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实验品吗
一如既往?说得好像她俩很熟似的,不知道池念这句话从何说起,这难道不是认识很久才能说得出的话吗?还是说,她看着自己其实是在对月亮说呢?
想到此,章羽凝心一沉,昂头甩脸避开池念的手:“开车不要碰我,不安全。”说完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
她能感觉到自己脸色不好,说话明显带着情绪。
“生气了?”池念依然没有放弃调侃她。
“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
“不知道你。”
“你不是总是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吗?这都猜不到。”
章羽凝感觉到池念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两人的眼神交汇仅限余光那点空间,她心情莫名低落,只要开口,就会不由自主地酸唧唧。
“让我猜不如你自己告诉我。”池念语气轻松,没有了先前的虚弱。
果然还是这种方式接话,没意思,章羽凝不再说什么,只想快到点医院。
池念似乎累了,她也跟着沉默了,抱臂望着窗外,章羽凝偶然转头,能看到投射在车窗玻璃上的池念。她一如既往的落寞,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当这时候,章羽凝都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就像人在车里,魂在千里之外。
她会害怕检查结果吗,还是作戏,故意去做做样子?
两人一路静默到医院,车直接开到门诊楼下,门口已经站着好几个白大褂医生等着。她们刚下车,看起来很专家的一位医生就热情地迎上来:“池小姐,您来了。”
“麻烦你了,席院长。”池念笑容满面,跟院长握手,其他几位科室的医生站着,很礼貌地向池念鞠躬。
一番寒暄像社交应酬,章羽凝跟着池念去了体检VIP区,抽血是首要的,女性全肿瘤筛查,核磁共振之类的仪器检查也一个都不会少。
章羽凝站在观察窗口,望着池念躺在仪器上被扫描,医生的电脑屏幕显示着身体状况,好在她能看懂这些,仪器的检查都是即时的,结果可以直接呈现。
那些医生对她也是尊敬,并没有驱赶或者不让窥视,完全当成了池念心腹看待。席院长亲自坐在旁边观看核磁共振影像。
章羽凝弯腰想要看仔细,席院长开口了:“池小姐的身体素质真不错,之前车祸的血块竟然已经不见了。”说话间将影像调至头颅部分,里面能看出来有一块很小很小的点状阴影。
她像在对旁边医生说,又像在跟自己讲,章羽凝听到了车祸敏感字眼,问道:“席院长,您是说她先前做检查,头部是有血块阴影的,现在没有了?”
“嗯,当时那个血块很麻烦,手术没有清除干净,我判断是可以慢慢吸收的,现在一看果然没有了。”
这是个好机会,章羽凝一直对这起车祸存疑,池念的恢复不符合常理,她忙问:“席院长,池小姐后来有做过医美之类的手术么,我看头上的疤痕也没有了。”
“这个不是很清楚,我只管内外科,池小姐中间出国了,应该是做了康复手术。”
章羽凝点点头,望着池念屏幕上的影像陷入沉思,这恢复力确实不切实际。要么眼前这个池念身份还是有问题,要么就是池家有通天的本事,去国外找到顶级机构,修补了她的伤疤。
“章医生你看,磁共振的影像显示,池小姐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
“你叫我什么?”
“章医生。”席院长转头微笑:“你不是池小姐的私人医生吗?”
章羽凝表情怔了怔,池念是这么介绍她的?难怪席院长一直在跟自己说她的身体情况,也会让自己留下来一起看。
她还怀疑池念是故意的,现在看来有点小人之心了。
“一会给她看看耳鼻喉,然后再等血液化验结果。”章羽凝紧绷的弦还不敢松下,核磁共振的检查只能明显看出身体没有肿瘤,可一些病变情况还是要通过血液检查。
普通人在医院总要等很久,但池念私人专属的检查科室,不出两小时就可以出所有结果。
“嗯,池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没问题,等等结果会很快。”
“谢谢席院长。”
章羽凝退到观察室外,坐到走廊椅子上,她手指有些凉,没有发寒的不适,但晚上气温低,似乎有点冷。她倒真的比从前怕冷了,明明天气要变热,下雨天竟会这么阴凉。
她其实才应该检查身体吧,超强的伤口愈合力,淋雨就冷瑟,跟中了寒毒似的。而且池念给自己打的那一针,到底是什么根本不知道,目前没有相关反应和症状。
章羽凝闷闷地坐着,搓了搓手,听见走廊拐角传来高跟鞋声,她循声望去,看见了那个总喜欢穿旗袍的女人——席梦歌。
她气质优雅,沉淀着岁月的气息,眸光流转时,只有云淡风轻。
“席总。”章羽凝不能装作不认识,毕竟打过照面,又是池念的嫂子,该有的礼节跟着池念也自然规矩起来了。
“你好。”席梦歌向她点头,走到检查室门口时,席院长出来了,她表情有些紧张,见面就问:“哥,念念怎么样?”
“没什么事,在等抽血结果。”
“那就好,我去看看。”
难怪听到席这个姓这么耳熟,原来他们是兄妹,所以池念对席院长也很尊敬,都是一家人,信息相通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这个嫂子对池念比那个假哥哥上心多了。
章羽凝站起来,在窗前来回踱步,夜晚风雨交加,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地面滴滴答答溅起水花,像雨水在跳脚,急切地涌动着。
外推窗户开着,玻璃投影上走来一个人,章羽凝出神了很久,没有注意身后人的靠近。
“站在这里不冷吗?”池念上来就抚住胳膊,章羽凝放下手臂,她很自然地挽住了。
因为躺着做检查,池念的头发披散而下,落在鬓角的发丝被窗外的风刮起,她苍白的面容上,绽放如花般绽放着笑容。
“你有没有跟席院长说鼻子和耳朵流血的事,做了专项检查没有?”
“一会还要去楼上。”池念语气平静,笑意浓浓地说:“你看到了核磁共振,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看到验血结果再说。”章羽凝想到席院长的话,又问:“你干嘛跟别人说我是你私人医生。”
“你不是吗?”
“我哪里是了。”
“搭配营养饮食,熬四红汤,监督我来医院检查,这哪样不是私人医生的事?再说,我如果不说你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能够留在观察室里面直接实时看我的检查影像吗?”
章羽凝回答:“你是老板,我是保镖,保镖是保护也要关注老板身体健康吧。”
“你最好当个听话的保镖。”
“我还不够听话?”
“你哪里听话了?”
“半斤八两吧。”章羽凝小声嘀咕,毕竟两人想争执过,她不想再吵吵,何况还不知道池念身体到底怎样。
她依然相信自己专业和直觉的判断,池念身体肯定有问题,这血液检查总归能看出点东西。
池念笑笑不说话,依然挽着章羽凝一起在窗边听雨,周围安安静静,医生也没有进出来打扰。明明是一座亮堂的医院,周围却一片静谧。
有雨的日子难见月亮,阴雨绵绵的气候很容易让人低落,章羽凝一言不发地站着,万千疑惑在心中奔腾,她被池念轻轻挽着,心情复杂。
她不知道这个亲密举动,代表着什么?是利用,还是替身?或是其他重要原因?她和池念本就不熟,不会没来由得生出感情和羁绊,章羽凝甚至能肯定池念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另有所图。
她就像个工具人或者替代品,为达到某种目而存在,当有天这种价值消失,她也就变得一无是处。
心情像在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她努力往上爬,泥潭中的那只手就拼命拖拽她。想让她万劫不复么,做梦!
章羽凝相信自己会慢慢查出来。
“念念。”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叫池念,听声音就知道是席梦歌。
“嫂子。”池念松开了章羽凝,直接走了过去,席梦歌关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柔声说:“上楼吧,听说你最近”大概说的是耳朵和鼻子流血的事,只不过随着她们步伐走远,章羽凝没听清。
但池念走到电梯前,回看章羽凝,笑着问:“小章,你不过来吗?”
“我就在这等你,等一下血检报告吧。”章羽凝找了个借口,池念点点头,与席梦歌一起走了。
血检也在这一层,她没有跟着,她要等席院长,章羽凝有自己的心思。
她还在门外耐心站着,直到席院长出来。
“章医生没上楼?”席院长每次都很有礼貌,平时很少有人叫自己章医生,池念无心之说,倒成全了她的意图。
章羽凝还以礼貌,作了个请到边上的手势,怕被别人听见。席院长领会她的意思,走到窗户边,问:“章医生有话问我?”
“想问席院长一些自己无法想通的事。”
“章医生客气了,请说吧。”他真的把在池念身边的人当成自己人,毫不避讳。
章羽凝想了想,沉音问:“有没有一种病会忽然发寒的,或者着凉后发病,比如淋雨、吹了冷风之类的?”
“发寒”
“没有流涕咳嗽喉痛发热的症状,所有风寒风热感冒的反应都没有。”
席院长托腮思忖,顿了顿才说:“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这种没来由的症状应该不多见,倒是”他欲言又止。
“是什么?”
“你怎么问这个,难道是池小姐?”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近日反应很奇怪,我自己毕竟只懂得基础,不能跟您这样的专家比,恰好带池小姐过来,就想顺便请教,您若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章羽凝猜到他会问,早已想好说辞,礼貌地套近乎,转接给别人,是最保险的。
席院长点点头,左右看了看,才说:“临床做实验,尤其是试药时,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很多情况比较短暂,出现这种情况药物配方和比例就要进行调整,不断地去重新尝试。”
“试药?”章羽凝心中一紧,接着问:“那么这种情况,试药者有受到过长期影响么?”
“试药者很多都是短暂地合作,后续怎样是有些追踪数据,不过呢半年会清除一次,这些都是绝密,实验这种事虽在药物研究领域司空见惯,但违规操作也不少,不会公开留这些证据资料的。”
“所有新药都是通过那些试药者牺牲健康甚至性命出来的,可这也是交易,没有试药者,新药很难入市,成功也很渺茫。”
“嗯,你可以打听打听你朋友是不是试药者。”
章羽凝沉重至极,但还是面含笑意地说:“谢谢席院长,她可能以前生活困苦,当过试药者吧。”
“有可能,我先去血检那边看看,章医生你随意。”
“好。”
席院长走后,章羽凝后退几步,双手无力地撑着窗台,她头伸出了窗外,被飘来的雨打湿。想到跟池念的争吵,想到自己的发寒症状,她又把头缩了回来。
这几滴冷水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复杂性。
试药反应,加上SO抗癌实验室曾经的活体实验行为,她很难不怀疑自己正在被当成实验品。
这个实验的实施者就是组建团队的池念,她还在找余青桦和艾琳,医疗团队想来也会很快成立,有钱能通天,池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池念给自己打的针应该就是在试药,她自己身体这个样子,是不是要通过什么特效药才能医治?可为什么要亲自动手,试药的话,难道不是健康的人或者病患都可以吗?干什么就选上自己?因为自己送上门所以顺便?
章羽凝的心开始颤抖,手指也不自觉地僵硬。这不是恐惧,不是害怕,是觉得失望、悲伤,池念真的拿自己是个实验品吗?
她什么都不是,池念只是关心实验品或者替代品而已。
尽管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即使真的心有准备,这个真相的走向,还是让章羽凝又恨又悲。她应该回到起点,回到单纯想探清现实的那一刻,不相信不多想不解读不回应。
她决定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有一个目标,坐实那些推理和猜测,并且找出自己被选中的原因。
章羽凝一直坐在血检科门口等着,在楼上做完检查后,池念和席梦歌有说有笑地下来了,看来是没事。她默然不语,席梦歌在场,池念没有跟她太亲密,反而她们一家子很融洽,只有她是个外人。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血液检查报告才出来,章羽凝坚持看数据,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份体检报告显示,池念的身体确实有些数值不太好,可以解释她体虚疲劳,但没有大方向的问题。
不应该啊,池念一定是自己身体不行了,才来亲自打针。本来还以为她可能为了身边人,比如那个月亮,才做这些事,但现在章羽凝几乎认定就是她自己的问题。
“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池念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更像是预料之中。
“以后有问题还是要来检查。”章羽凝觉得这个检查结果不能作数,将来如果真的还有别的症状或者反应加重,可以再深度检查,现在说不清看不明的一切,时间会证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池念有些困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席梦歌看到说:“要不要回家睡?”
