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食魂怪 (三合一 1w+)
司南给妙星玄编织法袍,是用金红木浸染混沌丝五年之后,所炼制出来的。
上衣是红色绣金色红叶的贴身上衣,下裳是以金丝编织了十二条阵图竖纹路的马面。
妙星玄换上新的裹衣以及内衬的裤子,再披上红色秀金的斗篷,从内室走了出来,提起裙摆,在司南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嘛师父?”
她一转动,裙摆缀着的安神铃就随着她发尾的铃铛一起叮当作响。
司南睁开眼,望着少女在自己面前翩跹起舞,微微扬起唇角:“好看的。”
“嘻嘻……”
妙星玄停下了脚步,在司南面前站定:“师父果然是师父,什么时候都知道怎么让玄儿更漂亮。”
“少恭维我。”司南小了一声,冲她招招手,“过来。”
妙星玄顺从地来到司南面前,乖巧地问:“怎么了师父?”
司南与她道:“你已成年,要换个更端庄的发型。”
“为师替你盘个发吧。”
“好!”
妙星玄顺从司南的意思,在她面前坐下。司南从纳戒中取出梳子,将她的铃铛解开,发辫解开,开始替她梳头。
妙星玄很好奇,两手搭在膝盖上,不安地上下翻动:“师父要给我梳什么发型?”
司南拿梳子替她梳头,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发型?”
妙星玄想了想,对司南道:“想要一个和师父一样的发型。”
司南哑然失笑:“这可不行,我的发型不适合你。”
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很是惊讶:“为什么?我觉得师父这样就挺好的。”
司南想了想,与她说道:“我生得寡淡,是写意派的,不适合繁复的妆造,一根簪子就够了。”
“但你不一样,你生得明艳,容貌艳丽得仿若上天一笔一画精心雕琢。”
“这样的面容,适合更加精致的装扮,才能更增添气势。”
妙星玄看着司南那张脸,撇撇嘴道:“也就只有师父你自己能说自己生得寡淡了。”
“你要是寡淡,世上怕是没有好看的人。”
司南笑笑,将妙星玄的头发拢好之后,对她道:“好了不要动,师父要给你编辫子了。”
她将妙星玄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脑后,从鬓角开始编辫子,把上半部的头发,耐心地编了四十九条细辫子,最后拢在脑后,以一枚黄灵玉锤炼的发箍扣住。
被捆好的辫子自然地压在下半没有束好的褐发上,一起散在了后背。
司南从纳戒中拿出了一套红玉蓝光云石的额饰,戴在了妙星玄的额头上。
蓝光云石微冷,落在额前,妙星玄被冻得惊呼了一声:“嘶……师父,好凉。”
司南笑笑与她道:“是蓝光云石,凝神守魂的效果很好。”
“辅以红玉,能让你冥想有奇效。”
妙星玄一时惊住了。
她扭过头看向司南,略有些惊讶:“蓝光云石,可是难得一见的蕴养神识的宝物。”
“师父,你不留着自己用嘛?”
司南淡淡道:“我就是自己用过了,才给你的啊。”
“拿着吧,这些东西,师父也用不到了。”
司南伸手,将她架起来,在她腰后推了一把:“去看看,喜不喜欢师父给你编的头发。”
“好!”
妙星玄当即起身,去内室拿起云镜,将自己端详了一番。
看到镜中自己的那一瞬,妙星玄顿时愣住了。
这镜中之人,是谁?
所有的发丝束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以及极具异域风情的容颜。
额前的额饰,更是彰显了与夏族女子,截然不同的样貌。
妙星玄放下了手中的云镜,连忙跑出去,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司南:“师父,你把我装扮得好像一名胡族女子啊。”
司南莞尔,反问道:“不好看吗?”
妙星玄点点头,又迟疑道:“好看的,只是……”
司南轻笑一声,从床上站起身,淡淡道:“好看就行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星玄走去:“师父之前也想给你炼制夏族女子的衣物,只是你长得太过出众,我觉得还是你们本族的衣服最合适你。”
她拍了拍衣服的褶皱,朝妙星玄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拜见你师祖。”
妙星玄用力地点头,握住了司南的手:“嗯!我听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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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九年,司南再次带着妙星玄来拜访一清道人。
两人如同旧时那般,跪坐在蒲团上。
司南拱手,与一清道人请求道:“师父,吾徒星玄已年满十八,长成大人了。””烦请师父劳神,为她取个表字。“
按理说,这个表字应该是司南自己取的,可一清道人还在世,司南更希望孩子能从福缘深厚的长辈那里得到祝福。
一清道人垂眸,见妙星玄恭敬地跪在司南身侧,肤色漂亮得宛若一道明媚的雪,思索片刻道:“你表字星弛,如流光飞速。”
“你这徒弟,生得雪嫩,虽冷却易碎。雪可化水,水柔万物……”
“正所谓,上善若水。如此这般,我为她取字旖雪吧。”
一清道人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真言丹,递给了妙星玄:“司南待你不薄,你要好好对你师父。”
“且记住,不要听人说了什么,要看人为你做了什么。”
“我予你这枚真言丹,若是他日有用上它的地方,万望珍重。”
妙星玄接过这枚真言丹,诚惶诚恐道:“多谢师祖教诲。”
一清道人挥手,懒散道:“好了,且去吧。”
“吾要闭关了。”
司南与妙星玄退去,妙星玄御气带着司南飞出九日峰,很是不解地看向司南:“师祖为何要送我真言丹?”
“须知这东西,是逼问的时候才用得上的。”
司南想了想,对妙星玄道:“多半是想送你礼物,又不知道送什么才送了这个吧。”
“我师父这个人啊,洒脱得很。”
“身上无法宝,也无丹药。清净自在,逍遥长生。”
“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飞升了。”
妙星玄“哦”了一声,司南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与她言道:“好了,不说了。”
“先去执法堂,领取宗门令。”
“好。”
妙星玄抬手捏诀,御风而起。
司南站在她背后,右手大拇指捏着食指的第二节 指骨,拧起眉头。
师父她这么说,是在未来,看到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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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器宗执法堂,位于万器宗山门的断崖峰。
妙星玄径直落在执法堂正殿大门,现今的执法堂长老严听竹立马迎了上来:“大师伯!”
严听竹行礼之后,又转身朝向妙星玄:“大师姐。”
司南与妙星玄回礼,严听竹连忙侧身让路,将她二人迎进去:“大师伯来执法堂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往常司南炼器,材料不够的时候,都是花灵石在执法堂颁布宗门任务。
她给灵石阔绰,因此发布的任务很紧俏,特别受宗门高阶弟子欢迎。
司南伸手,轻轻点了点身侧的妙星玄:“并非是我有事。是你师姐今年十八,成人了,应当下山历练了。”
严听竹了然:“哦……稍等,我这就为师姐定制铭牌。”
她当即闪身到柜台前,取出一方蓝云晶建木牌上,刻下妙星玄的名字。
妙星玄随司南进入执法堂,只见一方圆形的透明柜台前,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铭牌。在柜台的顶上,放着一圈的黑色晶石投影屏。
无数的宗门任务与道盟任务在上面分批滚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好厉害的信息法阵!
妙星玄一双眼亮晶晶的。
严听竹一边刻她的名字,一边用余光打量她。
见这明艳的少女好奇地打量法阵,严听竹见缝插针道:“这是大师伯与丹宗苏师祖一起炼制的信息法阵。”
“有了这套法阵,九州十四海内信息通畅无阻。”
“再加上是实名制,道盟内部杀人越货这样的事大大减少呢!”
妙星玄一听看向司南,满眼都是崇拜:“师父好厉害啊。”仙驻腐
司南面色淡然,语气却添了几分谦逊:“不过是踩在前人肩膀调整的阵法,你把阵谱融会贯通之后,想必比我更厉害。”
妙星玄叹了一口气:“哎,这个就说早了。我发现了,我现在除了在音修一事上有点天赋,其余的啊……”
“只怕是干啥啥不行。”
说到最后,妙星玄有几分泄气。
严听竹听了,连忙道:“大师姐严重了。这九州十四海中,能十八就元婴的人,屈指可数。”
“你的天赋还在后头呢。”
话音落下,严听竹刻好身份牌,递给了司南:“好了大师伯,您瞧瞧,用的顶级材料,合适不?”
