成替身,在这种狗血剧中,她不想担任任何角色。
“明天不用起来做早饭,你多睡会。”
“为什么?”章羽凝还特地弄了3个闹钟震自己,以免睡过头,池念应该不会破坏这种作息和饮食归来才是。
“你最近都睡不好,好好休息,明天的应酬在晚上。”
听起来这是在善解人意,可章羽凝不再去领会其中的意思,两人所有的对话都当成普通的交流。
可如果应酬在晚上,三小姐的会面怎么办?她忍不住问:“明晚应酬是几点?”
“明晚8点到9点桥头酒店,你等我1小时,9点不出来,你就强行进去。”池念的交待奇怪又合乎常理,她似乎在预知什么,又讨巧地给了章羽凝机会。
这个时间跟三小姐约自己的时间完美对上,这种不算巧合,应该是约定好的。三小姐特地选了这个时间,她应该知道自己这个时间点会空着。
董事酒会,她这个私人保镖自然是进不去的,里面应该都是专场保镖,也就是会有一个时间,自己不在池念身边,这短短一小时会发生很多不可控的事情。
这种公开场合,不至于遇到危险,但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章羽凝陷入了被动中,明天这场局的关键或许就是三小姐。
“明天只是池上集团的董事酒会,没有别人吧?”
“你想知道什么?”池念语气变得戒备起来。
“我对你的应酬没什么兴趣,问这个只是想判断现场的安全性以及我要带的武器。”
池念顿了顿,才回答:“池上集团22位董事都会来,包括席梦歌。”她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不知是不是困顿引起的。
回来卸妆后,池念疲态尽显,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躺倒在沙发后,闭目养神很久才去洗澡。
社交是池念最擅长的,她进入应酬局就如鱼得水,只是这几次看下来,她在家里和外表的极端反差,很是明显。她甚至会在跟别人交涉后,显得很累,所以回来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休息。
池念始终背对着她,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波澜。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章羽凝平躺着,却听见池念说:“小章。”
“嗯?”
“过来抱着我。”
章羽凝本来会抗拒亲密举动,这种时候总会踌躇一会,但想到替身两个字,觉得根本没必要太当回事。
她默然地贴过去,将池念揽在怀里,手绕过腰,抚到了她的下臂。
池念牵住她的手,五指相扣,章羽凝身体僵着没动,池念将手放在唇边亲吻后,靠在她臂弯里,安然睡去。
置身事外就好,一切与自己无关,章羽凝只有不断地提醒自己,才能保持不被拉扯,可每次心都会隐隐作痛。
她讨厌这个感觉。
可抱着池念感觉真好啊,好到希望这一夜长一点,好到希望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梦。池念依着她,她也靠着池念,这就是紧紧相依的感觉吧。
可是当月光在窗帘处跃跃欲试要照进房间时,章羽凝又觉得此时的心情很讽刺。
池念心里,或许想着她的月亮呢,只是借助自己宣泄思念而已吧。
不重要了
章羽凝不知道自己几点才睡着,只觉得那些关于池念的梦,又开始了。她的出现像人生的意外,又像注定的邂逅,在梦里,池念永远会亲昵地在她身边,两人会有灵魂交流,也会有身与身的摩擦和激情。
她时而像个局外人,望着自己和池念在一起,时而又变成当事人,身临其中,难以自拔。她甚至觉得梦里那个人就是月亮的原身,只不过幻化成了自己的样子。
被剧情扰乱的梦,总是会影响心情。都知道梦是假的,是虚无的,甚至是相反的,想来的瞬间,还是会有片刻的上头。好在,真的只是片刻。
一觉睡到十一点,章羽凝睁眼时,池念早已不在身边。
让别早起,也不能睡到这个点啊,章羽凝拍了拍脑袋,对自己无语至极。
以前,章羽凝很认床,早年漂泊多了,对睡觉的地方极度敏感。但这次从家里到迪安公寓,她几乎没有认床这个问题,因为身边不变的一直是池念,牵动自己的,也都是情绪和心情而已。
虽说是晚上应酬,但也许要提前准备,章羽凝迅速起床,洗漱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无论办公区还是生活区都没有池念的影子。
快到午饭点了,她去哪了?
章羽凝拿起手机,这才发现她没有池念的号码,两人甚至没有加过社交软件的好友,一旦分开根本没有联系方式。
她自己出去了吗?章羽凝握着手机来回踱步。
池念身份已经公开,确实可以公然出现,只是她毕竟曾是别人的目标,屡次受害就这么出家门,真的不会危险吗?
章羽凝走到办公区,看向对面大楼,猜想着池念难道是去了池上集团总部?既然晚上是董事酒会,今天回公司也正常吧,只是池念可从来没正式上过班,真的过去能行吗?
她开始胡思乱想了。
章羽凝来到办公区,里面没什么变化,只是打印机电脑和投影都还开着,人却没在。
她应该是在为晚上的应酬做准备,池念看起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至于董事酒会要面对什么,章羽凝很难预测,总觉得是场鸿门宴。
又等了两个小时,餐点都过了池念还没有回来,章羽凝没有食欲,无心找东西吃,反而是有些坐立难安。
她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于是打开池念办公区的电脑,插入自己破译用的软件优盘,开始试图破解整栋大楼的安保系统,通过监控来查看池念几点出的门。
这种事对她来说手到擒来,破解这种程序,侵入大楼监控系统只需要半小时,章羽凝手指飞快地敲打在键盘上,一排排程序的编码从眼前闪过,她专注在屏幕上,耐心地等待,终于链接到了系统中,把这栋楼所有的监控画面都调了出来,再按照时间进行回拉。
按照池念的作息习惯,她七点吃早饭,出门时间必定在七点以后。章羽凝将时间调到清晨,她3倍数观看,眼睛盯着电梯和一楼大厅,迪安公寓最大的优点就是监控多,几乎没有死角,只要从这里进出总能查出来。
可奇怪的是,公共区域的监控都没有池念的影子,她已经看到了9点,都是往来的上班族。章羽凝回想两人第一次从专用电梯出去的情形,都是私人通道,停车场也是。
难道不是一个监控系统?因为迪安公寓在市中心,通勤往来非常方便,住在这里的人参差不齐,有合租的白领,也有独住的金领,更有池念这种神秘富人包下整层的。
所以普通的监控系统只适用普通人,池念可是住在最高处的大平层,她是可以包下整层停车场的人啊。章羽凝眉头紧蹙,如果要破解加密的监控系统,起码要半天,她哪里等得了。
现在只能去停车场确认一下池念的车在不在了。
她关掉电脑,处理掉自己的程序痕迹,又习惯性地擦掉指纹,这个见不得光的职业病,可以称之为“做贼心虚”。
搞完一切,章羽凝脚步匆匆,拉开门时,差点迎面撞上准备进门的池念。
章羽凝脱口而问:“你去哪了?”
“出去办了点事。”池念淡淡地回答,今天她的妆容浓淡相宜,身穿黑色吊带连衣裙,上肩由铂金雕琢的长圆形勾成时尚的扣子,肩带穿过圆扣提拉着裙身,到处都是细节的巧思,张扬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她身材笔挺,手挽褐色拎包,裙身的皱褶设计从腹部拉至侧腰,裙尾一直落至小腿,右腿开衩至大腿,性感却不失妩媚,她像只高贵的黑天鹅,美得令人窒息。
虽然总是被池念的打扮惊艳到,章羽凝还是理智地追问:“你出门怎么不叫我?”
“你昨晚没睡好,我就自己去了。”她边说边进门,抬手将编发的抓夹取了下来,如瀑的长发倾斜而下,她甚至连拖鞋都没有换,直接赤脚进门。
“你下次出门叫我吧,好歹也是保镖,24小时随行不是应该的么?”
池念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章羽凝,微微仰头,贴近她说:“怎么?担心我?”
她鼻息的热气扑打在脸上,章羽凝无动于衷,替身两个字像立体环绕音响,时刻在耳边播放着。
“是担心,这是我的工作。”
池念听后低眉一笑,把包拉开一条缝,双指捏出一张支票,递过来:“你的薪水。”
章羽凝始料未及,眉间一拧,心也被什么拎了一下,伸手接过支票一看,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万。
她随口一说而已,池念也说这个金额不合适,可还是准备好了支票。一百万琉币,可以在琉璃岛郊区全款买套房子,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高了。
“谢谢老板。”她从容地将支票收了起来。
“这只是首款。”
章羽凝笑笑,翻转支票笑着说:“原来替身这么值钱,什么保镖床伴也不如这啊。”
池念望着她,不言不语,眸间闪过一丝忧伤,继而莞尔一笑:“按照我们约定的时间,三个月后你想要多少就可以是多少。”
“为什么是三个月?”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总之我不会害你,也不会亏待你。”
“行,希望池小姐不要食言,这笔钱挣得可真容易。”这种对话章羽凝很不舒服,但嘴上还是强硬着回答,她在乎这点钱吗,她有时候视钱财如粪土,以前给三小姐干活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收钱而不爽过。
那是应有所得,也是劳动成果呈现,她做的事也确实值那些钱,可现在算什么呢?章羽凝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本事挣这种钱,觉得讽刺。
“一言为定。”池念说完这句话,就去了换衣间,她看起来很累,说话有气无力。
章羽凝望着手中这张支票,瞬起的情绪让她恨不得撕掉,可她何必呢?谁要跟钱作对,就算自己不用这笔钱,以后总会有其他用处,谁还会嫌钱多?
既然池小姐为了心中的月亮,为了自己这个替身一掷千金,那么她就拿着,从此池念投来的任何好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接着,她倒要看看月亮的替身,最后能值多少价。
池念换上了短款睡裙后,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她可能累了吧,直接去午休了。
她好像总是很累,很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也需要足够的休息。池念刚刚一脸疲态,就算化妆也遮掩不了疲惫。
章羽凝去厨房觅食,随便吃了两片面包打发了,吃饱睡足精神确实好,她得到了充分休息,今天有足够的精力保护池念随行。
时间还早,她去健身房打了一会拳,整个人容光焕发,但心情却始终不美丽。她平时的生活没什么波澜,心情更加没什么起伏,每天干点自己喜欢的,捣鼓不同领域的东西,自由自在,是个社会闲散人。
可现在,她无论是去打游戏还是健身,甚至做程序设计都不能很好地分散注意力,她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池念,想到替身文学,觉得可笑至极。
她开始人肉池念,本不想走这一步,可章羽凝太想知道这个替身是谁了。如果这个人存在或者存在过,总能查出点东西,以前池念那么高调,通过消费记录、出入场合、哪怕是私人飞机,应该会查到线索。
章羽凝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活着,所以这个替身她一定要找出来是谁。池念的过去很容易查,毕竟池家太受瞩目了,池家人口少,就这么一位千金从小到大都贵养,经常会受到媒体的关注。
目标是她的感情史,章羽凝首先从这里下手,搜索很久发现池念竟没什么恋爱史,至少没有公开恋人,倒有不少花边新闻和绯闻,那些报道也好,文章也罢,都不敢对她进行主观臆想和判断,毕竟得罪池家下场可能会很惨。
池家没有撤不掉的新闻,也没有煽动不了的舆论,所以有些内容都只是表象。她好像也没什么闺蜜,生活助理和管家都是年纪大的阿姨,以前的保镖基本都是魁梧的男士,至于那些绯闻男友和联姻豪门,没有哪家被实锤过。
没想到,这场人肉搜索最后竟一无所获。
章羽凝懊恼地揉了揉脑袋,还从来没有人让她这么束手无策过,池念总是让自己吃瘪,不爽又没办法。
她忽然想到,查不到任何信息是不是因为池念刻意为之?她把那个月亮保护得太好了?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要当成至宝小心翼翼地呵护、珍藏。
是了,她池大小姐要是一心想藏起一个人,可再容易不过了,一定是这样!章羽凝似乎豁然开朗,但她为什么一点也兴奋不起来,甚至既烦躁,又有些忿忿不平?
是胜负欲吗?一定是吧,毕竟自己摸爬滚打这些年,多少是有些能力的,如今查不到人就算了,竟连些微的蛛丝马迹也没嗅到,实在是令人气馁,对,一定是这样!可她什么时候因为胜负欲不平静过?
章羽凝蹙起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池念如此在意和小心?章羽凝想着就起身走到了窗边,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月光已然呈现它骄傲的样子,它似乎在嘲笑自己。
等等,月亮?为什么是月亮?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线索给漏了?既然需要自己这个替身,那位月亮正主是不在了?
想到这些,章羽凝转身疾步走回电脑边,在检索框中输入了“月亮、事故”,她迅速滑动鼠标,浏览着屏幕,但搜索结果显然不能令她满意。她再一次产生挫败感,对着电脑发起了呆。
可能是失神太久,章羽凝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走近,直到反射光照耀出一个影子,她迅速合上电脑,转头对着池念,说不出一句话。
“想知道什么,怎么不直接问我?”池念双手环胸望着她,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没什么,等你等得无聊而已。”
池念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单手撑着桌面,手指点了点电脑盖:“无聊到查我的月亮?”
“查的事情,与你无关。”章羽凝闷闷地回答,甚至有些气鼓鼓,她没有迎接池念的目光,也不想与她对视。
我的月亮呵
第25章 英雄救美
池念从不掩饰对月亮的偏爱,下意识就会说“我的月亮”,可见她猜得没错,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并且被藏起来了,任凭如何搜索,都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真是多此一举,章羽凝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池念心底悉心呵护的东西,没人能够窥视。
她还买月亮灯,这个行为最可笑,买个东西是增加了池念的念想,还是放大自己是替身的悲哀?
章羽凝火速收起笔记本,转移话题:“你睡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出门了。”
“你应该叫我。”
“我以为你很累,也没过点,所以没叫。”
“哦?我以为你调查月亮过于关注,忘了时间。”池念半句不离这件事,章羽凝尴尬得想抠地板,她怎么能这么粗心,被人逮了个正着?
作为盗者,这可是大忌讳,小心驶得万年船,章羽凝觉得接下来要更加小心行事,池念就是一张网,十面都是埋伏,必须小心谨慎。
章羽凝不回答,池念也不会追问,她总会这样,恰到好处地探到边缘,拿捏好与自己的分寸,不过分让人为难,除非她故意为之。
池念准备换衣出门,她走到章羽凝身边,擦身而立,笑含深意:“不要急,你想知道的事,总有一天都会知道。”
她什么意思,是觉得时机还没成熟,还是耍自己玩?章羽凝很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池念人在明处,却像暗处的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牵引着自己,让她无法逃脱,一切都在被掌控。
没关系,她自己查,一定会慢慢查出来。
今天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琉璃市沿海有一条著名的林海街,是全市唯一依海岸线而建的新城区,临海的建筑都是城市天际线,为了瞰海视野,酒店、办公楼、政府大楼、高级公寓等建筑都建得很高,桥头酒店是一座以游轮形状为设计灵感的酒店,外立面像帆船,像行驶在海上,酒店旁边也有私人游艇码头,专为有钱人定制。
都说桥头酒店是公家开的,但坊间也有传闻说这座酒店早就被萧氏买下来了,幕后的老板正是三小姐萧长盈,只不过都是传说而已。
就算池萧是竞争对手,董事酒会这种级别的局,也只有放在桥头酒店才符合。
开车至酒店门口,就有小厮专门来停车。
章羽凝今天身穿米色西装+浅色收脚裤,搭配着休闲短靴,既不太正式,也适合踏入今天的场合。她藏了伸缩棍和电棍在后腰,做了十足准备,正常情况不用武器,但既然今天要见三小姐,池念又重点标注了时间,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只是,池念交待了,她今天只能在外边等,就是说现场章羽凝是进不去的。
董事酒会包了整层,在18楼,三小姐的约见在28楼,现在是晚上7:50分,章羽凝陪同池念准时抵达楼层。
刚出电梯,就有两名西装男,先是对池念点头哈腰,毕恭毕敬,随即就要搜章羽凝的身,被池念阻止:“自己人。”
“对不起大小姐,这是规矩。”
池念本来是笑容满面,听到这话脸色“唰”地变了,犀利的眸光,透着一股冷意:“谁立的规矩?”