“要。”池念不假思索地回答,但却挽着章羽凝的胳膊,略有笑意地说:“我们回家吧。”
“嗯。”章羽凝内心没有波澜,对这种亲密开始无动于衷,心底被那些猜测填充后,无法再回应,就连心动都变得艰难。
心中有怨气,原本的情绪都被取而代之了,她本来就该没有感情的。
章羽凝转身时,对上了席梦歌的冷眸,但她瞬间切换了笑脸,交待:“好好照顾念念。”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池念总会这样,任性妄为,三番两次拒绝席梦歌的回家邀请,她的心思都在自己这个实验品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池念继续保持休养生息,但一如既往地忙碌,她的忙碌都是线上操作,章羽凝猜测就是成立医疗团队的事。
在章羽凝多方深挖之下,余青桦和艾琳被扒出了一些惊爆眼球的内幕,这二人都生过孩子。艾琳甚至和三小姐的爸爸有过牵扯不清的关系,余青桦据说后来得病了,也生过孩子,但这个孩子是为了治病而生的。
这不就是她们当初做的那种反人类的残忍实验吗,通过基因遗传原理,去给癌症病患重组身体细胞,这样的话就会牺牲那个孩子,这个实验当初进展到什么地步,没人知道,很多数据和事实被抹杀了,无迹可寻,这是章羽凝在被删除的痕迹里面努力恢复的。
章羽凝毫无保留地把这个大秘密交给了池念,她同样很震惊,随即就待在办公间整整一晚上没出来。按照时间来推算,池念白色记录本的今天,应该是她发寒的日子。
可池念这样闷在家里,她不可能发寒吧,之前的契机都是受冷,之后就算淋了几滴雨,或者感觉到冷也没有发病。
两人从医院回来后,章羽凝态度明显冷了许多,可池念比她更冷淡。
池念的冷淡和距离感是因为她总囿于自己的世界里,做着她认为重要的事,可在章羽凝看来,那些勾当都见不得光。
或许她在做什么大计划大布局,而自己就是其中一环而已。
正想着,蓝成瑾的邮件来了:等会见面
等会见面?等会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这四个字很奇怪,章羽凝刚想回邮件,池念从办公间出来,脚步很快,边走边说:“准备一下出门。”
“去哪?”
“蝴蝶庄园。”
章羽凝面露惊色,转瞬恢复平静,她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穿好外套,把平板那些工具放入挎包里。
她心乱如麻,池念是把那两个人的信息给了三小姐,两人终于要见面商榷事情了么。
放眼整个琉璃岛,除了三小姐的心腹,谁能进得了蝴蝶庄园呢。就连自己,设计了安保系统,都很少进去。
但这次,至少能知道具体这个项目是什么了,又或者自己部分疑惑可以从三小姐那边得到证实。
两人出门很迅速,已是晚上十点,外边下着毛毛细雨,章羽凝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发病迹象,所以池念那个时间记录是说见三小姐么?
萧宅名为蝴蝶庄园,是一座欧式别墅,因萧长盈喜欢养蝶而得名。庄园临海而建,四周海拔约一百米因此庄园周围只有三面大门,只有主家能走正门,其他人进出须走左右偏门。
进入蝴蝶庄园共有三重门,每一道门的周围都是360°无死角监控,一重门的大门是车牌感应,识别后自动进入。往里200米便是二重门,高墙院门,人脸识别后才能进去。
最后一重门为人工控制,四名保安,携武器、警报器和闸门开关守岗。这三重围墙都设有感应系统,只要有人硬闯或者出现异常情况,报警器就会响起。
庄园三面大门进入都是如此繁琐,层层安防,重重安保,很少有人知道这套系统是章羽凝设计的,这也是她最为骄傲的作品,也赚得人生第一桶金。
上一次来蝴蝶庄园是什么时候,章羽凝已经记不清了,她要假装不熟悉这里,毕竟三小姐说池念并不知道自己身份。
两人被带到别墅的会议厅等着,蓝成瑾先出现,问候了池念,随后说:“麻烦池小姐稍等片刻,三小姐等会就来”
“没关系。”池念挂着浅浅笑意,问:“蝴蝶庄园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能先到处看看吗?”
“池小姐请便。”
“小章,你陪我吧。”
章羽凝点点头,她最近话少,能点头摇头的绝不吭声。两人站起后,章羽凝对上蓝成瑾眼神,目光触碰时,她读到了蓝成瑾眼中的丝丝担忧。
成瑾为什么会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
池念对蝴蝶庄园好奇是假,说要观赏不知怀揣着什么目的,她只好跟着,但一路上池念也没说什么。她只是从楼下会客厅走到楼上茶室。
茶室是露台玻璃房,里面装得古色古香,浓缩的盆栽里,喷泉涌着雾气,地面还有一小块花圃,桌上燃着香,清新怡人。
“蝴蝶庄园真不错。”池念走到花圃前喃喃道,章羽凝却从进来就开始有点头晕,她坐在茶桌旁,托着额头,莫名开始犯困。
“庄园安保系统设计者很厉害。”
她听见池念的声音渐渐变小,章羽凝困得像吃了安眠药,眼睛都睁不开了。
“池”她强撑意志,看向池念,可意识根本战胜不了困意,为了让自己晚点睡过去,她拿出钥匙戳自己大腿,也想给身体做标记。
她眼睛眯着留了一条缝,在意识被吞没前,池念来到了桌边。
章羽凝深感不妙,用力把钥匙往腿里扎,疼痛让她又多坚持了几秒。只见池念从包中拿出一根蓝色的针管,与之前的那支一模一样。
“一切都会好的。”她听见池念对着自己耳边说了这句话后,连针管扎入皮肤的痛感都没感觉到,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32章 心如死灰
章羽凝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失去意识前,她把戳自己的钥匙藏了起来,池念应该没有发现。而且这次跟上次有所不同,这次是瞌睡到极致,像中了迷香之类的东西,功效与安眠药一样。
也许是戒备意识太强,章羽凝醒来前就记起发生的一切。她在蝴蝶庄园被池念打了第二针。
可是,为什么是在蝴蝶庄园,三小姐也参与了吗?成瑾那个担忧的眼神是提前预知了这件事吗?难道三小姐为了跟池念合作交易,不惜把自己交出去当个工具人?
呵真是讽刺。
她从记事就在贫民窟,和蓝成瑾从小相识,为了不被欺负,两人姐妹相称。蓝成瑾聪明,章羽凝能打,两人一文一武地相互依靠。后来她们遇到另一个女孩,衣着得体,看起来很富裕,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意外走失,误入贫民窟的萧长盈。
三个人曾在贫民窟相依为命过,后来萧长盈被萧家寻回,好几年后,她回到贫民窟,将章羽凝和蓝成瑾接了出去。蓝成瑾去了学校读书,章羽凝不喜欢被管束,就开始摸索着自学各种各样的东西。
在贫民窟,每个人为了自保可能都会出卖同伴,饥肠辘辘到生死边缘时,人性的灰暗就会凸显。好在,她们三个虽说谈不上有多情深,至少从没伤害过彼此。
说感情,她和蓝成瑾之间会有一点羁绊,对萧长盈,她依然更多是一份感恩。可萧长盈已经不是当初贫民窟的小女孩了,而是叱咤风云的三小姐。
为了利益或者其他目的,三小姐就是可以轻易把身边人推出去。
睁眼前,章羽凝脑海里乱糟糟浮出很多事,从小在贫民窟的生活,和遇到池念后的种种。
真想就这样睡过去,不想看到残忍的世界,再次面对黑暗。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负的小女孩了,小时候没名字,出了贫民窟后,连名字都是三小姐取的,可现在仙住富
章羽凝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她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是平躺的,旁边是茶桌,有煮茶的沸腾声,头顶还有“嘀嗒嘀嗒”的雨声。
她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睡在躺椅,声音惊动了旁边的人。
“小章,醒了?”最先闯入耳帘的声音是池念,只有她会叫自己“小章”。
章羽凝假意困顿地坐起来,疑惑地问:“我睡着了?”
“我这海涎香是会助睡眠的,看来你最近睡得很不好。”萧长盈性感的红唇,含着烟杆,正在吐烟。
那头金黄的长卷发,赫然映入眼帘,碧瞳如海水般清澈深邃,眸间波光盈盈流转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喝茶,蓝成瑾站在旁边一言不发,这是想告诉自己只是睡着了么?呵,拙劣的借口,池念觉得三小姐在就可以轻易圆过去?
但章羽凝不打算对峙,或喧闹,而是平静地站起来,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聊正事了,我去清醒一下。”
她没有接任何人的目光,自顾自地进了卫生间,楼道就是单人间,章羽凝关好门后急忙脱下外套,检查两条手臂有没有针眼。
奇怪的是,两条手臂干干净净,除了上次受伤还有点很浅的淤青,没什么可疑的针眼。章羽凝不会相信这是睡前的臆想,池念的意图和行为,不可能是假的。
她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些揣测和推理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很快就能全部串到一起了。
章羽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轻嗤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拨开边发开始查看脖颈和耳根,果然在脖子左侧发现了一个不明显的针眼。
她又捋起裤子,望着被钥匙戳的地方,有些泛红,摸上去也很疼,这就是标记,是证据。
她心无波澜,平静地接受现实,但心中也涌起了一个新的计划。池念的针管都是从那个包里拿出来的,她原本答应池念不动包的念头,不再搞那些偷鸡摸狗行为,现在看来对她这种人,根本没必要君子。
池念不仁她也不义,为了搞清楚真相,章羽凝可以不折手段。
既然两个人想联合起来瞒着自己,给自己设局打针,章羽凝就见机行事,装傻不记得好了,就让她们觉得这是一场梦。
她整理好仪容,深呼吸几口,从卫生间走了出去。
池念和萧长盈似乎在讨论什么事,两人正在传递资料互看,蓝成瑾见她出来,向她使了个眼色。
老板们要谈正事,要避嫌,两人便一起下楼了。
站在别墅院子里,章羽凝闷不啃声,本来蓝成瑾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见她这样,问道:“羽凝,怎么好像不开心呢?”
“我应该开心吗?”
“你好像有点怨气。”
章羽凝是心中有气,可也不想针对蓝成瑾,收了收不好的态度,叹口气摇头:“没事,成瑾。”
“我只知道三小姐跟池小姐合作的项目事关重大,牵连甚广,其他我暂时不能透露。”
“我知道你有你的守秘原则,也没打算问你。”章羽凝从来不想为难蓝成瑾,一个把所有精力都奉献给老板的人,再纯粹不过,她俩毕竟位置不同,三小姐又很忌讳被身边人背叛。
其实蓝成瑾所处的位置压力很大,但凡她工作和生活安排出一点差池,不仅三小姐遭遇危险,失职也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她用自己的方式去查。
“羽凝,池小姐不会害你,这是三小姐对我说过的话,其他我不知道。”蓝成瑾在努力平衡她的内心,章羽凝听到这句话觉得可笑,有种阴谋环绕,唯独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她轻笑:“嗯,也许吧。”她根本不相信这句话,章羽凝心中没什么信仰和信念,但一直懂得这世上唯有自己对自己才是最忠实的。
这第二针也打了,会不会还有第三针?试针的结果会是什么呢?证明某种药效,还是其他?
在某个瞬间,章羽凝甚至怀疑这些年的记忆真伪?她被池念搅得思绪很乱,恍恍惚惚有时候分不清现实的真假。
庭院走廊下,细雨成线,落在藤蔓之下,蓝成瑾笔挺地站着,像经过专业形体训练,站姿坐姿无论何时都很端正,不分场合不分时候。
章羽凝伸手淌雨,悠悠地问:“成瑾,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多小的时候?”
“从有记忆开始。”
“四岁吧,再小也记不清了。”
“我好像只记得六岁以后,之前的一切都很模糊。”章羽凝开始怀疑自己的出生,总觉得随着余青桦和艾琳两人的背景浮出水面,眼前这些事也许可以追溯更远。
蓝成瑾低头推了推眼镜,回答:“每个人记忆程度不同,正常的。”
“可我的记忆力向来强于别人,我的伤口恢复力也异于常人。”
“这件事你小时候我就发现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很多事无法解释。”
章羽凝搓了搓手心的雨滴,心也跟着冰冰凉凉,她支起微笑:“我不觉得无法解释,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巧合。”
蓝成瑾上前两步,按了按章羽凝肩头:“羽凝,不管做什么注意自己安全。”她没有多余的话,轻描淡写地交待,已经包含了所有的关心。
“我想抽烟,成瑾。”
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好奇去捡烟头,偷偷抽的时候总会被蓝成瑾夺下来扔掉。蓝成瑾说抽别人的会得病,很多次之后,她也不碰了,长大后只有极端情绪之下,章羽凝才会想抽两口,但她成年后总是心如止水,很少会这样。
现在呢,心彻底乱了,麻了。
只有蓝成瑾知道她偶尔还是会有这样的时候,所以她听后,淡定地西装口袋拿出烟嘴,又抽出一根烟接好,递给章羽凝,她一直会给萧长盈备着这些,永远会穿有口袋的衣服。
蓝成瑾点燃打火机,火苗“嗖”地窜上来,刚要点烟,听见身后传来声音:“不许抽。”
章羽凝转头望去,池念上来直接唇口把烟拿了下来,严肃地说:“烟酒都不要碰。”
“我不当你面抽,不影响你。”章羽凝伸手要去夺,池念手往后一牵,转动指头把整根烟捏碎了。
“老板连烟酒都要管?”章羽凝有些怒气上头,她觉得池念一定因为给自己打针了,这种药可能需要忌烟酒才会这么紧张。
但池念态度也是强硬,表情微冷地回答:“对,不允许碰。”
“我非要碰呢?”章羽凝本就心里有气,被池念这么一搅和,火气蹭一下上来。
池念望着她没有笑意,也没有说话,两人正锋相对让气氛跌到冰点。蓝成瑾默默地退到一边,看到站在屋内的萧长盈,她依然挑着烟杆,眼神迷离地望着二人。
雨声渐大,阵阵凉风吹来,章羽凝感到有些冷,手指逐渐冰凉,甚至僵硬。她用力屈指,池念眼神下移,表情瞬间柔和,牵起章羽凝的手问:“是不是冷?”