司南点点头,将身份牌递给妙星玄:“将血滴上去,身份牌另一端连的是宗门命牌。”
“此后,你生,牌明。你死,牌暗。”
妙星玄点点头,当即划破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滴在上面。
身份牌一绑定,她只觉得冥冥之中好像与什么东西命运相连了。
司南在她指点道:“你将神识浸入牌中,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任务。”
妙星玄当即浸入神识,一入牌中,无数的信息如同浪潮般袭来。
“收七星云铁……七星云铁……”
“收三阶虎皮晶!”
“有没有人要七阶的魔蛛妖晶啊。”
“啊……低价卖生机丹啦……”
一列列的信息翻过,妙星玄从宗门任务,跳到道盟任务。
她翻开九州十四海的地图,挑得眼花缭乱。
旁边的司南侧身,挨着她轻言道:“既然是第一个任务,不如去昆仑山吧。”
“那里是你的故乡,难得出门一趟,就先去那里如何?”
妙星玄顿了一下,将神识抽离,惊讶地看向司南:“去昆仑山吗?”
司南颔首,淡淡道:“嗯。”
“这个时节,昆仑山应当是万里冰封,千里雪飘。我曾去过一次,觉得很美,我们就去昆仑吧。”
妙星玄准确地捕捉到两个字——“我们”。
她挑眉一笑,爽快地答应:“好,那我们就去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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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游历,自然要好好地挑选路线。
妙星玄回到七星峰,就开始认真做规划。
她脑子好用,九州十四海的地图瞬间出现在自己脑海中:“从东洲到中洲,要先乘坐洲际阵法,前往中洲的中心,万剑城。”
“然后我们从万剑城乘坐空船,前往昆仑山下泰安村落。
少女极为激动,在司南面前绕来绕去,一张笑脸红扑扑的:“我方才查询过了,泰安村落原先都是胡族人,极乐宗覆灭之后,中洲的夏国对胡族大肆屠杀,将他们逼到了泰安村落。”
“那是个很冷的地方,常年有妖魔出没。”
妙星玄说着回眸,一脸兴奋地看向司南:“我们可以一边赏雪,再顺路屠魔如何?”
司南端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她:“可以。”
小孩子初次远游,兴致勃勃,好似一只回归山林的小鹿。
司南提点了一句:“不过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同路的年轻宗门弟子,顺路带她们一下。”
妙星玄恍然,连连说道:“师父说的对,我这就去找找。”
她找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一个发布的任务:“去中洲昆仑山脚的泰安城,金丹期以上,还有四个位置,速来!”
妙星玄毫不犹豫加入,没一会整个宗门消息沸腾起来。
“!!!!!!!摇人摇到妙星玄了!!”
“不对,妙星玄什么妙星玄,是大师伯!”
“大师伯要下山了吗?”
“这不是写的明明白白嘛!”
“妙星玄要去昆仑山!!”
“还有没有同行的,速来啊!”
妙星玄没有管这些沸腾的消息,掐了铭牌消息后,她转身看向司南,黑黝黝的双眼好似小鹿:“我没想到师父愿意陪我下山历练,我很开心。”
“不,我太开心了。”
妙星玄两手一拍掌,开始畅想:“既然师父要下山,不如我们就从昆仑山开始,游历九洲十四海吧!”
“到时候我们师徒二人,一路锄强扶弱,降妖除魔,就是好一对红蓝双侠!”
妙星玄往前小跳一步,凑到司南面前,满脸都是期许:“师父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她生得极为明艳,宛若凛冬里最明媚娇柔的一捧雪。
凑到近前看时,更加的精致贵气。
司南将手搭在膝盖上,望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弯起眉眼:“你啊,先不要那么开心。”
“师父现在无法使用灵力,说是陪你下山历练,只怕是到时候你还得借我点灵力,替我解决以前那些旧债呢。”
“那我也开心!”妙星玄往床上一跳,双膝跪坐在司南身体两侧,将她圈在中间。
妙星玄抱着司南,很是开怀道:“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司南被她抱了个结实,少女身上的甜香侵袭而来,司南受不了略略往后倒一些,很是无奈:“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往师父怀里凑啊。”
妙星玄笑嘻嘻的,抱着司南亲呢地蹭了蹭她的脸,柔着声音道:“不管多大,玄儿在师父这里,都是小孩子。”
“我喜欢师父,我感谢师父,所以我要抱师父。”
“唉……”
司南叹了一声,伸手点在她的肩膀上,极力挣扎:“你都这么大了,总抱着我,成何体统。”
“日后在外面,可不要再这么抱师父了。”
妙星玄用力地往她怀里挤了挤,很是娇气道:“那等去了外面之后再说吧。”
司南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说又不听,骂又没道理,灵力又没有……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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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妙星玄的加入,那支队伍很快就满了。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妙星玄将需要的法器灵符收拾好之后,就准备出发。
“师父,走了!”
她从内室走出来,却见一宽肩窄腰,身形高挑,身穿黑色劲装,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子,背着一柄足足有五尺长,一尺宽的阔剑站在外间。
妙星玄瞬时怔了,她凭借气息认出了对方,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师父?”
做了伪装的司南朝她看来,淡淡开口:“在外可不能唤我师父了。”
“我被封了灵力,不能暴露自身实力。陪你下山,自然是要伪装一番的。”
不然这几年里,她就呆着七星峰里,也太浪费了。
还不如陪自己小徒弟历练,看看有没有飞升的机缘。
妙星玄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司南面前,仰头透过面具的缝隙,想要将她看清,满眼都是好奇:“那我唤师父什么?”
“小师父?”
司南沉思片刻,与她道:“这柄重剑名叫上弦月。”
“这样吧,你唤我月师父,就说我是你师父的旧友,以武入道,陪你历练如何?”
妙星玄一击掌,很是欢快道:“好,那我就唤你月师父。”
她伸手拉住司南,笑吟吟道:“好师父,我们快出发吧。”
“嗯。”
妙星玄御风而起,带着司南来到了山门,与众人集合。
远远地,她就看到七名万器宗的女弟子,站在恢弘的山门前等着。
见到是她,为首一人用力挥手:“星玄师伯,这里,这里!”
妙星玄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还是个熟人:“陆飞霜……”
不只是陆飞霜,站在她身旁那个身材壮硕,一身灰衣,膀大腰圆,梳着浑圆髻的女修也很眼熟:“芦苇盈……”
妙星玄载着司南轻巧的落在陆飞霜身旁,轻声笑道;“怎么是你二人,还真是巧了。”
长了几岁的陆飞霜,全然长开了。少女一袭嫩黄衣衫,生得秀气温婉,此时望着妙星玄小脸红扑扑的,满眼都是兴奋的光:“倒不是巧了,我与芦苇是看到你入了队才来的。”
一旁的芦苇盈猛地点头:“对。”
她将视线落在妙星玄身后的司南身上:“这位是?”
难不成是星驰道君?
妙星玄伸手介绍:“这是我师父的旧友,月师父,是来陪我下山历练的。”
芦苇盈打量着司南的身形,直觉这就是司南。
可妙星玄这般说了,她也只好顺着拱手行礼:“拜见月师祖。”
众人行礼过后,妙星玄看向陆飞霜身后的女修,温声问:“这次领队是何人?”
“不准备自报家门吗?”
这时人群分开,一个瘦弱的胡族少女从中走了出来,拱手行了一礼:“拜见大师伯,我是青阳沐……师从三绝峰丁一长老。”
听到“青阳”而字,妙星玄沉吟一番:“青阳……可是复姓青阳?”
青阳沐点头,轻声道:“嗯。”
青阳……复姓青阳……
如此说来,也是昆仑山的胡族。
只怕是极乐宗覆灭之后,被带回万器宗的胡族少女。
和她一样。
妙星玄下意识仰头,看向身侧的司南。
司南似乎明白她的想法,伸手搭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妙星玄轻笑一声,望向其他人:“那其他伙伴怎么称呼?”
