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初在给剧情的时候,雾青就已经感慨过了。
怎么说呢,就是,多少有点俗套吧?
就只是利用赌场不想让别人搬空自己(当然主要是因为砂金的运气好得实在有点太夸张)的想法以及她手中有枪实在惹不起之间的矛盾,从而将问题激化到台面上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要钱而已。
如果赌场老板咬咬牙决定吃下这个亏,那么他就失去了钱;如果赌场老板觉得不行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么更好,在这个冲突过程中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这也是很正常的。
当然,好用仍然是好用的,一个套路之所以能够成为套路就是因为它足够的吸引人,不管用了多少次都还是有人愿意为它买单。
经典人设:表面上是霸道大佬和她的清纯金丝雀;实际上则是想要拯救伊伊玛尼喀星系,除了战斗之外什么都不了解的巡海游侠小姐以及因为和她有着一样的理想因此加入了她团队的男大学生。
(虽然背地里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但考虑到这一层身份暴露的概率非常低,毕竟理论上在记忆的世界中还有一个雾青正在魔芋爽工作室那边和星、丹恒以及三月七他们一起玩着《精灵世界:王者归来》,所以这一重身份在此处就显得亳无必要了。)
人们总是不介意看到感情戏的——尤其是,它其实更类似于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
喜欢看巡海游侠小姐独美的可以浅浅吃一口cb,喜欢看人生赢家爱情事业双丰收的可以吃一口cp,总之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哪怕这种暧昧从表层看起来是演出来的,后头跟着的是两位演员的尴尬和脚趾抠地。
但毫无疑问,观众们很喜欢这种从细枝末节上扣出来的饭——让雾青来说,她现在就能完美模拟星网用户们的发言评价。
【好饭!好吃爱吃请一定要多来点!】
而现在,雾青这个负责给那些在未来感叹“好饭”的成员们准备美味的主角之一,正在用十分嚣张的气焰威胁着面前的管事:“你想要我做什么?将这些赢来的筹码还给你?是想要用手动的方式中介好运气吗?”
她轻轻笑了一下:“号称是整个伊伊玛尼喀星系最大的赌场……结果就这?”
砂金很少在赌场里砸场子。
毕竟,如果他在每一个赌场里都那么认真用心地冲着赢这个目标而努力,那么他绝对可以让自己去过的每一家赌场都在他离开之后的当天宣布倒闭。
今天放开了手在赢,他甚至对那些堆积在自己申辩的筹码感到了几分平淡的厌烦。
实在是太多了。
他自己都隐约生出这个想法来,就更不用说那些完全没有习惯他的好运气的记者,以及之后在星网的转播上看到他的人了。
一开始感叹砂金的幸运,片刻之后麻木地看着那些筹码思考世界上当真有人能够运气好到这种程度吗?
再然后,他们就不可避免地共情赌场老板了。
这要是全都要兑换成钱币,那是要亏上多少啊。
而针对这个问题,赌场老板虽然已经无法成为星网上围观的众人之一,但他的确是和这些人有着完全一样的想法的。
他原本还在二楼,状态十分不好地等待着那天晓得会在什么时候降落到自己头上来到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管事的已经小跑过来问他应该怎么办的地步。
于是赌场老板不得不走过去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对上了雾青。
砂金仍然在后头从赌场的机械中获取更多的筹码,但是取出的数量和速度都逐渐变缓:因为赌场中已经没有那么多可以用的筹码了。
赌场老板心理非常烦躁,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让他暴躁不堪,他用一张烦躁的脸看向雾青,随后被对方脸上的冷淡、严肃和杀气刺激得清醒了不少,就像是被人往嘴里塞了一块里面冻着薄荷的冰块似的。
雾青:“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赌场老板:“是,这位朋友,我承认我的管事在处理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偏颇,所以我现在来了,我是老板,我打算和两位谈谈。”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将那些筹码全部兑换成现金,否则他就真的破产了。
他看向雾青身后的砂金:“那位……那位小哥的运气真是不错,但或许我这个地方就只能容纳得下这些运气……两位,咱们撕破脸皮也属实是没有这个必要。”
雾青轻哼了一声,然后她转头朝着砂金看了一眼。
砂金非常温良恭俭让地走过来,他对雾青说:“您听一听他们想问什么吧。”
他放轻了声音,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我可能……确实赢得多了些。”
赌场老板当即反应过来:哦,枕头风居然还是有用的。
他看向雾青的目光中难免就带上了几分“原来不过如此”的意思,当然,他将这意思藏得很好。
大家都是喜欢美色,而且美色上头的时候会说“嗯嗯嗯是是是”的人啊。
赌场老板伸手,他自己做了个往常都是管事的或是侍者才会做的引路姿势。
“我们去室内谈谈吧,可以吗?”
