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诗晚骨架很小,宋韵成背起来并不费力,但让宋韵成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比看上去还轻的多。
许诗晚乖乖地搂着宋韵成的脖颈,细而密的呼吸宛若绵软的羽毛,轻轻撩着宋韵成后颈处的皮肤,她感觉有些痒。
顶楼到休息区,需要下两层,再穿过一个长廊。宋韵成的走的很慢很稳,垂落在耳侧的头发随着凉风起落,扫过许诗晚的小臂。路程安静地出奇,宋韵成以为许诗晚疼的说不出话,便开口道:
“再忍忍。快到了。”
“嗯。”
许诗晚应了一声,她的视线之下,是宋韵成冷白皮的脖颈,她脑袋懵懵的,思绪乱飞。
其实,心里有点高兴,也有一肚子的问题。
她想问问,和叶漫的饭局这么快结束了吗?吃了哪家新店,味道怎么样?还想问,和叶漫都聊了什么?
可许诗晚不敢。
她被父母养的娇气,没遇上过大风大浪,遇事其实很喜欢躲。她害怕承受问出的后果,怕心底的酸涩会被无限放大。
千言万语,最后只开口说了句,“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曲嘉有份典藏围棋文献,老师托我来问问。对后期整理资料有用。”
许诗晚应声,“我知道在哪,我一会儿帮你找。哦,对了,忘了说,曲嘉是我闺蜜的俱乐部,所以你不用担心,这里我熟。”
说话间,已经到了长廊,许诗晚指了指另一侧,宋韵成背着她进了主办房间。从隔间穿过,内间充满生活气息。
墙壁上挂着油画,壁灯是欧式风格,立在一侧,吧台上放着零嘴吃食,榨汁机里应当是新鲜的苦瓜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宋韵成刚把许诗晚放下,她就急着起身,“就在那边书架上,宋老师,我去给你拿。”
宋韵成制止了她的动作,让她坐在沙发边,开口:“我先看看你的伤。有药箱吗?”
“有,在饮水机旁边的柜里。”
宋韵成看了看她脚的伤势。虽然有些红肿,但不算很严重。她从药箱里取出一次性冰敷袋,小心地敷在红肿区域。
“先冰敷。”
现在的天气并不炎热,一股凉意刺激,让许诗晚缩了缩脖子。
宋韵成看着她,“很疼吗?”
许诗晚笑着摇头:“不是,有些凉。”
许诗晚下班后,换了自己的衣服。她穿着软糯白色薄毛衣,长发随意垂落,扫过她的颊面。她的唇殷红莹润,那双眼眸浮动着细碎流光,好似含着春水。领口偏大,隐约可以看见小截漂亮突出的锁骨,脖颈纤细白皙。
四目相对,宋韵成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闪过几丝情绪,她突然觉得,解说界的“纯欲天花板”确实名副其实,稳了稳心神,宋韵成低头,继续专注手上的动作。
“这里的围棋文献和相关书籍我都看过,一会儿我帮你找。”房间里寂静无声,许诗晚心里好像有蚂蚁爬过,痒痒的,可好似又有些许尴尬。她蜷着手指,不自觉地找话题聊。
“好。”
宋韵成垂着眼眸,密密的睫毛轻覆着眼睑,眼尾的浅痣在白炽灯下泛着清冷的光,她挽起自己的衣服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正给许诗晚贴膏药。
“不是很严重,明天自己在贴一片,会好很多。”
许诗晚点点头,看着宋韵成去洗手间的背影,她抱着抱枕,耳尖已经泛红。
“是在这里吗?”
宋韵成指了指饰品区旁边的书架。
许诗晚回过神,“对。在左边第二层书架。我记得应该是第三本还是第四本。”
白琳很有审美,房间的东西都透着高级感。这书架是由深色橡木制成,凑近可以闻见天然的木香。立柱和横梁上镶嵌着精美的木雕装饰,每一层都有可调节的木质书架板,可以容纳不同高度的书籍。
宋韵成大致扫了一眼,除了有《现代艺术的源代码》、《艺术的慰藉》、《美的历程》等等,下一层还有《theanthropocenereviewed》、《1984》、《flipped》等英文书籍。她突然想起来,许诗晚高中代表学校参加过英语演讲,还拿了第一。
“宋老师,”许诗晚捏着抱枕,眼神似乎有些飘忽,她指了指左侧的书架,“就在你左手边。”
宋韵成应了声好,根本没注意到许诗晚的语气起伏变化。
看见宋韵成走到左侧书架,许诗晚才松了口气。差点,宋韵成要看见她发的那几个文学报刊了。那是宋韵成绝对不能看的东西。
她的马甲名叫“音昀”,在微博上小有名气,还曾经因为发表对暗恋的看法上过热搜,点赞转发数百万。要是这个时候掉马,那以宋韵成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这是她一辈子不能说的秘密。
正出神之际,突然,许诗晚眼前一黑,本能的恐惧犹如一张大网从头到脚朝她兜来,浑身发麻,好似快被潮水淹没般难耐。
来不及反应,忍着疼痛,三步并两步,只听见书本掉地和撞到书柜的沉闷声响,凌乱中,她本能地靠近了最心安的存在。
感觉到宋韵成周身的气息,许诗晚不敢睁眼,说话的声音还在抖,“停、停电了。”
怀里的柔软不可忽视,独属于许诗晚周身淡淡的香甜气息不断侵袭着宋韵成五感。许诗晚当真是怕极了,她的发梢扫过宋韵成的下巴,手搂住宋韵成的细腰,力道还不断收紧,像是困境中的小猫抓着唯一的依靠。热源源源不断地传来,宋韵成能清晰地感知到许诗晚急促慌张的呼吸和那处柔软,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宋韵成抬手拍了拍她薄薄的脊背,犹豫片刻,没有离开,而是半拥的姿势,“我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静默一瞬,只听许诗晚小声惊呼,宋韵成就将她抱了起来,似乎还是担心她害怕,解释道:
“我去开灯。”