她没有唤师侄,唤的是伙伴。
众人对视了一眼,挨个道:“三绝峰,秦山岭,拜见大师伯。”
“二言峰,田里予,拜见大师伯。”
“四守峰,第五离,拜见大师伯。”
“六弛峰,沈飞绝,拜见大师伯。”
众人一一见礼后,妙星玄道:“既如此,人已到齐,不如早日出发。”先猪福
“走吧,去万器城乘坐洲际阵法。”
言罢,她就要御风而起,带着司南飞向万器城。
就在这时,陆飞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大师伯,我们不乘坐洲际阵法。”
妙星玄当即愣住了,反问了一句:“那你们坐什么?”
领队的青阳沐冒出来,小小声道:“坐船。”
妙星玄惊呆了:“哈?”
芦苇盈在旁解释道:“洲际阵法需要两千枚上品灵石,但是坐船只用一百枚。”
“坐船便宜,我们坐船。”
纵然妙星玄一万个不理解,但还是忍下了冲动,很配合道:“好,那我们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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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器宗山门飞向东部临海城的港口,这群金丹期修士至少需要四日。
妙星玄虽是第一次下山,却不是第一次在野外生存。
她如今已是元婴中期,作为队伍里目前灵力最高的人,又是大师伯,作为前辈她自然要一马当先,为诸弟子开路。
妙星玄抬手捏诀:“一叶轻舟!”
令诀落下,一枚青色的小竹叶在空中展开,成为一枚长一丈,宽三尺的叶舟。
妙星玄抓住司南的肩膀,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一叶舟上,盘腿坐下:“我在前方开路,你们跟上。”
众弟子应道:“是!”
妙星玄当即捏诀:“急风分流!”
这枚叶舟,本身就是飞行灵宝,自带抵御罡风的屏障法阵。
可是在妙星玄的灵力加持之下,这法阵的影响足足扩大了十倍。
顷刻间,叶舟身后的十丈飞行领空,罡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迎面而来的罡风消逝,弟子们的压力骤减,顿时飞到妙星玄身后。
她们呈人字形散开,好似大雁南飞那般,跟在为首的妙星玄后方,借她抵御罡风。
少女们将抵御罡风的灵力用在飞行上,纷纷道:“多谢大师伯!”
妙星玄捏诀不语,司南端坐在她身后,望着她端正的身姿,微微扬唇笑了起来。
这孩子做起长辈来,还挺有模有样的。
这一路紧赶慢赶,妙星玄也在留意身后七人的综合实力。
芦苇盈无疑是最强的,她的灵力恢复之快,超过了灵力输出。
接着是陆飞霜,她二人应当都是金丹中期。
其余的弟子中,田里予最厉害,接近金丹中期。
接下来是那个瘦瘦弱弱的青阳小姑娘。
剩余的秦山岭,第五离,沈飞绝大概都是金丹初期。
第五离和司南一样,生得肩宽窄腰,眉目温润。但身体素质比司南差多了,飞不了一个时辰,就换不过灵力来。
一共飞了三个时辰,妙星玄就发现领队的青阳沐给第五离输了四次气。
妙星玄一边御舟而行,一边在司南识海中与她说话:“这第五离也太弱了吧。”
“我观她虽没有师父这么高,但样貌身形与师父很相似,怎么师父这般厉害,她这般弱呢?”
司南与她解释:“她是你太师祖第五溟家族这一代唯一的子嗣,第五家族杀戮过多,有伤天和。”
“因此她一出生,就带了胎毒。如今虽将养得差不多,但还是差了点。”
妙星玄“哦”了一声,对司南嘀嘀咕咕道:“如此孱弱,为何还是将她带出来啊。”
司南反问了一句:“师父也孱弱,不也是出来了?”
妙星玄哼了一声,满是骄傲道:“师父有我,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
司南又笑着问她:“那人家有青阳姑娘,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妙星玄恍然:“也对,那是别人的事,和我没关系,是我多问了。”
她见好就收,司南这才道:“有时候少知道一点,对你没有坏处。”
纵然如此,为了缓解整个队伍的飞行压力,妙星玄还是调整了速度,让众人得到充分的休息。
临近傍晚时分,一行九人飞行到了落雁山脉。
妙星玄御舟驻足在落雁山脉前,转身对众弟子道:“若是我们穿过落雁山脉,明日傍晚就可到东海港口。”
“若是绕道而行,还有三日才能飞至东海港口。”
“诸位,你们想怎么走呢?”
站在她身后的芦苇盈摸了摸下巴,沉思道:“落雁山脉,乃是我们众洲地形最复杂,灵矿最丰富,奇花异果遍地,妖魔众多的一处山脉。”
“其中雾障弥漫,至少要花费五张避瘴符……”
陆飞霜也赶紧算了一起来:“一张好的避瘴符,需要二十枚中品灵石……”
秦山岭沉吟:“嗯……花费有点高。”
飞行了一日,好不容易可以喘息的第五离跳出来,对众人道:“但是回报也高啊。”
“若是遇到灵宝矿物,也是难得一次的奇遇。”
其余人也道:“就是,机会难得,第一次下山入落雁山脉,和之后修行有成再入,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修行嘛,重在体验。”
陆飞霜被说得心痒痒:“也是。”
她转过头,看向妙星玄:“要不大师伯,我们就飞落雁山脉?”
妙星玄笑笑,目光落在瘦弱的青阳沐身上,眼神温润:“我听领队的。青阳,你觉得如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青阳沐身上。
小姑娘脑袋“嗡”地响了一下,而后咬住下唇,果断道:“那就穿过落雁山脉。”
“还是劳烦大师伯开路。”
她思索了一番,很快地定下策略:“落雁山脉危险重重,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全,需得重新调整飞行站位。”
“秦师姐带着第五师妹紧随其后,接着是田师姐,沈师姐……”
“最后是陆师姐,芦苇师姐……我断后如何?”
她这一番安排,是经过一整日的飞行观测得来的。
第五离的实力最弱,优先考虑她的安危。
陆飞霜惊了一下,对她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这小领队,还真有几分领队的模样。
她与芦苇盈对视了一眼,芦苇盈当下道:“不行,若是要这么排,须得我来断后。”
“你与飞霜一同飞行,方才妥当。”
为首的妙星玄也同意了这个提案:“是啊,青阳,你就和飞霜一起吧。”
青阳沐想了想,方才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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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调整队伍后,妙星玄领着众人飞入了落雁山脉。
正是傍晚时分,夕阳沉入枯黄的山脉间,天色越发暗沉起来。
妙星玄破开了罡风,在布谷鸟的叫声里,往更深初驶去。
越往里,秋冬之色渐远,灵力充沛,春色愈浓。
寒山深处,桃李纷飞,猿声哀鸣。
一叶舟驶入桃花林中,掀起粉白的花浪,不断地朝后纷飞而去。
无数花枝被掠过,修士们见这粉白之色,完全放开了心胸,御器飞过。
饶是在山中,早已见过百花盛开之景的修士们,见到这千里之远的桃李花林,仍旧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也太美了吧!”
“想不到这样的隆冬时节,在这深山之中,还能见到夕阳斜照的桃李之花。”
沈飞绝感慨了一声,为首的妙星玄提醒道:“美是美,只不过这块桃李林,属于落雁山猴王的地界。”
“这些桃李都是它明年用来酿猴儿酒用的。”
陆飞霜惊叹:“原来这就是猴王的桃林吗?我以为书上写的,都不是真的呢?”
妙星玄“唰”地一下飞出桃林,朗声道:“你要是再不飞快点,那些猴儿就来了!”
随着妙星玄话音落下,竟是真有一群金丝猴攀爬着桃李之树,漫山遍野地朝修士们追来。
青阳沐大惊失色:“师姐,快跑!”
芦苇盈也吓死了:“好家伙,这是来真的啊……”
众人都加快了灵力,飞速逃离了桃林。
飞出桃林的刹那,一群金丝猴齐齐站在桃林边缘的桃树上,张牙舞爪,嗷嗷大骂。
芦苇盈拍拍胸口,扭头看向远处大骂的猴子,直觉它们骂得很脏:“大师伯,它们都骂的什么啊?”
