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时,元珩收到了温不弃的信。说是让她去一趟迄北。虽是疑惑,不过她也很快带着林卿前往迄北。
进城后能见到一袭黑棕衣袍的南行抱着那柄黑金长剑站在城门口。
“姑姑。”琥珀色的眸子一弯,朝着元珩打招呼。
“不弃呢?”
“师父在吉祥楼等你们。”元珩只瞥了他一眼,才几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声音也变了许多。
幸好长得和离王不像,更像是徐乐容。她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师父?”听到这称呼,她有些诧异。
“嗯。师父说我天资聪颖,便收我为徒了。”南行笑着点头。
吉祥楼是迄北最大的酒楼,据说是还有异域的厨师。整个云启朝都只有这里才有,帝都有些达官贵人,也会特地来此尝一尝。
雅间中,温不弃一袭碧落鸾鸟锦服,端坐在桌旁。纤白的手似有似无的敲击着桌面,凤眸之中依旧是冷清清的。连带着眼角之下的那颗朱砂痣,都异常的冷淡。
“怎么有闲空来此处啦?”元珩走了进来。
“我徒弟说想他姑姑,我就带他来了。”声音也是依旧平淡,一旁的南行倒是突然咳了好几声,慌乱坐下。
“难道不是为了元昔闻?”元珩坐下,挑眉问道。
“你知道她回来了?”温不弃的神情也没什么大的波澜,只是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拳。
“我知道啊。前不久还收到了她的请帖。”元珩笑意盈盈的看着温不弃,补充道:“是喜帖。”
凤眸中露出一丝惊愕:“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派人监视她吗?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情?”
“我没有。”她看着桌上的酒杯,拿起后一饮而尽。
“这样啊……好像就在这几日了,我以为你也收到了,专程来参加的。”
“是……什么样的人?”她握紧了酒杯,缓缓放下。
“据说也是一位大夫,叫什么……陆兴则?对吧?”说着,她还转头去看林卿。林卿只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此刻的温不弃,脸色终是绷不住了。
“我要去看看。”
“去吧去吧。不过是光明正大看呢?还是偷偷摸摸看?”元珩起身。
“楼主,烤全羊已经好了。是分拆送上来,还是整只送上来?”此时,门外出现一个店小二。恭恭敬敬的对温不弃说道。
“敢情还有烤全羊吃呢?那咱们吃……”元珩话音未落,温不弃已控制着那轮椅走了。
“终于舍得安上机关了。卿儿,我们也去吧。”她牵起林卿的手,也跟了上去。
“小少主,那些食物……”见人都走了,店小二也只能询问南行。
“分发给那些乞丐吧。”南行拿起那黑金长剑,也跟着走了出去。
“是。”
来到那庭院时,能够清楚的听到熟悉的银铃声。南行推着温不弃停在门口。
只见到元昔闻正在收拾着药材,她的身边是一个身着棕衣,相貌堂堂的男子。那男子笑的温和,十分殷勤的帮着忙。
二人收拾的十分默契,元昔闻只是抬手,他便能知晓她想要什么。
温不弃的视线定在悬挂在那竹帘旁的红衣上,是一件婚服。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相信元珩的话,今日这一看,她果然……要成亲了。
放在那扶手上的手逐渐握紧,又缓缓松开。脸色逐渐又恢复那冷清的模样,她拿出怀中的银铃,这是当年从元昔闻腰间的那串银铃中取下的其中一颗。
“将此物挂在门口。”她微微侧首,对身后的南行说道。
“是。”南行接过那银铃,小心的挂在了门上。
风吹银铃响动,元昔闻听到了声音,放眼望去。门口没有人,只是门上的那串银铃十分眼熟。
她走上前取下,看了四周,只见到一个孩童正在玩蹴鞠。
“昔闻,这些都整理好了。我先去买些红烛来吧。”此时,那名为陆兴则的男子拍了拍手问道。
元昔闻站在门口,看着手中的银铃没有回应。陆兴则便走了过来。
“昔闻?”
“啊,怎么了?”
“我说,那些药材已经整理好了。我准备去买些红烛,两日后我们成亲不是要用吗?”
“嗯……你去吧。”
“好。”
院墙另一边,元珩靠在墙边上,温不弃坐在轮椅上。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珩。”温不弃抬眸去看她,眼眸微暗。
“我就这般不堪吗?”她问。
她就算放下了徐乐容,喜欢别人,也不会接纳自己……
寒风吹起她的发,她缩在那轮椅上,显得格外孤楚。林卿不知如何安慰才是,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得知元昔闻要成亲的消息,元珩当时还特地去找了她。问了好几遍,到底是真的喜欢这个陆兴则。还是因为温不弃。
元昔闻当时没有直说,只言已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不能让九泉之下的娘亲与姐姐操心此事。
后来元珩本想告诉温不弃,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两边都是好友,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劝。没想到温不弃居然来了。
吉祥楼之中,又重新做了一只烤全羊。外焦里嫩,肉质鲜美。这口味偏辣,燕宁人的口味一向偏甜,林卿都有些吃不惯。
元珩倒是从不忌口,什么都吃。南行的口味倒是和她一样,所以姑侄二人吃得很是愉快。
温不弃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酒量不好的她很快就醉了。趴在桌上完全睡熟了过去。
“姑姑,日后我成亲。你来吗?”