赌场老板的这儿的房间每一间都极尽奢华,同外头的赌场空间一样金碧辉煌。
就是稍微带着点儿俗气和土气,同星际和平公司那种经典的奢华没法比。
赌场老板请这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同时也让他的保镖在房间里站了那么五六个,随后搓搓手,对雾青说——他看得明白,在这两个人中,很明显女性才是负责拿主意的那个。
“您看,我开设的是个赌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像是这位小哥一样的好运气。”赌场老板说,“虽然赌场怎么样都不能算是小生意了,但是……我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流。其实就这种情况,您就算是去别的
更大的赌场也一样只会是这个结果。”
雾青将自己的后背靠在沙发上,听了这话仍然稳稳当当一动不动,只是从鼻腔里面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嗯”,用这个音节来表达自己正在听,对面可以继续往下说。
这态度看起来像是油盐不进呢。
赌场老板从管事的那边听说了这女人的厉害。
对方将枪带了进来,不管是用什么办法,但是躲过了检查那就不是正常人可以有的水平。
更何况,还有一种可能是在检查的时候她身上是真的没有枪——那就是更恐怖的事情了。
所以他将态度放得很低,也没想着要怎么威胁对方,而是觉得,站在这个巡海游侠即将找上门的来的时刻,就不要再给自己的命使绊子了。
甚至于,如果这个女人很厉害,或许他还能请对方,同那位巡海游侠……
“您看,关于这些筹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是绝对不会赖账的,只是这能力范围之外……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当不了那么多的筹码给您啊,您说是吧?”
雾青沉默片刻,而后轻飘飘地将这个问题给扔了回去:“你能给多少呢?”
赌场老板噎了一下,随后咬着牙报了个数字。
钱包大出血就大出血一趟吧,就当是花钱买命了,当然,他给自己留了点讨价还价的余地,没有直接报出自己能够承受的数额上限——当然,这也就更不可能是他的全部流动资产了。
“这么多钱啊。”
雾青略微将声音拖长了,感慨道。
她的音量放得稍微轻了一些,轻飘飘的带着几分危险感。
“我原本还以为您会给我压压价呢。看来您的金库确实殷实。”
这话说得像是她已经盯上了赌场老板的金库,准备从中多压榨点儿出来似的,赌场老板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且薄的冷汗,有些庆幸自己先前确实压低了价格,说了个还有抬升和压价空间的数字。
“运气、运气而已,而且,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勤俭……比较不太舍得花钱。”
赌场老板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他陪着笑说。
“所以……或许确实比普通人富裕一点。啊,我这个人……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赚钱的天赋的。”
他故作骄傲地挺胸,用这种态度来中和他对雾青略显谄媚好说话、准备花钱买平安的姿态。
好歹旁边还跟着几个用来保证他安全的保镖呢,他毕竟是个老板,是他们的雇佣者。
“赚钱的天赋啊……”
雾青的声音仍然是轻轻的,平静的,像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没什么波涛的、平静的表面一样。
但是她随即说出口的话却急转直下,令赌场老板的脸色在转瞬之间变得极其不好看起来。
“就比如说,在十二年前的一场灾荒中,你囤积粮食坐地起价,将面包的价格哄抬到了三百铜币一只,那一次饿死了很多人,也让你的身家翻了两百倍。”
“
再比如说,和临时政府勾结,贿赂了当时的秘书处,让他们给你的生意写上了一条免税的特批,随后在扩大了本金之后,再次贿赂他们,让他们修改了最低劳动时间和最低小时薪资……”
雾青念了两条,然后不动声色地用鞋跟碰了碰砂金的小腿。
对方的罪状还有很多条,她仗着自己勉强也算是有点儿过目不忘的能力,将每一条都记得非常清楚,能够用排比的方式气势如虹一般地一句一句砸出来,一句赛过一句地将对方压倒。