“这”
“要不要搜我的身?”
这些保镖都懂得察言观色,池念明显的不快,让他不敢再造次,忙说:“不敢不敢,您请。”他弯腰作出邀请的动作,这才免了章羽凝被搜身。
“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人,谁如果敢在我进去后动手,哪只手碰的就砍下哪只手。”池念的狠辣,很多人都见识过,断指保镖那件事相信早已传开。
她也毫不掩饰自己任性的情绪,用那高高在上的气势,打压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是,大小姐。”保镖不敢造次,无论他们是谁的人,得罪池念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章羽凝也没法陪着进去,她只能走到酒会厅门。从电梯到门口的距离,就有十名会场专属保镖,还有几个闲散自由行走的人,应该是其他董事的私人保镖。
池念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她看向章羽凝,目光柔和,总会有光芒闪烁,令人心生涟漪。今日的她必定惊艳四座,相信她无论去哪个场合,哪怕走国际红毯也会艳压群芳。
池念从未穿过重复的衣服,今天的礼服是单肩珍珠排扣长裙,头发半挽到肩,发髻上别着由珍珠雕刻的蝴蝶发夹,两缕微卷的细发自然垂挂,气质温婉柔和,因为妆容张扬,她的打扮与26岁的年纪有些不相符。
其实,她与年龄最不匹配的是眼神和气质,章羽凝时常觉得她像个活了很久的老人,拥有年轻的躯壳,沧桑的年纪,疲惫的心理,甚至会有些力不从心的虚弱。
池大小姐的活力,在她身上似乎没有看见,这也是令人费解的地方。
“小章。”她似乎有话要交待。
“你说。”
“9点进去接我出来。”
章羽凝点头:“放心。”
“那我进去了。”池念转身要进去,指引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但章羽凝叫住了她,上前几步,压底声音交待:“如果没到九点,你遇到麻烦就把包底的扣子扔到地上。”
池念有些疑惑,手摸到包底,察觉出了异常:“你还窃听我?”
“是不放心你。”章羽凝上次把这个窃听器装着一直没有取下,今天她本来犹豫要不要加这一句交待,可不知池念今晚要面对的什么豺狼虎豹,还是无法放心。
池念反复交待到9点进去接人,就足以证明这场酒会有一定的危险性,至少会有麻烦,今晚到场的可能都没有池念的人,这些董事都是池家老员工,基本跟着池经干活打江山的,不会容得了池念这个大股东的。
所以,她冒着被池念问责的风险也要说,万一这中间真的出什么差池,自己来不及去救人就很可怕。
不知不觉,章羽凝已经会担心她的安危了,不仅安危,就连麻烦,都不希望池念面对。人在旁边还好,人不在,一小时足以发生很多事了。线逐腐
可池念并不生气,忽然捏了捏章羽凝的耳垂,笑着问:“那你可要戴好耳机了。”
章羽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耳根一红,她按了按入耳式的耳机,回答:“我戴着了。”
“我呼唤你的话,你要快一点过来。”
按理说章羽凝正常应该就在会场外,但是她因为要去见萧长盈,会相隔十楼,就算冲下来或者电梯,可能也会耽误一些时长,最快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我会用最快速度赶来。”章羽凝只能这样回答。
池念抿嘴轻笑,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包底的窃听器,笑意不减:“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就当是你对我的关心。”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池念这种伤感语调和期盼又害怕的眼神,总会让她难过。
“我进去了,你自己注意。”交待完这句话,池念向会场走去。
她刚走过去,大门就被两个门童同时拉开,明亮璀璨的光亮迎着池念,她夺目的人生,至此开启了新的征程。
只是,池念背光前行时,又让人觉得那些明耀的光亮只是从她的世界路过而已。
门再次关闭,池念和那个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束光只会为有钱人而亮,而她与池念的距离,也是如此,天与地,山与海,财富的顶峰和穷困的深渊。
章羽凝别过脸,转身往电梯口走去,她看了眼时间,7:55,是时候去28楼见三小姐了。
电梯保镖不敢再拦她,只要不随意闯入,不乱来都不会被限制行为,只是章羽凝是全场唯一没被搜身的私人保镖。
她徘徊到电梯口,看了眼这二人,往安全出口走去,那里也有人把守,哪哪都有安保措施,监控也无死角地拍着每个角度。
既然走哪条路都一样,章羽凝还是回到了电梯,进去后她发现电梯保镖还狐疑地看着自己,她胡乱按了一通,把各个楼层键都按了一遍,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逐个取消,只保留了28楼。
28楼都是独立包厢,按照约定地点,章羽凝直接去了拐角私属VIP室,她见门口站着蓝成瑾和许朝华,就知道来对了地方。
许朝华是萧长盈的保镖兼司机,主外陪同进出各种场合,蓝成瑾则是公私管家,在集团可以协助萧长盈工作,在私下,可以料理蝴蝶庄园,帮萧长盈打点好一切。
“成瑾。”章羽凝三步一回头,随时侦查周围,但这层既然是三小姐在,应该也都布置妥当了。
蓝成瑾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眼神示意向许朝华,他立马带两个人退出几步扩大距离守着,
“进去吧。”蓝成瑾为她打开门。
章羽凝长吁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酒香扑鼻,这是一间酒窖,专为爱喝酒人士准备。
调酒台后是一排酒柜,里面名酒荟聚,沙发卡座上放着两杯调好的鸡尾酒。偌大的玻璃前有个高挑的身影,她背对着门口,双指捏着烟杆,一头长卷金发垂挂而下,光看背影就像皇室走出来的公主。
“羽凝来了。”蓝成瑾说。
章羽凝恭敬地轻唤:“三小姐。”
萧长盈转身,一双蓝色瞳孔,像湛蓝的海水,清澈深邃。她是混血,看似欧美人的形象,却是长着一张东方美女的脸,尤其那双最具特色的丹凤眼,微微扬起时,总带着几分撩拨意味。
她的贵气无人能及,天生有着统治者的气场,威慑四方。她与莫琳迪和池念的气质截然不同,只要站在那边,瞳孔微收,眼神一变,就足以掀起整个琉璃岛的腥风血雨。
“坐。”萧长盈吐出一口烟圈,夹着烟杆走来,她身高175,穿上高跟鞋,更加高人一等。波浪似的卷发垂挂肩膀,深V浅灰长裙上,几只细小的蝴蝶纹绣栩栩如生,与上臂那只蝴蝶纹身完美相衬,这身酷似中式旗袍风的设计,完美地显衬出她性感的身段。
“三小姐,关于池念”
章羽凝想直明来意,说话却变得小心起来,萧长盈口含烟杆望着她,嘴角扬起,她又沉默了。
“你想问池念是不是跟我达成了合作?”
章羽凝点头。
“你的猜想没错。”
“那她知道我”
“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萧长盈似乎猜到她所想,她鼻息呼出两条淡淡的烟雾,点了点烟灰,说:“池小姐与我有大项目的联动,她身边需要个能保护她的人,你恰好赶上了。”
“本来我还想为三小姐窃取点有用信息,没想到您跟她已经合作上了。”
“就因为你,我们才能形成战略合作。”
“嗯?与我有什么关系?”章羽凝没理解,怎么就因为自己达成的合作?她就是无意闯入而已,再说她一个小喽喽怎么能让这两家大小姐连成一气?
萧长盈笑得意味深长,推了一杯酒过去:“尝一尝。”
“我不能喝酒,三小姐。”章羽凝婉拒,看见酒就发憷,她可记得喝红酒被打针的情形。
“也对,你是不喝酒的,成瑾喝吧。”萧长盈指了指酒杯,蓝成瑾点点头,端起酒杯一口喝完了,像完成任务,很机械。
包厢陷入沉默,萧长盈继续沉默地抽烟,月光洒落大地,也从透明的窗户照了进来,她站了起来,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池念这边,你还是我的眼睛,我跟她之间的信任条款不能作为合作的一切。”
“我知道了,三小姐。”章羽凝不知该如何发问,萧长盈不可能把具体合作事项以及为什么她二人会达成合作的真相告诉自己。
只是那句,因为自己才能达成的合作,这句话分量太重了,重得令人匪夷所思。
“羽凝。”萧长盈再次开口。
“嗯?”
“池念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章羽凝想不到其他,没有多说,萧长盈笑意渐失,显然不满意这个敷衍的答案:“你的心离我们远了。”
这句话一出,蓝成瑾表情变得惊惶起来,她忙对章羽凝说:“羽凝,跟三小姐不用犹豫保留,有什么说什么,别忘了是谁带我们出的贫民窟。”
章羽凝当然懂自己在被点拨,蓝成瑾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本。两人都是贫民窟的可怜孩子,没有萧长盈,她们永远像下水道的老鼠,到处乱窜,一身臭气。
在这个世上,章羽凝唯一有点情感的便是蓝成瑾,幼时相依为命,长大后蓝成瑾彻底卖命给萧家,一心只为萧长盈,才换得了章羽凝的自由。她只在有需要的时候召回,阶段性完成任务就好,不受蝴蝶庄园和萧氏的管束。
蓝成瑾懂得感恩,也不需要自由,可章羽凝需要,两人性格大不相同,选择也有所不同,可从小一起长大和分一块面包吃的情谊,永远在。
章羽凝也有察觉到萧长盈的反应,多少有点敬畏。她其实并不是对萧长盈有戒备心,而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还没捋清。
“我不知该怎么说,她对我很包容有时甚至会依赖,但有时候也会说话苛刻,她给了我一百万当做薪水。”
萧长盈眯眼抽烟,没有说话,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我好像是她的替身,但我不确定,很多事情我没有搞清楚,所以无法向三小姐详细禀报。”
“替身?”蓝成瑾眼露意外,问道:“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
“可能,她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过。”
蓝成瑾看向萧长盈,她端着烟杆,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她深藏不露,从不轻易表达情绪,对于手下人,萧长盈不完全信任,总会有所保留,对每个人的显露程度不同,这就是三小姐,戒备着身边每个人,哪怕是喜欢的人。
包厢再次陷入沉默,章羽凝话说到此,不能再说下去,有些事她自己还稀里糊涂的,不知道怎么说,也觉得不宜告诉萧长盈,比如被打针的事。
“羽凝,还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吗?”蓝成瑾努力地盘问,生怕有所保留,惹怒萧长盈,毕竟隐瞒就算背叛,背叛对蝴蝶庄园来说,不可饶恕。
章羽凝算半个庄园的人,既然接下了保护池小姐的任务,自然应该提供有用信息。
“没有了,我生过一次病,她有好好照顾我。”
“生病?什么病?”萧长盈终于开口。
“淋雨发寒,很奇妙,晚上发冷第二天就好了。”
萧长盈沉默了,甚至掐灭了烟杆,她的表情令人耐人寻味,也没再追问。章羽凝目前只知道二人有合作,其他一无所知,等同于一无所获,想来三小姐对池念也是一知半解。
“羽凝,你继续在她身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萧长盈正式下命:“我的项目需要她的协助,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章羽凝正襟危坐,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池念是真的有本事。
在琉璃岛这个国家,没人能够同时搞定权势如天的三小姐,也没人能够操控正邪难辨,油盐不进的莫琳迪。可池念做到了,让这两个对头都协助她。
究竟是怎样的利益和项目,能够促使这二人甘愿保护退步?如果说三小姐的商业帝国需要跟池家联盟,可莫琳迪图什么呢?
章羽凝陷入了沉思,时不时瞥向蓝成瑾,她总是在自己试图说点什么的时候摇头。蓝成瑾跟着萧长盈多年,早已摸清她的脾性,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说到什么程度,该不该说,听她的就对了。
她现在任务明确了,就算想离开池念也不可能,但三个月一到,池念应该就会放她走吧,忽然有些期待,这接下里的日子会发生什么。
忽然,章羽凝耳朵传来一阵刺耳声,微震的信号告诉她,池念出事了。
“三小姐,我先离开一下,池小姐有事。”章羽凝甚至来不及得萧长盈的准许,就直接冲了出去。
来不及等电梯,章羽凝直接从安全楼梯往下爬,她说过,会用最快的速度到她身边。
还有20分钟才到九点,池念真的遇见麻烦了。章羽凝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冲到18楼只用了两分钟,电梯口的保镖来不及反应,她直接要闯会场,两名西装男想拦下,被她直接连人带门撞开了。
进去才发现,这只是一条金碧辉煌的通道,两边是彩色喷泉,像列阵迎宾一般,同时内外十几名保镖蜂拥而至来抓闯入者。
章羽凝急于去救池念,直接抽出电棍和伸缩棍,来一个抽一个,随之配合的电棍,直接电倒来人。
她身手矫健,面对十几名健硕的保镖,借助武器就可以游刃有余,从来没有应对过如此艰难的局面,为了对付她,保镖们也抽出了同样的武器,开始对战。
渐渐的,被打倒的保镖又站了起来,因为对方也有武器,且力量强大,章羽凝有些寡不敌众,虽将一个个打倒落池中,自己也被人偷袭,击中了后背和头部,一抹鲜血从额头流入眼前,红色氤氲的颜色充斥眼前。
她重重抹去血,让自己保持清醒,又拿出蝴蝶dao,在手中转动两圈,开始专刺那些人的要害。
阻她者死!章羽凝冲跑起来,终于到了内间门前,她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握着带血的蝴蝶dao,一脚踹开大门,身后倒了一地的人。
她推门而入,里面宛如宫殿,蓝宝石般的泳池映入眼帘,会场正放着舞曲,大家正兴致勃勃地跳交际舞,见到来人,都愣住了。
今天来的不只有池上集团那些董事,还有一些合作公司的高管董事,是上流社会的应酬局。
“池小姐!”章羽凝闯入后大喝一声,全场人止住了动作,惊愕地望着闯入者,她不管不顾别人的目光,直接往内找,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似乎正在被一个男人拥着。
“池小姐!”章羽凝从快步变成小跑,把那男人狠狠一拽,直接推入泳池,只听得“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章羽凝见池念踉踉跄跄地快要摔倒,忙上前扶住,让她倒在了自己怀里。
池念似乎喝醉了,她紧紧拽着那个包,有些抗拒地推人。
“是我,是我。”章羽凝叫唤了两遍,池念听见了声音,才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她缓缓转头,顿时放松了警惕,面露笑容:“你终于来了。”
池念脸颊绯红,意识飘忽,章羽凝意识到她可能是被人灌酒了,在快要断片时给自己发了信号。
“还能走吗?”
池念双眼闭了闭,身子有些瘫软,章羽凝二话不说,将她往怀里一扣,直接公主抱,顶着疲惫和伤痛往外走去。
第26章 不许说死
右额的血跨过眼眶流到脸颊,章羽凝抱着昏昏沉沉的池念,径自往门口走去,此时十几名保镖手持棍棒冲了进来,准备拿人。
章羽凝双目一沉,抱着池念的手更加紧了,现场陷入了紧张的对峙氛围中。所有董事的私人保镖都冲到自己老板身边,保持戒备,会场保镖将章羽凝团团围住。
“放下大小姐!”保镖经理大喝一声,章羽凝上前两步,大长腿直踢而去,将人踹飞,忽然有两人从她身后偷袭,左右两人用伸缩棍对着膝盖后就是一下,章羽凝吃痛跪地,但抱着池念的手不曾松开半点。
她艰难地起身,又有人对着后背猛然捶打,章羽凝回眸,侧踢进攻,因为池念在手,很多人不敢轻易上前,比较保守地钻空子袭击。
章羽凝双手抱着人,无法发挥,加上一路冲进来,逐渐体力不支,她紧咬牙关□□着,大口喘息地面对险境。
“放我下来。”池念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章羽凝感觉她在抚摸自己的脸,低头发现池念眸间含水,满眼都是心疼。
当池念发现她的头在流血,表情瞬变,章羽凝能感觉到池念气场的变化,从心疼不舍切换到清冷狠绝只用了半秒。
“你可以吗?”章羽凝不放心地问。
池念点点头,她将人小心地放下,终于解放了双手,重新拿起武器,准备大展拳脚,三小姐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池念。
当她冲进会场到处寻不到池念时,她急了,急得方寸大乱,急得恨不能把挡住自己视线的人和物都毁掉,见池念被一个陌生男子搂着,更是血气上涌,没看清人脸就直接踹了。
章羽凝不能容忍池念被人欺负,发生了什么,前因后果是怎样,都不重要。
她只要好好保护池念,不管不顾后果,不管现场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在意打的是谁。
池念似乎酒醒了不少,她拿过章羽凝手里的蝴蝶dao,略有笑意地问:“头上的伤是谁打的?”