章羽凝面无表情地望着池念,心冷如冰,再多的假意关心都触动不了她,认清现实后,就不会再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
但是,戏要继续做下去,尽管失落难抑,尽管心口隐隐作痛,章羽凝还是硬着心肠甩开手:“不冷。”
“我们回家吧。”池念语气很软。
她总喜欢说“回家,回我们的家”,可是章羽凝哪有家?她也没有家人,池念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我没有家。”留下这句话,章羽凝独自转身往停车场走去,池念追上来为她撑着伞,她负气地加快步伐,池念穿着高跟鞋,吃力地紧跟。
她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她很清楚,只要回头就会心软,一旦心软就万劫不复。
第33章 一夜激情
章羽凝不想接受池念的任何好意,但也不想做得太过明显,情绪化的行为容易让池念察觉出异常。她放缓脚步,头顶的伞不曾离开过。
转头望去,池念肩膀额前都沾着雨珠,因为自己个高,池念举伞的手抬得很高。
惺惺作态,以为做点这种看似深情又体贴的事,自己就会心软吗?既然她要这么玩,那就逢场作戏下去,看看最后到底谁玩谁。
蝴蝶庄园的钟声,十二点准时敲响,沉重的撞击声,让人心头发颤,这座明亮与阴暗交错的庄园,像被阴谋笼罩着,黑暗四处弥漫,章羽凝的心也被沾染晦暗。
她很难不去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就像贫民窟的生存法则一样,求生是本能,求生也是欲,为了自保可以穷尽手段,可以出卖、制恶、自私、耍心机。
怎么好不容易脱离的苦海,又要回去了呢?
你们逼我的章羽凝想到此,笑容满面地上前接过池念的伞,说:“怎么能要老板给我撑伞?”
池念眼神看起来很难受,她眉头蹙了蹙,很快恢复正常,嘴角扬了扬,坐进了车里。
这一趟蝴蝶庄园之行就这么结束了,章羽凝甚至和萧长盈没说上一句话,今晚这个见面更像专为自己设的局,就为了打那第二针。
她没有白来,从池念行为到三小姐反应,再到蓝成瑾所说之言,基本可以判断池念背后有很庞大的势力和团队。
池念很有本事,如果说这些项目是一个大布局,那么她就是手握所有棋子,淡定地掌控全局。萧氏三小姐、警局大佬莫琳迪、科研所顶级科学家、生物研究院的两位博士,这些人都为她所用。
她真的有通天的本领,章羽凝难以想象,池念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曾经想坑害她的假哥哥,也不再威胁安全,池家的内斗似乎结束了,现在连掌握池家财政大权的席梦歌都出面了,对她也是关心至极。
章羽凝心思沉重,对池念的堤防和猜疑也更重了。
“小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池念忽然开口。
“不能抽烟喝酒么?”章羽凝猜到了她的要求。
“嗯,答应我好吗,一个月就行。”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池念的目光似乎带着狐疑,章羽凝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想表现得一切都无所谓。但池念,沉默了。
她的沉默代表什么呢?难道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自己乖乖听话,给她好好试药,做个实验品也好,替代品也罢,总归还有价值。
难道不该开心吗?
池念心事重重,章羽凝故作轻松,甚至开始哼着小调,一路往迪安公寓开去。
今天开始,她和池念开始斗心,要装要演奉陪到底。深情也好,假意也罢,章羽凝反正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玩得起。
池念这个疯女人!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对自己,不管最终目的是什么,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章羽凝一定会反击,不会任人宰割的。
她找错人了,傻子。
奇怪的是,蝴蝶庄园打针事件后,池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章羽凝的互动也少了很多,两个人同住屋檐下,甚至睡一张床,都很少交流。
章羽凝态度冷淡,池念应该能感觉到,但她给出的回应是冷。两人就像闹矛盾的小情侣,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这阵子,她没再发过寒,池念一如既往,偶见虚弱,气色不佳,因为没出门,没有消耗,倒没之前那么严重。章羽凝像个保姆,搞卫生、做饭什么都干,三个月之约不远了,离池念说的一个月也还剩下20来天,剩下的时间,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章羽凝会利用间隙继续深入调查余青桦和艾琳两个人,同时,她在试图破解池念办公区的电脑,或许很多秘密在里面可以窥见。
至于那个包,她不疾不徐地等着,总觉得需要个契机,章羽凝愿意耐心等待。
近日阴雨绵绵,气候变暖,家中常开恒温空调,每天晚上章羽凝都会帮池念拉窗帘、开月亮灯,几乎成为一种习惯性日常。
最近池念在看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在睡前看半小时书,都是医疗方面的英文版,没法窥探。
章羽凝也会趁这段时间空闲早睡,养精蓄锐,像随时要跟谁开战似的,光每天堤防池念,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偷偷破解家里的电子系统,都会很耗费心神。
但是,今天她坐到床边时,忽然发现少了个东西。
“月亮灯去哪了?”
房间里缺的正是夜晚最低调也最显眼的月亮灯,那个自己修复了几个小时,把碎片拼凑完整的可笑礼物,也是替代品身份的实物证明。
“收起来了。”池念说罢翻了一页,没有抬头,语气平淡。
章羽凝心里不爽,连月亮灯都不稀罕了。
“既然不用了就还给我吧。”
池念这才放下书,抬眸看她,深沉的眼底,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澜。她顿了顿,才面含笑意地说:“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不用的东西没价值,不如还给我。”
“我不还。”
章羽凝好奇地问:“你先前不是挺喜欢吗?怎么又不用了。”她也不稀罕这盏灯,当初得知被当成替身,没丢已经是对池念最大的宽容,现在眼不见为净也好,就算要回来也是进垃圾桶的命。
池念拍拍床面,示意章羽凝靠过去。不知又耍什么花样,她慢慢挪过去,两人距离只有10公分,不管怎样,章羽凝不会再避讳亲近,也不会刻意躲开。
池念把书放在另一边,关了床头灯,微光忽明忽暗,插座上的夜灯不知是不是坏了,照得池念的脸有些朦胧。
池念此时的笑意撑满眼底,侧过身来,凝视她:“月亮就在我身边,还要什么月亮灯?”说话间她的手抚了上章羽凝的脸,充满爱意的轻抚,让两人此时无尽暧昧,也让池念眼底透露出了深深的迷恋。
章羽凝发现池念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被子盖着半截,上身的吊带裙,让峰沟坚/挺起来,她记得池念上次就说过“屋内有光,我还看什么月亮?”
她是真把自己当月亮了。
章羽凝没有抗拒亲密,反而无所顾忌地上前,几乎贴到池念的鼻间,呼吸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涌动。
“你是真的很喜欢月亮。”
池念眼神聚焦到她眼中,对视时,章羽凝心口的那股冲劲,像浪潮一般,汹涌向前,她捏住池念下巴,问:“你喜欢月亮还是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口的,一种报复心理,不平衡的情绪,不满的宣泄,都在此时释放。
她望着池念,想象不出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或有不甘、不平,只觉得有万千种情绪,在心中缠绕成结。她想等一个回答,又不想。
池念的眼神变得悠远,深度的迷离后,似乎变成了一种痴恋,她从单手抚摸变成双手捧脸,刚要开口回答。章羽凝急忙吻住了她,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可是她好怕池念说出更喜欢月亮之类的话,也不想听到池念真的亲口说,她是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从来没想到放开自己后,会变得这么大胆,带着沉重情绪的吻有些霸道,甚至粗鲁。可池念竟是热情急切地回应,这种回应加重了章羽凝心底的情感积压,一瞬间,她迸出了所有隐藏在深处的欲望。
是占有欲吗?还是对池念手段的憎恨?章羽凝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在得到回应后,彻底沉沦了。
第一次清醒地与池念亲热,在理智和感性搏斗中,她选择让二者并存,想试探反应,也想不讲道理地拥有。
她听见了池念在梦里的轻呢,也触碰到了柔软的秘密之境,章羽凝感觉自己处在混沌中,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此刻究竟是在别墅那个地下室,还是迪安公寓。她是谁,她在哪,身边人又是谁?未知像深渊里的猛兽,咆哮地向她进攻,她把所有的畏惧都发泄给了池念。
偶然间,她还会听见池念叫自己“阿凝”。这个不是梦里的称呼吗,是池念叫的?
章羽凝被池念紧紧抱着,后背上臂被抠出几条抓痕,就连肩膀也被咬出了齿印,不知是不是过于疲惫,这一番情绪和身体的较量之后,她也疲惫地睡过去了。
像宿醉的不轨行为,用力宣泄着内心的不满,章羽凝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弄痛池念。
一觉醒来,不知时日,窗缝的阳光透进来,照在一盏旋转的灯上,那不是月亮灯吗?章羽凝眯着的眼睛用力睁开,身边已经没了池念的影子。
她四肢酸痛地坐起,发现自己一si不挂,头也有点疼。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从前戏到热切地进出,每个动作姿势,章羽凝都清晰地记得,这次确定不是做梦,也不是药物影响,是她主动扑上去,要了池念。
对一个替代品犯得着这样吗?池念,你是为了活着这样,还是为了转移思念才至此?
甚至没有一秒的犹豫和迟疑,她的吻落在池念唇边的时候,得来的是自然而然地回应,自然到仿佛是日常,是习惯。
章羽凝穿好衣服,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今天终于放晴了,月亮灯下,放着一张便利贴。
她抽出来一看,是池念留下的一串数字,应该是手机号码。
是啊,她甚至连池念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别人也联系不上,所以池念不在家吗?
出了卧室门,她四处看了看,果然不在。
她拨打了这个手机号,本以为是要联系池念,接听的却是一个陌生女人:“你好,你找谁?”
“我找池念。”章羽凝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在泡澡。”女人回答。
章羽凝的心一沉,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泡澡??她冷冷地问:“她在哪?”
“居安温泉。”
“告诉她,她的保镖马上过去。”
挂完电话,章羽凝火速换好衣服,拿着外套就匆匆出了门。昨晚才和自己亲热过,现在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一起,还在泡澡,搞什么鬼??
第34章 是你的人
第三十四章:是我的人
三辆豪车都在停车场,证明池念是被人接走的,章羽凝的摩托许久不骑,终于派上用场,如果不是因为池念注重排场和出门体验,她不会选择开四轮出门。
昨晚刚春宵一刻,现在出去风流快活?章羽凝几乎肯定了池念的性取向,不知道月亮到底是不是安林。
电话那头声音很陌生,如果是见过的人一定能听出来,什么关系要在这个时候一起泡澡?她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了“情敌”。
安林的资料她后来又查阅过,没有她身故的报道,哪怕黑入国外户籍网站,她的资料还是在的,并且显示已经继承家族企业,社会性的基本信息都有,但私事以及情感经历,几乎没有任何痕迹。陷逐复
也就是说,安林没死,如果她是池念的月亮,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被藏身,或被治疗。可安林真的是月亮吗?
章羽凝的摩托车如光电般,在拥挤的大道,在车流不息中,迅速穿梭。
居安别苑,是一座私人会所,据说只接待女宾,背后老板是谁,一直是个谜。
因温泉地势需求,居安温泉别苑建在两座人造山之间,两座山被采矿后打通,引入海水进行过滤加热,再流入到汤池里。
章羽凝一路飞车,20分钟就抵达目的地,这边安保对她没有阻挡,停好摩托车,竟有人指引她。
“章小姐请。”
好像早就预料到她会来,并且工作人员都能认得她,这又是池念安排好的吧。该不会是故意这样,给自己设个鸿门宴?或者其他什么局?