但是今天来这里的目标倒也不是为了给对方以良心上的批判:这没必要,况且这位赌场老板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这个东西暂时也非常难讲。
她只是在提醒对方,差不多是时候了。
砂金其实是不需要提醒的,但凡他参与其中的计划,但凡他自己也是其中一环,他就从来都没有掉过链子。
但是雾青觉得自己有必要浅浅地公报私仇一下。
就为了这么长时间来的、那个夹着嗓子说话,让她一边飘飘欲仙一边觉得如坠地狱的“小白花”。
天啊,谁能够懂得她的伤悲!
她要是完全不认识砂金,她也高低得和其他人似的,被对方的表象和音色迷惑,然后愉快地欣赏起这样清爽的少年感。
但是偏偏……
偏偏她怎么就认识这个人呢。
因为她知道平常的砂金是什么样子,所以这会儿就……
雾青心说她的指尖已经麻了有起码半个小时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能快点结束就快点结束……天啊,再听这个声音下去,她都快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在那一声声柔软而干净的“您”、“请”、“拜托”、“可是我不会”中彻底迷失自我。
赌场老板这时候脸色已然彻底沉了下去,仿佛一眼深邃的井水似的:“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是客人啊。”
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是来向我兴师问罪的?我当初做了些什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笑话,不知道多少人像你们这样来问过我了,每一次我都只有一个回答:因为我在时代的风口上,我抓住了机遇!”
“靠着你那现在已经躺在棺材里了的,曾经在联邦办事处工作的舅舅吗?”
砂金将眼镜摘了下来。
这副平光眼镜看起来不怎么之前,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他平日里戴的那副奢侈品来得有价值,但是从作用上却是大大地胜过了徒有其表的奢侈品。
它有录像功能,记录下来的画面和声音会直接回传给星际和平公司——他的下属们在得到这些音频后就会对其进行再次处理。
用不了多久,准确来说,是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它就会被挂到星网上去。
先前都已经确定了这一次的目标就是游戏带来热度,玩家众筹治国,主打一个不想当星网网红的“巡海游侠”不是好元首竞选人。
在进行抓捕的时候走走星网流程又有什么问题呢?
反正,伊伊玛尼喀的法律确实已经在“疯牛”、“狂鳄”以及面前这个赌场老板这样的人手中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你——”
赌场老板意识到自己确实看走了眼,甚至看走眼得有些厉害。
砂金:“你说你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抓住了机会,嗯,这就算是承认了哦?她问的那些,你全都做过。”
雾青在一边添油加醋:“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还有一些小小的,来自同谐家族的手段,能帮你开口——三重面相的灵魂啊,请你用热铁烙他的舌和掌心……”
虽然只是学了个词句,但是这套怎么就不用能出来了呢?对于伊伊玛尼喀这种星系,命途行者都不是那么常见的,赌场老板绝对不会知道这句咒语她用力了其实完全是无效的,毕竟雾青既不是同谐的命途行者,又和家族没什么关系,完全借不到无限夫长的力量,就只能表面上装装样子这样。
嗯……她甚至不是非常确定星期日当时说的到底是“用热铁烙他的舌和掌心”,还是说“用烙铁烫他的舌和手心”。
但是没关系,问题不大!反正赌场老板也不知道标准的原句到底是什么。
赌场老板:“你们——我——”
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雾青,命途力量的诡异他是知道并亲眼见识过的。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是说不出假话,也不是不能不回答,而是不知道这么做了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只能从牙缝里面逼出来一句:“你们威胁我?”