妙星玄浅浅笑了一下,笑意随着铃铛飞扬:“骂得太脏了,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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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桃林后,夕阳彻底沉下去了。
此刻月光爬上了天空,洒落淡淡的银辉。妙星玄等人来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沼泽地。
只见月光中,幽蓝色的雾气从沼泽地升起,密密麻麻的萤火虫从沼泽地飞出,扑棱着翅膀,在沼泽四周飞舞。
其中一只飞到了第五离的手边,她端详着眼前这只萤火中,赞叹了一句:“哇,好漂亮的萤火虫啊……”
她下意识想伸手,触碰这只萤火虫。
却被秦山岭一瞬抓住,厉声道:“小心!”
秦山岭一把将她拽到伸手,避开那只萤火虫,语气很冷:“这可不是什么萤火虫,这是嗜骨萤。”
“若是被它碰到了,这里所有的食骨萤会一拥而上,将你骨头都啃没。”
第五离闻言大惊,望着悬飞在身前萤虫,心中一阵后怕:“原来这就是食骨萤嘛……好可怕啊……”
秦山岭拉着她,对身前的妙星玄道:“大师伯,此地出现如此多的嗜骨萤,只怕这沼泽地里,还有食魂怪。”
“如今已是夜半,我们是退守桃林,还是继续往前?”
妙星玄扭头望了她们一眼,淡淡道:“咱们一路飞过,将人家的桃花都掀飞了。那桃林的猴子骂得这么难听,你确定我们回去不会被猴王收拾一顿吗?”
“猴王可是大乘初期,你觉得是食魂怪难打,还是猴王难打?”
众人默然,一致道:“那我们飞沼泽吧。”
于是飞沼泽。
妙星玄扩大了一叶舟,让所有修士贴上避瘴气符,都盘腿坐在上面,御气飞过沼泽上方。
陆飞霜坐在左侧,望着下方涌动的星星萤火,感慨了一句:“不得不说,这食骨萤虽然凶恶,但着实美丽。”
“好似一盏盏小灯,在这夜里,汇集成了星海。”
芦苇盈赞叹道:“是极是极。”
第五离也跟着附和:“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抓一只回去养啊……”
众人听到这句,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第五离。
青阳沐总算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第五师妹,这嗜骨萤……”
她话还没落下,脚下的一叶舟猛然一沉,好似有什么东西搭了上来。
妙星玄抬手捏诀,声音陡然凌厉:“来了!”线祝复
“天罗地网,落!”
“轰!”
天罗地网落下,只听得轰鸣一声,底下的怪物在哀嚎:“吼……”
霎时间,下方的星海凝窒了一瞬,接着纷纷抬头,如被夺了蜂巢的蜜蜂朝一叶舟汹涌而来。
第五离面色大变,当即释放赤火符:“爆!”
火符爆炸,只听的“轰”的一声,食骨萤停滞片刻后,成千上百倍朝第五离疯狂攻去。
第五离一下慌张了起来:“火符……火符不管用……怎么办……”
青阳沐当即闪身到她身前,抽出冰符:“食骨萤不能用攻击手段,否则它们一个受伤,百倍报复。”
“用冰符!”
她将一打兵符撒向四周:“千里冰封!”
“凝!”
众人纷纷效仿,碎裂冰符,封印方圆十里的嗜骨萤。
森冷之气顷刻间从四周蔓延,如同冬神过境,一点点冰封掉暴躁的嗜骨萤。仙珠负
下方泥泞的沼泽逐渐被冻住,形成了一片冻土。
冷冽的灵气逐渐蔓延在下方,灼疼了怪物的身躯。
“吼!”
沼泽下方,怪物暴跳如雷,咆哮一声,生生又将一叶舟往下拽。
妙星玄抬手捏诀,咬紧牙关与那怪物抗衡,对众人道:“借我点灵力,撑不住了!”
众人连忙捏诀:“飞灵,起!”
灵力灌入,妙星玄沉下心神,紧紧抓住下方的怪物,硬生生将它拽起:“你给我——”
妙星玄如同最老练的钓手,猛地将天罗地网往上一提,将沉重的怪物甩向夜空:“滚上来!”
“啵!”
只听得一声冰裂,一只三百丈大小,浑身散发着漆黑魔气的摄魂怪,猛然从沼泽地里被拔出来。
“吼!”
摄魂怪大声咆哮,朝一叶舟吐来一大口浓郁的障气。
妙星玄整个呆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司南伸手将她一把拽到身后,拔出重剑:“破风斩!”
“轰!”
剑气如浪,掀翻了所有的瘴气。
雾障散去,众人仰头,看向了眼前的怪物。
但见明媚的月光下,在冰封的萤光中,一只头有一个山坡大的百足黑章鱼,顶着头顶的红光,直勾勾地望着一叶舟上的众人。
众人一看它的体型,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去……炼虚期……”
“惹不起的东西,快跑啊!”
众人下意识撒腿就想跑,就在这时,那怪物尖啸一声,猛地朝一叶舟扑来。
“吼!”
司南足尖一点,提剑飞出,化作一道流光挡在一叶舟前:“玄儿,借我一点灵力。”
妙星玄望着她的身影,不假思索地抬手捏诀:“倾我所有!”
众人抬眸,却见月色之下,一个肩宽窄腰的女子飞跃在半空中,双手持剑,猛然朝那怪物砍去。
“截断银河!”
司南将得到的灵力全部灌入上弦月中,那柄重剑展开折叠,在机械运作中,一瞬化作五十丈的巨剑,好似一柄重斧,豁然劈向那怪物。
“破!”
“吼!”
流光闪过,重剑落下,怪物从中间被劈开,只爆发了一阵哀鸣,就被尽数收割。
重剑师宛若一道流星,轻巧落地,收回自己的巨剑,背在背上。
淋漓的血水浇灌而下,重剑师避开血雨,在汹涌的鲜血中,一颗比四个人头还要大的妖晶跌落。
重剑师伸手穿透血雨,准确无误地接住了这枚妖晶。
“砰!”
怪物的尸体倒在地上,掀起无数的泥泞。
飞起的泥点子溅在重剑师的脸上,她微微皱起眉头。
“师父!”
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重剑师回眸,却见湛蓝色的月光中,红衣少女站在一叶舟边缘,背对着月亮纵身一跃。
重剑师连忙将妖晶收回纳戒,伸手去接她。
夜风厚重,安神铃响,那少女带着冬夜的冷冽与艳丽,坠入了重剑师的怀中。
少女一落入她的怀抱,就死死搂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入她的肩膀。
浓郁的血腥味中,重剑师微微有些不解:“怎么了?”
少女这才抬眸,双眼含着水光看她:“你吓死我了。”
重剑师无言以对。
她抬眸,看向夜空,但见一群万器宗弟子趴在一叶舟旁,直勾勾地打量她们。
见重剑师看来,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别处,有些演技不好的,甚至还“呼呼呼”地吹起口哨。
重剑师叹了一声,将怀中的少女放下来,与她在冰雪地上相对而立:“有什么好吓人的。”
“我不是好好的嘛。”
“下回可不要这么跳了,太高了,师父接不住的。”
第24章 毒魔蝎 (三合一1W+)
妙星玄仰头望着她,反驳了一句:“师父胡说,我就是块一千吨的铁,你都能接得住。”
司南无意与她争辩,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灵力空了,识海疼吗?”
她不提就还好,一提妙星玄顿觉脑袋晕眩,整个人天旋地转,东倒西歪地就往司南怀里倒。
司南连忙将她扶住:“小心些。”
她望着妙星玄,神情关切:“如何了,可还能自己走?”
妙星玄摇头:“不行,走不了一点了……”
她晕得厉害,抬眸看司南,两眼迷迷瞪瞪的:“头晕,腿软,走不动了……”
她往司南怀里挤了挤,头整个埋了进去:“要师父抱我回去。”
她一说这句话,司南下意识抬眸,果然又看到了上方那几个万器宗弟子在鬼鬼祟祟地偷看。
司南低头,在识海温声问:“你是故意让师父在人前抱你,还是真的走不动了?”
方才还生龙活虎地跳下来,现在问两句就不行了,怎么看都很可疑。
妙星玄顿时在她识海控诉起来:“你不信我,师父!”