她对池念每个行为只有猜忌,她也觉得池念不值得相信。
居安别院自然风光独好,海天一色的风景与海天湾不分上下,人工打造的假山拼接成各种形态,竹林间有清泉,山石中间温池冒着腾腾热气,鹅卵石和青瓦铺就的羊肠小道,直通别院深处。
章羽凝身穿骑行服,短款红黑拼接夹克,黑色中靴,凸显出两条大长腿,在移门前投影出来的身段,英姿飒爽。
她习惯性地观察左右,观摩监控布局,以及是否有可疑人群出没,这些都是当保镖后形成的下意识习惯,可池念其实已经没有危险了。
章羽凝被带到一处独立的院子,长长的中式廊道,古色古香地点缀这片人造山水。
“池小姐在里面,您请。”服务员拉开移门,章羽凝走了进去,跨过两道门之通后池,氤氲的热气,如薄雾冉冉升起。
她能看到有个人端坐其中,背对着门口,正对着假山的人造瀑布,池子旁边放着原木色桌椅,有个女人正在翻看平板,她的左手是水帘,漂浮而下,呼啦啦的水流声,伴着轻音乐,舒缓惬意。
“章医生来了。”坐在旁边的女人开口了。
章羽凝走过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女人不明显的笑意挂在嘴角,眼眸微扬,她站了起来,伸出手:“你好,我叫余可寻。”
余可寻的美,刚柔并济,她五官立体,棱角分明,有种肃然之气,在眉宇间隐然升起,微敛的笑意像在努力藏起自己的锋芒,笑意加深时也是千娇百媚,她美得与众不同,满眼倔强和傲气,一种强大的战斗磁场围绕周身。
章羽凝望着她伸来的手,没有接应,而是看向池念。
“三小姐的人。”池念的脸微微倾斜,下颚线完美地显现,她头发扎成了丸子形,脖颈锁骨上都是凝露,说话时语气平淡如水,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好,章羽凝。”她伸出手跟余可寻相握,谁知对方的力道很大,手上传来被捏的痛感,章羽凝哪里会示弱,当即回击过去。
她只知道三小姐身边会有一些女人,但通常不可能进得了蝴蝶庄园,都是玩玩而已,没听说过这号人,之前听说蝴蝶庄园破格进取过一人,难道就是余可寻?
余可寻有种女性的野性和张力在身上,脸上红光满面,笑意绽放,手上却在暗暗较劲,似是在警告自己,甚至是要一决高下的意思,富有很强的攻击性。
她一定是个身手了得,自己可能都不是对手。章羽凝已经使劲浑身解数,但余可寻轻轻松松,不过她很快就松开了,敛起了挑衅,章羽凝也就不再与之抵抗,松开后,手一片酸疼。
“感谢池小姐提供的信息,有什么我们再联系。”余可寻似乎打算走了。
池念终于转过身,从池子里站了起来,她被一层白色的薄衫裹着,透明的身体一览无遗。余可寻从旁拿起浴巾,章羽凝见状上前拿过,有种宣告主权的意识说:“不劳驾,我来吧。”
章羽凝不乐意别人亲近池念,就算做戏亲热也不想。余可寻倒不介意,眉头挑了挑,拿起挂着在椅子上的风衣外套,说:“那不打扰二位,先走了。”
“余小姐慢走。”
池念从池子中走了出来,章羽凝给她披上浴巾,余可寻点点头,饶有笑意地走了出去。
后院只剩下二人,章羽凝注意到池念肩膀有块淤青。
“这块青”她想问是不是昨晚留下的,但池念无所谓地回答:“不小心弄的。”
“你自己怎么会不小心。”章羽凝回忆细节时,想到只可能自己上下其手的时候,因为情绪太重,握着池念肩膀时,用力太大导致的。
“不记得了。”
“好吧。”章羽凝再问自己会尴尬,她不自觉地看向门口,余可寻正瞥眼过来,与自己对视后,留下意味深长的笑意,离开了。
她跟着池念进了换衣室,章羽凝很好奇,为什么这次碰面的会是余可寻。按理说,要碰项目或者传达什么信息,必定是蓝成瑾过来才对,什么时候三小姐多了个心腹。
萧长盈对每个人的信任度都很低,因为过往一些经历,她时刻戒备着身边人,余可寻能留在蝴蝶庄园当真有两把刷子。
余可寻力量惊人,身手不凡,难道是蝴蝶庄园的保镖?最让人可气的是,她为什么要约在泡温泉这么私密的地方,还要时刻陪着,接池念的电话?
池念在单人间冲澡,章羽凝坐在长凳,望着隔间出神。
洗浴间是上下悬空的半截木门,只遮住了身体中间部位,抬头可见池念的脖颈到锁骨,下能看到大腿以下位置,大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撩拨感,勾起人想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昨晚许久的缠绵,章羽凝乐此不疲地拥有池念,不仅吻遍了她的全身,还在私密之处反复游离,每次进出都像海浪汹涌,热潮袭遍全身,燃烧身体的每个细胞。
池念一如之前那么会撩,会说,会吟,让章羽凝无法自拔地在温柔乡里沉迷,她甚至试图转换攻受,可池念似乎没有想法,加上自己羞耻难当,便没有完成这件事。
拥有和被拥有应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吧,章羽凝好几个瞬间,都想尝尝被要的滋味,反正她和池念也不是第一次上床,也不是第一次赤身Luo体相见,也不是第一次把最直白地自己献给对方。
即便xing爱的体验那么美妙,在整个过程当中,章羽凝都会一阵一阵地失落和气愤。只要想到池念可能把自己当成别人,只要想到实验品这个事实,便会加重情绪,也顺带会加大手上的力道。
耳边一边是淋浴的水流声,一边是昨晚池念的叫声,章羽凝的心被搅得天翻地覆,对池念不仅有报复心,还有占有欲,因为亲热、拥有,产生了身体依赖,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不属于她的!
不知是不是想得太投入了,池念洗完出来她都没有发现,只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她抬头,池念已经贴了过来,坐在她腿上,勾住她的脖子,斜眼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你。”章羽凝不假思索地回答。闲驻傅
“想我什么?”
“想你为什么要跟余可寻一起泡温泉?”
池念眯眼问道,把章羽凝往胸前一勾:“你吃醋?”
“我怕你被人算计,她是个身手很厉害的女人。”
“她的特工学院出身,能不厉害吗?”
章羽凝表情一怔:“特工学院?BR特工学院?”这可是神秘组织,一直听说存在,但从没证实过。三小姐有特工下属也正常,只是余可寻看起来与众不同。
“嗯,她来也是为了项目的事。”
章羽凝知道池念不会告诉自己什么,也不再多问,只是不开心依然挂在脸上,池念揪了揪她的脸:“怎么?还在不开心?”
她们今天的举止很微妙,说像情侣又不是那种关系,说不像现在这种极致的暧昧,跟情侣又有什么分别。她又在想,池念到底知道自己面对的人是谁吗?
但是,两人发生关系之后,再见池念心情确实不同了,池念对自己态度似乎也有所转变,摸不清这个女人怎么想的,章羽凝永远会保持一份感情的克制和对她的猜忌。
可能是看章羽凝明显不快,池念又加以解释道:“她是三小姐的女人,你觉得会跟我有什么?”
“什么?”章羽凝抬头,继而又觉得稀松平常,实力与美貌并存的女人被三小姐看上属实正常,“我明白了。”
“能爬上三小姐卧室床的人当然不简单了,所以新项目的主要执行者是她,她比蓝成瑾还受重视。”
“竟然会有人驾驭成瑾至上。”章羽凝不小心说出了这个亲密称呼,说完才惊觉口误了,她抬头看向池念,池念若有笑意地说:“真可惜,否则这个执行者可能就是你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听不懂吗?”池念炽烈的眼神微敛,刚想站起,章羽凝一把拉回她,揽在怀里:“你说清楚。”
池念不挣扎、不抵抗,只是挑了挑章羽凝下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三小姐跟我现在战略合作关系,你没必要再装下去。”
她还是知道了,自己本就是三小姐的人。
章羽凝不知池念怎么想这件事,她想解释又不想,可是却会担心两人现在就结束关系,沉默片刻,她对揽住池念的地腰往身边一拉,轻声说:“我是你的人。”
第35章 她很迷惑
池念很自然地身体前倾,轻抚章羽凝的脸,呼吸渐促,她敛起了笑意,眸光坦诚而深情,像把星空海洋装了进去,在一望无垠的深处,只有章羽凝的影子,她盛满了其中。
池念贴着她的脸,靠在章羽凝耳畔,轻声说道:“你本来就是我的。”
撩拨的微热气息在耳边发烫,章羽凝心念一动,她紧绷着咬肌,想平复心底那一股又一股的波澜。
池念的luo体就在眼前,抬眼低眉都是张扬的性感。这句话的撩人意味,远远超过了章羽凝能够承受的,自己已经在试图放开,漫不经心地对待两人关系,无谓地对池念回撩,甚至去占有。
可是呢,她的眼睛会骗人,美人为计的陷阱,自古以来好用,那是真的会勾人魂魄。章羽凝不想被假意的深情继续欺骗,反复影响,别过脸说:“你还是先穿好衣服吧。”
“你刚说你是我的人,是在埋怨昨晚”
“你不要乱说,我可没有。”她昨晚想被反攻没那么明显吧?章羽凝有些懊恼。
“哦?没有,好。”池念从她腿上站起,走到衣柜旁边,开始换衣服。
章羽凝见那个包就算泡温泉都没有离手,想来是解密的关键。她决定伺机而动,无论如何都要打开那个包一探究竟。
迪安公寓的系统破译,已经进行一半,按照她的技术,再用三五天,问题不大。池念所有的秘密或许就在里面,但她一定会让黑客们多重加密,章羽凝喜欢这种挑战,暗戳戳地较劲。
“你骑车来的?”池念边换衣服边问。
“嗯,你是被余可寻接来的?”
“对,余小姐也爱骑行,跟你一样,身手不凡,人又美。”
“这话说的,都不知道你在称赞别人还是在夸我。”
“夸你,也在赞美余小姐,三小姐需要这样的得力助手,就跟我需要你一样。”
好一个得力助手,章羽凝翻了个白眼,说:“看来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都爱把助手变成自己的床伴。”
池念转头看她,沉默片刻,勾起唇角,走到章羽凝身边,捏了捏她脸颊,说:“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是谁迫不及待地堵住我的嘴。”
“你也没回答。”
“你也没给我机会回答。”
“我也不想知道了,反正也不重要。”
章羽凝发现池念话接得顺溜,证明她知道自己在问月亮的事,她矛盾得很,一边想知道,一边又听不得这个答案。
她喜欢自己还是月亮,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很可笑吗?自己都抱着玩玩算计的态度,还指望池念真的对自己情深义重?
可池念从来都沉默,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她明知道自己好奇,却也从来不说。这个沉默的回答,足以说明了一切,那是心底不能提及的过往或者爱在心口难开吧。
“走吧,骑车带我出去。”池念拉了拉章羽凝,她站了起来,问:“去哪?”
“马场。”
是哦,章羽凝在去琉璃学院调查的时候,学校内网提及到池念喜欢骑马,甚至参加过马术比赛,上面有很多她曾经的风采。
只是,不知是池念那时候充满青春活力,现在褪去浮躁了,还是因为经历和身体不适导致的沉闷。她永远觉得现在的池念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偶尔社交时,还能看见有些活力的池家千金,可多数时候,都像饱经沧桑的人,一股子沉重压抑的气息,隐忍世俗予以的无奈和压力。
琉璃岛马场很多,贵族们酷爱圈养马匹,普通老百姓想骑马也有大的马场消费。池家的专属马场,只针对池上集团内部开放,池念养了一匹自己的马,叫飞儿。
刚到马场,就有人牵好马匹等着,她的一切好像都有人妥善安排。池念也不问章羽凝是否会骑马,喜不喜欢,直接为她安排了一匹,名叫闪电。
这座马场大约800米一圈,只供池家有头有脸或者客户用。这个大小的圈地,可以骑马奔驰,地面是自然草地,设置了坡地和障碍,像天然大草原。
闪电是白马,飞儿是棕色,两人换上骑马服后,飒气十足。池念把头发松散地扎着,跨上马背,回望章羽凝,笑意浓浓:“能追上我吗,赛车手。”
“我可没说过自己会骑马,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就说过,我什么都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罢,她拍了拍飞儿的脖子,双腿一蹬:“走,飞儿!”