“哎呀,只要说实话就好了,这可是同谐的力量,集群星之母是善良平和的星神。”砂金说着自己在做了匹诺康尼相关信息的调查之后就彻底不信了的话,“只是需要你说实话而已,这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呢?——不肯回答,就证明只有有一个结果咯,你是承认的。”
砂金·清纯男大学生版终于撕下了那张让雾青每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电了一样颤抖一下的纯洁小白花面具,恢复了他平日里的性格。
雾青一瞬间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恢复了正常,作用于她灵魂上的电刑终于结束了。
四周的保镖朝着她扑了上来,但是很明显,这些普通人完全不可能是她的对手,雾青甚至都没有动手,就成功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砂金则走到赌场老板面前,脸上的笑容甚至称得上阳光灿烂,一枚赌场的筹码从他的手指之间掉落下来,就那样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面上,边角摇摆着转了一圈,随后躺在了赌场老板的脚边。
“你该不会觉得,我当真会贪图你的这点筹码吧?它背后象征着的信用点……呵,在我看来,它不值一提。”
“你是——”
赌场老板瞪大了眼睛,他终于隐约从青年的领口看到了一点从涂抹来掩盖颜色的粉底之下的线条。
他猜到了。
他猜到了砂金的身份,毕竟,好运和身上的那个
奴隶标记,这两个元素叠加在一起只能让他想起这一个人。
而在他身后▍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雾青已经将这扇刚才被保镖们关上了的门重新推开,她将自己在这里更为人所知的形象变了出来——高挑的巡海游侠,手中握着一把长刀,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
她回头看了赌场老板一眼,暂时,她尚未拔出刀来。
赌场老板全然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勾结在一起——星际和平公司的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那么……
他甚至来不及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那个巡海游侠就已经对他伸出了手。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被施加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他不得不踉跄着往前走去,像是个被逮捕了的犯人似的被“押送”到二楼的围栏边上。
外面早就已经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是那个花边新闻小报的记者,她冲在了最前面,现在也就第一个面对了这个堪称爆炸性的新闻——原来刚刚她感兴趣上的这位大佬,就是巡海游侠小姐本人啊!
难怪会有这样的气场。
雾青冷静地面对了这些长枪短炮,毕竟,说得好像她没有面对过一样。
做为一个制作出了几款爆火游戏的制作人,她每天推掉的采访都不止一双手能够数过来的数量。
“我获得了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帮助,这位砂金先生愿意借出他那罕见的好运来,同我一起从那位赌场老板口中撬出一些证据来——同样是在他的指导下,我意识到先前我总是一人追杀那些恶徒的行为其实有失偏颇,我并未提前给予他们一个被审判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忘记这条最重要的事项。”
“另外,对方确实是想要靠着花钱息事宁人的,所以砂金先生确实用那一批筹码换来了对方藏起来的金钱——如果没有这场表演,我相信光是对于这位藏钱地点的挖掘都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嗯,是的,我知道星际和平公司在外的名声并不都是好的,但是至少在伊伊玛尼喀星系这里,砂金先生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是的,哦,看吧,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至少可以代表战略投资部在伊伊玛尼喀这儿的态度。”