司南只淡淡道:“你小时候做了太多狼来了的事,师父分不清你是在撒娇,还是真的觉得不适。”
自十七岁,司南被封了紫府灵力之后,就很少纵容妙星玄了。
她有意无意地和妙星玄保持距离,不再让她那么依赖自己。
可妙星玄着实太粘人了,总爱往她这里凑。
孩子不粘父母,不好。
孩子太粘着父母,也不好。
唉,养孩子真难。
妙星玄一听司南这么说,连忙松开她,气呼呼道:“好啊,你不信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你也不想想,我是给了谁灵力才……”
妙星玄话没说完,脚下一软,整个往前栽去。
司南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打横抱起,整个翻了过来。
妙星玄扭头看她,右手捏成拳狠狠地在司南肩膀上锤了两下:“你不是不信我吗,我才不要你抱,我可以自己走!”
妙星玄仍旧不解气,仰头看向趴在一叶舟旁的陆飞霜:“飞霜,降舟下来接我!”
陆飞霜正看戏呢,听到妙星玄喊她,连忙应道:“哦哦哦哦……”
“这就来这就来!”
陆飞霜降舟,妙星玄挣扎着从司南怀里离开,推着她的肩膀说:“我长大了,也不是非得要你抱的,我还有师侄……”
她嘴上逞能,说得喋喋不休。
司南从纳戒中取出一枚聚灵丹,趁她开口一把塞入她口中:“含着,灵力会慢慢恢复的。”
“不要再闹了,再闹我就把你给陆飞霜抱去。”
妙星玄一下就噤声了。
过了一会,妙星玄又开始挑刺,嗅着她身上的血腥味,颇有些嫌弃道:“师父,你身上的血好难闻。”
司南只好提醒道:“我没灵力,你现在也没灵力,用不了净水符。”
“忍着点,一会就有了。”
一叶舟很快停在她们面前,司南大步流星地跳入一叶舟。她从纳戒中取出净水符,对青阳沐道:“劳烦青阳姑娘替我点个符。”
“好的月师祖。”
青阳沐当即抬手捏诀:“水木之灵,燃!”
净水符燃烧,水流化作一片雨,随风带走了司南与妙星玄身上的血气,在月下无声散去。
司南放下妙星玄,与众人解释:“星玄的灵力耗空了,一时半刻恢复不了。劳烦你们御舟飞行,先穿过这片沼泽地再说。”
“嗯!”
众人得令,更改了一下位置,将妙星玄与司南围在叶舟中央。
夜色愈浓,月光从云层漏下来,照映在沼泽地四周。
放眼望去,穿过星星点点的萤光,众人看到了一只又一只双眼猩红的魔狼。
失去了大半灵力,妙星玄身体骤冷。
夜寒风冷中,她看着这些魔狼的眼睛,下意识地往司南身旁挪了挪。
她本想钻入司南怀里,可今夜万器宗修士的目光她看在眼里,司南也好似有了点火气,就不敢太过撒娇。
只是这魔狼着实可怕,她如今没有灵力,失去依靠,总让她想起那些被妙行川扔在沙漠的夜。
妙星玄下意识地往司南腿边缩了缩,尽量在不打扰她情况下,汲取她的温暖。
妙星玄咬住下唇,死死地望着那些低阶魔狼,握住了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狼嚎声在沼泽山谷萦绕不绝,妙星玄瑟缩着身体,努力往司南腿边缩。
忽而腰后一热,惊得妙星玄回头,朝后看去。
是司南。
司南正在望着她,眼神温润,面容柔和:“可是觉得冷了?”
在这样的眼神里,所有的惊惧恐怖都被驱散
妙星玄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困倦:“是有点冷了,师父借借暖。”
司南便从纳戒中取出一件灰扑扑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一边整理,一边道:“裹上斗篷就不冷了。”
“嗯,多谢师父。”
妙星玄裹着斗篷,往司南身旁挪了挪,将脑袋枕在她肩上。
司南全身一僵,却听得识海传来一道声音:“别动好不好……师父,让我靠一下嘛。”
又是在撒娇。
司南本是要拒绝的,仔细想了想,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肩头,让她倒在自己怀中,枕着自己的双腿:“你要是头晕,就睡吧。”
“师父一直都在,哪也不去。”
熟悉的气息将妙星玄整个人都包裹住了,幼年时被丢弃在狼群里的阴影,被这样的香味所掩盖住。
妙星玄彻底放松了身体,枕在司南的腿上,打了个哈欠,翻身埋入司南怀中:“那我睡了师父。”
“嗯,睡吧。”
司南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她入睡了。
围观的万器宗弟子们好似被静音了一般,等到妙星玄真睡着了,才长舒一口气。
尤其是芦苇盈,神情微妙又略有些吃惊道:“星玄师伯,平日里在您面前,就这般……”
“随意吗?”
司南抬眸,注意到芦苇盈的视线,沉吟片刻,才轻笑一声,目光很是温柔:“她比你们还小一些,还是个孩子,又怕狼,难免会娇气些。”
在她身旁的陆飞霜恍然:“哦哦哦哦哦哦……怕狼啊……怕狼啊……”
司南“嗯”了一声,轻声道:“这夜路不好走,离开沼泽地前,都要保持警戒,莫要放松。”
“不然这些群狼可不是吃素的。”
青阳沐忙道:“好的月师祖,我们这就警戒。”
“保持警戒!”
她一下令,众人齐齐道:“是。”
芦苇盈与陆飞霜齐齐扭头,在司南看不到的地方,对视了一眼,无声尖叫:星驰道君对弟子也太温柔了吧!
说是视如己出也不为过!
还这般娇纵人!
我也想当星驰道君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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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掉沼泽地的一大祸害,其余妖魔都算不上威胁。
比起剑宗,妙音阁,力宗等修士,万器宗的修士应当是除丹宗之外,最爱和平的修士。
除非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轻易出手。
一则耗费灵力,有这个气力劲不如多打铁。
二则有伤天和,杀戮过多,会引发心魔。
故而比起猎杀妖物,她们更希望采药挖矿。
昆仑山脉拥有一条天脉,乃是九州十四海中,最丰盈的矿脉之一。
青阳沐将地点定为泰安城附近,也是因为在那里轻易可采集矿物。
众人如此飞了一夜,清晨的薄雾到来之际,妙星玄的脑袋钻出斗篷,眯着眼看向上方的司南。
司南正在盘腿打坐,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伸手摸摸她的头:“灵力复原得如何了?”
妙星玄沉下识海,内观了一番:“恢复了一半。”
她有仙魔神识,又炼化了不少神晶,神识无比强大。
饶是如此,她的灵力也只够司南尽全力挥一剑。
灵力亏空,哪怕神识强大,也需要两三日才能好。
司南颔首,与她道:“莫急,一半已经很好。”
须知换了别的修士,只怕七日才能彻底复原。
妙星玄了解自己的伤,从斗篷里钻出来,抻了个懒腰,对前头御舟的青阳沐道:“青阳,我的灵力已恢复,你且去修习,我来御舟吧。”
“好的大师伯。”
青阳沐没有谦让,想也不想地将御舟的主动权交给妙星玄。
妙星玄与她更换位置,端坐在前头,抬手捏诀:“流风飞云!”
一叶舟“唰”得一下,迎着朝阳往前。
除司南之外,众人齐齐往后仰,失声尖叫:“大师伯!你这速度太快了!”
“我晕船啊!”
沈飞绝尖叫着,妙星玄端坐在舟头,晨风荡开她的发辫,吹得她那精巧的耳挂丁零作响。
凉爽的晨风里,填满了少女灵动的笑声:“是你们太慢了,和爬虫一样。”
“别担心,晕着晕着就习惯了啊。”
她话音落下,又提了一波速度,沈飞绝再也受不了,趴在舟边吐了起来:“呕……”
这回轮到其余人尖叫了:“沈飞绝!你吐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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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好似唤醒了整座落雁山脉。
如此飞了一段路,大家终于适应了妙星玄御舟的速度。
只见山峦重重,飞过一山,又是不同景色。
第五离挨着青阳沐坐着,在晌午时分,她们飞过了绝崖幽涧。
第五离坐在边边上赏景,一叶舟掠过时,看到一道橙黄的晶石亮光在左侧幽涧一闪而过。
第五离连激动地指着晶石亮光消失的地方,大声喊:”大师伯!大师伯!“
妙星玄好脾气地问:“怎么了?”