“不记得了,没看清。”章羽凝甚至感觉不到头痛,疼麻木了,浑身到处都有伤,偷袭的人很多,又怎么记得是谁用棍子偷袭。
“那”池念转而看向刚刚把章羽凝打得下跪的二人,她笑意浓浓地说:“你们是觉得我的保镖没有资格带走我,还是想连我一起抓起来?”
“大小姐,我们不敢,我们是怕她对大小姐不利,她闯”
话音未落,池念把蝴蝶dao丢到他跟前,温和的笑意挂在嘴角:“我刚进入会场前说过,哪只手碰她就留下哪只手。”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保镖相互看了看,不知如何是好,保镖经理上前,想替兄弟出头,顶着被章羽凝踢伤的身体,上前解释:“大小姐,实在是今天有规矩”
“你被解雇了。”池念扶了扶额头,保镖经理惊惶地望着她:“大小姐,我们只是尽心尽责地执行集团安保规矩,为了确保每位董事的安全。”
池念眉头蹙了蹙,身体有些晃动,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她任性的行为和言语更像酒话。
章羽凝忙走过去,抬起一条手臂,说:“扶着我。”尽管一身伤痛,她还是怕会场这些人不给池念面子,毕竟她在池上集团还无法与那些老董事势均力敌。
她可能没有实权,所以无法发号施令,权利都握在其他人手里,空有继承江山的圣旨和地位,无法发挥,就像古代的幼子即位,势单力薄,难以稳固根基,所以才借助莫琳迪和三小姐吧。
此时,没人站出来为池念出头,也没人来主持这糟糕的局面,章羽凝只想保护好池念,不被冒犯。池念应该是有酒量的,她今天被灌成这样,如果不是自愿,就是有人故意。
章羽凝不懂商场豪门之战,只想站在池念身边。
池念含笑的目光,总会带着几分凌厉,扫到每个人都有一股冷意,唯独对着自己时,总会万分柔和。
就算沾正主的光也好吧,章羽凝有些沉沦这样的偏爱,哪怕很短暂。
池念很自然地挽靠着她,脸上布满红晕,说话时有酒气呼出,章羽凝知道她还有些醉。
围在四周的保镖不知所措,池念也没有打算善罢甘休,她抚向章羽凝肩头,红唇扬起弧度:
“小章,再看看这些人,还有谁打过你?”
她知道池念要给自己报仇,但她更加担心池念的身体,别人不知道池念的嗜睡和平时的虚弱,章羽凝很难视而不见,想息事宁人,只能摇头。
“你的仁慈换不来他们的感恩。”池念点了点眉心,转头冲身后人群叫道:“嫂子。”
席梦歌低调地从人群深处走了出来,她依然如同上次一样温婉。身穿淡紫青蓝旗袍,发髻精致地挽着,大有一种东方才女的形象,窈窕之姿,像极了大家闺秀。
原来,她也参加了,这是章羽凝没想到的。
毕竟席梦歌几乎不参加这种局,也不接受采访,也没有入过镜头。不知她是被保护,还是自我保护,总之这个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可按照池上集团的组织架构,席梦歌不仅掌握财政大权,还统管整个集团的人事调动,也占股5%,多重身份叠加让她地位非凡,甚至不亚于池经。
今天,倒没看见池念的哥哥池经在场,所以今天这个局莫非是她自己组的,故意瞒着池经?
不能够啊,席梦歌再怎么样也应该向着自己先生吧。
“念念。”她称呼池念很亲密,章羽凝对这个称呼有些莫名的吃味。
“这帮保镖恪尽职守,本来该升职加薪,但池家的规矩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席梦歌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往那一站即是淑女的代名词,她耳带碧翠耳环,手戴翡翠玉镯,满身贵气。
她低眉浅笑,娓娓说道:“大小姐的规矩,就是池家的规矩,做池家的人首要就是听话。”
“这几条不听话的狗,我不喜欢。”池念笑意尽褪,走向席梦歌,热情地拉起她的手,甩了两下:“还请嫂子费点心思。”
席梦歌至始至终一个表情,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角,淡定自若地说:“好,让他们这就去财务处结清工资。”
她的话刚说完,助理就把手机递过来,席梦歌手都不抬一下,对着电话说:“重新雇佣保镖团队,以大小姐诉求为标准,把现在这波人都裁了,下周我要见新名单。”
池念一句话,几十个人丢了饭碗,她不管别人错愕的表情,满意地走回章羽凝身边,勾住她脖子:“我们回去,哦不,去医院处理伤口。”
“我没事。”
“听我的,去医院。”
章羽凝摇头不语,她讨厌医院,那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也是送人去地狱的地方,贫民窟的人生病受伤没钱看病时,只会被医院驱赶,哪怕苦苦哀求,也从来不会得到同情。
人们轻贱的性命,在金钱面前,卑如草芥。死个不起眼的人,最终不过就是裹席被送入火葬场火化而已,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
怕池念坚持,章羽凝抢说:“不用缝针,一点皮外伤,我自己能搞定。”
“真拗不过你。”池念竟然妥协了,挽着章羽凝往外走,尽管她腿脚还有些不利索,但已经无人敢拦着她们。
走到门口时,章羽凝忍不住转头看向这场豪华的盛宴,所有人都在目送她们,席梦歌站在最前边,灯光打在她身上,有种似近似远的朦胧,令人看不清。
她究竟是哪边人,竟对池念言听计从?章羽凝又看不懂了,这个局太复杂。那些被炒鱿鱼的保镖,纵然心有不平和怨气,也不敢作任何抵抗,天大地大,池家萧家最大。
回去路上,章羽凝顶着一身伤坚持开车,外伤主要是头被击打出了血,按照她的学医经验,能够出血释放出来,反而没事。如果被人打晕或者受到强烈撞击,反而要引起重视,防止脑出血。
夜晚的道路,霓虹串起长龙,池念打开车窗,吹着夜晚的冷风,像在努力醒酒。章羽凝怕她冷,把车窗关小了些,风变成噪音从耳边呼呼刮过,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池念按着额头靠着车窗,眉头紧皱。
“很难受么?是不是想吐?”章羽凝感觉她反应不是很好,甚至比自己还严重。
池念的手抚向胸口,抓了抓肩带,用力地摇头。
“再坚持会,快到家了。”章羽凝加快油门,甚至不惜闯了两个红灯,她知道车一停一启动,人会难受。
她有些躁,看到池念难受心里更着急,脚下不自觉地用力,加大了油门。好在,迪安公寓不算太远,章羽凝迅速把人带回家,刚进门口,池念就冲到卫生间吐了。
章羽凝立马去厨房找蜂蜜水,冲泡好一杯,又拿着一瓶矿泉水走到卫生间,望着池念跪在地上呕吐,她心疼地拧开瓶盖,蹲下说:“漱口吧。”
“出去。”池念挪了挪位置,背对着章羽凝,脸始终埋在臂弯中。
“我陪你”
“不用你陪,出去!”池念语气变得强硬,章羽凝感觉她是怕自己的不体面被人看去,光鲜亮丽的大小姐,狼狈地跪在马桶旁边吐,确实不会愿意被人看见。
章羽凝把水放在旁边,站起身,缓缓退到门边:“那你有事叫我。”
她刚刚离开,就听见卫生间反锁的声音,章羽凝只觉得头痛欲裂,甚至也有些犯恶心。她找出应急药箱,拨开头发找到伤口,开始涂抹消毒药水,脱下外套后,肩膀、手臂、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章羽凝四肢紧了紧,用力绷着,感觉到处都疼,但应该没有伤及骨头,只要没有伤筋动骨,都算轻伤。
头部伤痕创面不大,章羽凝套上发带,用创口贴贴好,很快处理完毕。池念还在洗漱间呕吐,她套上衬衫,在门口徘徊,想敲门又犹豫了。
泡好的蜂蜜水冷了,池念还没有从卫生间出来,章羽凝听见了冲水声,想来她直接冲澡了,便没有太在意。
她重新做了一杯解酒茶,端着等着。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淋浴的声音还在响。
不应该啊,刚呕吐完人应该很不舒服,淋浴久了卫生间会闷,会更加不适。
池念没事吧?章羽凝终于忍不住敲门:“池小姐,你还好吧?”
敲门无人响应,怕水流声冲淡她的叫喊,章羽凝提高音量,敲门变成敲打:“池小姐!”她几乎用了会场寻人的音量。
还是无人应答。
章羽凝开始拳头砸门:“池小姐没事吧?”
等不了了,她拧着把手试图闯入,想起家里应该有备用钥匙,可不知道在哪?全智能控制器,应该能够打开每扇门,章羽凝迅速走到门口总控操作面板,找到门的控制开关,一顿操作之后,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
章羽凝快速地冲过去,发现池念倒在了淋浴间,热水冲刷着她的身体,人早已失去了知觉。
她忙关掉水龙头,拉开玻璃移门,拽过一条浴巾将人裹住,池念瘫软的身体,加大了抱起的困难,章羽凝忘记了伤痛,拼尽全力。
她将人匆匆抱到房间,轻轻放下后,急忙盖上被子,又伸手探头,发现没什么温度。
池念脸颊发烫,整个人意识恍惚,看似晕倒,但好像还有点清醒。她站在床前左右徘徊时,眼神落在床头的包上。
她看向池念,又看向包,持续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章羽凝狠狠抹了抹脸,站在原地打转两圈后,还是出去拿解酒茶了。
明明机会难得,翻开包或许就能看到很多秘密,明明东西就在眼前,她却踏不出那一步。章羽凝懊恼自己在关键时候就怂了,比起这个,池念的安危好像更加重要。
三小姐吩咐的是保护不是窃取机密,她反复这样告诉自己。
端着解酒茶重新进房间,章羽凝发现池念苏醒了,只是她看起来睡眼惺忪,卸妆后一脸病容,章羽凝走到床边:“你醒了?要不要喝点解酒茶?”
池念试图起来,章羽凝放下水杯,把抱枕放平,让她靠着。
“不用,我已经酒醒了。”池念眨眼睛都很吃力,微醺的眼神,好像装满了星辰大海,闪烁着光,流转在自己身上。
她像万里银河里一颗璀璨的星星,在池念准许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章羽凝没有解读她的眼神,只是关切地说:“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一次体检,我感觉你的身体不对劲。”
“你不是说我看起来像气血两虚。”
“没有任何仪器检查,只是能判断你是气血虚,但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彻底去检查一下比较好。”
池念仰靠着,眼神片刻没有离开章羽凝,反而笑意加深了:“你在担心我?”
“是,担心得很。”
章羽凝肯定地回答,并没有让池念更加高兴,她的笑容反而僵了两秒,认真回答:“不用去医院,今天只是喝多了。”
“你脸色难看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要紧。”池念双手交叉放着,歪头望着章羽凝,饶有笑意:“你知道被你推到泳池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重要,我收到你的信号就来了,谁也别想挡我。”
池念凝视她,片刻后笑着拍了拍床,章羽凝看懂了示意,坐在了床边。
“你推的人是我哥哥。”
章羽凝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池经?”
池念点点头。
“那也无所谓,今天不管你是自己甘愿喝醉,还是故意被灌醉,都对你很不友好。”
“但结局很好。”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哪怕是自己拼命闯进的龙潭虎穴,可能也是池念的局吧,所以自己在这个局中,就是一颗马前卒而已。
棋盘那么大,棋子那么多,作用各不相同,她担任的角色就是,为掌局者身先士卒。
背负了一身的伤,最后换来池念的这个结局,也挺好,或许这也是获得她信任的机会。
她知道池念今天为了维护自己,重重惩罚了那些保镖,影响到整个池上集团换了安保团队,这么大动作,不管是为了震慑其他董事,还是为了自己出口恶气,都不重要。
局势已经由不得她,见招拆招而已,章羽凝只希望活到最后一刻,揭开所有真相,就算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正想着,池念忽然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章羽凝的心猛然一怔,手心的温热传递到心底。
“你真的说到做到,那么快就来了。”池念双眼微闭,用脸蹭着手,唇落掌心,她轻轻吻住了章羽凝的手。
章羽凝的心跳骤然加快,手指传来的柔软,让她微颤,那一涌一涌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把池念拉入怀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池念,她好像真的有着特殊吸引力和魔力,牵引着自己弥足深陷。章羽凝一句话说不出,池念的脸靠在她肩头,手在后背轻轻摩挲。
“很担心我是不是?”她声音温柔似水。
章羽凝没有回答,内心不想正视这件事,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立场,理智驱使着行为和意识,让她还能够清楚地分辨当前局势。
可是,人真的无法做到薄情,章羽凝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就这样了,可池念成为了特别的存在。她成功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搅乱了自己的心,在平静的湖里投入了小小的石头,然后激起了千层浪花。
“作为保镖,任何时候都会安心你的安危,这是我的工作。”章羽凝给了官方标准答案。
池念从她怀里坐起,深深地望着她,随即宛然一笑:“不必反复强调保镖工作。”
“这是事实。”
“事实掩盖的事实,才是我想听的话。”池念的眼睛仿佛会说话,饱含情绪的眸子,直入心底,章羽凝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痛感总会让人清醒。
所谓的救池念,其实就是在她醉酒时带人离开,可章羽凝当时正对十几个有功夫带武器的魁梧男保镖,对她来说,能够冲进去实属不易,她做到了答应池念的事,也不生气这场“小题大做”的计划。
她说了结果很好,就证明达到了目的,章羽凝的目的也达到了,树立好拼命保护池小姐的形象,相信这件事三小姐一定会有所耳闻。
“伤口疼吗?”池念果然注意到了她的伤,章羽凝除了头部外伤,其他地方都看不见。
“没什么事,拳脚打架而已,都是小伤。”
“衣服脱下来我看看。”
“不用了。”章羽凝有些别扭,脱光衣服查看伤口也太尴尬了,虽说两人早就看过彼此的身体,但太刻意的话,总是不自在。
她果断拒绝,池念却二话不说,直接上手脱衣服,章羽凝如果阻止,可能会误伤池念,她此时这么虚弱,章羽凝心有不忍。
“我自己来,自己来。”章羽凝紧绷的弦松下后,痛感很剧烈,牵一发而痛全身,她强忍伤痛,假装平和地脱下外衫。
池念切换了屋内的灯光,打开最亮的模式,章羽凝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一览无遗,她很想无畏地糊弄过去,却发现池念双眼模糊了。
“我,真的没事,没有伤到骨头,真的,你看,还能动。”章羽凝摆动手臂,急迫地缓解池念的内疚,可拼命解释时又在想,池念此时的表情和不舍,是装的吗?