那些原本被赌场老板打算用来息事宁人的货币,此刻正随着战略投资部的员工们将先前砂金传过去的相关录像发布在星网上的举动,被砂金本人操控着,用并不产生肢体接触的方式举起来。
这里的钱币并不是公司体系之下的信用点,而是实体的货币,因此沉甸甸地装在箱子里。
装着钱币的箱子从这扇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赌场大门中运了出去,在越过一条街区之后抵达了虽然和富人区只有一条小河相隔,却像是隔了一座深渊天堑一般的贫民窟。
装钱的箱子被打开了扣子,随后,箱盖被掀开,其中的金钱,准确来说是一枚枚铜币,如同落雨一般往街道上落了下去。
砂金很小心地避开了那些房屋。
那些破破烂烂的棚户房屋,他非常清楚,根本承受不住那些铜币的下落,或许稍微多
一点的钱币就可以将一户人家用来避雨的屋顶给砸塌。
虽然他们只要走出来,能够获得的钱就远远超过了原本那间棚户的价值,但是一个屋永远都是非常重要的。
雾青看着那个和往日瞧起来相似又不同的背影,片刻之后收回目光:“就是这样,一个非常胆大妄为的想法,将有钱人的钱从他们手上夺走,转交到穷人的手上,这样的方式虽然有些过分的直接粗暴,但是我想,它大概是好的。”
的确是好的。
一切变化,要么是水滴石穿的潜移默化,要么就是石破天惊、直接砸碎了原本人们都觉得不能杂碎的东西一般的巨变。
巡海游侠的存在几乎就是如同手中的长刀一样暴力地破开了伊伊玛尼喀星系上头原本笼罩着的那股力量,在旧有的规则秩序之下砍了个巨大的口子。
新鲜的空气从外渗透进来,有人可以抬头看向这个罩子之外的世界,有人可以爬上去,将这个口子撕裂得更大一点。
或许会通过相似的方式呢?
雾青没有再继续回答那些记者的采访,她觉得到这里就已经够了,再多下去的话,有可能会将一个不太会说话,一切不平事都只靠着手中长刀来斩断的到巡海游侠的形象给破坏了。
她朝着门口走去,并看到在那条不宽的小河对岸,已经有很多人跑出来捡这些钱,他们脸上最多的表情甚至不是惊喜,而是不敢置信,仿佛自己还活在梦里一样。
雾青问:“这算是打土豪,分资源吗?”
当初仙舟上也有过类似的一场内斗,嗯,仙舟三劫之一了是。
“算,当然算,而且,按照当前星网上的反馈,以及这颗星球上的人们的反应来看,他们欢迎这样的事情发生——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全都从高处的位置上拉下来,公司已经确定要入局了,以一个公平的、来为那些长期受到压迫的人争取利益的态度下场。”
砂金轻轻笑了一声:“这是公司长期以来在做的事情,有些办得好,有些办得不好,不过钻石人还行,他不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然后他又打了个响指。
这次的一箱子钱是在另一条街巷上落下去的。
他虽然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获得等量的钱,但是能让绝大多数人都能拿得到一笔——“还有更多的,他的资产,那些就会充归我们现在的势力所有,会更平均地发放下去。”
毕竟这种抢钱的行为或许会造成一些混乱,很有可能这样的混乱还不会太小,如果不是当下,这种提前已经安排了人手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的情况,大概贫民窟那边就真的会爆发一波骚乱。
雾青:“你在将钱倒下去的时候,很开心。”
砂金点头承认:“当然,这样干脆利落的花钱过程怎么可能不开心呢?哦,忘了,你还没尝试过吧?还有两箱子,你来试试?”
雾青:“……”
雾青拒绝得非常果断:“不,我才不要当撒币的人。”
哪怕还有散财童子这样的美名,但是只要撒币这个名头尚且盖在她的头上,她就会坚定地拒绝这一切。
砂金也不甚在意,他耸耸肩:“好吧。”
他继续慢慢地往下倾倒着钱币,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箱子钱。
他突然轻声对雾青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给人发钱吗?”
就像是在刚刚见到星那会儿似的,抬手先给她送上一份一万加两万信用点,总计三万信用点的巨款那样;又像是开口闭口就会对她说,问她要不要一艘飞船那样。
雾青:“嗯……你有钱?”
她当然知道答案肯定不是这个,但是,但是!