“七阶……七阶……”
她语气时分激动,妙星玄当即倒舟而行,立在了幽涧前:“你是说,这里有七阶晶石?”
“嗯嗯嗯……”第五离猛点头,激动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妙星玄的神念往幽涧浅浅探了一番,沉吟片刻,与青阳沐商量道:“你看这样如何,你与芦苇还有飞霜一起入涧中探寻一番。”
“我在这里等你们。”
青阳沐颔首:“好,那就听大师伯的安排。”
说干就干,青阳沐率领着芦苇盈与陆飞霜跳下一叶舟,飞向幽涧。
妙星玄等人挨在一起,探头看向幽涧。
没一会,整座绝崖开始地动山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飞霜的尖叫声传来,妙星玄当即将一叶舟开到幽涧门口,却见她三人拔腿狂奔,挟着滚滚沙石而来。
在她们身后,一只百丈大小的八阶魔蝎,举着一个二十丈大小的橙黄色亮晶晶的蝎子尾巴朝她们疯狂撵来。
沈飞绝大喊:“我去,又是炼虚期的魔物。”
“快跑啊大师伯!”
妙星玄当即扭头,看向身侧的秦山岭:“将她们三个钓回来!”
沉默寡言的秦山岭抽出自己的鞭子,猛地朝幽涧一甩。
鞭子一瞬缠住了三人,猛地将她们往一叶舟一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们尖叫着,回到了一叶舟上。
一叶舟忽而一沉,妙星玄稳住心神,骤然将一叶舟拔高。
恰好这时,魔蝎逃了出来,对着她们方才消失的地方,狠狠一抓。
“轰……”
霎时间,整座幽涧地动山摇。
魔蝎仰头,望着飞在上方的一叶舟,尖啸一声,后足骤然发力,猛地跃向对面的悬崖。
刚回到叶舟的少女们惊魂未定,望着追逐而来的魔蝎,仍旧有几分惊慌:“怎么办?”
众人下意识低头,看向了盘坐在中间的司南。
妙星玄注意到她们的视线,哑然失笑:“你们别看月师父了,除非是我们不敌,她才会出手。”
“这一只嘛……”
勉强炼虚期的魔蝎,要杀虽难,到也不是不行。
青阳沐估算过战力之后,望向妙星玄,问到:“难道大师伯有别的方法?”
妙星玄御舟狂飞,在山涧之中高低起伏,横冲直撞。
她看看后面不断追来的魔蝎,对众人道:“你们当中谁用锤?”
芦苇盈举手:“我!”
田里予也默默举手:“还有我。”
妙星玄看向陆飞霜:“那这样子,看到前面那个平台了吗?”
“我与阿离,山岭,飞绝,用束仙绳在那个平台设下陷阱,我师父作为诱饵,将魔蝎的头部捆住。”
“芦苇和里予将魔蝎砸晕,飞霜你与青阳切割蝎尾,用蝎子尾巴贯穿蝎头,砸碎它的防御。”
“时不我待,快,分散!”
妙星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从一叶舟离开。
分开之时,妙星玄拍了拍司南的肩膀,问:“师父你信我吗?”
司南盘腿端坐,无悲无喜,好似一座神像:“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信你自己。”
话音落下,一叶舟落在了绝崖中奖那个三百丈大小的石柱平台上,稳稳地盛放着司南。
司南睁开眼,看到朝她汹涌而来的魔蝎,听得左侧的妙星玄喊:“阿离,在我师父身上撒点引魂香!”
“好的大师伯!”
第五离虽是病弱之体,可降妖除魔的时候,就数她最起劲。
她当即掏出引魂香,不要钱地往司南身上撒去去。
引魂香落,司南成为了妖魔口中最香甜可口的肉。
“吼!”
只听的那蝎魔一声大吼,猛地张开血盆大口,两只硕大无比的钳子,朝司南的腰斩去。
腥臭的妖风扑面而来,眼看着司南就要被魔蝎拦腰斩断,千钧一发时,妙星玄猛然拽动隐藏的束仙绳:“换位!”
墙壁两侧的修士互换位置,绑螃蟹一样绑住了魔蝎。
“流星锤!”
魔蝎一被束缚,芦苇盈的锤子邦邦落下!
“飞星锤!”
几乎是同一时间,田里予的锤子轰然砸落。
“吼!”
魔蝎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想要从过束仙绳挣脱。
一瞬间,地动山摇。它挥舞着自己的蝎子尾巴,朝四面八方扎去。
“还想扎人!”
“看你飞霜姐姐刀切!”
“流星斩!”
陆飞霜一击飞切,划过蝎子尾巴,留下淡淡的痕迹。
就在这时,青阳沐抽出自己的大剪刀,按下中间的机关,将自己的剪刀变化为十丈大小的巨剪。
众人惊呼:“青阳,你这什么剪刀,怎么能这么大……”
青阳沐高高跃起,将剪刀对准蝎子的尾端,言道:“我师父以前在星驰道君那里定制的。”
“不说了,这蝎子很硬,陆师姐你别单打了,把法力借给我,我们剪掉它。”
“好咧!”
陆飞霜当即飞到青阳沐身侧,拿住另一边剪刀,注入灵力:“断!”
两人灵力齐下,只间一道流光闪过,魔蝎的尾巴被剪短了三分之一。
“吼!”
那魔蝎疼得瞬间大动,奋力地拽住束仙绳,将拽绳的四人甩向墙壁,狠狠摔伤。
“噗……”
实力最弱的第五离当即吐出一口血,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甩出来了。
靠她最近的妙星玄连忙喂了她一颗补血益气丹,将所有的束仙绳扯过来,绑在自己身上。
她从纳戒中取出自己的筑,冷声道:“看来光用蛮力不成,还是要用法术镇压。”
“万魔拜服,静!”
只听得“铮”的一声,金石之音在这绝壁之中响起。
蒙蒙雾气里,音符幻化成一圈又一圈的超度符文,如浪潮般涌向了魔蝎。
万魔曲出,连带着妙星玄体内的灵力被疯狂消耗。她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一种撕裂感填满了她的胸膛。
魔气在翻涌,疼得她浑身颤栗。
在如此绝杀的镇压中,魔蝎震颤着,摇动着,反抗着,渐渐没有声音。
眼见它被安抚,妙星玄道:“不要带任何杀气,就当是炼器一样,就是现在!”
“砸!”
芦苇盈与田里予又是邦邦两锤,于此同时,青阳沐与陆飞霜开始了最后的绞杀。
“灭世剪!”
“轰!”
蝎尾下落,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魔蝎那宽大的脑袋上。
只听的震颤一声,整个蝎子坠落在那三百丈高的平台之上。
一时间,平台摇摇欲坠,拖着端坐上方的司南,当即就要往下跌去。
妙星玄立马收了筑,对青阳沐道:“青阳,收蝎子。”
“好咧!”
青阳沐收蝎子,妙星玄则是一拽锁魂绳,猛然将司南拽过来。
司南睁开了眼,顺着她的操纵,与她来到了绝壁间。
她拿出纳戒的匕首,一把插在妙星玄头顶,单手挂在匕首上,低头去看她。
妙星玄整个被她笼罩在怀里,看不到一丝光。
她仰头,借着司南的遮挡,露出一双猩红的眼。
妙星玄看向对方,满是渴望。
司南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妙星玄趴在她怀里,拉开她的衣襟,小心地咬住她的锁骨,尽力藏好,一口咬了下去。
修士的血气涌进来时,妙星玄欢愉得浑身颤栗。
司南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腰,在识海中耐着性子问她:“万魔曲所耗灵力,虽然比不上我昨日向你借的。”
“可一日之内,两次灵气亏空,还是很危险的事。”
“你除了嗜血之外,可还有哪里不适?”
妙星玄吸了一小会,才小心从她怀中抬头,一双眼湿漉漉地望向司南:“有的……”
司南耐着性子问她:“哪儿呢?”