她的眼神太真实了,如果说她是影后级别的明星,章羽凝相信,可池念是千金大小姐,大可不必如此,唯一的解释是,她又把自己当成了月亮,替身的痛转嫁到了月亮身上,所以才悲伤。
很讽刺,池念明明面对的是自己,所有情绪倾注的人也是自己,可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
被当替身的滋味真不好受,可章羽凝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我好像一直在让你受伤。”池念语气失落,像自言自语:“我好像一直无法保护你。”
即便不是对自己说,章羽凝听到这些话也无法不触动,她的心有点痛,这种痛比伤还重。她不想接应这样的话,却不得不回答:“没关系啊,我又没死。”
“啪!”一个轻轻的巴掌落在脸上,章羽凝不可思议地看向池念,刚想发火,发现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说错什么了?就挨了巴掌?!不是,她挨巴掌,池念哭什么?
“不许说死这个字。”池念忍泪命令。
章羽凝愣住了,怼人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听到没有,章羽凝,不许说死字。”池念提高了音量,握着她双臂开始摇晃,语气变得激动:“答应我,别再说死这个字。”
章羽凝望着她一脸疑惑,只是看着池念这样着实难过,内心说上来的沉重,她只好重重地点头。
第27章 月亮是你
死,好像是池念最忌讳的字,章羽凝大概猜到可能与月亮有关。
看她的各种反应,那个被称为月亮的人,或许已经因意外或者疾病去世了,池念总是会自责,总是会内疚,她的无奈和无力甚至遗憾,都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是什么契机,让池念觉得自己很像月亮,她到底哪里像呢?长相、性格还是其他?她始终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池念根本没有用力,那掌心只是轻轻拍打在脸上,比打蚊子还轻,可这一下远比之前偷窥包的时候更疼,章羽凝点头后,就被池念紧紧抱住。
她真的把自己当成月亮了吧,否则释放出的情绪和情感,怎么会如此浓烈?
池念爱过一个女人,那人或许曾经照亮过她的世界,又或许对她有过非同寻常的意义。只是,月亮最后离开了,留给池念的只有一片晦暗。
“你不会死的,我不也会让你死。”池念抱着章羽凝的手越来越紧,章羽凝木讷地坐着,心像被刺了一刀,痛过了身上所有的伤口。
她怎么会害怕自己死呢,她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月亮而已,可自己不是月亮啊。
章羽凝心有不快,把池念从怀里推开:“你休息吧,我给你把灯支上。”她不想沉迷在月亮和池念的世界,这像偷来的时光。
她享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心却早已被池念搅乱了。
“你陪我睡。”池念攥着她的手,不舍放开。
“我去吃点东西,晚点过来睡。”章羽凝始终垂眸没有与她对视,看到池念眼睛会忍不住难过,她对月亮越来越好奇了,好奇到下决心查出这个人来。
池念没再坚持,她喝了几口解酒茶,就躺下了。章羽凝关了房间灯,把月亮灯插上,它转动的微光,散发着柔和。
她发现池念的目光落在灯上,眸间的星光好像掉落了。章羽凝退出房间,把门带上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惊险刺激的一天过去了,池念纪事簿上的日期又少了一件事,下次的日期是半个月以后。
接下来的时间,池念似乎在养精蓄锐,这次应酬消耗了很多精力,她开始休养生息,每日规律作息饮食,甚至定了一大波绿植到家里,养在了工作区。
很难相信池念这样的人会这么宅,宅得健康充实。她会做瑜伽、打坐冥想、看书、浇花、看电影、听音乐、一切安静的事情,池念都喜欢。
她没有向章羽凝要求什么,两人更像同居的室友,甚至了解了对方的生活习惯,变得越来越和谐。有时候,章羽凝会有片刻的恍惚,她望着池念,甚至会觉得这个人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曾经怀疑她不是池念,可这些应酬局,包括那些大人物对池念的响应和支持,身份似乎已经没什么疑点了。
只不过这个池念依然很奇怪,又或者中间发生了一些事,让这位千金性格大变。
莫非,池小姐天大的变化和失去月亮有关?
网上难以查到线索,章羽凝决定换个思路去调查月亮的真相。池念虽说让她问,可她想知道的又怎么问得出口,章羽凝从来都是想知道什么自己就能查到什么,可在池念这边受到了很多阻滞和打击,章羽凝多少有点受挫,也有点不甘,还是想一探究竟。
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池念戴着耳机对着屏幕在出神,章羽凝想外出,于是走到工作区,想请示这件事。
看她戴着耳机,十分专注,章羽凝没有打扰,而是在旁边等了一会,池念看见她来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事情,心无旁骛地继续。
直到十五分钟过去,池念似乎完成了阶段性的事情,才拿下耳机,看向章羽凝问:“有事?”
“这几天你没打算出门吧?”
池念没有着急回答,视线落在桌上的日历,又从包里拿出黑色纪事簿翻了翻,章羽凝注意到她在某一页停下来了,那边记录着今天的日期。
她淡定地合上本子,抬眸问:“你想出去?”
“嗯,想出去骑行,天天在家憋得慌。”
池念蹙眉低头,拿起桌上的笔点了点桌面,又转头看向窗外,此时有几片淡淡的乌云飘来,弱化了阳光,远处高楼建筑被黑压压的一片笼罩着,有种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
“今天有暴雨,不要出门。”
“现在才两点,天气预报说五点才下雨,我下雨前回来。”章羽凝坐不住了,她想到一个法子,迫不及待地想调查月亮是谁。
池念还在犹豫,章羽凝又说:“家里备用药也不多了,我再买点回来。”她多编织了一个借口,希望池念能同意。
她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池念不让自己在下雨天出门,因为上次淋雨发寒吗?
目前天空还是一片晴朗,远处的乌云飘来还需要时间,琉璃市局部在下雨,但到市区这块应该还需要一会,池念站在窗前,不知所想,永远猜不透她的内心,永远不知道那深不可测的心思里,到底被谁填满。
“多穿点衣服,如果忽然下雨就不要冒雨回来,一定不要淋雨,如果你能做到,就出去,但如果你食言”池念转过脸来,脸上没什么笑意,难得严肃地说:“就再也不允许你独自外出。”
“好,我答应你。”
池念表情柔和了些许,她走到章羽凝跟前,微微抬眼凝望她,深情的目光自然流露:“我知道你说到做到,我也知道你喜欢自由,你放心,我不会一直绊住你,会还你自由的。”
她的手在章羽凝脸颊轻抚,动作表情语言的亲密,自然而成,非但不像伪装,反而像一种时久的习惯。
这种话听起来善解人意,很容易触及心底,也很撩人,可章羽凝并不想接应,池念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那个月亮。
而章羽凝一心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像月亮。不为所动,是她最好的回应,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拿了件灰色棒球服外套,戴上牛仔鸭舌帽准备出门。这里的衣柜,永远有她喜欢的衣服,那些衣服不仅合身,还覆盖了她所有的穿衣风格。
章羽凝忽然想到,这可能是为月亮准备的,又或者这个衣柜本来就属于月亮,自己又跟着沾光而已。所以,月亮可能跟自己身材相近,所以,当自己穿上这里的衣服时,池念的目光会更加炽烈。
好讨厌的感觉,她闷闷地走到门口,被池念叫住了。
“三个小时内回来,一定不要淋雨。”
章羽凝恍然想起上次也是因为连续下了一周的雨,池念才迟迟不让她出门。这件事跟自己不舒服有什么关联呢?如果是月亮以前一淋雨就生病,总不至于自己跟她相似的点,也在于这个。
淋雨感染风寒再正常不过,体质稍微弱一点的人,难免咳嗽流涕,像她那种一直畏寒的也不多见。
“你是怕我淋雨又像上次那样?”章羽凝忍不住问。
池念点头:“还没到夏天,这种天淋雨很容易感冒。”
“我上次的症状也不像感冒。”
“你记得我的嘱咐就行,我可不想再照顾大块头一晚上。”
“大块头”章羽凝无语至极,身高172,体重115,看起来非常高瘦,怎么成大块头了??
没等章羽凝反抗挣扎,池念就走过来,扶了扶她的帽檐,笑着说:“你今天衣服穿得说18岁也有人信,有点像大学生。”
这话让章羽凝后背一凉,她就是想扮年轻装学生才穿成这样,池念是无心一说吧,如果真的洞察到自己意图,也太可怕了。
如果自己每一步行动都被池念提前窥视了内心,她会怀疑自己大脑被植入芯片,然后所有的内容都被池念掌控监视着。
可是,这也太天方夜谭了,权当是巧合吧。
“我下午5点前回来。”
“万一你失言呢?”池念竟然不信。
章羽凝想了想,回答:“失言你说怎样就怎样好了。”
“我说怎样就怎样?”池念眼中略过一丝笑意:“我让你别叫我池小姐,你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没想到,她还在介怀这个称呼。
“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
“池念?”
“也见外。”
章羽凝心中一沉,想到了原因,不知是自己过分解读还是太敏感,她问:“你不如直接告诉我,你的月亮叫你什么好了,我可以满足你。”
池念表情一僵,淡淡的笑意消失在嘴角,微蹙的眉头,让她看起来既严肃又无奈。
“随便你怎么叫吧。”她说完这句话往屋内走去。
“月亮叫的称呼我没资格叫呗。”
章羽凝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酸唧唧的话,说出来都浑身不适,池念也没有回头给任何响应,她懊恼不已,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把自己的骄傲碾压得粉碎。
她可闭嘴吧,以后别再阴阳怪气地说这种话了,听着就讨厌,别说池念这个当事人了,自己也怪难受的。万一月亮真的是池念心中不能揭露的伤,她这跟在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章羽凝跨上摩托车,飞快地往池念毕业的贵族大学——琉璃高等学院飞驰而去。
池念曾经是风靡全校的人物,或许在她读书的地方能够找到关于月亮的东西。她装扮成学生进了校园,跑了社团、学生会、宿舍等不同的地方,用了很多婉转的方式,查到池念曾经有过一个好友,但这个好友似乎已经出国离开琉璃岛了。
学生时代的池念很高调,学校文化墙上至今还有她的照片,章羽凝假扮成学生,装嫩成新生了解各个社团时,得知了这些消息,她也进了学校内网,查到了池念在学术专业上更高的成就。
原来,她还是工商管理的学霸,出过专业成果,只不过听说她并不爱学习,所以没有往上读书,池念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成就,她更加喜欢在社团里参加各种活动,动静结合。
这符合她对早期池大小姐的认知,那个疑似月亮的闺蜜,章羽凝还没找到照片,只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并没有被展示,听说也是个很优秀的人物。
看来就算在学校的信息,月亮也被池念完整地保护着。
校园文化墙上的池念,焕发着青春的活力,几乎每张照片都在笑,才毕业四年而已,池念早已不复当年。
她用手机拍下了这些照片,又从校园内网把关于池念的报道拷贝下来。走完校园,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池念有个很好朋友,名叫安林。
又经过多方打听,发现这个安林也是池念的高中同学,甚至还当过邻居。安家从事外贸,随着企业扩大和业务板块的升级,举家迁移去了外国定居。
于是,章羽凝把重点放在调查安家上,走访了安家曾经的邻居,又在早期信息检索里面找到关于安家的新闻,终于看到了安林真面目。
只是,这个安林也是个混血,她黄发蓝眼,鼻梁□□,身高却不如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自己不像,难道思路错了?她坐在咖啡店里,将安林的照片进行处理,收在了加密文件夹里面。显祝夫
章羽凝的电脑与平板一般大小,出门她总会挎着一个包,随时要用。她望着安林照片,陷入沉思,总要因为跟自己有点像,才会被当成替身吧,这个女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琉璃岛的土著富二代而已。
难道自己跟月亮像的不是长相身材,可迪安公寓的衣服怎么解释?
章羽凝按头看了一眼时间,喝光了杯子剩余的咖啡,准备回迪安公寓,还剩半小时,五点前回去就好。
她收拾好电脑,走到咖啡店门口,发现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天气预报变了,原本说五点有雨,现在好像要提前。
应该赶得上,池念的条件是不要淋雨,这里距迪安公寓二十分钟车程,时间来得及。
摩托车的车速可以开到130,章羽凝遇红灯就拐,条条大路相通,她在跟乌云竞速,只是开到一半,一滴冰凉的雨点落在手背,真的要下雨了,她加大油门前行,只要再拐两个路口就到了。
这场雨有点急,剧烈的风摇晃着路边的树,章羽凝感觉到头盔被雨打湿,她把车子一拐,驶入一家地库门口躲雨,准备等会再走。
就算现在赶回去,池念也会觉得自己淋雨了,她拿下头盔擦了擦上面雨滴,又将外套上面沾的几颗水珠擦掉,此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冲刷着马路。
章羽凝被困住了,这要是从前,她必定冲回去,只剩下一个路口而已,现在还要为了交差约束自己,她很无奈。
如果她的病真和淋雨有关,池念是怎么知道的?章羽凝望着漫天飞雨,忽然想去求证一次,先前想用冷水澡试验被打断了。
这次,不正是个机会吗?可如何让自己淋雨又不被池念发现呢?
章羽凝四处看了看,发现这是个酒店车库入口,她心生一计,进去开了个钟点房,冲了个冷水澡,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擦干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当做无事发生。
这场阵雨下得急,去得也急,为了证明自己躲雨,章羽凝在车库门口拍了张照片。然后趁着雨停的间隙,开车回去了。
如果她再次发病,证明她最典型的特点就是不能寒气入体,通俗来说,就是不能淋雨受凉。可是她都28岁了,过往虽有些记不清,但总会有受凉的时候,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呢?
章羽凝若无其事地回到迪安公寓,停好摩托后直接从专属电梯上去了,池念给她录入了人脸识别,可以畅通无阻。
她俩还是没有联系方式,章羽凝忽然意识到,她们是不是应该建立联系了?否则两人一旦不在一起,根本无法联系到对方。
电梯抵达顶楼,章羽凝发现防盗门开着,她心中一惊,看向安全出口的门,警惕地走过去推了推,是锁着的。这一层,除了居住者,应该不会有人能进来。
可入户门怎么会半开着?池念出事了?章羽凝看门边的可视对讲屏幕,轻点几下,回放之前画面,没什么可疑人物在门前徘徊。
她走进去把门带上,叫了一声:“池小姐?”
无人应答,章羽凝放下包,脱了鞋子,轻手轻脚地检查每个房间,她在生活区都没看见池念的影子,又走到工作区,一眼没看见人。
此时,滂沱的大雨浇筑在玻璃幕墙,乌云密布的天空,以压倒性之势,铺天盖地而来。因为楼层高,那些深藏云层后面的雨水,触手可及。
“池小姐?”章羽凝变得紧张起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走近办公桌旁边才发现池念躺在沙发,脸上盖着一本书睡着了,沙发被办公桌挡着视线,她长吁一口气,总算虚惊一场。
池念的包在沙发内侧,手上拿着白色纪事簿,盖在脸上的是一本医疗方面的英文书,章羽凝没学过什么外语,但她毕竟看过医书,对这方面的专业书,有一定的敏感度。
她站着没动,而是用手机搜索了书名,发现这是琉璃岛医学领域研究的重大突破课题,关于治癌药的。这件事章羽凝知道,曾经有过一批生物医药学家专攻过这个,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被勒令停止了,如今研究还没有完成,但琉璃岛的波尔公司最先完成了癌症续命的特效药,这已经是人类的进步了。
池念看这种书做什么?章羽凝一直以为她在做个关于科学方面的大项目,之前见的人,做的信息检索也都是科研部的人。
怎么对医学这块感兴趣了,这与她做的项目有着什么关联吗?
章羽凝的视线又落在了白色纪事簿上,这本子里面的内容很少很少,需要这么反复去看么?为了加强记忆,还是怕自己忘记?总觉得池念一些行为有些古怪,不符合正常人的习惯。
这个点了,池念还在睡,平时晚十早七,每晚要睡九个小时,白天经常还有两三个小时的午睡,这真的算嗜睡了,这种睡眠需求,甚至有些不正常,章羽凝有些担心她的身体。
包开口放着,章羽凝走过去定睛一看,能看到黑色本子的边沿,里面还有什么看不清,她不想再通过翻包的方式,更不想挨巴掌了。
正专注地想着这些事,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以为降温了。
她怕池念冻着,找来毯子给她盖上。
只是,她自己却感觉到更冷了,手指开始冰凉,像要冻僵一般。不至于吧,章羽凝明显感觉到身体异常,开始去衣柜翻找出厚外套,然后坐到客厅阳台,打开笔记本搜查这个奇怪的反应。
没有感冒的其他症状,只有怕冷,包括她针眼异常的恢复力,外伤的愈合力,都异于常人,她的身体莫非是有什么奇怪的异能?