这个问题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可以认真回答的一类,因为它背后藏着的,是那段砂金的过往。
一个茨冈尼亚的埃维金氏族,一个当过奴隶,脖颈上还留着那段不堪的过往给他留下的印记的人,他问出这种问题,那么答案怎么可能是“因为有钱”。
“哈哈,这个答案挺好的,至少我很喜欢。”
砂金眯眯眼睛,笑着说。
“更多的,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太穷了吧。”
茨冈尼亚是个贫穷的星球。
砂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所诞生的星球不是茨冈尼亚,而是一个丰饶富庶的地方,那么,那样的环境中会诞生出为了抢夺物资逐渐把自己变成剥皮刀的卡提卡人吗?
或许会有,因为贪婪无止境。
但或许,埃维金人可以不用活得那么辛苦——至少他们还有地方可以逃。
“我曾经的名字是卡卡瓦夏,意思是,被母神赐福的孩子,因为在我小时候,我母亲为我向着三重眼的地母神芬戈妈妈祈祷,祈祷天上降下雨水,给我们活命的机会。然后天上就下雨了。”
“其实那是公司的人制造的降雨,市场开拓部,你知道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带领的部门。他们带来了降水。”
“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在想,如果当时我的部族获得了更多的帮助,那么结果会是如何。只是,我会想,如果我给出去的那些钱币,能够让一些人的生活变得更好,让他们……和我不一样,那么这些钱将会被给出得……特别有意义。”
他浅浅地笑了下,和以往很多次的笑容不同,这一次的微笑很复杂,那么短的时间,雾青没能完全看懂这个笑容中藏着的情绪。
但是,她确实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我找到了。”
雾青抓住那一缕同谐的辉光,彩色的音符在她的手上闪烁着,雾蒙蒙的,像是一团被扔进了传统典型赛博朋克风世界观中的霓虹灯。
或许是因为砂金刚刚看向了自己的内心。
他和旁人是有不同的,每当他看着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意义,审视自己,那就是在同谐的谐音中跳动的一个不一样的杂音——对于同谐来说那是杂音,但是对于砂金自己来说,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你
在现实中也做到了你想要做的,”这段记忆正在逐渐如同被敲碎、变成细小碎片的玻璃一般落下,那些金色的富丽的碎片、贫穷的灰暗的碎片,还有混杂着铜币形象的碎片……
雾青清楚地知道这一段记忆大概是要过去了,她很快就要朝着更深处的记忆落去。
于是她抓紧时间,将原本准备慢慢说的夸奖的话快速说出口:“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发好人卡的意思——就是,很好。”
砂金抬头,看向四周那些碎掉的记忆。
“原来在没有忆者在当时候,这些记忆破碎的样子也还是和玻璃一样。”
“啊,还有——希望那位叫黄泉的令使不追究你的侵权行为,这巡海游侠的名号、装扮以及出刀的姿势,可都和她太像太像了。”
雾青在听到“忆者”的时候有所觉察,听到“黄泉”这个名字的时候更是确定了。
不过没等她问出声,砂金就已经说出了她想要确定的信息:“不用猜,是有记忆的我——这话好奇怪,就像是世界上有好几个我似的。同谐的力量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家族对你的戒备程度……早知道应该不解开那层护盾的呢,现在不仅要对你多解释几句不说,还多了这么个……回溯过去的任务?”
雾青:“倒也没有,是我反应速度慢了点,而且,其实‘钟表匠’有说你这算是因祸得福。”
砂金的睫毛颤了颤。
雾青在进入这段记忆后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而他只是被封存了伊伊玛尼喀星系之后的那段记忆,所以先前发发生的那些,他现在仍然清楚地记得,除了有一点不很厉害的时间错乱感之外,其余一切都好。
他当然能想得起“钟表匠”以及其他的那些,雾青在匹诺康尼所遇到的。
片刻后,他说:“因祸得福……这话他倒是没有说错。就这样也挺好,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游戏测试空间?”