妙星玄伸手,手指落在自己的心口:“这里……过度使用灵力的时候,心口好痛好痛。”
司南想了想,伸手落在她的心口上,左右上下探寻了一番。
“没有外伤……”
司南沉思一番,与妙星玄道:“应当是灵力运转太快所导致了,万魔曲这样的曲子,本来就很复杂,不到炼虚期,不应该……”
司南话还没说完,忽而唇上一凉,被妙星玄用手盖住了。
她不解地看向妙星玄:“怎么了?”
妙星玄看她这模样,好气又好笑:“我是想听你说这个吗?”
“我今天可是领着七个金丹修士杀了一个炼虚期的妖兽哎,你不应该夸我吗?”
司南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我夸你什么?”
“夸你拼尽全力,结果把自己弄得魔血沸腾吗?”
“你啊……”
司南松开手,与她一字一句道:“让人知道你的底细,是人际往来的大忌。”
“不要让人知道你的弱点,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了吗?”
她的神情严肃,看得妙星玄浑身一凛。仙著敷
“哦……”妙星玄回了一句,蔫蔫的。
司南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头:“这次做得很好,但下不为例。”
妙星玄又重新振奋了:“好!”
————————
她们师徒二人嘀嘀咕咕的,那边青阳沐等人,已经照顾好伤员,驾驶着一叶舟准备出发了。
妙星玄带着司南等船,还问了一下第五离的伤势。
第五离搞了个大事,心潮澎湃:“我没事啊大师伯,我只是摔伤罢了,过两个时辰就好了。”
“倒是你和月师祖如何了?”
妙星玄含笑道:“我也无妨。”
这时青阳沐道:“方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往后我们猎杀的妖物,得到的矿石,都是见者有份。几人出力几人分,如何?”
“当然月师祖的另外算,她猎杀的东西,我们都不会分。”
妙星玄在这方面很随性,言道:“好,那就听青阳的。”
绝壁幽涧一役,令八个人迅速熟悉并团结起来。
有了这一场配合,抵达东海港之前,她们得到了不少的矿物与灵果。
其中还有田里予看到了神蜂浆,联合第五离沈飞绝要去偷。
结果被雄蜂追出来,啄得满头包。
要不是妙星玄速度快,估计正片叶舟上的人都要被啄成蜜蜂小狗。
青阳沐耐着性子给她们上药时,田里予喊着疼疼疼。
哪怕是再好脾气的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要说上两句:“疼什么疼啊,这不是你们自找的嘛。”
“田师姐,你自己去也就算了,还要带上阿离。”
“你什么体质,阿离什么体质……”
第五离倒是乐呵乐呵的,她都肿得整张脸和发面馒头一样了,还抱着得到的神蜂浆,用大的玉净瓶分装汁液。
一边装,她一边说:“我姑姑说,人生就是用来体验的。”
“历练就是什么都要试试。”
“想当年,她跟着星驰道君下山游历,什么偷鸡摸狗,乞讨抢劫的勾当都做过。”
陆飞霜扭头看向第五离,一脸的难以置信:“星驰道君还干过这事?”
第五离颔首,很是笃定道:“嗯,我姑姑说她干过的。”
芦苇盈看了看司南端坐在中央的身影,忍不住插嘴:“阿离,你少听第五师叔说话,她说的话就没一句能信的。”
万器宗的第五焘是出了名的说话没把门,实打实的九州十四海街溜子。
可谓是坑蒙拐骗,缺德事做绝。陷逐付
第五离眨眨眼,对芦苇盈道:“可是……小时候她给我看过留影石啊。”
芦苇盈当场惊了:“真的假的?”
陆飞霜更是顾不上正主有可能在场,也凑上前来:“我不信,除非你拿留影石给我看。”
御舟的妙星玄轻咳一声,提醒道:“诸位,你们当着我的面议论我师父合适吗?”
陆飞霜嘿嘿一笑,开始搞一些文字游戏:“大师伯,我们这不是背对着……背对着你嘛……”
妙星玄随即转过身,看向众人道:“既如此,这般可算是面对了?”
陆飞霜打了个哈哈,连忙道:“好好好,那我们不说了大师伯。”
“不说就是了。”
妙星玄轻哼了一声,这才重新转过头,看向前方。
陆飞霜没有继续调侃,指着第五离的神蜂浆问:“第五师妹,你这个蜜浆好吃吗?”
第五离抱着蜂巢仰头,等着青阳沐给她上药。
听陆飞霜这么问,第五离连忙掰下一块蜂巢递过去:“师姐尝尝。”
那神蜂浆顺着掰开的地方流淌,浓郁得化不开。
陆飞霜伸手摸了一把,捏碎之后扔进口中。
甜美的蜜浆在舌尖绽开,陆飞霜眯起了眼:“嗯……好……”
吃……
吃字没有出口,陆飞霜连忙色变,猛地甩开神蜂浆,趴到一叶舟旁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她剧烈的咳嗽着,身体震动着整座一叶舟都在摇晃。
芦苇盈连忙去拍她的肩膀:“怎么了怎么了……”
陆飞霜猛地起身,张开自己的嘴巴,猛地望喉咙指了指。
芦苇盈看向她挂在嘴边的两根通红的香肠,再看看她肿胀得塞满整个喉咙的舌头,“哇哦”了一声:“你这是蜜浆不耐受,发躁了啊……”
领队的青阳沐扶额,有些无奈地看向陆飞霜:“飞霜师姐,你怎么连自己蜜浆不耐都不知道呢。”
陆飞霜指着自己的喉咙,啊啊啊啊啊个不停:“我……我原先不……”
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话都说不清了。
芦苇盈连忙从纳戒中取出祛敏丹:“张嘴,张嘴……”
“啊……”
她捏碎祛敏丹,洒进陆飞霜的喉咙里。
结果手不小心碰到陆飞霜的舌头,一瞬间好似碰到魔鬼天椒一样,整根手指通红肿胀起来。
芦苇盈手都抖了:“你这是什么神蜂浆啊……怎么还带传染的!”
芦苇盈猛然扭头,看向还在分离蜂浆的第五离,满目震惊:“师妹,你们去偷拿神蜂浆的时候,是不是惹到蜂后了。”
第五离转头看她,一脸茫然:“蜂后是指那只特别大的蜜蜂吗?”
“它好像是在蜂巢上吐了点口水。”
芦苇盈与陆飞霜瞳孔地震:“那是蜂王毒!救命啊!”
“你不早说,我要毒死了!”
芦苇盈与陆飞霜齐齐拿出纳戒中的清毒粉,疯狂往自己喉咙中灌。
她们不仅给自己灌,还给沈飞绝与田里予灌……
一叶舟上手忙脚乱,一阵鸡飞狗跳。
司南悄无声息地挪到妙星玄身后,将她整个人笼在身下,于识海中发问:“神蜂浆中含有蜂毒,你分辨出来了是吗?”
妙星玄御着一叶舟,很是轻松道:“那蜂王浆虽甜,却带着一丝丝呛人味道,稍微留心都能嗅出来。”
司南挑眉,又问:“那为何不出言提醒?”
妙星线扭头看向她,神情略有几分倔强:“我为什么要提醒?陆飞霜胆子太大了,什么都吃。有队伍中最强的芦苇盈辅助,她二人什么都敢做。”
“若不亲自尝点苦头,她们只怕出了东洲都学不会谨慎。”
“若是与这样没脑袋的伙伴一起历练,我还不如一直和师父在一起。”
司南却像是看穿了她一样,定定道:“玄儿,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妙星玄仰头与她对视,互不相让。好一会,妙星玄才像是败下阵来,转过头道:“好吧好吧……师父你猜对了。”
“我就是记仇,我不喜欢听别人说一些对你来说不好的事。”
“哪怕只是闲聊八卦,也不行。”
说到最后,妙星玄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冷。
司南在她身侧凝视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叹息一声。
她没有说什么,扭头看向手忙脚乱在祛毒的芦苇盈,沉声道:“屏息静气,不要慌乱,神魂内守。蜂王毒事灵力侵蚀类毒素,来势汹汹,越是慌乱,越是容易蔓延全身。”
“速速打坐,进入冥想!”
这一路同行,司南都甚少说话。
此刻开口,宛如冰天雪地里的一块冰玉,森冷又威严。
众人肿胀的大脑一瞬清醒,连忙盘腿坐下:“是!”