“别小看人!”章羽凝不甘示弱,也是提拉缰绳,立马追过去。
骑马是富人的游戏,章羽凝虽喜欢但很少骑,可能是天赋吧,她对马的驾驭力很强。
两人一前一后,她努力地追赶池念,就像一场追逐的游戏,没有胜负,全看章羽凝如何抉择。快一点,超过池念,碾压她引以为傲的马术,慢一些,望着她背影,像个暗算者,可以随时在背后来一刀,只要还在算计,就有机会得手。
这场富人间的利用游戏,被池念玩得轻车熟路。她会时不时回头看章羽凝,笑得是那般纯粹,可章羽凝再也不会相信她,相信的下场,可能就是自己死无全尸。
策马奔腾,疾风从耳边划过,章羽凝感觉到一阵冷意。头顶的太阳,光线柔弱,像生病了似的,没什么力气,微微地,弱弱地,小心翼翼地照射着。
池念骑马时很放松,飘逸的长发被帽子压着,在肩背飘起,章羽凝速度慢了下来,因为她发现骑马场的入口,另有一匹马正向这里靠近,这人正是莫琳迪。
她果然出门必有因,做事必见人,一切看似消遣的东西,都是顺便而已,干什么永远都另有所图。
章羽凝自动回避,闪电的小跑变成踏步,池念也随之慢了下来,莫琳迪与她并排而骑,两人似乎在聊天,不知道聊什么,就算是骑马,池念一只手都会勾着包。
她继续走了一圈,发现莫琳迪和池念也开始骑马行走,两人聊天时面色沉重,池念偶见笑意,神情放松。
章羽凝回到出口,把马还给了驭马师,摘下帽子准备坐下来休息会,发现休息区坐着个熟悉的影子。
“成瑾?”她讶异于蓝成瑾的出现,章羽凝记得莫琳迪是三小姐的死对头,两人莫名其妙的不对付,曾经莫琳迪甚至故意刁难过萧氏,现在难道因为池念重修于好了?
“羽凝。”
“你跟莫琳迪一起来的?”
蓝成瑾有些支吾,随即平静地说:“碰巧。”她眼神闪烁,说不清缘由。
“你们好像在闷声干大事,只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章羽凝故意这么说,脱掉手套,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她更想知道为什么蓝成瑾说池念不会害自己,那些种种行为还不够说明一切?
“你见过可寻了吧。”
“余可寻?”
蓝成瑾点头,想凭借跟她之间曾经的交情,多套取点信息。
“嗯,她跟池小姐见面,说是三小姐的女人?还是特工学院毕业的。”
“可寻和三小姐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不过目前这个项目,三小姐需要池小姐的鼎力支持,她人脉广泛,笼络暗网黑客,拥有众多高等机密,没有她,这件事做不成。”蓝成瑾总算透露了些东西。
“哪件事?”
蓝成瑾嘴巴动了动,章羽凝摆手:“随口一问,知道你不方便说,不用为难。”
“不是三小姐不信任你,是池小姐要求不让你介入与参与,这是合作要求。”
原来是这样,所以三小姐对池念有求必应?池念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重视她这个实验品?
“三小姐想要什么信息,还需要通过池小姐?就算我的黑客水平不如那些人,也可以为她效劳。”
蓝成瑾摇摇头:“那你可能不知道,暗网的黑客都被池小姐买断了。”
“什么?”
“他们不侍二主的。”
章羽凝托腮思忖,池念果然能耐很大,应该说有钱真的可以通天,什么都能买到。可就因为这样,三小姐就觉得这个合作方非池念不可了?
她不信,三小姐要的一定不是余青桦和艾琳这些人的信息这么简单,恐怕也牵扯到科研和医疗本身的成果,一定是项大投资,有着难以预估的利益回报。
这件事甚至连蓝成瑾都不一定清楚。
章羽凝不再追问,而是站了起来,她发现池念和莫琳迪也已经到了,便终止了谈话。
“蓝大管家回去转告三小姐,她想见的人我已安排好,时间地点晚上发给你们。”池念翻身而下,笑容满面,不知是骑马尽兴了,还是对外那种从容的社交本能。
蓝成瑾点头:“谢谢池小姐,那不打扰了。”她转身想走,莫琳迪却快步走了过去:“蓝大管家去哪里,不如顺便捎我一程。”
“不方便。”蓝成瑾冷冷回答,加快了步伐,莫琳迪紧追不放,语气竟很温柔:“那么,我送你?”
“我有司机。”
“你的司机怎么能跟我比?”
“真不劳驾,莫警司,您止步吧。”蓝成瑾像逃命似的,匆匆跟莫琳迪拉开距离,章羽凝呆在原地瞅着这二人有点奇怪,一个调侃,一个躲避,微妙的气息,让人臆想连篇。
可蓝成瑾是三小姐的心腹,不可能跟莫琳迪有什么交集吧,这跟叛主没什么区别。
章羽凝收回视线,发现池念背对着自己,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往前走去,心中一惊,忙抱住快倒地的池念。
“你怎么了?!”幸好她眼疾手快,池念在她怀里瘫软了下去。
章羽凝拨开挡着视线的发丝,池念的鼻下竟都是血,或许是没有来得及擦拭,她遮掩不住自己的虚弱。章羽凝的心猛然痛了,她拼命用手擦拭池念的鼻口,可血越擦越多,她的双眼也随之模糊了。
第36章 约一次会
章羽凝第一反应就是把池念带去医院,但她意识还很清醒,摇头说:“不要去医院,待够了那地方。”
待够了?只有久病不愈的人才会说待够医院吧,池念真的病了吗?可上次的体检报告看不出任何异常,虚弱、耳朵鼻子流血,脸上没有血色,莫名的疲惫嗜睡,这到底什么病?!
“你这样不行,要住院的。”章羽凝慌张得手指发抖,坚信池念做的检查还不够全面,她把池念抱起来,冲到休息室,开门都用脚踹。
“不要慌,小章,我没事。”池念情绪很稳,她很淡定地自己站起,走到洗漱台,低头把鼻口的血渍清洗掉,并且开始慢悠悠地补妆。
章羽凝望着池念,眉头紧蹙,心被搅得天翻地覆,乱成一团。看到池念流那么多鼻血时,慌乱、紧张、害怕瞬间上涌,她甚至想池念如果真的有三长两短怎么办?
这场算计的游戏,如果真的分出胜负,结局的代价是不是池念的身体垮塌?
那是她想要的吗?章羽凝甚至想,如果池念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自救,她是不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付出,甘之如饴地被当成实验品、替代品,只要池念好好活着?
她好傻,怎么能冒出这么可笑的念头。想感动谁呢?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章羽凝忍不住问,池念正在上底妆,动作不停地回答:“体检你在现场,除了体虚没什么问题,流鼻血而已,不用紧张。”
“流鼻血可以是白血病,可以是肿瘤,这两项筛查你是做了。但嗜睡、体虚,耳朵流血再加流鼻血就不是小问题。”
“那你觉得什么问题,章医生,我已经听你话去检查了。”
“过几天再去查一次,有些病有病变过程,症状也不一样,你的气色还不如从前,只是精神好了点而已。”章羽凝认定池念身体有疑难杂症,目前没有任何病可以对应到她的反应中。
她也想探一探池念的口风,如果真的早就确诊的病,现在只是在进行药物研究自救,她不愿意去医院也正常。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可以推断,医疗团队是为了研发什么药物组建的,至于科研这块,不知是辅助这件事,还是另有计划。
池念正在涂口红,鲜红的性感之色,遮掩了嘴唇的惨白,化妆后的她,美得无可挑剔。曾经以为她只是爱美,想用妆容点缀外貌,现在看来或都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病容。
财富权贵家的千金,照样逃不过开命运的折磨,财富和权利斗争,意义在哪里?钱权在生死面前,渺小得像蝼蚁,被病魔踩踏时,人就像砧板鱼肉,毫无反抗之力。
人怎么可能胜天呢,人也不可能改命,抗争不过老天,抗争不过现实。
池念轻抿唇口,沉默片刻才说:“再去检查一次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自己身体自己不重视,还要跟我交换条件?”
“我可是为了让你放心才去检查的。”
章羽凝心情沉重,像被压着一块石头,搬不走,挪不开。池念却永远语气轻松,不知道她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还是真的无畏病情,淡看生死。
不会的,她如果真的无惧重病,就不会绞尽脑汁地买断暗网,组建自己的团队。
依然是那个自己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选中自己?
“你要我答应什么条件?”章羽凝问。
池念转眸而来,精致的妆,让她那张纯天然的脸,锦上添花,只是清冷幽深的眼底,像孤独的深海,立于海岸的孤岛,独看千帆过尽,历经所有的漂泊岁月。
好奇怪的感觉。
她微微抬眼,支起的笑意像凋零的花儿,没有聚焦。池念好似在认真观摩什么宝贵珍视之物,舒展的眉尖,逐渐紧收,她的手指落在章羽凝的眼角,指腹轻轻点了点。
章羽凝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模糊的双眼,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忘记了擦拭。池念冰凉的手指轻擦而过时,才让她感觉到眼角的湿润。
她忙低头揉了揉双眼,说:“昨晚没睡好,眼睛有点酸。”
“我以为你要说骑马时吹进了沙子。”
“也可能吧。”
本以为池念会接着调侃自己,她的手却落在自己肩膀,重重抚拽,不是安慰,也不是抚摸,而像无助时举手无措的紧拽。
此时的池念,竟让人觉得是在自责。她低头皱眉,喉咙吞咽着口水,似乎在极尽全力地去咽下即将迸发的情绪。
“你从来不哭。”池念有些出神,让人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对章羽凝说的。
可她确实是个无泪的人,从小到大,疼痛也好,委屈也罢,被欺负被打,外伤或是骨折都从没让章羽凝示弱。
她绝不低头,不向这个不公的世界低头,也不向苦难的命运妥协。她一身反骨,有仇必报,以暴制暴,以牙还牙就是生存之道。
可是对池念,她做不到。
“我没哭。”章羽凝转移话题:“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池念回了回神,收拾好飞远的思绪,微微一笑:“还有半个月,三个月之期就满了,剩下的时间不要反骨,不要叛逆,听我话,行吗?”
也许在蝴蝶庄园之后,池念感觉到了章羽凝气场和行为变化,她猜到章羽凝会采取行动。她好像很不安,怕她的实验品跑走,破坏计划吗?还是怕自己的秘密被窥视,无法承受结局?
章羽凝只是想嘴上答应,先应付着,反正对池念这种人,没必要遵守承诺,用小人方式对待没什么不好的。可是,想到池念刚刚虚弱的一面,还是心有不忍。
她甚至不耻自己这些不光明不磊落的心思。
“行,但是你什么时候再去医院?”
“三天后。”池念不假思索地回答,难道她又有什么行程安排?
“这三天要做什么?”章羽凝觉得池念似乎又要有大动作了,这两个团队都成立了,她会做什么呢?
池念很自然地上前,双手勾住她脖子,眉眼满是笑意:“我们去看电影吧。”
“嗯?看电影?”
“最近有部新影片,有陆景言客串,我想去看看。”
章羽凝满眼疑惑地望着她,这个女人是真的心思难测,该不会要在电影院见什么人吧?在什么私人影院,足够黑暗,也足够私密,甚至可以进行交易。
她还真的不信,池念要去看电影了。
“好啊,看吧。”
池念今天的穿搭不显奢华,低调不张扬,她难得扎起了高马尾,穿了件背透的白T恤,搭配着黑色铅笔裤,白色平底鞋虽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也是某个大品牌的限量版了。
穿成这样见人,不像池家千金作风。不知道去电影院要干什么,池念的行程自己虽然跟着,却从来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事。
走到摩托车边,章羽凝把头盔套她头上,这次池念没说怕压头发,反而乖乖地让自己系扣子。
池念总会在细节让人动容,给她戴头盔时,手一直扶着章羽凝的腰,跨上摩托时,很自然地紧紧抱上去。
小动作的互动,一直到停下车还在持续,她会挽着章羽凝,等着买电影票。两人去的是普通影院,只不过这座影院有VIP小型影院,票价翻三倍,所以容易买到临时票。
章羽凝平时也会一个人看电影,多数时候自己在家投影,不在乎坐在什么厅内观看。
今天要见的人会是谁呢?因为没吃午饭,池念甚至要求买了零食带进去,章羽凝总觉得她有些反常。
走进VIP厅才知道这是情侣影院,里面有五对座位,已经坐满,她们坐在最后边的角落。
章羽凝拎着一堆零食,都是自己熬夜必备的东西。什么薯片、饼干、面包、什么都有,连奶茶都买了。
她始终认定池念是要见什么人来才来看电影的,坐下来后,章羽凝就一直四处观摩,甚至认真观察已在场的四对小情侣,三对男女,一对女生,很明显的情绪互动和亲昵,很容易判断出关系。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荧幕放着池家投放的产品广告,池念戳了奶茶,递给了过来:“喝吧,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章羽凝狐疑地接过,发现是不加糖的柠檬果茶,酸到极致的一款原味柠檬水,一般人受不了的魔鬼口感,却是她的最爱。
不是,池念怎么又知道了?奶茶还是她亲自去买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池念那么接地气地站在奶茶店门口排队,章羽凝心底莫名地难过。
她以为池念至少会去高级影院。
她以为池念永远不会接触这些接地气的零食饮料。
这势头一点不像要见人,她到底为什么呢?