雾青:“是啊,顺便看看有些人以前赌得多么大,我虽然没玩过蹦极,但我以前有幸乘坐过坠机的星槎,我很高兴地告知您:看您在死亡线上来回蹦哒的滋味同星槎坠机一样刺激。”
砂金:“……”
他轻轻咳嗽了下,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
过去无可辩驳,逃避可耻但有用。
“真可惜,还说了要让你当上元首的,最后竟然走不到那一步。”
他朝着那些已经彻底混在一起的碎片看去,叹息。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很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多大的遗憾:“等回到现实里去……嗯,现在也确实找不到几个星系还乱得和伊伊玛尼喀一样,能让你这样尝试一下以政治素人的身份出道当元首。”
雾青:“……得啦,我也不想当啊,景元将军一天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心里能没数吗?”
“哈哈……其实给公司处理事务的劳累程度也很不轻呢。”
砂金不再看那些记忆,他低头看向自己。
他正在变得透明。
“哦,我感觉到了,将我往过去拽的力气,我大概只能再抵抗两三分钟,长话短说吧。”
他的语速也加快了:≈ldo;再往前一点的话,我应该就不认识你了。十岁以前的我挺好骗的,你只要和他对掌,他就会相信你;十岁之后的就很难说了,大概是骗不了,或许还有可能给你拖下后腿,我提前先说抱歉。??[]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用出对掌这个埃维金人的传统祈祷动作的话,我至少会信你百分之五十。学吗?”
砂金伸出手,将掌心对着雾青:“掌心对着掌,然后可以闭上眼睛,也可以不用闭上,呵呵,对,芬戈妈妈是个很随意的神明。”
“两个人要说的祝词是一样的,你先听我念一遍。”
砂金在念这段祝词时的声音格外的温柔——但好像并不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温柔的音色。
雾青心想,她听过很多次。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永不败露。是不是很简单?”
是的,很简单,但是……也很残酷。
是什么样的文明,会在神明的祝词中写到祝愿彼此的“诡计永不败露”呢?
只有那些以此为生的文明。
雾青垂下眼睫,随后闭上了眼睛,在砂金的“快一些哦?我的时间可是要不够了”的不怎么认真的催促下,将这段简短的,她确信自己下半辈子永不会忘记的祝词念了出来,同砂金的声音合在遗器。
“愿母神三度为你阖眼,令你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雾青的手握在了空处。
最后的一句祝词,是她自己一个人说出口的。
砂金已经顺着同谐的影响,倒行在他记忆的时光中,去往了更前面。
雾青将那一缕才被她从砂金身上拽出来的同谐的辉光封了起来,随后,她短暂地看了眼那无数破碎镜片中仍然在推演着的世界。
“巡海游侠”小姐靠着游戏的热度成功让伊伊玛尼喀的僵局被打破——银河中数不尽的眼睛都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来了此处,它的困境迎刃而解。
而战略投资部在这一次也确实名利双收。
在获得了伊伊玛尼喀星系实际的掌控权后,他们甚至还戴上了一顶并不是出于嘲讽意义而给予他们的荣誉帽子:
慈善家。
翡翠,那位粉红色头发的女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滞了一下。
——但这也是雾青能看到的记忆的极限了。
那些散碎的推算到此已经彻底变回了忆质和过往光辉的碎片,于是雾青知道自己要继续往前去了。
她主动跳进了记忆的通道之中,在短暂的眼前一黑之后,她做好了这一次也要自由落体降落的准备。
然而这一次,她却还真的没有自由落体。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包厢。
紧接着,透过包厢前的玻璃,她看到了个青……少年?
他太瘦,以至于无法准确判断出年龄。
金发有些蓬乱,但整体还算顺地贴在了脸颊边上,遮住整个额头,几乎将眼睛也一并盖住。
他的脖颈上尚且白皙,没有留下往日的烙印,但是双手上固定着镣铐。
雾青猛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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