虽然沙发距离书架没有几步,可宋韵成觉得,她走的心都在抖。就像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泛起涟漪。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的一瞬,好似有人将许诗晚从水里捞了出来,她缓了下心神,呆呆地看着倒映在墙上的身影。
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轻颤,许诗晚那双眼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红,因为光线不是很强,她微眯着眼,鼻侧的那颗小痣在暖光下更加凸显,衬得人无助又乖巧,像只很好欺负的小猫。
“好了,别哭。”
“台灯我开了。”
许诗晚刚刚站起身磕到了膝盖,可太害怕了,迟来的痛感刺激她的神经,她怔怔地点点头,那滴泪将溢未溢,鼻头通红,当真是可怜极了。
无论任何一个人看见,都会心软。
宋韵成的心好似被一片羽毛扫过,急速跳动了两下,接着便是四肢百骸的酥麻。等她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触上许诗晚的眼角,将那点湿儒擦掉。
她觉得自己有点反常,却还是沉声安慰道:“别哭。我在。”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有着极致的美感,让人既想保护又欲欺负,就像漂浮的云一般,虽然有些模糊,可某个点也能串联出云层最深处的记忆,随着她的影像波动,记忆便一一涌现。
许诗晚怕黑怕鬼。
她高中就知道。
第一次的补课效果不错,宋韵成渐渐放下心来。第二次补课,也是在那栋小洋楼。
许诗晚的房间很公主,各种大熊小猫的玩偶堆放在两侧,书架上除了名著还有颜色各异的手账本,让人目不暇接。旁边有懒人沙发,小桌上有切好的水果和小料很多的果茶,是许诗晚自己做的。
蝉鸣渐收,天气却依旧闷热。宋韵成讲题的时候就发现,许诗晚其实很聪明。理科问题通常一点就通,但可能逻辑思维能力不强,所以她会把步骤由来讲清。
今天有事耽搁了,所以她下午才到,讲完习题,天已经黑了。许诗晚很不好意思,给接送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而后看着她说,自己送她回家。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
突然间,房间里的灯全灭了,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边隐约投射进来的淡光。紧接着,怀里撞进一片柔软,小姑娘揪住她的衣服下摆,把头抵在她肩膀,声音不太稳,说自己怕黑。
这栋小洋楼是她爸爸专门给她买的,全都是新的,所以装修公司可能没注意线路的问题。房间里没有台灯,宋韵成本想摸黑把她带出去,可许诗晚怕的厉害,刚刚手机也不知道让她甩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只好就着这么个姿势,等许诗晚缓过劲儿。
真奇怪,明明那些记忆很久远,尘封在不知名的角落,早已模糊不清,可当那张明艳的小脸挂着泪,那些细枝末节的记忆,又浮现在她眼前。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红了脸。
甚至连吃的糖果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颗柠檬味、两颗草莓味。
许诗晚低低应了声后,宋韵成心底有了一丝奇怪的念头。她突然很好奇许诗晚转学后的生活。
亦或者说
如果许诗晚没有转学,那么,她和她之间的故事究竟如何续写。
感受到颊面的触感,许诗晚猛的一僵,回过神,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昧,毕竟这么随便就扑上去抱住了人家。可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些了吗?
许诗晚喝了宋韵成倒的水,情绪稍微平复,点点头。
很快,就有侍者敲门,“许小姐,不好意思,今天隔壁时尚俱乐部搞了个联欢活动,玩得很大,不知道怎么,把这栋楼都弄停电了,不过现在正在处理。白琳小姐特地叮嘱过,我先来同您说一声,请您宽心。”
许诗晚打发走侍从,看着宋韵成已经就着昏暗的灯光,走到书架旁,正在捡地上的书。
许诗晚适时开口,“宋老师,那个,我电脑上还有些资料,等会你可以看看。”
宋韵成转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许诗晚对她太过礼貌客气,甚至到了疏离的地步。
“许诗晚。”
许诗晚抬头,看见宋韵成走近,“叫我名字就好。”
“等等,”宋韵成坐在沙发边,侧过身,却突然又靠近了一步,许诗晚机械性地僵硬在原地,两人相距不过鼻息,只听她道:“这里,也磕到了。”
短暂的靠近就像是被无限放大的镜头,一帧一帧的落在许诗晚眼底。距离太近,她甚至能看清宋韵成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角清冷的泪痣。香甜气息与清冽初雪交织,连鼻息都变得暧昧无比。
许诗晚结巴,“可,可能是刚不小心磕到的。”
宋韵成点头应声,又给她额头涂了点药,适时,灯光亮起。宋韵成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而后把医药箱放回原位,转过身,看着面前的许诗晚,有些疑惑:
“你脸怎么这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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