不可能,这又不是科幻片,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章羽凝开始翻阅医学领域的书,通过这种症状,去查可能会是什么病,可很多病的症状,都不止怕冷。
窗外还在下雨,章羽凝畏寒的症状越来越重,只是比起上次痛苦减少了些,至少还没到冻死边缘,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开始想找地方藏身,最好别让池念发现,或者在她醒来前自己能好。
可这么大的空间,似乎没有可躲的地方,她嘴唇发紫,每呼出一口寒气,都会瑟瑟发抖。
她看了眼手表,咬肌紧了紧,蜷缩在沙发上,开始打游戏,试图转移注意力。
“小章?”池念醒了,章羽凝吓一跳,忙瘫下来故作放松,好在寒意似乎在降低,她应声:“我在打游戏。”
池念披着毯子走来,她看了眼窗外的雨,又打量章羽凝,往沙发边走来:“你淋雨了?”
“没有,中间停雨的时候回来的,我在本色酒店车库躲了会。”她没有看池念,专注在游戏屏幕上,有些心虚,生怕被看出端倪。
池念伸出手要去摸她额头,章羽凝忙坐起来:“真没事。”奇怪的是,她感觉那个不适的冷意消失了,这次持续时间这么短?
“你回来多久了?”
“半小时。”
池念坚持检查提问,她勾住章羽凝脖子,对着自己额头触碰,章羽凝愣住,游戏打一半停滞,很快就被KO出局。
她被池念这样靠着,忘记了呼吸,周围只有雨打窗户的声音,只是随着池念温热的气息,也渐渐消失了。
世界一片安静,只有她“噗通噗通”的心跳。
“温度还算正常,真的没有淋雨?”池念似乎还是不放心,这场雨来得比天气预告早,章羽凝卡点回来,很难让人放心。
“真没有。”她其实没有撒谎,确实没淋雨,只是淋了冷水浴而已。
池念点头:“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着,在家等着就好。”
“你能行?”
“没关系,我9点前回来。”
章羽凝感到疑惑,当初说寸步不离的是池念,现在摆脱自己独自出门的也是她,有什么不能见的事和人,她等着就好了。
总觉得池念一个人出门是件危险的事。
“我跟你一起吧,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在停车场等你。”
“担心我?”
池念总喜欢问这句话,章羽凝点头,也从不否认这点。
她更想知道池念行踪,更想多了解一些线索。不管是月亮还是池念做的项目,这些事都可能有关联,只要找到一条主线索,就能够把现在很多疑点串联完整。
三小姐和池念的合作项目,很有可能就是现在进行的,到底什么项目能让三小姐竭尽所能地帮忙,让莫琳迪甘愿协助,让池念如此上心?
“你今天去哪了?”池念忽然问。
“出去骑了会摩托。”
“路过了哪些地方?”
章羽凝直接回答:“去了东郊,绕到西城,经过了琉璃高等学院、双子大楼、平马大道”她把这条路的地标如实回答,实际上她没有去西城,也故意提到池念的母校以及出车祸的平马大道。
“平马大道”
“对,你当初出车祸的地方。”章羽凝故意加重车祸二字,要是没那起车祸,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
池念望着她,饶有笑意地问:“你提及这个车祸,好像有点忿忿不平?”
“被人抡了一棍子,难道我该开心?”
章羽凝觉得事情的开端就是从车祸开始的,后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之间都有关联。池念当时昏迷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打了一棍子,可看她反应却并不意外。险著夫
“那你找到打你的人了么?”池念问。
“没有,我想应该是你们池家的人。”
“如果找出来是谁,告诉我,帮你报仇。”
章羽凝轻笑,想从池念嘴里套出点话,比登天还难,她的回答好像很可疑又没毛病。
“你这样容易得罪人的,辞退整个集团的安保团队,让多少人丢了饭碗。”
池念眉头挑了挑:“我池念会怕得罪人吗?”她转身走向化妆间:“准备一下,跟我出门。”拽姐的气场,竟也不让人讨厌。
她有拽的资本,有碾压一切的实力,为什么不拽呢?章羽凝明明讨厌这类人,但这件事在池念身上,她反而有点喜欢?
感谢月亮的偏爱,章羽凝心里酸酸地想到。
难得池念会在下雨时愿意出门,其实开车从地库直接出发,不管去哪里应该都不会淋雨,可池念上次坚持不出去,这次却妥协了。
而且今天的池念,打扮不同往常,她穿了休闲黑色半身百褶裙,外面套了件短款灰色西装,与交际场上的她,风格迥异。
她淡妆衬底,连口红都没有涂,除了盖住苍白脸色,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妆容。
今天的她,不知要见谁,低调得很。
“我们去哪?”坐进驾驶座,章羽凝忍不住问。
“去我们初见的地方。”池念看向她,眼神幽深,章羽凝寻思不可能是平马大道,车祸时池念毕竟昏迷,所以只可能是池家科研基地。
海天公园,是当时章羽凝藏摩托的地方,那天池念包厢约见的人,基本都住在海天别墅,研发基地就建在旁边,前后不靠,因为涉及开发进程和企业机密,这一片地都被池家买下了。
这里专搞研究,生产线分布全国各地,因此所有的技术核心也在这个基地里面。
没想到当初拼命想逃离的地方,这次要正大光明回去了。
可,池念是回家还是去基地呢?章羽凝开车时心情复杂,当时逃出来的地方是别墅,地下室是池家禁地,池念逃出来,池经如何面对妹妹的呢?
她把池经推入泳池竟然也没任何后果,是池念做的功夫么?
太多疑惑在心中,每一件都无法破解,她缺乏核心线索去推理,只能通过和池念近距离接触,发现更多的秘密。
一路上,池念都没有说到底去哪里,直到岔路口,她忽然说:“去基地。”章羽凝方向盘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行驶。
这里名叫海天湾,因每天都能看见海天一色而得名,因为是私人领域,闲人不能闯入,在三公里外就设置了路禁。
上次是开摩托从小路逃离,这次正大光明从大门进入。
作为保镖,章羽凝不能多问,得拿捏这个分寸,能跟着池念走进核心基地,这已经是前无古人。只是,一个不谙世事,从没涉足过商场的千金小姐,如何能驾驭这么大项目?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能来这里?”
章羽凝当然想知道,只是不便问出口,既然池念自己开口了,她顺势回答:“毕竟我们当初从这里逃出来的,这次这样回来,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是啊,我哥哥太急了,总觉得我要夺取他的一切,其实呢,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是他想复杂了。”
“他不会再对你下手了吗?”
池念摇头:“如果我再出事,他就真的会失去所有,谁挡我,我就毁灭谁。”
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毁灭一个人从池念的口中说出来,轻描淡写,做起来也易如反掌吧。
“所以我去哪里,只要你在,都是安全的。”
“你也不是每次都想带着我。”
池念嘴角扬起:“你在埋怨我吗?”
“那不敢,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这趟还是我求来的。”
“求?你哪个字有求的意思了?”
章羽凝眉头跳了跳,确实自己要求一起出来,池念才答应的,要说求,确实也
“那,反正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停车场等你。”
池念笑了笑:“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她似乎在点自己。
她刚说了,谁阻止她,就毁灭谁。这难道不是变相地警告章羽凝,不管是谁,背叛她后果都很严重。
章羽凝笑而不语,如果这个项目跟三小姐合作,自己确实不会出卖她,可如果查到最后的真相,真的侵害到自己,她不确定会不会用自己的方式反击。章羽凝有仇必报,不会任人宰割,受人冷眼欺凌的日子过够了,她现在会以牙还牙。
基地是圆形建筑,四周探照灯无死角地巡查,进门和出口都有三重识别,也分别有四名保安站岗,人力和智能一同监视。
池念的车牌被识别自动进入,路上指引灯自动感应,把车引到该停的地方,巡逻保安2小时换岗一次,这里防卫程度仅次于jun事基地,所有人都配qiang在岗。
琉璃岛虽允许携带qiang支,但能够申请到这种特权的人不多,普通人携藏依然是违法行为,可见池家这个研发中心,可能是国家默许的,牵扯甚广。
“你在车里等我,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安保严密,也很危险。”池念认真交待,章羽凝点点头。
终究接触不到核心,但起码确认一件事,池念做的项目是科研方面的,至于什么课题很难知道。池家做人工智能、天体物理、生物化学等方面的研究,这座基地囊括了各个领域,外边看只是简单的建筑,但里面上下据说有十八层,地面只有六层,地底的十二层还有单独通道,可能还连接了海域。
章羽凝怀疑,海上那几座无人岛,也有池家的其他基地。
她仰靠在座椅,望着池念被一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迎了进去,门都是瞳孔识别,通过观察能知道,这里安保系统不亚于三小姐的蝴蝶庄园。章羽凝可以找到漏洞,只不过目前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
雨还在下,顺着车窗形成一条条细线,像珍珠的颗粒,往下滚动。她调整座椅,半躺下来,打开手机加密文件夹,白色记事本的时间不同于其他,似乎还分了波段,第一个时间不偏不倚就是自己发冷的时候,还有个时间段,正是十分钟后。
章羽凝有些慌,这些时间怎么感觉在记录自己的发病时间?池念不可能连自己临时冲冷水浴都知道吧?如果这组数据记录的真和发病有关,那后面几次时间,只要对上就等于求证了。
太可怕了,细思极恐。
翻出“安林”这个月亮的信息,自从移民后,基本没有查到相关消息,难道移民后安林去世了?池念所做的一切会不会跟安林有关?
这个直觉毫无道理,可细想池念的话,她和池经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池念没有回到集团任职或者掌权,她所关心的东西,目前还无法和任何线索联系到一起。
章羽凝陷入了深度思考,不知不觉感到车里的气温在下降,确切地说又一次发冷了,她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对上池念的记录。
怎么会这样?章羽凝冷得开始呵气,她打开车里的空调制暖,翻找白色纪事簿内容,下一次的时间,是一周以后。
难道在正确的时间点上,自己又会发寒吗?如果真的每个时间都精准对上,那么自己和池念之间是不是本来就有着什么牵扯?
那这些年,她的经历和回忆,都算什么?她的记忆中没有池念这个人。
越来越冷了,比之前在家里的症状要重,章羽凝一边吹着暖风一边在流冷汗,她发现空手接刀刃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上的淤青也淡了很多,头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她真的跟普通人不同,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池念会提前预知发冷的时间,她是生什么病了吗?
章羽凝有些难以接受,如今萦绕心头的事情已经不只是月亮,池念意图和要做的项目,会不会和月亮,或者说自己有关?
池念啊池念,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她到底被当成了什么目标?章羽凝想着想着意识开始恍惚,她像被关进了冷藏室,阵阵寒意冻得她渐渐失去知觉。
她蜷缩在冰冷的世界里,很久之后,她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暖意包围。好舒服啊,这是哪里来的温度?是池念吗?是像上次一样又被池念抱在怀里了吗?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期待这一幕。
可是不对啊,这股暖意好似包裹了全身,且跟人的体温相比,有些过于湿热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有些模糊,自己似乎身处浓雾之中,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想来她这一生也没有作恶多端,可能这就是天堂的样子吧。
“终于醒了,好点了吗”章羽凝耳边传来一个悠悠的的声音,她转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坐在旁边,看不清脸,但能听出来那是池念的声音。
“这是哪?”
“怎么?睡傻了吗”,池念的脸凑了过来,说话的温热气息拂过了章羽凝的脸。
她仔细看向池念,整个人突然就怔住了。此时的池念只穿着贴身衣物,一滴汗水从她的额头沿着鼻梁滑落下来,挂在鼻尖,然后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的心怦然一动,恍恍惚惚感觉一切似真似假,这次是不是又在做梦,因为只有梦里她才会跟池念靠得这么近,也是因为在梦里,她想放肆一下。险住福
可不可以不要偷来的温柔和关心,而是自己专属的呢?
“你的月亮到底是怎样的?”章羽凝终于问出了这句平时不会问的话,池念脸朦朦胧胧,眼神好像蒙上一层薄雾,有些迷离。
她没有回答,如往常一样,目光深情款款,章羽凝真想问她知道自己看的是谁吗?可池念嘴角却挂起笑意,温柔地回到:“就是你这样的。”
第28章 示软示弱
这句话跟没有回答一样,甚至像肯定了她这个替身价值,可到底哪里像呢?她和安林完全两种类型的女人。
可章羽凝也做不到追问了,她微微后退拉开和池念的距离,只觉得周围热气腾腾,浓雾环绕,像身处仙境,她差点以为自己去了南天门。
她几乎什么都没穿,也已经没了寒冷的感觉,反而觉得很热,再看池念的衣着,只贴了一层透气的薄衣,她的额间渗透着凝露,下颚挂着隐隐可见的水珠,锁骨凹线里,细小的汗水也聚齐其中。
章羽凝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汗蒸房,高温雾气的暖流逼出了体内寒气,她觉得里面有点闷,人也愈加清醒。
只不过月亮替身这股情绪还在心头盘旋,池念的无心之撩也好,无意勾人也罢,总是能轻易地打乱她心跳的节奏。
这种被深度干扰的感觉,让章羽凝很不安,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她当替身的意义,会不会跟身体,池念的数据以及最近种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关?
章羽凝试图套话,她坐了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汗水,说:“我又不是月亮,只不过被你当成了月亮而已。”
池念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难道不是么?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对着我时,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看的人是我还是月亮,你总会分不清,你的担心害怕关心深情都是因为她,不是因为我,你清醒一点,就算是替身也永远不可能跟正主一样,虽然很残忍,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我是章羽凝,不是别人。”
明明是要提醒池念,也想探一点月亮的内容,自己却先入戏了,在她构建的世界里,池念应该会有很大的反应,毕竟这些话或许有些残忍,可每说一句话,她的不满和情绪都在加重,尤其最后那句话,她突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很刻意。
池念没有立即给出反应,眼神从疑惑到讶异,继而表情变得恍然,带着试探小心地问:“你是……把自己当成了替身?”
“难道不是么?”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池念好像无法理解。
章羽凝无语了,她没心没肺不代表傻,池念觉得自己喜欢看月亮,珍视月亮灯,关于月亮的种种表达,以及对自己做的那些事,还不够明显吗?
她在做什么,消遣自己玩儿?不是替身疼痛文学,怎么会跟自己发生关系?不是因为失去为了弥补遗憾,怎么会跟替身这么亲密?怎么会一掷千金,怎么会关心过火?
哦不,她关心的替身只是因为替身本身而已,她们根本不认识,没有过什么交涉,哪里来的感情?
放大这些想法感受后,章羽凝有些情绪上头,轻嗤一笑:“不是替身是什么,保镖?床伴?还是一夜情的露水?”
这些话还没说完,章羽凝就看见了池念受伤的表情,她好像很无辜地在承受着攻击,这些带刺藏刀的言语,让她眼中仅存的那点光,也被熄灭了。
池念一言不发,黯然垂眸,一种浓烈的悲伤包围全身,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此时的池念,像被人戳中了要害,毫无力量和生机,只有沉默和无力。
这一刻,章羽凝很讨厌自己。可是池念,你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说句话,给个反应都好。
可池念什么都没做,好像一个人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隐忍着所有情绪。她在外的霸道任性甚至有点不折手段的狠,从没在自己跟前显露过。
可她偶尔也会调侃,也会苛刻自己,此时此刻怎么什么都不做呢?