章羽凝不信,池念不可能单纯地来看电影,她不死心地依然在寻望四周。
“你东张西望干嘛呢?”池念终于发现她自己心不在焉了,从坐下来开始就在寻觅身影,一直没能找到目标。
“你难道不是来见人的。”
“见什么人?”
“你平时出来总会因为约见,泡温泉见余小姐,骑马见莫琳迪,现在看电影”
池念恍然一笑,打开薯片,捏起一块塞进章羽凝嘴里:“我们就不能正经约个会吗?”
约会啊。
章羽凝嘴被堵着,她懵懵地嚼着,不知该说什么,池念笑意敛了敛,影院的昏暗,压着一股沉重和悲戚,她再次扬起笑容,转过脸,温柔地说:“没有别的事,今天就好好陪我看场电影,好不好?”
为什么好像在卑微地索求。
第37章 不做月亮
这场电影讲了什么,章羽凝都没有入脑,她思绪飘远,心不在焉地望着屏幕。池念倒很自然,自然得像在经历一场稀松平常的惯性约会。
她会头靠在自己肩膀,也会挽着自己,时不时还会扣着自己的手,小动作、小细节的肢体亲密,让章羽凝心里更难过。
一边在克制对池念的感情滋长,一边试图报复那些行为。
一边担心池念的病症威胁生命,一边伺机翻开她所有的秘密。
她想问,有些话问不出口,即使问了,池念也不会回答,得来的沉默,只会让章羽凝更加敏感多疑。
这部电影直到结束,章羽凝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听说那个叫陆景言的国际影后,凭一己之力拉高了票房。她的配角很出彩,有多出彩呢,池念说了好几点,章羽凝一个没记住。
小情侣们时而低语讨论剧情,时而拥吻,时而相互投喂,这些有爱的画面很难不映入眼帘。
可惜,别人是真情侣,她只是床伴而已。
看起来美好与甜蜜,都是表象而已。
章羽凝越想越难过,矛盾和痛苦冲击着内心。
电影散场时,池念久久没动,零食没动几口,奶茶倒喝完了。她没料到,像池念这么养生的人,还会喝奶茶。
她好似在放纵自己,在释放被封在身体内的灵魂,那个真实的自己,被压抑太久了,急迫地想随心所欲一次。
黄昏近,一处彩霞,一处阴色沉沉,天空两个极端色调,正如此时章羽凝的心情。
池念走到了旁边接电话,不知对方是谁,但已经讲了十分钟之久。
章羽凝坐在路边石墩,心情一直很低落,她望着远处渐阴的西边,眼神瞟向池念,她恰好转身,一束光打在侧颜,暖色将她包围,那含笑的明亮双眸,好像在说话。
她的心怦然跳动,乱了节奏,章羽凝忙低下头,生怕自己沉醉迷恋的眼神被池念察觉。
她喜欢月亮,只有不停地给自己其他的心理暗示,才能稍稍压下不平息的内心波澜。章羽凝忍不住打开手机加密文件,重新浏览那个疑似月亮的安林。
所有的搜查结果都显示安林是月亮的可能性,但是呢,很多特性又对不上。
她望着手机发呆,直到身边的影子被夕阳照射到腿上,章羽凝这才发现池念已经过来了,正盯着屏幕看。
“你看小林的照片做什么?”池念疑惑地问。
章羽凝忙收起手机,正想解释,池念恍然:“你去调查我?”
“不是”
“你去了我的母校?”
章羽凝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咬了咬嘴唇,刚想回答,池念弯腰,略有笑意地说:“你不会以为我的月亮是小林吧?”
“不是吗?”
话赶话到这里,她也不想掩饰了。
池念站直,双手环胸,打趣道:“那你都查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我也不确定。”
“所以你自己整天在那边纠结,小林是不是我的月亮?”仙逐付
章羽凝有种被人识破心思的窘迫,试图掩盖自己的反应,倏地站起来,说:“回去吧。”
“话还没聊完。”
“有什么好聊的,反正你也不会说。”
“你也没问。”
“那我现在问,你回答吗?”章羽凝被她激出了情绪,她索性直接表达了。
池念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但时间很短暂,她不吝笑意,耐心地点头:“你问。”
“她是月亮吗?”
“不是。”
意料之中,章羽凝望着她,话到了口中,再也不想忍了:“那你的月亮”
池念眉头挑了挑,面不改色,似乎在等她问出口。
“算了。”
“怎么不问?”
“不想知道了。”她本来就有机会,那天晚上就是不想知道答案,才扑向了池念。
可她不追问,池念真的不回答了,她牵住章羽凝的手,说:“回家吧,想吃点清粥。”
“嗯,回去给你煮。”
两人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相处得自然舒适,随即便一同回到迪安公寓,章羽凝下厨给池念做晚饭,池念要求章羽凝熬粥做一些点心,自己却主动煮了意面,两人一起在厨房忙活,有那么几个瞬间,章羽凝希望这是一种永恒。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相守,每天平平淡淡地在一起,把彼此融入在生活中,该有多好?此时此刻的美好,就像黄粱一梦,还没醒来,章羽凝就开始失落了。
她们今天所有的“甜蜜”互动,都一反常态,像离别前默哀的仪式,更像最后的快乐,明知道会很短暂,却不知结束键会在哪一刻按下。
两人在厨房捣腾了一会,章羽凝把粥盛好,端上自己做的餐点,池念早已把意面准备好,人却去了房间。
章羽凝抬头望去,发现她把月亮灯端了出来,插在了餐桌旁,自己支了起来。
“你又拿出来做什么,准备还给我?”
“我说了,送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不会还给你的。”
“今晚可能没有月亮,你就勉强看看灯好了。”
池念托腮望着灯,又转而看向章羽凝,莞尔一笑:“看你就好了,灯是衬托你的。”
“你少来。”
“你好像不相信我的话。”
“你哪句话能信?”章羽凝坐下来,拿起叉子转动意面,大理石桌面衬托着池念渐渐靠近的影子,她抬起头,池念的吻忽然落了下来。
章羽凝四肢一软,叉子险些没有捏住,但池念只是蜻蜓点水般,很快就收了回去。
“这也不信?”
池念漫不经心地调侃,不经意的亲昵动作就可以让章羽凝方寸大乱,凭什么?她把叉子一丢,满脸情绪:“你觉得撩我很好玩吗?还是觉得我被你撩得反应跟月亮很像?”
关于月亮攒出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池念语气越轻佻,她越不开心。
池念笑容僵了片刻,原本面对面坐着,她直接绕过桌台,走到章羽凝身边,掰过她气鼓鼓的脸,捏了捏:“傻瓜,月亮就是你啊。”
章羽凝惊讶地抬头,望着她一脸不可思议,池念一定又在调侃,又在互吹乱邹,满口胡言乱语,不值一信。
月亮怎么可能是她,池念傻了吧,她从小到大都不认识这个千金大小姐,跟月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池念不想回答,也不至于这样说。
她不是月亮,也不想做月亮。
第38章 快死了吧
月亮的话题一旦开始,要么立即终结,要么没完没了。但两人谁也不想说透,章羽凝不想听,池念也不多做解释,但她明确说安林不是,就证明代表月亮的这个人还是存在。
章羽凝无法释怀,她也不想逞口舌之快,比起这些,池念的身体之谜更加迫不及待地要解开。
她低头闷声吃面,池念卸妆后就一脸倦容,似乎也没有力气加以解释,或者无心多说。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唯有月亮灯在独自转动,发出诱人神秘的微光。池念愈显虚弱,她没吃完就去洗澡了。
从发现池念体弱开始,身体就没有好过,也不是喝点滋补的汤药就能够弥补的。章羽凝想解开这个秘密,就得加快解密办公区那些电脑文件。
收拾完晚餐,池念披着头发走了出来,她身穿红色吊带睡裙,进了办公间。章羽凝则是等待时机,今晚阴云密布,月亮被雾霭遮蔽,微柔得像池念孱弱的身子。
她望着电脑似乎在操作什么,随即又戴上耳机,像在开电话会议,全英文交流,章羽凝下载了自动翻译器,也随即戴上了耳机,假装在打游戏,实际上办公间的窃听器已经在发挥功效。
这很小人,但也是唯一窥探池念秘密的方式了。
为了避免被池念发现,章羽凝假装打开游戏界面,坐在外边的沙发,耳机里面传来三五个人不同的声音,男男女女都有。
“数据还需要三小姐那边提供才能继续。”
“这个研究不那么容易完成,没有艾琳博士和余教授的研究数据,我们等于是赤手空拳。”
“而且药物就算研发出来,实验也要继续做,依然需要人体试药,阻碍重重。”
“池小姐的投资是长线的,三小姐的要求是五年内出成果,池小姐却要求三年,很难哦。”
“如果能够拿到两位教授的研究成果,三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咱们都尽力,各位也别轻视了自己的专业能力。”
最后这位的声音似乎是之前座谈会里的某个专家,这些对话很明显是医疗团队的人,看来那趟行走,池念确实在为自己项目寻觅专家。三小姐和她果然深度合作了项目,余青桦和艾琳也在话题当中。
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基本确定了池念对某个药物研究有着自己的执念。否则不会说三小姐要求五年,池小姐要求三年,可她的身体能够承受三年之久吗?
她们想拿什么数据?以前中断的SO抗癌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吗?所以她们真的要重新启动SO实验室,主导人正是池念和三小姐?
这么大的事没经过国家首肯,是违法的,真的能做吗?池家和萧氏联合的项目,恐怕没有人能够阻止,本是对头的两家,一旦联手,什么事做不成?
池念怎么不说话呢?章羽凝迫不及待地想听听她会说什么。
她按着耳机,会议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池念才开口:“这项成果的汇报和跟进,后续你们跟三小姐对接,我先退了。”
章羽凝忙拿下耳机,转头望去,池念已经站了起来,她低头沉思,怎么会忽然就这样?这个项目明显是池念自己牵头的,她却要退居幕后,是身体原因吗?
红色的影子从身旁经过,池念停了下来,章羽凝抬头望她,发现她的手心竟捏着窃听器。
“你长本事了,把搞别人的手段用我身上?”说罢把那个比指甲还小的窃听设备丢到了章羽凝身上。
忘记了她有暗网的团队,忘记了她肯定有反监听设备,大意了。
但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和地步,章羽凝也不想含糊其辞,假装下去。
“我知道你的黑客团队很厉害,你身边什么大佬大神都有,我算个什么。”
“这就是你偷听我,试图侵入我电脑的理由?”池念沉着脸,眼神冷漠,被窃密的不悦,在眉间环绕。
章羽凝站了起来,言语回击道:“你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怕别人知道?你对我做过什么自己也清楚,替代品也好,实验品也罢,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想知道的我自己会查。我是窃听了,我就喜欢干偷鸡摸狗的事,你别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
“实验品?”池念的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不是吗?”
“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实验品??”池念语气加重,眼中透着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三番五次给我打针?为什么故意跟我发生关系?为什么故意让我当保镖,伺机对我下针?为此甚至不惜勾结三小姐把我骗到蝴蝶庄园,你当我是傻子吗,池念?”章羽凝终于一鼓作气把心中所有的积怨发泄出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池念呼吸紊乱,万千情绪在她眼中切换,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如浪花四起的海面,巨浪滔天后,海面再次风平浪静。
她淡淡地说:“你别忘了今天刚答应过我的事。”池念再次避开了那些问题。
“我跟你逢场作戏你不会当真了吧,池念。”
池念眉头紧蹙地望着她:“什么逢场作戏?”
“我跟你上床,陪你看电影,给你做饭都是为了查出你的秘密,你的意图。”
“还有呢?”
“你别以为我对月亮介怀甚至吃醋,我只是想报复你而已。”
“接着说。”池念面不改色,不知是情绪涌到极致,还是习惯了隐忍,她眼中的忧伤比海还深。
悲,或许是就是她的底色,池念从没开怀笑过,偶间的坦诚和深情,都是穷尽毕生的力气,才绽放的。
章羽凝见她这样,不舍再说伤人的话,可是今天窃听行为被抓现行,没有必要再佯装下去。
“你留我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她试图用极端的语言刺激池念。
“你想让我赶你走是吗?”