“不来。”她一口回绝。南行有些失落,但又不甘心。委屈的眼眸看向林卿。
“你写信告知,我们会去的。”林卿笑道。
“好!”他又瞬间开心起来,一手抓着羊腿,一手拿着酒杯。
“等等,我好像听到了铃铛声。”元珩放下手中的筷子,狐疑的望向了门口。
南行也没有再咀嚼发出声音。雅间里一下安静的有些诡异,只听到那银铃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门开了。
“哈哈,幸好我知道这吉祥楼是衍心楼的产业。不然还真找不到你们呢。”元昔闻出现在门外,还是那般装束,腰间悬着银铃。
三个人满是惊愕的看着她,元昔闻直径走向了还在睡着的温不弃,疑惑道:“看到我,你们好像很不开心?”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温不弃的身边。
“这人,明明酒量不好,还要喝那么多。这下也不知睡到何时。”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银针袋取下一根银针,在温不弃身上扎了一针,然后轻轻按了按她的太阳穴。
温不弃的手指微动,醉醺醺的坐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疑惑。
“阿珩,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看到什么了?”元珩摇头,问道。
“我看到……她了……”温不弃有些不确信,伸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人。仔细想想,又怕一碰就碎。于是又放下了手。她拿起桌上的酒又是饮了一大口。
“南行……送为师回去。”
“啊!是!”南行赶紧扔下了手中的羊腿,站起身。元昔闻也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后。见她如此,南行也就没有上前了。
元昔闻推着温不弃离去,南行又接着坐下啃他的大羊腿。
“啧。我就说这四年并非单纯照顾不弃。”元珩咧嘴笑道。
林卿侧首看去:“是啊,这四年你真的只是单纯的在闭关练功?”
“常会偷摸摸的来见你。”元珩扭头看着她笑道。林卿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南行吓得埋头苦吃,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后来元珩去见了陆兴则,哭兮兮的说着挚友爱了元昔闻整整四年,想让他放手。
陆兴则看她哭成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成亲在即,新娘居然在成亲前日逃了!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元珩只说,挚友喝醉了,元昔闻正照顾着。有意无意的透露着各种暧昧。
若他不信,则明日可去看一看。
“之前欠元昔闻那人情,这下我可是还了的。”看着陆兴则离开,元珩对身侧的林卿说道。
翌日,温不弃睁眼就看到了元昔闻。她以为是做梦,于是又闭上了眼睛。良久,她又睁开,元昔闻依旧在身旁。
“你干嘛呢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的。眼睛不舒服?”元昔闻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问道。
“没事。”温不弃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门外。
“不弃,出去走走吧?”门外传来元珩的声音着。这二人相视一眼,元昔闻便将人抱上了轮椅。
几人上了街,元昔闻一如往常般推着她。
南行看着四周,等见到那个熟悉的人之后,赶紧将藏在手中的茶碗递给元珩。
元珩动作很快且毫不留情的倒在了温不弃头上。然后装作没事人一般揉了揉鼻子。
林卿看的目瞪口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沉默。
“哪里来的水啊。”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更是一头雾水。元昔闻停下,从怀中拿出一块锦帕细细给温不弃擦拭脸上的水渍。
陆兴则远远见到这一幕,最后咬着牙,走了上去。
“昔闻。”
“兴则?”元昔闻抬头去看他,刚想走上前就被温不弃给抓住了手。
陆兴则的视线停在那二人的手上,心底一阵失落,只得说道:“我……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成亲之事,算了吧。”
“啊??”
元昔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退婚,然后又被元珩莫名其妙哄的答应随温不弃回衍心楼去。
年节这一日,几人围坐在暖锅旁。
南行是第二次吃这暖锅,第一次是和娘亲一起。也是那时,她说了关于元珩的很多事情。
对于姑姑儿时的事情,他可能比元珩本人还要清楚。
“笑死我了,你居然还摔进过茅坑。哈哈哈哈哈!!”元昔闻捧腹大笑,元珩黑着脸。
温不弃也淡淡笑着,不过视线总是在元昔闻的身上。林卿捂嘴笑着,赶紧夹了些许肉,沾上了酱料递给元珩。
“行,你就笑吧。”
元珩都准备瞪南行了,却见到林卿也在笑。于是只能认命,随南行怎么讲她儿时的糗事。
不过那些事听着听着,却见到徐乐容站在了面前。
她朝着那边举起酒杯,道:“敬姐姐。”
温不弃也拿起一杯酒,道:“敬师父。”
二人同时喝下那杯酒,元珩攀着温不弃的肩,道:“我打算去北凌国瞧瞧,见见你说的那个与我姐姐相似之人。”
“若是她。帮我问一下当年之事。”
“好。”
年节过后,几人在迄北小住。一直过完了清明,温不弃这才准备动身回衍心楼去。
元昔闻收拾了一番,将自家娘亲所有的手札全都带上,跟随温不弃一同离去。
富丽堂皇的院落之中花团锦簇,通过九曲回廊,能够见到那远处的阁楼建于水上,四周景色倒映入水,只一座独桥立于水上。
一个棕衣男人手中捧着一个匣子走上那石桥,立于桥中央,大声说道:“宗主,东西到了。”
那话音一落,只见那阁楼之上的一扇窗突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一条白绸,那白绸卷住男人手中的匣子后便立刻飞了回去。一直修长纤细的手握住那匣子。
只见这人杏面桃腮,娇唇红润。狭长的眼眸潋滟勾人,视线本在地上跪着那人的身上。缓缓转到了手中的匣子上。
“恭喜宗主,这天命丹,总算是炼成了。”跪在地上的人俯首说道。
“我要闭关一年,这一年中,不得打扰。衍心楼那边,让人盯着。”
“是。宗主。”
女子红唇微扬,眼中透着一股冷冷的笑意。
“温儿……再有一年,我便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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