章羽凝只是不想当替身而已,她宁愿就是个保镖,老板员工的纯粹关系,也不要看着池念一步一步攻陷自己的心,而到头来,自己却是个替身。
她越不吭声,越是表现出被伤害,章羽凝就越自责自己刚刚那些负气话,可是那些话又有什么问题呢?
池念还是默然不语,只是缓缓起身,深深看了章羽凝一眼,就出去了。
她的眼中甚至没有失望,没有责怪,更多是无奈和悲伤。
章羽凝捶了捶板床,走到旁边的温泉池里面,把自己淹没进去,快要窒息才又出来。
她还不知道这是哪里,万一池念自己跑出去怎么办?
池念明明在救自己啊……可是她这么虚弱,怎么搬动自己的?
只有一个可能,就近原则。难道这里是海天别墅区?池家的别墅就在基地旁边,如果池念没有池经威胁,那住自家别墅也没有问题。
章羽凝火速拉开门,发现汗蒸房外挂着自己衣服,这里是套间,外面换衣,里面汗蒸泡澡。
收拾好自己,她凭之前对这栋别墅结构的印象,从汗蒸房找到门口。
汗蒸房是独立的,在别墅后面的院落排屋,与泳池挨着,整个区域是下沉式的结构,往上是鹅卵石步行道,可以通往别墅后门。
本以为还在晚上,走出来才发现天亮了。因为阴天刚下完雨,空气很潮湿,庭院旁边种着一小撮竹子,还有几棵枣树。不进入别墅,顺着步道走就能看见不远处的停车场。
池念应该是生气了,她的转身离开就是情绪的表达,章羽凝有些心烦意乱,她被这么丢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一封邮件消息来了,她点开内容,是蓝成瑾。
“池小姐今天的行程可能会有危险,紧跟她进行保护。”
她今天有行程吗?章羽凝仔细回想记事簿上内容,应该没有今天的日期,但确实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标记,不知道什么意思,目前只能看得懂一些时间。
那个黑色记事簿内容丰富,似乎记录了很多内容,如果说接在上次她受伤日期后边去推的话,后面确实记录了几个英文缩写,也许就是今天的行程。
池念最近动作很多,虽没有公开高调地到处走,可挖掘别人隐私和丑事,随意解雇整个团队,这种做事风格确实容易得罪人,如果有小人心胸狭隘,打算鱼死网破,是真的可能会在公开场合遇到危险。
正想着,池念出现了,她换了一套蓝色蝴蝶单肩长裙,裙长齐膝,妆容浓淡相宜,不笑时像座冰山,蓝色的清冷加重她生人勿近的气质。
她对章羽凝视而不见,径自往车边走去。
“去哪?我来开车。”
“不用你跟着,我自己去。”池念拒绝了,这是真生气了,只不过闷在心底,不对人发作而已。
章羽凝追上去拦下她,说:“一码归一码,你就算生气出门也要注意安全,其他事后面再说啊。”
“什么事后边再说?”池念面色凝重,情绪明显不悦,章羽凝想逼她发出来,总比憋着对自己冷淡好。
‘’什么都可以。”
池念无奈地笑了,眼神却很冷:“那不如现在就说。”
这势头说实话有点吓人,章羽凝莫名得心虚起来,但又必须硬着头皮承受。
“你上次发冷我提醒过你,为什么不听话?”
“我没有淋雨。”章羽凝知道在问责淋雨的事。
“没有淋雨,但是淋浴了对吧?还是冷水浴。”
章羽凝惊鄂地望着她,池念似乎在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但还是保持镇定和正常语速。
她是在自己身上安监控了吗?太可怕了。
“你上次准备在家里自作聪明淋浴被我打断了,这次还不死心,是想干什么,求证还是报复我?”
“我就是想求证……”
“那你的求证收获了什么?满足?开心?还是折磨?”池念字字珠玑,怼得章羽凝无话可说。
“嘴上说着听我话,结果阳奉阴违耍心眼,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
池念的话越来越难听,章羽凝的反骨被激出,回嘴道:“身体是我的,死活跟你关系不大,犯不着跟你交待这些。”
“章羽凝!”池念竟吼了出来,两人从没有过这么激烈的争吵。
但也因为池念情绪的爆发而戛然而止,她挎包的手扶着腰,激动的情绪让她有些气喘,好像消耗了很多精力。
她缓和了很久,眼神有些呆滞,缓缓说道:“你答应我不说死字的。”这语气竟让人嗅出了绝望。
池念声音沙哑,像带着哭腔,让章羽凝的心狠狠痛了,她想示软,可池念却转身走了,连车都没开。
章羽凝想追上去,想到邮件叮嘱,想到池念刚刚的表情,她直接跑到车边,驾车低速开着,跟着脚步缓慢的池念。
出了别墅大门,是一条梧桐大道,路上没有车辆,这里的独栋别墅,间距很远,互不干扰。
池念衣着单薄,抱臂缓慢前行,她孤独的身影在宽敞的马路,显得渺小脆弱。
章羽凝的车保持五十米距离,默默跟着,望着池念的背影她总会出神。
抬头看向天窗,偶尔会有几滴雨从树上落下,池念脚步越来越慢,甚至会走走停停,想到她虚弱的身体,想到她可能没有睡觉,彻夜照顾自己,章羽凝一脚油门冲到前面,下车打开副驾的门,说:“上车吧,池小姐。”
“不要跟着我。”池念显然还没有平复,直接从车门前绕过。
章羽凝没办法了,只好说:“我只是不想做替身而已,我不想你总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池念停下了脚步,她半晌没有回身,也没有解释,章羽凝本不想说这些,像在哀怜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清凉的风略过脸庞,阴雨天的温度不高,章羽凝发现池念又在抱臂。
她那该死的心疼情绪又上来了,就是见不得池念不好。
章羽凝脱下牛仔外衣,走上前为她披上,池念却让开了,往车边走去。
她终于不气了?章羽凝心中惬喜,忙一起坐进车里,问:“去哪里?”
池念看向她,目光柔和,之前的不悦和情绪已经荡然无存。
“去双子大楼西塔,顶层有个论坛峰会,九点半开始。”
章羽凝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双子大楼离这很远的。”
池念泰然自若地说:“是有点来不及,但看你怎么开。”
“那你坐稳了。”
章羽凝开过赛车,池念的豪车本就是跑车,去双子大楼路程本来需要40分钟,但她勘察地图后,选择绕大路避小路,车速在120-140之间切换,疯狂向目的地奔去。
她很喜欢骑摩托开赛车,偶尔手痒也会去赛车场溜几圈,只不过不愿意花时间当职业赛车手。
章羽凝第一次感受轿跑和赛车的区别,整个过程都很过瘾,弯道漂移,超车都是分分钟的事。
她有点担心池念晕车,时不时会瞟向副驾驶,可池念不但很从容,甚至挂着淡淡微笑,享受其中。
不出所料,飞车的速度大大压缩了时间,25分钟就抵达了双子大楼,真是辆好车,但凡普通的车,都达不到这样的提速效果。
“还有五分钟,来得及。”章羽凝看了一眼手表,想催促池念,她却笑颜逐开:“开心吗?”
“嗯?”
“很久没有开赛车手痒了吧?”
她怎么知道?不过自己爱开赛车这件事应该不难调查,但章羽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正要催池念下车,她却开始补妆了。章羽凝又看了手表,不解地说:“老板,九点二十八了,要迟到了。”
“我忽然想起好像是十点,之前记错时间了。”她淡定地说着,对着车内镜开始涂口红。
这也行?章羽凝无言以对,敢情死赶活赶的,赶了个寂寞。她觉得池念是故意耍自己,很想生气,又觉得这个气会被弹回来,况且她实在很久没有玩赛车了,池念的轿跑让她好好享受了一次飙车。
等等,池念刚刚问自己飙车开不开心,该不会是故意让自己这样开的?
不会的,就算她知道自己爱开车,也没有必要特别这样做,月亮总不能也爱开赛车吧,那个安林看着可不像赛车手。
或者爱屋及乌吧,又或者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池念捋了捋长发,一半披在肩头,一半落在背后,故意露出长裙的肩带,那肩带绣着不明显的蝴蝶结,结扣中间是一颗明亮的珍珠。
“把后座平板拿上,走吧。”池念抿了抿口红,交待后直接下了车,章羽凝哦了一声,听话照做。
走到VIP电梯厅,章羽凝注意到一个导视牌,上面写着:琉璃市抗癌专题学术研讨会
抗癌专题学术研讨会?池念怎么又来关注医学了?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池家的产业里面,除了生产和研发医疗设备,基本不会涉足药物方面的。
她明明刚从科研基地回来,本来按照章羽凝的理解和揣测,池念见的第一个人应该是科研团队的核心人物,这个人特别在不是用隐私或者把柄要挟的,似乎就是那种甘愿卖命的。
但,随后在华中饭店见的仲老以及后来的那些人,都或多或少有点猫腻,被池念掌握在手,加上当时出的意外,基本能够掌控那些人了。
池念应该是成立了自己的研发队伍,要搞一个科研类的大项目。这是章羽凝根据目前发生的事情以及观察的线索,得出的唯一结论,且方向应该不会错。
可从池念看医学方面的书到今天参加这个研讨会的行为来看,这个项目似乎并不简单,科研和医学联合的项目,会是什么呢?人工智能代替传统医生?还是医学领域全部智能化?
这是十分可怕的项目,医疗的进步不知道会带来什么,这种变革领先全球,利益就不是企业与企业之间,而是国家与国家,关乎到整个琉璃岛在全球医学方面的造诣和贡献。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章羽凝长吁一口气,跟着池念来到座谈会现场。
门口的礼仪鞠躬后,要求出示参会证,池念点了点手机,那人连忙让路,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章羽凝也不知池念这些安排都是什么时候做的,难道她很多时候对着屏幕都是在“下棋布局”?
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不管安排什么人做什么事情,线上都可以做到,所以池念看似没有出门,实际上暗戳戳地安排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非必要不出门,有必要就亲自到场。
所以,今天她来这里的意图是什么呢?
本以为池念又会像在社交场一样,跟这里的人都很熟稔,她却找了个角落,在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你也坐下,站着太显眼。”池念吩咐道,章羽凝点点头,坐在了她的旁边。
这个研讨会没有上新闻,看起来像政府层面与医学界组成的小型会议。现场座位不多,前三排都是医学界的权威教授,在肿瘤研究领域有过杰出贡献,都是琉璃岛生物研究院的大佬。
池念低头打开平板,里面有现场十二位权威人物的详细背景以及其他隐私信息。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章羽凝恰好能够清楚瞟到所有内容,连曾经的禁忌话题“SO抗癌实验室”字眼都出现了。
抗癌针可是顶天的利益项目,造福全人类的药要是被琉璃岛研发出来,全世界都要看这个小国家的脸色行事。池念难道想做这个?研发融入科研因素的抗癌针?
又翻过一页,全英文的学术文章,章羽凝只认识落款的两个名字:余青桦&艾琳
这两个名字她记下了,因为没有详细资料,章羽凝觉得很关键,决定事后好好研究一下。
“你怎么没让我帮你查这些人的信息?”章羽凝忍不住问,研发团队的数据信息都是她破解扒出的,但医疗方面的人物,她一点都不知道。
“你最近没休息好,加上身体不适,怕你加班吃不消。”池念压低声音回答,注意力依然专注在平板的内容。
“我什么时候怕累过,熬多少个夜都没倒下过。”
“是啊,熬夜没倒下,畏寒倒了两次。”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很不想聊这件事,毕竟刚吵过架,总是有点敏感。
但她心里还是不爽,明明IT信息破解是自己的专长,池念却半点没让她参与。
“是了,我可能确实不如暗网那些大神,毕竟都是黑客,技术高人一等,破解信息可能只需要我一半时间。”
章羽凝说话酸唧唧,池念眼眸抬了抬,若有笑意:“那你就好好练练自己的IT水平。”
“我”章羽凝不服:“结果一样就行了,信息内容无误给你不是一样?”
“时间就是结果,时间慢了,会耽误很多事。”
章羽凝被噎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池念又说:“你不要觉得自己会点东西就无敌了,你会得是多,可从不钻研,这份资料我昨晚要的,今天早上就有了,而你这个时间在深度昏迷,我怎么让你做?”
池念不留情面的时候,嘴巴是真的损。章羽凝本就没想钻研任何一项,她就是喜欢什么都会点,什么都懂点,说白了,什么都是半吊子。
可她从来没觉得半吊子有什么不好啊,懂点医术能看感冒发烧处理伤口,学点IT可以破译密码设计安保系统,会点拳脚可以自我保护还能当人保镖,其他的都会但不精通,也算复合型人才吧?
怎么被池念说得一无是处了还?
“一晚上,我也可以完成所有的信息提取。”章羽凝莫名的胜负欲上来了,尤其池念在肯定那些黑客,否定自己速度的时候。
池念合上平板,看向章羽凝,眼含笑意,没有说话。
“你不相信?”
“你的实力我见识过,但比起暗网那些黑客大佬,确实不是一个技术水平,人要学会认清现实,适当时候示弱。”
“我可以示软,但不会示弱。”
“有什么区别?”池念问。
章羽凝眉间紧了紧,踌躇一会,回答:“我可以接受你把我当成月亮的替身,我也能容忍你对我任意妄为,也可以承受你耍我算计我,这些都是我的软,而不是弱。”她这几句话藏了很多信息,对池念的怀疑,对池念的埋怨,对池念的揣测,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章羽凝都想看看池念是什么反应。
跟眼前这个池念打交道,如果不是想好说什么,很可能会掉入陷阱,有时候是语言陷阱,有时候是别的坑。
可池念无动于衷,她反而泰然一笑,淡淡回答:“你倒我怀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第29章 抱我一下
她在池念怀里干什么了?那次晕倒发冷,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吧?这话说得人莫名心慌,总不可能干了春梦里的事吧,人在那种状态下也没法无意识滚床单啊。
“我什么都没干吧。”章羽凝小声嘀咕着,池念笑而不语,似乎不想为这个问题争论,她的关注点在于研讨会的发言人身上。
这种学术论坛很无聊,只是抗癌研究重启,还是在这种场合秘密进行,对整个国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当初因为SO抗癌实验室反人类的一些举动被强行停止了,实验室那座岛也被海水淹没,很多半路成果都功亏一篑,这个不为人知的学术界秘事在暗网能够查到。
科研+医疗=抗癌针?章羽凝脑海蹦跶出这个奇怪的对等关系,似乎合情合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她还联想到自己被打针的事,结合到一起想,总不至于自己在被池念试针吧?
细思极恐,脊背发凉,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
但随着池念靠近医学界的系列举措,章羽凝越来越担心。怕最后发现池念真的把自己当成个替代品,甚至试验品。
池念像上课听讲一样,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她会用触控笔在平板上圈画一些关键词,章羽凝恨自己英文不好,只要外语就看不懂听不明白。
除了圈信息之外,池念还会拿出黑色记事簿做笔记,还是那种英文缩写加数字,看不懂在表达什么。
所以这更加肯定了章羽凝的猜想,黑色本子是记录关键信息的,只不过这种核心信息还需要记下来吗?总不能忘记这些人叫什么吧。
池念语言天赋这么高,记忆力也应该很强才对,至少也不能差过自己,这点也很奇怪。
虽然她是专业外的医生,可对这种枯燥的专业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章羽凝翘着二郎腿,托腮歪头望着池念,她不自觉地甩起腿,时而盯着平板屏幕,时而盯盯池念,毕竟现场都是老头子老太太还有那些呆头呆脑的官员,谁能有池念好看养眼呢?
美好的事物,人们都喜欢欣赏,现在就算会场的一盆花,也比那些发言动听。这些人还是双语交流,有些是土著,有些是华人,听得她云里雾里。
两人现在的样子,很像学霸和学渣,一个优秀到极致依然认真记录,一个不感兴趣还要安静坐着。
那些人在说什么,章羽凝一句没听进去,一直左耳进右耳出,她的世界只有身边的池念。先祝傅
池念目光落在她晃荡的腿上,抬眼问:“你很无聊吗?”