章羽凝情绪上头说了反话,可池念但凡开口说一句,她也绝不留下。理智告诉她,自己是自由的,池念留不住,甚至可以更加轻松地去做所有,想知道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找路子调查,甚至监视跟踪。
可她今天刚刚答应过池念,就想信守承诺一回。
看在那不堪一击脆弱的份上,看在多次怦然心动的份上,看在心底根本不想走,想陪伴,想拥有,甚至想救她的份上。
章羽凝想知道所有秘密,想陪着池念一起面对这些事,想一同解决困境,无论疾病还是试药,她都可以。如果可以坦诚,她又怎么会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对待池念,如果可以交心,她又怎么舍得在池念这么虚弱的时候,正面刚回去。
她没有回答池念的反问,可池念对那些咄咄相逼的问句,也没有回答。
“再过半个月,放你自由。”留下这句平静的话,池念向房间走去,她的云淡风轻让章羽凝抓狂,问有什么用呢,她不可能说的。
对池念来说,自己就是外人。
她无奈地坐了下去,深深叹口气,只觉得心脏突突地疼。章羽凝瘫软在沙发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试图走近池念失败了,想要报复的心也在逐渐消失,这么短的时间,她荒芜的内心世界,从一片沙漠变成片片绿洲,可这些绿意盎然如昙花一现,再次被恶劣的环境摧毁了。现实很无情,不能得的东西,勉强争取,只会悲剧收场。
池念的世界与她有壁,用尽方法也无法破阻。线住副
章羽凝真想一走了之,又恨自己做不到。话都已经说得那么伤人,那么过分,池念还是没有恼羞成怒,除了指责几句偷听的事,情绪依然稳如泰山。
抓狂的只有自己而已,在意也是自己一厢情愿。
白天关系还宛如情侣,晚上就跌至冰点。章羽凝没有走,也不知怎么面对池念,直接睡在了沙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几乎0交流,章羽凝做好饭放着,池念会来吃几口,每天都是早上视讯会议,下午休息,晚上早睡。
这像一场冷场,也像在暗戳戳地较劲,谁也不向对方低头,谁也不妥协。章羽凝偶尔会试图捕捉池念的眼神,都失败了。
她真的可以做到心无旁骛,隔绝一切磁场,无视自己的存在。
章羽凝心情一落千丈,她连破译池念电脑的念头都打消了,望着电脑屏幕总会出神,无法集中注意力,心被池念不知勾到了哪里。
真的会为一个人神魂颠倒,真可笑,她好像喜欢上了池念,不是淡淡的好感,而是深深的迷恋。
今晚,琉璃市又下起了漂泊大雨,站在玻璃墙前,水幕朦胧了双眼。章羽凝望着滂沱的雨帘在眼前划过,忽然觉得池念就像这道水幕,咫尺之距,却永远看不清深处藏着什么,也没有东西能够拨开。
她不对任何人敞开自己,封闭着,蜷缩着,独自前行着。
以前自己睡沙发,池念还会拉到房间,现在毫不在意,这种冷视让章羽凝每天都失眠。
既然这么放不下,她不如主动一点吧。违背自己的心意很难,因为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上心,章羽凝第一次体会到跟自己作对有多不适,隐忍克制又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十点了,池念应该睡了吧。
她蹑手蹑脚地进房间,门也没敲,却发现池念正低头对着垃圾桶,章羽凝绕过床头走过去,发现她正在擦鼻血,就连耳边都有未擦干的血渍。
心,猛然疼了,如万蚁啃噬,像被猛兽撕咬,稀烂。
她痛心疾首地望着正吃力擦血的池念,脚步沉重得无法动弹。池念只是淡定地抬头,从容地擦完后,用湿纸巾清理鼻口,她闭合了垃圾袋的口,平静地躺了下去。
难怪最近池念每天都会拎着垃圾袋放到门口,难怪她总是早早回房间,难怪她总是不在自己眼前出现,不把憔悴的病容展露出来。
章羽凝走到床边,双腿跪地,趴在她身边,嘴唇微微颤抖,哽着声音问:“池念,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也许快死了吧。”池念苦笑,却一脸无畏。
第39章 生日礼物
池念平淡的语气,透出对生死的无惧,对世事的泰然。她一定知道身体情况,只是把所有事情都掩于口中。
她瞳孔布满血丝,脸上煞白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像久病不愈的人,奄奄一息地躺着。章羽凝忍不住拉过她的手,满怀愧疚地问:“你这样是被我气的吗?”
她甚至没有勇气抬头跟池念对视,她无法直视池念那张孱弱不堪的脸,没办法去看那些满脸岁月折磨的痕迹,还有那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感,那本不该承受的病痛折磨。
池念是不是承受了很多痛苦,她是不是才是那个受难的人?
不报复了,不要咄咄相逼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对池念这样,章羽凝妥协了,认输了,不想继续这样下去。只要池念好好的就行,如果自己真的能救她,试药也好,活体实验也罢,她都可以。
她难受极了,比曾经过那些天寒地冻的苦日子还难受。同时,她也恐惧之极,担心池念会没了,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池念。
想到这些,章羽凝情愿自己去死,情愿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人是自己。
池念却伸手过来,抬起她的下颚,逼她对视。她眼眶泛红,像是泪意涌动,更像在承受血泪交加的痛楚。
“我的身体是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被你气的,你我约定时间内,我会好好的,你也答应我好好的就行。”
章羽凝鼻尖一酸,身体前倾,将池念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我不乱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吗?”
池念安安静静地靠在她肩头,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章羽凝乖乖地坐着,抚摸着她发丝,小心地问:“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你想让我看,我就去看吧,但结果可能与上次一样。”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有些病人类还没攻克,甚至没有名字,我这样的虚弱,不明缘由,也看不好。”
“我不信,人定胜天,医学领域所有的疑难杂症都是根据病况研究出来的。”章羽凝坚持要去医院再检查,她觉得池念的病情在加重,也不再怀疑这些话的真伪,是真是假重要吗?
池念说她快死了,她不想让池念死,她不要这个在失去池念的世界里独活。
“好,过两天吧。”
池念终于答应了,她总在竭尽所能地满足自己所有。章羽凝扶着她躺下,池念表情柔和,没精打采地靠着,眼皮微微抬了抬:“上来。”
章羽凝点点头,褪去多余的衣服,几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爬进被窝后,主动抱着池念。这次不是被池念靠着,而是她睡在池念的肩旁。
她想把池念就此握住,可不管如何用力,都像握着一把沙,越想用力,沙子就越容易从缝隙中流走。
“你不气了?”池念抱着章羽凝,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谁在宽慰谁,谁在陪伴谁,又是谁给谁当依靠。
“不气。”
哪里还气得出?章羽凝每次的暴脾气和伤人的语言,都像打在棉花上面,池念最重的话也就是指责她的不轨行为,包容度高得无法解释。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更加希望池念对自己言语行为苛刻一些。
“小章,你有什么愿望吗?”池念忽然发问。
“愿望?”
“嗯,想想。”
章羽凝似乎没什么愿望,那些不切实际的,她连想法都不会让自己有,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愿望成真。池念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我没有愿望。”
“人都是会有愿望的,你也有。”
章羽凝微微仰头,望着池念的脸,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她缓缓回答:“非要说愿望,那希望你身体康复。”
“你”池念惊讶之余眼中透着一丝惊喜,随即会心一笑:“除了这个,可以想想其他。”
“其他没有。”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不过生日,也不知道是哪天。”章羽凝是孤儿,从贫民窟出来的穷苦人,哪里会知道出生时间,也从来不会过所谓的生日,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什么家人,生日,礼物和愿望,都不是她能够奢望的。
得不到的,不期待的就不会失落,否则增加欲望,只有无穷无尽的失望。
还不如什么都没有。
人都是贪婪的,她绝掉这些念头,就不会有机会贪得无厌。可此时,她对池念的依恋和不舍,难道就不是贪心吗?
池念轻抚她的发丝,声音低而柔弱,章羽凝顶了顶她的脖子,想凑得更近,贴得更紧。池念的脸抵住她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说道:“那就把明天定为你的生日吧。”
“明天?”
“嗯。”
“为什么?”章羽凝再次望她,池念温柔一笑:“没有为什么,想给你过一次生日。”
还从来没有人在意过章羽凝的生日,还从来没问过她生日有什么愿望,更加没人说为她定下生日的时间,可明天好像是七夕?
池念又想跟自己“约会”吗?可她不想要这种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生日,也不想许愿,她想要的愿望,池念满足不了。
章羽凝默然不语,池念又说:“所以你好好想想,自己的生日愿望,认真一点。”
“可以要每年都跟你一起过生日吗?”
池念沉默了,似乎无法答允这件事,章羽凝以为她不愿意,也觉得两人关系很快就要结束了,刚想说没关系,池念开口了:“好,我可以答应你尽力而为。”
她的转变让章羽凝意外,真的可以吗?可是尽力而为又代表什么?池念的身体允许吗?在思考这件事的瞬间,池念想了什么,章羽凝感觉到她在轻轻的叹息,尽管那么的不明显,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气息和情绪,还是能洞察出一丝异常。
池念的心思,永远难以捉摸。章羽凝也在尝试相信她不会害自己这件事,其实是真的坑害还是想要利用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章羽凝现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确定了自己喜欢池念的心意,就可以一往无前,哪怕万劫不复也愿意。
真的会有人甘之如饴为一个人付出,章羽凝觉得自己很蠢,又觉得这是她命中劫数。
池念就是她的劫。
“但这个不能算生日愿望,你如果想不到,明天我帮你实现。”池念似乎有期待的愿望,章羽凝实在想不到,对什么事情会寄托愿望,她不懂得索取。
可如果让池念身体康复,每年一起过生日不算愿望,她又怎么会说帮自己实现其他的愿望呢。
“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愿望,你还能预知?”
“我什么都知道哦。”池念声音越来越小,像困顿到极致,章羽凝见她说话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便也不想吵她。
不多会,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章羽凝鼻间依然酸溜溜的,泪意涌动。池念的所有行为都像临行告别,无论是约会还是过生日,哪怕两人的争吵,都像在沉默地告别。
三个月都快到期了,她还哄自己说每年都陪着一起过生日,这是真的在宽慰人吧。
章羽凝想到此,心里的雨下得比窗外更大,那雨声像在哭泣,像另一个自己在哭泣。
她没有愿望,此时此刻,就真的希望池念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天,池念早早起床化了妆,她定了这天是章羽凝生日,不知是否有什么安排。两人的出门,永远都是池念提前计划好,她的心思总会超前,看不见做任何计划,但早已安排妥当。
“你想去哪?”章羽凝问。贤注傅
“随便去哪,骑车兜兜风吧,刚下过雨,空气好。”
“那你多穿点,加个外套,摩托车冷。”
“风都被你挡着了,怎么会冷?”池念虽笑着说这句话,但还是听劝地多穿了件外套。
七月的琉璃岛正式入夏,但下完雨的马路湿气很重。这个国家的天气阴晴不定,四季有时不够分明,温差不定,很容易着凉。
章羽凝漫无目地骑车,不知要去哪里,只知道池念把自己抱得很紧,她一直往前开着,见到绿灯就转弯,骑到了环岛风景线,这里禁止鸣笛,路上车辆三三两两,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打开头盔护脸镜,任由海风拂面。
“停下来去海边走走。”池念忽然对着她耳边说话,章羽凝转头回答:“前面有一条海上栈道,带你去。”
章羽凝对这片熟悉,因为这里远离市区,是琉璃市唯一开放性海域,这片沙滩是普通老百姓常去的地方,就连贫民窟的孩子,他们都会偶尔会来渔港码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到渔民不要的海鱼,以此充饥。
这条海上栈道像一条龙,长长地盘亘在沙滩与海水的接壤处,偶尔起浪时,会被海浪淹没,不知是谁好心建的,明明政府对这片海域从未规划过,虽然自然环境好,但渔民渔港多,贫民穷人常来,便不愿对其倾注投资。
池念裹着披肩,头发肆意地舞动,她走在栈道上,面对一望无垠的海面,张开了怀抱,深吸一口气。远处漂浮着十几艘渔船,不远处的沙滩有一群孩子在嬉戏。
“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这里有点吵。”章羽凝担心池念不喜欢这里嘈杂的环境,说到底她这种身份与这地方还是有壁。
“这才是生活,总去安安静静没人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种地方。”
“你以为”池念转眸望她,微微一笑:“你以为和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说罢她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说:“我可以去菜场,也可以去超市大卖场,也能进品牌折扣店,甚至夜市小摊,这些地方充满民生气息,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是个人,而不是一副皮囊。”
章羽凝不敢相信这是池家千金说出来的话,原来她所以为的身份参差,都是自己一叶障目?可总觉得池念过往的行为和在新闻报道上的形象,与现在大不相同。
“你与我曾经在新闻和网络上看到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池念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不重要,都是我。”章羽凝的心再次怦怦直跳,抵挡不住池念这样的顾盼生姿,哪怕是个病榻美人,也总令她反复心动。
也许池念真的是多面化的一个人,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世界的善意。
虽然如此,但以前的池念,自己可能并不会喜欢,如果说池小姐变成任性活泼开朗的另一个人,章羽凝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愿意留在她身边。
说到底吸引她的,也许只是眼前的池念。
再往前走走,章羽凝发现海边设了一些游乐设施,很多孩子在浅水区玩耍,甚至有几个脸熟的,是自己回贫民窟送药时见过。
真是奇怪,这些孩子才四五岁怎么会在这边玩,这里距离贫民窟有5公里左右,走过来也挺远的了。
“走吧,往前开开。”
章羽凝哦了一声,还在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确实也很久没回贫民窟了。想到贫民窟,监狱那两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活着没,落到莫琳迪手里不死也半残了吧。
想到这些,总会想起池念当时的决然,心情受到了影响。她摒弃多余的思绪,继续骑车,原本想换条路,避免路过贫民窟,但在一个十字路口,却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学校建筑和排屋宿舍。
她也就两年没来过这片海域吧,之前去贫民窟都是从另一条路过来,都不知道这里变化这么大。
“停下来看看。”池念说。
摩托车在大门口停下,池念取下头盔时,里面保安探出头,小跑出来,似乎很激动,他是个哑巴,打手语急切地表达什么。
池念予以手语回复,她竟然连手语都懂。
章羽凝定睛一看,这人不是贫民窟老哑巴么?他是个拾荒老头,因为总去贫民窟以外地方捡垃圾,总被人打,腿也瘸了,走路一瘸一拐。
他怎么会在这?章羽凝愣愣地往里面走去,发现全都是熟脸,都是她曾经所在的那个贫民窟的人,大家一改往日的邋遢,换上了正常衣服,有的在搞卫生,有的在修剪苗圃,孩子们分在不同课堂上学。
章羽凝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打了打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转而看向池念,明知故问:“你做了什么?”
“你难道不希望贫民窟消失吗?”
“我”这怎么可能呢,章羽凝根本不敢相信这件事,她当然不止一次地想过,但从来不敢有这个希望。
“这只是部分人的安置,贫民窟是国家历史遗留问题,会有专门的基金会来做这件事,等大选之后,新人总统也一定会改善此事,你想要的人人平等的社会,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此时的池念仿佛被光辉环绕,她做了富人阶层不可能做的事,她在用自己的财富资源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低等人?
她图什么啊?
章羽凝说不出一句话,她向来觉得这不公的社会对穷人没什么善意,也不相信有富人会一掷千金,为拉平人与人的阶层去努力。
“你怎么做到的?”她很清楚靠池念一己之力也无法完成,所以才有那个什么基金会吗?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怎么做到的,章羽凝迅速改口问:“不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图什么?琉璃岛这么多富豪,政府那么多官员不作为,为什么你要做这件事?”
贫民窟对池念没什么恩泽吧,如果是三小姐去做,念及旧情也就罢了,可她不是那样的人。
到底为什么啊,章羽凝想不通!
池念头一歪,余晖打在脸上,明媚动人,她缓缓说道:“帮你实现愿望,是你的生日礼物。”
第40章 看不清她
她何德何能要承受这么重的生日礼物?池念又怎么可能为自己做到这个程度?
章羽凝不是怀疑,是没法相信,这件事存在的合理性几乎为0,可又真实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她们慢慢走到操场,有几个孩子在踢球,忽然两个身穿球服的小伙子向她们挥手,章羽凝这才发现竟然是阿水和阿赋。这两小子当时偷车,后面被弄到莫琳迪的监狱,这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凝姐,池小姐。”两人容光焕发,之前乱七八糟的蓬松头发也被剪短了,整个人清爽有活力,章羽凝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池念嘴上假狠而已,实际上当时或许是为了救这两个孩子,做了更好的安排?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别说是为了我,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池念紧紧裹着红格衬黑的披肩,踩在塑胶跑道上,她垫着脚尖,轻踏着,心情似乎很愉悦,她挂着轻松的笑意回答:“我做事情不用理由。”
“你这么说把别人的话都堵死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有时候人是很纯粹的。”
“我不相信。”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池念转身倒过来移步,望着章羽凝始终笑意不减:“我也不想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也不稀罕他们对我的感恩。”
“所以你图什么。”
“我说过,我图你,当然你也不用相信这句话。”
章羽凝撇了撇嘴:“我知道,你也不稀罕我怎么想的,怎么看的。”
“对也不对。”
“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但你确实做了令人震惊的举动。”
“所以,你开心吗?”
“如果说开心与忧伤并存,你会不会失望我的反应。”
池念停下脚步,眼神温柔似水,如微风吹进章羽凝心底,丝丝入怀,轻轻扣打着心房。她平静似水,想了片刻,才回答:“不会,我对很多事情都没有预期,也谈不上失望。”
她这个心态倒跟自己很像,章羽凝就是那种为了减少失望,不给自己建立预期的人。欲望是深渊,是猛兽,会吞噬人的意志和本性,她并不想被任何欲所控制。
可现在,她的思想和内心已经被情欲拿捏,涉及到池念的种种,就无法平静,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和心态。
但池念这么说就证明她也真的不在意自己感受和心情,章羽凝依然会忍不住低落。
或许太敏感了吧,敏感到不敢深入想太多。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章羽凝问,不管池念到底是不是为自己,收容安置贫民窟之举,也值得人尊敬甚至给予对等的回报。
池念是资本家出身的孩子,不至于对穷人共情,怎么会愿意做这些呢?虽然池家也做慈善,只不过都是为了家族荣誉,以及维系政府关系。这种没有投资回报的无底洞,没有足够的支撑,又怎么会做。
何况买下这块地皮,建房子,安顿每个人,是一笔不菲的支出,池念难道都是自讨腰包?
这些疑惑她不想问,总觉得与池念讨论钱,落俗了。
池念往章羽凝身边走来,勾过她的脖子,对着她耳边说:“我只要你余下的一周,好好听话,不要叛逆,不要反骨,不要跟我作对就行。”
“我们真的只剩下一周了吗?”
也许是没有想到章羽凝会有此一问,池念愣了一下,面露为难,更像一种彷徨,可她这种反应切换很快,像被提及伤心处,撕裂了伤口,又很快能缝缝补补,恢复如常。
“一周以后我放你自由。”池念平静地回答,转身往校园外走去。
章羽凝举步跟上:“我不能继续当你保镖吗?”
“不用了,你那么喜欢自由,不早就想走了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想走了,行吗?”章羽凝再次示弱示软,她觉得池念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没做,等到做完就会放自己离开。
可自己真离得开吗?池念又何去何从呢,她身体这样,是打算接受深度治疗还是怎么样?
“再说吧。”池念淡淡接了一句,她时而浓烈,时而平淡,搞不清到底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再说吧,算松口了吗还是怎样?
但池念脚步缓下了,她撑着腰,呼吸在加重,章羽凝感觉不对,箭步上前,扶着她:“怎么了,不舒服了?”
她像应激一样,生怕池念身体出状况,再看到鼻子耳朵流血,章羽凝怕自己承受不了。
“有点累。”
“那我们走吧。”
“去哪?”池念问,章羽凝愣了一下,确实没有目的地,池念喃喃自语:“我今早想去哪来着?”
章羽凝的心一凉,她是又开始忘事了?
池念说着从包里翻出黑色笔记簿,翻看了两页,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她又拿出白色笔记本,倒是没有避讳。
她望着自己记录的时间,表情有些懵,闭眼嘴唇在动,章羽凝本就想探析包里的东西,因为除了本子,内层似乎还有别的。
她也很想告诉池念上面的内容,自己都滚瓜烂熟记下来了,可池念似乎连个日期都忘了。
“有安排应酬么,或者要做什么事情?今天是七夕。”章羽凝试图帮她一起回忆。
“七夕?今天七夕了吗?”
这不是昨晚她自己说的吗,因为恰好是七夕,所以设定为生日。章羽凝心里阵阵发慌,池念怎么像老年痴呆似的?
“哦对,今天是你生日,七夕日子好记,情人节和生日一起过,双喜。”池念合上本子,眼神黯然,笑意也逐渐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分不清是呼吸困难还是在调整心绪。本该轻松的氛围,变得愈加沉重。
两人沉默地往门口走去,很奇怪这里的人会默契地不来打扰池念,但会热情地挥手。她只是颔首低眉,点头回应,大家都默契地尊重这份给池念专属的距离感。
到了摩托车旁,章羽凝的手机竟然响了,只有紧急情况蓝成瑾才会用私密号码打电话,一定出事了。
“我接个电话。”
池念点头。
“成瑾,怎么了?”章羽凝走到一边,感觉不妙。
“朝华死了。”
“怎么会?”章羽凝震惊不已,许朝华是萧长盈的保镖加司机,仅次于蓝成瑾的重要,死个心腹对蝴蝶庄园来说,不是小事。
“一言难尽,现在三小姐身边无人可用,你要不回来帮我两天。”
“三小姐是遇到危险了么?”
“是,有人想要她的命,这种时候谁都不可信。”虽然事发突然,情势严峻,蓝成瑾语气依然很稳,不慌不忙。
只要有报答三小姐的机会,章羽凝自然不会拒绝,她刚想应下,手机被池念抢走,她直接对着电话说:“三小姐答应过我,不把小章牵扯在内。”
章羽凝怔在原地,只见池念气场瞬间冷下,对蓝成瑾说话态度也很刚硬:“那你让她亲自给我打电话。”话音刚落,她就挂了。
“三小姐出事了?我得”
“你得什么?她本人出事了吗?”
“没有,许朝华死了,她是三小姐的保镖。”
“那又怎么样?”池念的冷漠和决绝,让章羽凝心乱成一团,说起来许朝华确实是小人物,只是能近三小姐身,让他被杀,证明对方危险至极,甚至可能是恐怖分子。
“三小姐身边没人可用,她是你合作方,你也不希望她出事吧,成瑾只是想让我回去两天,帮个忙。”
“不行。”
“池小姐”
池念把手机丢回章羽凝手里,径自往前走,她只好跟着试图说服:“三小姐是我的恩人,我”
“许朝华本来就要死,谁都改变不了他的命,你回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给我安稳地待着,哪儿也不许去。”池念语气强硬,不容拒绝,从没像此时这么决绝过。
为什么她要说许朝华本来就要死?她预知了朝华会死?池念明明心存善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对生命的流逝又是这么的冷漠?
章羽凝还想再挣扎,试图再争取一下,池念忽然低头捂嘴咳嗽,瞬间指缝渗出了血。章羽凝瞪大瞳孔,忙从挎包里拿出干湿纸巾递过去,池念接过背过身,说:“你不要过来!”
她淡定地擦血,章羽凝的手不听使唤地颤抖,池念一命令,她就真的没有动。她咳血了,比起流鼻血,症状更严重了,才短短几天,她的记忆、流血情况持续恶化,身体每况愈下。
望着池念背影,章羽凝紧紧握拳,心疼得无法呼吸,喉咙像哽着一块冰剑,从喉管一直凉到五脏六腑,直刺心脏。
想说的话一句说不出,关心也好,陪伴也罢,所有擅长的东西在此时都毫无用武之地。她很没用,如果被打针,做药物实验可以救池念的命,章羽凝愿意,什么都愿意做。
池念似乎习以为常了,她收拾干净后,把带血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手机也随之响起。
她泰然自若地接起,微微支起笑意:“三小姐,有劳你还亲自打电话。”
这种时候,章羽凝的处境当真为难,池念身体她不愿离开,可三小姐需要,她也应该前往。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左右徘徊,进退两难,人很多时候真的会身不由己,她所理解的自由自在,根本不存在。
“我当然相信你会信守承诺。”池念对萧长盈很客气,语气平和,总是扬着笑意。
“这是唯一的条件,我相信遇到余小姐之后,三小姐你应该会更懂我。”
“嗯,你需要的人手支援,我会帮你安排,晚上就能到位,我会让人联系蓝大管家。”
“谢谢理解。”
挂完电话,池念转过身来,章羽凝还深陷她刚刚吐血的担忧中,又听见她打电话的内容,只觉得眼前的迷雾更重了。
她永远看不清池念,永远无法理解这些所作所为所言。
“你现在,到底要怎样?”章羽凝不知该怎么问,从何问起,池念太多令人疑惑不解的地方。
池念的面容,不止是病态,更有一种清静的幽冷,眼神似冷非冷,空洞甚至有些悠远。
她走到章羽凝跟前,变得柔和万分:“你什么都不要管,三小姐所需要的东西我会安排,不用你出面。”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给她想要的,我也得我想要的,这是我跟三小姐的约定。”
“你到底要什么,我看不懂你,看不清你,身体这个样子,做这些事,跟三小姐说些奇怪的话,还有说什么朝华本来就该死,池念,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到底谁啊?!”
池念当然不会回答,只是望着章羽凝眉头紧锁,可最终还是轻抚她的脸,说:“你不用知道那么多,在我们合约到期之前,你是我的,哪儿都不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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