“也还行吧,就是听不懂外语也不感兴趣。”
池念挂着淡淡笑意,一边翻平板一边说:“那给你找点事情做。”
“什么事?”
“你不是要证明自己是IT天才吗?”
“我可没说过这句话。”章羽凝虽然不服,可也不敢轻易说这种嚣张的话。
“你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池念总能解读到她内心深处的东西,IT确实是自学的,没点天赋也不会有今天的能力,可如果经过系统训练和专业学习,章羽凝相信自己的技术会高很多,天赋毕竟也需要基础,没有基础就只能到这个程度。
别的不说,至少信息搜集一定是她能够攻克的,池念用暗网不用自己,她当然会不爽。
“那用身边人总比用陌生人好吧,你都不知道网线那头是谁。”
“不用知道是谁,只要钱到位就行。”池念平静地回答,手上还在操作平板界面。
“他们破解的同时也窥探到了你的秘密,万一出卖你呢,用生不如用熟啊。”
池念停下动作,看向她,饶有笑意地问:“我们很熟吗?”
“怎么呢,翻脸不认人吗?好歹也同居一段时间了,还是床伴呢。”
“说得也对,反正你插翅难逃。”
章羽凝眉头一皱,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叫她插翅难逃?池念翻到了之前那篇英语文献,在落款的名字上划线,说:“查这两个人背景,越详细越好。”
她低头一看,正是自己要查的余青桦和艾琳。
“有没有什么信息提供?”
如果能有一些基础信息,她检索起来会更快,这次受胜负欲的驱使,一定要拿出看家本事,来一场速度竞争。
池念回答:“她们是SO抗癌实验室第一批生物学家,曾经是生物研究所主张研究抗癌药的核心成员,是所里最年轻的女教授,SO实验室停了之后,两人去了波尔公司继续做研发,现在市面上癌症续命药就是她俩的成果。”
“行,明白了。”章羽凝刚想问什么时候要,池念又说:“这个不着急,我需要最详尽的资料,后天给我好了。”
“好,那你这两天不出门吧?”她又怕池念撇下自己乱跑,如果出门耽误时间,两天就未必能完成这种高要求的任务了。
“暂不。”
章羽凝这才放心点,继续安安静静坐着,她发现池念在反复记录圈看,听到什么内容,如果是重复的信息,会在本来的记录上面描一遍,难怪那些字颜色那么深,一直以为是粗笔头写的,原来是一遍遍描的。
这个行为很像怕记不住事情,才不断地重复写,重复看。
池念的记性很差吗?不能吧,精通那么多国语言,记性差的话,怎么累积外语词汇?怎么学习?她可是琉璃高级学院的全能学霸啊,商科和语言类双硕士学位,会记性不好?
她好像全靠那两个本子,黑色本子的边沿有些小小的磨损,可见翻了很多很多次。其实那里面内容,章羽凝看过的都记脑子里了,就算不开加密文件也能想起哪一页有什么内容,池念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本来就这样,还是记性变差了?这跟池念身体虚弱有没有关系呢?思绪飘远了,想到这些,她有些难过。
章羽凝本来眼神飘忽,想到这些,会不由自主地盯凝池念,她时而想起初见,时而想起被拥抱,时而想起相处日常,随即耳边又总会响起今天争吵的对话。
“你又盯盯我做什么?”池念忽然转头,章羽凝呆滞的表情才缓了缓,对上她满藏故事的眼睛,每次这种时候,章羽凝都无法控制心跳,魂魄似要被勾走。
池念是双眼皮,睫毛自然上扬,眸间含着微光,像一池清水,总能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她微笑时,池子里闪着若有若无的光亮,黯然时,总会布上一层阴郁,雾蒙蒙的,晦暗的,沮丧的,失落的,这种时候,章羽凝觉得全世界都在欠她。
26岁这个年纪的眼神本该是清澈明亮的,可池念的眼睛,像过了很多个伤春悲秋,泰然的平静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我在发呆,没盯盯你。”章羽凝矢口否认,收回视线,试图平息紊乱的心跳。
池念好像个吸铁石,强大的磁场把她变成了铁制品,随时会被吸走,所以这就是一个人的吸引力吗?她在被池念吸引,不知不觉,潜移默化地沦陷?
这个女人,可怕极了。
“盯盯我很丢人吗?”
“没有啊。”
池念嘴角含着明显的笑意:“那是我不够漂亮?”
章羽凝摇摇头。
“那承认盯盯我有什么难的?”
好像是没什么难的,可章羽凝总觉得羞愧难当,显得自己像个花痴,她低头揪了揪头发,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回答:“是不难,但我”
“真的在发呆,不是在花痴,承认盯盯觉得丢人,对吧。”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一句话说不出,池念这张嘴,只要想堵人,她似乎没什么还击之力。
她低头不语,静静等着吧还是,偷窥别人美貌,被抓了个正着,着实尴尬。
美女多的是,有什么好看的?新闻里都见过池念N次了,不知道现在怎么回事,挠心又闹心。
无聊的研讨会还没结束,场上的大佬轮流发言,也展开了热烈地讨论,还有一些成果和思路展示,后面的座位基本都是贵宾,看起来有头有脸,不知是哪些圈子的。
听了一个小时,池念收起了记事簿和平板,说:“走吧。”
章羽凝随她从旁边不起眼的侧门出去了,平板和记事簿都放进了包里,这场讲座不知道听了什么,池念是做了笔记,似乎也在觅人,因为最后她在本子写了三个人的名字缩写,像在选人。
走出会场,走廊有服务员走动,隔壁是餐厅,看样子结束后这些人还会有饭局,章羽凝想起蓝成瑾那封邮件,又见人来人往,顿时加强戒备,每路过一个人都万分警惕。
两人往电梯口走去,有个端茶水的服务员从旁边经过,章羽凝望着他,他也看着章羽凝,眼神碰撞的瞬间,那人忽然横跨一步,伸手抢夺池念的包。
池念的右手勾着包带,被忽然拉扯时,惊恐之色流露,也因为她下意识地保护包,那人想趁其不备的意图没有得逞。
章羽凝毫不慌乱,面色一沉,直接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拎,那人从口袋拿出餐刀攻击,她反应极快,腹部后缩,刀划了个空,章羽凝另一只手捏住他手腕,重重一转,让服务员反扣住自己脖子,刀与大动脉咫尺之距。
“找死啊你,谁派你来的?”章羽凝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问,握着刀要割喉,那人抵死不开口。
章羽凝不会真的杀人,她也不想让池念见血,更不想惹麻烦,把人重重推开了。
那人踉踉跄跄地摔到窗边,刚想站起来,突然被一辆失控的餐车撞到,直接从开着的窗户翻了出去,只听见一声惊呼的惨叫,人直接从33楼掉下去了。
章羽凝瞪大眼睛,忙上前查看,那服务员已经落地死亡,看不清死状,但应该很惨。
她捏了捏下颚,望着餐车推来的方向,已没了人影,安全门晃荡着,刚刚推车的人已经跑了。
这是灭口。
章羽凝忙走到池念旁边,沉音说道:“人死了,我们先离开吧,这里不安全。”这件事应该会有人善后,这麻烦就算找到池念头上,也没关系。
她们自保而已,至于谁是主谋,想来三小姐应该知道,说不定池念也能猜到,没有追人的必要,何况池念安全更重要。
不是被威胁的名单就是池家对头,想抢那个包,大概是知道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所以,不止自己对池念包里的东西好奇,还有别人,这很危险,像个定时zha弹。
池念有些惊魂未定,她紧紧捂着包,对于意外掉下去的那个死人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冷漠。
“谁阻碍我,我就毁掉谁。”章羽凝陡然想起池念之前说的那句话,这个人竟敢试图抢包,就算他没有掉下去,池念恐怕也不会轻饶。
她真的视包如命,应该说包里的东西重要过一切。除了黑白记事簿还有什么?
章羽凝想起了给自己打的那支针管,一直没找到,池念如果没离开自己家的话,很可能还在包里。她拎包的容量可以装得下针管、小记事簿和平板,包不离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很想打开看看是什么,可总觉得时机还没来。
“走吧。”池念终于恢复了平静,她甚至看都没看出事窗口,章羽凝点点头。
两人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双子大楼,车从地库开出来时,地面已经来了救护车和警察,一楼出事的地点是地面停车场,好在没有砸到人,现场已经被围了起来。
章羽凝迅速开走,池念表情沉重,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惊吓,她连有人刺杀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是有多担心包丢了?
“回哪里,迪安公寓还是海天湾?”她看向副驾驶,池念一只手紧紧拽着包,另一只手抚在包上,动作分不清是在抱着包还是自己。
她双目紧闭,看起来很不适。
“你没事吧?晕车?”章羽凝开始降速,担心不已,池念就算带着妆都能明显看出虚弱,她很用力地闭着双眼,摇摇头。
章羽凝想带她去医院,正想转弯,池念的手覆了过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气弱地说:“回家吧。”
回哪个家?家这个字从池念口中说出来,总是这么温暖,章羽凝的心头一热,想了想还是往迪安公寓方向开去。
月亮灯都带过去了,那里才属于池念,她所说的家。
池念歪头倒在座椅,章羽凝加快车速,一颗心就这样提着,心跳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笼罩着,巨大的不安似要吞噬她。
终于到了迪安公寓停车场,章羽凝解开安全带,转头正要说话,惊觉池念的耳朵正在流血。
“池念?”章羽凝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不知自己怎么喊出这个名字的,望着她左耳缓缓流出的血痕,第一次那么慌张。
池念嘴唇干裂,就算口红也盖不住苍白,她整个人都气若游丝,但还有意识。
“到家了?”她气短呼吸急促,章羽凝忙抽出纸巾,边擦边说:“你耳朵流血了。”
池念表情一怔,章羽凝拿下纸巾,上面沾了一片鲜红,她颤抖着手递到池念跟前:“这个”
“没事,耳朵发炎而已。”池念直接拿过纸巾搓揉后丢进车载垃圾袋,打开车门出去了。
章羽凝心头阵阵发慌,忙跟了过去,池念脚步很快,她小跑上前,说道:“你还是去医院看下吧,普通耳朵发炎不会这样出血的,其他情况也不会莫名其妙流血。”
“我说了没事,小毛病。”
“你身体的虚弱本和耳朵流血绝对不是什么小毛病,你相信我作为一个医生的判断。”
“你也能算医生?”
“我是有医师证的好吧。”
“你的证不会是买来的吧。”池念竟还有心情调侃人,她就是不听劝。
“你不去就不去,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是考出来的医师证。”章羽凝只好配合她的故作轻松。
虽然自己就开了个小门诊,可医学常识她是有的,就算无法判断池念是什么毛病,至少能确定她这样很不对劲,一定得做彻底检查才行。
可池念执意不去医院,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章羽凝根本说服不了这个固执任性的大小姐。
抵达家门口时,池念忽然面无表情地回头,忧思过甚的面容,蓦然憔悴了,章羽凝都不敢想象她卸妆后脸色会有多难看。
会不会是今天被袭击吓着了?
“今天双子大楼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池念总算想起这个意外了吗?可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不会,人也不是你推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池念好像在宽慰自己,怕那个人摔下去是因为自己的推搡吗?她怕自己自责?
“我没什么负担,他的死是自找的。”章羽凝不是没见过死人,在贫民窟的日子哪天不是死去活来,哪天没人饿死病死,哪天没火葬场去拖人?
人间烈狱就在天堂之旁,一河之隔天与地,所以她对生死和人情都很淡薄。
池念望着她,点点头:“那就好。”说完转身进了门,她没有换鞋,直接去了洗漱间。
章羽凝有些压抑,深深呼出一口气,洗漱间传来呼啦啦水流声,池念要么在洗参与血渍,要么在卸妆,她的心总是一阵一阵地乱跳,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打开电脑,忍不住开始搜查耳朵流血的病症,其实不用查也知道,无非就是毛细血管破裂或者耳道损伤、中耳炎之类的,再严重点就是耳道肿瘤,这些可能性都不大,不至于突发性流这么多血。
池念的反应跟任何病症都对不上,到底怎么回事呢?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太多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谜底。
此时,网上一个弹窗新闻出来了,果然是双子大楼坠亡的事,不过官方发布的口径竟然是自杀,就证明有人处理了这件事。
池念全程没有跟任何人联系,也没有做什么安排,没有麻烦找上门,说明是别人做了,这人是谁呢?莫琳迪还是三小姐?
蓝成瑾能提前预知危险,可见三小姐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所以她是真的重视池念。
如果这样的话,池念的很多麻烦基本的是靠三小姐和莫琳迪搞定。她相当于黑白两道通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有这两个人暗中处理麻烦,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不多会,章羽凝听见池念出来的开门声,见她走进了房间。
“你还好吧?”她走过去问。
“我睡会。”
“你等会。”章羽凝抢先一步进房间把月亮灯支起,又把窗帘拉严实,将室温调到最舒适的26°,这才看向池念,刚想说点什么,心猛然痛了。
池念脸色煞白如纸,就算灯光那么昏暗都能看出她毫无血色,像极了失血过多的病人。
不知是不是她面部表情失去管理,池念低眉摸了摸自己脸,低声问:“我现在很难看是不是?”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太虚弱了。”
“不用这么违心,我又不是不照镜子。”
章羽凝听到这话,心生一计,故意说道:“所以你看,不舒服的话会影响美貌,你这么好看不会希望自己总是脸色惨白,病恹恹的吧?多影响你的颜值。”
池念望着她,嘴角轻扬,没有说话。
“你应该有很大的项目要做对吧,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可你身体现在这样,很容易力不从心的。”
池念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拎包走到床边,深深叹口气:“你说得对,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没本事,总是失败,总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想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章羽凝感觉自己的话好像适得其反了,她忙解释:“很显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做的事情需要消耗的是心力,你去检查一下,调理一下,该吃药吃药,养精蓄锐总归能事半功倍的。”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也没有那个必要,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病。”池念坐到床上,虚弱地望着章羽凝:“你出去吧,不要叫我。”
章羽凝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说什么好像都没用,她有些挫败地点点头,颓丧着准备出去。
“等等。”
章羽凝转身,两人对视了片刻,池念向她招招手,温柔地说:“过来。”她还处在打击和失落中,不知池念要说什么,闷闷地走过去。
“怎么了?”她坐在床边,池念展开手臂,温柔一笑:“抱我一下吧。”
第30章 口是心非
谁能抗拒温柔脆弱的池念?章羽凝微微前倾,被池念轻轻地拥住,她好像连抱人的力气都没有。
章羽凝不敢紧紧相拥,只是轻抚她的后背,脸忍不住贴向池念的头,闻见了发间淡淡的馨香。
心跳又开始没有章法地乱跳,池念依偎她怀里,头靠着上臂,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耳朵,似乎已经不流血了,也没见有伤口,深处怎样,不得而知。
昏暗的房间内,池念像朵暗夜的高岭之花,孤独地开在海边悬崖,经过多年风吹雨打后,开始凋零。可她不甘于此,每一次被捶打后,依然傲立天地,在日复一日的浪潮侵袭下,在汹涌的岁月里,她依然□□地熬着。
章羽凝想把她抱紧一点,再紧一点,可每当手臂微屈,摸到的都是池念身上的骨头,她好像清瘦了些。她人在自己怀里,却又觉得她很遥远。
“我没事了。”池念慢慢从章羽凝怀里起身,躺了下去:“你不要多想,做自己该做的就行。”显诸府
“你让我抱你,其实是想安慰我吧?”章羽凝难受不已,她能明显感觉到池念并不是为自己索抱,而是洞察了自己低落的情绪,受到打击的心情。
池念拉了拉被子,勉强支起一个微笑:“有什么区别,我想抱就抱了。”说罢她拍了拍章羽凝手背,疲惫地躺了下去,包依然放在枕边的安全位置。
“好好睡一觉。”章羽凝帮她拉好被角,默默退了出去。
她的心在被池念牵着走,最可怕的是,她明明理智清醒地意识到这点,还是一头栽进去。
池念不舒服,也不开心,她可以做点什么呢?
最好的方式,大概是就为池念做点有用的事吧。何况,再不整点活出来,她就真的只能当个保镖了,连自己擅长的那点活,也会被暗网那帮子人取代。
她开始忙活起来了,余青桦和艾琳,这两个人物似乎在哪听过,但印象不深刻,应该是当初考医师证时,做过有关这二人研究的题目。
章羽凝先从生物研究院内网开始搜查,再回溯到这二人毕业院校,按照时间线倒推检索,最后再去攻克波尔公司的信息网。
波尔公司是怎样的存在呢?可以说琉璃岛的医学仪器和药物专利基本都是这家公司研发生产的,他们的仪器和药物销往世界,在全球各国都有合作医院,波尔的设备很贵,癌症特效药正逐渐普及,但定价非常高。
他们一直在医药领域领先世界,机器人主刀、智能化验血、仪器全自动等这些设备的迭代,都是波尔公司在做。国家摒弃的项目,停止的违规研究,他们敢继续,所以才能挖走余青桦和艾琳两个高材生。
在检索这些信息的过程中,章羽凝总会陷入沉思,她甚至觉得池念会不会因为自己得了什么癌,所以急于成立医学研究团队,去持续抗癌药的研究?
那自己到底担任什么角色?章羽凝最想不通的就是这点了,自己到底对池念来说,算怎样的存在?为什么选上自己,这些问题根本没法找到答案。
但她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相信线索会越来越多。而且池念的记录本上,再过几天不是还有个日期吗?按照之前的规律,应该是发寒,所以呢,过几天有雨?
她分神了,打开另一个页面查看天气预报。没想到,接下来连续一周都有雨,这琉璃岛今年的雨比往年,多了很多。
不管了还是先做重要的事,章羽凝开始进入代码信息的世界,把其他事暂时抛诸脑后。
忙到天昏地暗,忙到窗外下起大雨,章羽凝才稍稍回神,她深深闭眼,稍作休息。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难怪肚子咕咕叫,池念还是没有起床,她站起来开始舒展筋骨。
今天还算顺利,两天内完成池念任务不是难事,可过了饭点,一会她起床也会饿吧。章羽凝涌现出给池念做甜点的想法,她之所以琢磨这个,是因为发现甜食真的可以促进心情愉悦,有时没来由的低落消极时,吃点甜食,会好很多。
权当池念气血两虚还有心情不佳吧,章羽凝开始做准备了,这公寓最神奇的就是什么食材都不缺,好像每天都有人换好似的,想找什么都有,比如蛋挞皮,四红汤的材料,锅具更不用说了。
在厨房捣鼓了一小时,总算有点成果了。章羽凝为了节省时间,把电脑拿到吧台,在等候甜点的间隙干点活。她熬了四红汤,做了蛋挞和水果千层,怕池念要吃清淡,又准备了沙拉。
厨房吧台成了办公桌,因为太饿,她嘴上叼着一块面包,一桌子的东西都是为池念准备的,自己填饱肚子就行。
检索越多内容,章羽凝心情就越沉重,里面一些内容和字眼很难不入心。目前搜到的信息都是比较容易扒出来的,越到后面越难完善,要花不少时间去加密程序比较繁琐的内网破解。
但只看现在的内容,已经足以令人震撼了。
章羽凝正对着屏幕发呆,可视对讲门铃响了,她仔细听了听,确定是门口声音,竟然会有人来找池念?想起莫琳迪找上门,似乎也不奇怪,该不会是她又找到这里来了吧。
她走到屏幕处,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男人。这不是池念第一次出去见的那个吗?池上集团最年轻的干部级科学家,才35岁,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男人应该是叫程诺。
按照章羽凝的猜测,程诺很可能是研发团队的核心人物,也是池念的心腹,因为这个人没什么黑料,两人的见面也比其他人特殊。
“池小姐在么?”程诺见没人响应,在外问道。
章羽凝正在考虑是先开门,还是先去跟池念说一声。他怎么会在池念不舒服后,出现在这里?
不如先看看情况。
她打开门,程诺衬衫加西裤,打扮干干净净,称得上仪表堂堂,圆框眼镜增加了他的文质彬彬。
“你好,池小姐在吗?”
“她在休息,你有什么事?”
程诺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他没有很强的戒备心,跟当初说“女保镖”时的态度已大不相同。
“双子大楼出了事故,我想知道她还好吗?”
“她挺好的,我刚说了她在休息。”章羽凝不禁怀疑,这个程诺是不是对池念有意思,特地为了双子大楼的事跑一趟,这难道不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吗?
所以,她语气不算太好,两人门内门外站着,程诺探头看向屋内,礼貌地问:“我可以进去等她吗,有点事情要说。”
“她身体不舒服,不知什么时候才醒来。”章羽凝一句话把人拒之门外,程诺挠挠头,依然保持绅士微笑说:“那我在门外等着,不叨扰你们。”
你们这个词就很微妙,章羽凝当他在以退为进,她正打算关门,池念的声音传来了:“让他进来。”
章羽凝惊讶地转头,发现她原本穿的睡裙,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T恤和长裤。
“你没事了?”她见池念气色似有好转,至少恢复了点血色。
“没事,让他去办公间等着。”池念说完转身又进去了。
章羽凝看向程诺,只好让他进门:“请进吧。”如果他是池念的心腹,自己不该有敌意,但夹杂着酸涩的不悦,怎么回事呢?
“谢谢。”程诺进门后,很讲究地换好鞋子,摆放整齐,齐到像强迫症,鞋摆放得板正,对着鞋柜边沿。
章羽凝把他带到办公区,自己出来时遇到了池念,她上了底妆,头发也扎成了马尾。
“准备两杯美式。”
“你空腹最好不要直接喝。”章羽凝指向餐桌:“要不你喝点别的,我给他搞杯咖啡。”
池念这才注意到餐桌上的东西,走过去看了一眼,喃喃自语:“四红汤。”她竟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个不难喝的,也不会很甜,你放心。”
四红汤是由红豆、花生、红枣、红糖一起熬制的,可以补血益气,不管有没有用,喝一喝总归好的。
池念可能是刚起,睡容还带着丝丝疲劳,她望着章羽凝不说话。
“甜点我也一起端过去,反正在家里随意一点。”
“好,你决定。”她终于笑意微绽,说话也有了力气,章羽凝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笑着开始张罗。
池念往办公区走去,章羽凝注意到程诺见到她时,跟第一次有些不同,这次两人更加像熟稔的老友,没什么陌生的距离。
池念应该是惜才吧,能够来这里,能在家里见面的,不会是外人。她不应该带着偏见看程诺,这男人是个“科学疯子”,他专研的课题太大胆了,遭遇过不少打压,也曾差点被埋没才干,后来因为在其他课题有成果又重新变成核心成员,一路晋升。
但是,这些年他想做的研究从没放下过,章羽凝怀疑池念就是看中他那个大胆的课题。
煮好咖啡,章羽凝把四红汤倒入杯中,找出个托盘,连同点心一起放上去,像个服务员把东西端到办公区。
她敲门进入,两人停止了对话,池念正用平板翻阅什么,程诺站起来道谢:“麻烦你了。”
“没事。”章羽凝看向池念,她看的还是英文资料,程诺推了推眼镜,一会看看章羽凝,一会望望池念。
三人的沉默,涌出了尴尬的氛围,章羽凝受不了,说:“你们先忙,我出去了。”
“小章。”池念叫住了她。
“嗯?”
“把目前查到的余青桦和艾琳的资料传过来。”
“还没查完。”
“查多少发多少。”
“好的。”
章羽凝的电脑连了办公区所有设备,池念在手机和平板都能够直接查看,她还是没有池念的联系方式,连邮箱都不知道。
程诺是搞科研的,但池念却要医学教授的资料,可见她的猜测没错,这二者看似没有关联,其实是联合起来的一个大项目。
她退出去后把查到的资料合并发了过去。
任何人看了余青桦和艾琳的资料都会为之惊叹,两人是琉璃医药大学的同学,硕士毕业后一同去外国进修,读博后完成肿瘤病源的课题,这一成果解出了部分癌症的起因以及如何预防,发现早期癌变的方式。
这个杰出贡献让二人在28岁那年就评上了教授,直接被琉璃生物研究院录用,随后继续专攻抗癌、治癌的研究,成立了SO抗癌实验室。
可惜的是,后来余青桦累倒,实验室也被强行停止,因为这项研究的手段很极端,除了癌症患者的活体试药测试,还进行了遗传基因血的实验,前者还能接受,后者却要用很多婴儿,除了试药、打针、仪器,还要接受各种手术,十分可怕。
这很像一些科幻大片里的生物研究,胆大且残忍,这就是让章羽凝震惊的地方。
这两个女人在业内争议很大,年纪轻轻什么都敢做,可惜现在两人杳无音信,有传言说余青桦生病了,也有说艾琳失踪了,真相怎么样,很难查到。
池念难道想把这两个人找出来继续这种可怕的实验么?
那她一定是为了治谁的病,不是自己就是别人,所以这个过程就需要大量的活体试药,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此,她情绪上涌,池念对自己的种种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否则为什么给自己打针?池念为了打针一直给她塞糖衣炮弹,又或者池念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比如月亮?
章羽凝很不愿意面对这种走势的真相,如果池念真的是这种用心,那么她也不会任其得逞的。
不要被迷惑了心智,她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眼前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相信自己的推理和揣测。
池念和程诺坐了整整一下午都没出来,眼看天色已晚,章羽凝也在试图去寻找那两人其他的蛛丝马迹,也顺便查了下程诺的背景。
这个人没什么故事,成长按部就班,没有成家,不追求名利,一心扑在研究上,执着自己想做的课题,是个偏执狂,好在只在科学领域研究才这样,平时为人处世尚可,平时和工作也判若两人。
章羽凝以前不爱想太多,现在总会胡思乱想,下一步她只能等着池念其他动作以及下次发寒时间。
傍晚六点,程诺终于离开了,手里拿着一沓打印的文件离开,他依然恭恭敬敬,走路都在看那些资料,像如获至宝。
如果说人都有欲望,程诺的欲望可能就是跟科研有关。
聊了这么久,池念应该累了,章羽凝走进去,发现点心没动几口,四红汤倒喝完了。
因为想太多把心情搞得有些烦躁,章羽凝闷不吭声地收拾茶几,池念坐在办公桌在看屏幕,进入了工作状态。
雨在玻璃外,形成一道水幕之墙,星星点点的水珠凌乱地遍布着,远处阴郁的云密集簇拥,黑压压的天气,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压迫着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建筑。
室内灯光透亮,章羽凝继续在厨房吧台干活,池念没再出过办公区,眼看九点了,她该准备洗澡护肤了吧,怎么还在忙呢?
章羽凝担心她身体吃不消,还是走了过去,敲门推开问道:“你是不是该休息了。”
“再等十分钟。”池念单手拖着额头,在看一沓厚厚的资料,每次看完后她都会用粉碎机毁掉,同时也会在新的本子上写些东西,那是办公的会议本,又大又厚。
章羽凝倒了杯热水端来,本来想转身,发现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有几张鲜红的纸巾,那不是血又是什么?
“你耳朵又流血了?”
池念抬头看她,可能意识到是垃圾桶,低头看了一眼,顿了顿,才说:“没事。”
“不是,你这明显有事还强说没事,最后真的会出事的。”她感觉自己在绕口令。
“死不了。”
听到死字,章羽凝的心一紧,皱着眉头说:“你不让我说死,自己却又说,双标是吧。”
池念放下手中东西,倚靠着椅子,看向章羽凝,玩味地笑笑:“我就是双标,不行吗?”
章羽凝差点被噎死,比吃馒头噎着还难受,可当她看到池念脸上细节时,心又紧紧拧到了一起。不知是不是擦血没有完全擦干净,池念的鼻孔内有干涸的血渍,她对这个东西很敏感,不会看错的。
“你刚刚是在流鼻血?”她小心地问。
池念笑容一滞,低头不自然地捏了捏鼻间,说:“天气干燥。”
“你这么聪明,可以编个更好的理由。”章羽凝无语至极,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池念去一趟医院啊,她恨不得偷偷抽池念的血拿去化验。
章羽凝有些生气,池念不识好人心,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是病着吧。她甩身出了办公室间,随后她听见池念似乎跟人通了电话。
会不会是苦肉计?会吗?这种伪装不了吧,所以真的是池念自己生病,急于成立医学团队?
她不会真的得癌症了吧?章羽凝被自己想法吓一跳,更多是难过。先前的心情消失不见,反而更加担心池念的身体。
只是她心里很乱,又觉得疑惑不已,不知道她和池念,到底谁得了病。她第一次发冷后才被打针,按理说应该也不是针引起的,池念的虚弱倒是从打针开始的,这个实在无从解释。
正想着,池念从办公区出来了,本以为她要准备收拾睡觉了,却见她去了化妆间,不一会换了一身休闲服出来了。
“你要出门?”
“你不是想让我去医院吗?”
章羽凝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对,去医院,可都这么晚了,医院都下班了,系统检查能做得了么?”
“我约好了医生,走吧。”
池念怎么忽然转性子了,这个转变让章羽凝欣喜不已,她拿了件外套,积极地走到门边:“现在就走。”
“好。”
池念的妥协像在依着自己,她坚持不去医院总有原因,现在又愿意大晚上跑这一趟,甚至主动电话约好医生,难道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池念要去的是高级私人医院,那家医院有池家专属的科室,随时可以过去检查身体和治疗,平时一些小问题都是家庭医生上门,只是这次的问题必须全面体检才行。
路上,章羽凝忍不住问:“你怎么又愿意去了?”
“为了让你死心。”
“你就这么自信身体没问题?”
“是,不然你会一直叨叨。”池念竟然嫌自己啰嗦,不过这个法子也算奏效,只要她愿意去看就好,医疗数据总不会骗人。
只是,章羽凝又会很小人地想,池念万一跟医院合伙骗自己呢?比如拿个别人的检查过来,忽悠自己说是她的?可池念的时间这么值钱,犯不着这样吧。
如果她真的得病,应该以前就知道了,走这一趟实在也没意义。
她又看不懂池念的意图了,说是嫌自己啰嗦,其实是怕自己担心,可这个理由比骗自己还站不住脚。
池念说的话都要打个折才行。
“你是怕我担心还是?”章羽凝委婉又直接地问出来了。
池念眯眼小憩,听到她的话,悠悠转过头来:“难道你不是担心?”
“是,但”
“是就是,不用转折了,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如果你不信下次也不用问出口。”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无话可说,池念总能猜透她心思,确切地说很了解自己。
只有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才能猜到反应吧,池念跟自己才认识多久,这种了解程度很恐怖。
她穿着坚实的外衣,用一堵铜墙铁壁保护自己,为此不交朋友,不谈恋爱,不施舍同情,不泛滥善心,淡看世事,冷眼旁观生活。
可池念轻而易举就破了这层外壳,她手中好像有一把钥匙,轻轻松松拧开了心门之锁。人的脆弱一旦被发现,就无可避免地会受伤。
“真真假假不重要,我可不想整天照顾一个病秧子。”章羽凝无谓地回答,她只有置身事外,才能更加理性地看待所有事。
池念嘴角扬了扬,忽然伸手抚摸她的下巴,她正在开车的手微微一颤,假装镇定认真地开车。
她想避开,可身体像僵硬了一般,动弹不了。
尽管章羽凝目视前方,可余光里就只有池念,路灯的光亮,闪烁在车内,她不敢斜视过去,只好握紧方向盘,嘴唇不自觉地瞥了瞥。
池念挑了挑她的下颚,笑着说:“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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