司南叹息一声,道:“念御内经,将毒逼出体内。”
在她指挥下,慌张的弟子们迅速找到解决办法,一点点将毒逼出体内。
如此这般,司南才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看向妙星玄。
许是以为要被骂了,妙星玄很生气。
她驾驭着一叶舟,加快了速度,在落雁山中极速飞行。
其速度之快,若是沈飞绝睁开眼,只怕要吓晕过去。
司南叹了口气,半跪在妙星玄的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肩膀。
妙星玄浑身一僵,挺直了身子,压抑着自己不往司南那边倒。
偏偏这时司南伸手,悄悄将手落在妙星玄的左耳上,小心揉了揉。
妙星玄身子僵了片刻,才顺从自己的心意吗,靠在司南怀中。
司南没有说话,她自己就在司南的识海中小声嘟囔:“不骂我吗?”
司南哑然,揉了揉她的耳朵道:“你是为我才对她人言行觉得不痛快,我有什么好骂你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妙星玄自觉理亏。
妙星玄靠在她怀里,蹭了蹭她的肩膀,放软了声音:“对不起师父,我实在是太任性了。”
司南很有耐性,反倒与她说:“无妨,任性些不是什么坏事。”
“少年人要有点气性,只要你不捅破天,师父总能替你兜底。”
妙星玄听到这里,仰头看了她一眼:“既如此……那我有天要是杀了君一真为伏诸爷爷报仇呢?”
司南淡淡道:“杀。你若是能杀又了他,何须师父出手摆平事。”
妙星玄觉得也是,想了想又问;“若是有天光复极乐宗呢?”
司南反问一句:“你光复极乐宗,会滥杀无辜,残害百姓吗?”
妙星玄连忙摇头:“我当然不会。”
她随司南一起长大,知道她底线在哪里。这种违背司南底线的事,她绝对不会做的。
司南笑笑,揉着她的耳朵道:“那就行。”
“只要你不故意害人性命,想做什么都可以。”
妙星玄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她放松了身体靠在司南身上,蹭了蹭她的肩膀道:“师父你好好哦。”
司南浅浅笑了一下,温声问;“现在觉得心情舒畅了?”
妙星玄枕在她肩膀上思索了片刻:“没有。”
司南问她:“那你待如何?”
妙星玄笑了起来,仰头将自己眼睛呈在司南眼底:“要师父亲亲眼睛。”
司南垂眸,视线落在她眼睛上,沉默片刻后,抽出自己的手,朝小叶舟中心走去。
妙星玄扭头看她,咬住下唇,很是不满:“师父!”
司南回到小叶舟中心,盘腿打坐,在她识海中回答:“你长大了,成年了,理应知晓一些礼节。”
“古人云,三岁不同房,七岁不同席。”
“师父虽与你同性,不必分得如此清楚。可你成年后,再不能同师父这般亲昵了。”
“要像个大姑娘一样,懂礼节。”
司南的一番话在妙星玄识海中掀起细微的波澜,自十七岁后,司南就不再与她亲近。
原来是这个。
妙星玄略微有些生气:“这些东西,都是用来管住外人的。”
“我与师父之间清清白白,师父亲我,如同我双亲亲我爱我一般体贴,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目光。”
司南只好提醒她道:“我们就在外人眼中呢。”
妙星玄想想也是,又道:“那下回,没有旁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愿意亲我了?”
司南自觉不妥,就不再回她。
妙星玄扭头凝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过头,握着自己的手狠狠道。
再有下回,她一定要司南补回来。
————————
妙星玄驾驭着一叶舟一路飞驰,入夜时分,赶上了前往中洲的最后一艘船。
那蜂王毒着实厉害,陆飞霜等人下了一叶舟,脸还是浮肿的。
为此还被船上的大副拦下:“你们几个奇形怪状的,脸肿成这样,怕不是猪妖变形。”
“我们这艘船不欢迎妖修……”
还没等他话说完,陆飞霜当即甩出自己的宗门令牌,大声嚷嚷:“你才猪妖!你才猪妖!”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小姐是万器宗的真传弟子!”
那大副一看到令牌,连忙拱手道:“原来是万器宗的仙子们,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这边请……这边请……”
“我们恰好有三间上等房,作为冒犯,补偿给几位仙子了……”
要知道,在修真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万器宗。
丹宗摇人虽说是满世界,可你得罪万器宗,她们摇来的剑修疯子,法修癫子,能把你祖宗十八代全灭了。
青阳沐作为领队,连忙道;“倒也不用给我们补偿,我们就要四间普通套房,一间上房好了。”
她好说话,大副送了一口气:“好咧,我这就为您准备。”
床舱定下后,她们将上等套间留给了司南。
司南却道:“我去下等房,上等留给第五与飞霜和芦苇吧。”
众人还想说什么,司南却抬手道:“听话,不要折腾了。”
她人虽温和,安排的事却是毫无转换之地。
言罢,她转身朝下方船舱走去,妙星玄跟上她的脚步,与众人道:“我随月师父一道。”
两人甩开众人,来到了逼仄的床舱下方。
摇晃的床舱中,妙星玄单手撑在门上,看到这一方狭窄空间里,摆放在左右的两张床。
借着微微散发淡香的鱼油灯,她将目光落在司南身上。
司南已经盘腿坐下,在床上径直地打起了座。
这里实在是太矮了,她坐在床上,还是被挤得抻不开身体。
妙星玄深吸一口气,在摇晃的船舱之中,踉跄地朝司南对面走去。
顺利地落座之后,船舱外的最后一丝光也灭了。
水手们扬起了风帆,只听的“呼”的一声,在吆喝的号子声中,船长大喊:“起航!”
“轰!”
整艘床剧烈的摇晃颠簸了一阵,猛地跃入水中,随着海浪起伏。
妙星玄只觉得心中陡然一空,紧紧地抓住身下的船板,呼吸一瞬紧促,整张脸开始发白。
司南注意到她呼吸的变化,睁开了眼。
她看向妙星玄,望着她惨白的小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妙星玄强撑着身体,用手死死扣住木板,脸色苍白道:“师父……我没……”
她刚想说没事,一阵巨浪打来,推得整艘船往前摇摆。
她身形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跌,跌落了一个可靠的怀抱里。
妙星玄仰头,却见司南稳稳地抱住了她。
司南将她一点点抱起来,将她抱在腿上,把她整个人都裹在怀中,温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妙星玄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拽住司南后背的衣衫,点了点头:“嗯。”
她将脸埋入司南肩头,语带撒娇:“要师父抱。”
“师父抱抱我,就没事了。”
第25章 流光星驰 (三合一 1w+)
她怕黑,怕一些狭窄幽暗的地方,还怕狼,怕船……
纵使司南不问她为何怕,多半也能猜得出来,是幼年时跟随妙星川四处游历造成的阴影。
此刻无外人,司南知晓自己是这少女此刻唯一的依靠,便没有推开她。
她将妙星玄抱在怀中,如幼时那般哄了她一会,方才轻声问:“如何了?”
妙星玄用力地抱住了她,身体与她贴得很近,没有说话。
司南思索片刻,拥着她道:“师父哄你睡如何?”
妙星玄仰头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你肯哄我睡了?”
司南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言辞间颇为无奈:“你若是睡不着,只怕我要这么一直抱着你,直到中洲。”
她叹息一声,拥着妙星玄倒在床榻上,温声道:“睡吧,师父一直都在。”
妙星玄窝在她怀里,用力地往里挤了挤,两手缩在胸前:“这床好小……”
她小声抱怨,司南拍了拍她的背,半哄半劝:“将就些,到了中洲便好了。”
妙星玄想了想,两手搭在司南的肩膀上,用力地往下压,翻身压在了司南上方。
原本侧身的司南躺平,仰头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妙星玄,不解地问:“你这是又要作甚?”
妙星玄两手穿过司南的后背,将她拥入怀中,整个人趴在了她身上。
身上一沉,司南垂眸,望着妙星玄的发顶,见她如幼年时那般趴在自己怀中,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司南才道:“我平日里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
“你这也……”
妙星玄仰头,看向司南,一脸理所当然道:“我什么?我与师父之间清清白白,师父既然能哄我睡觉,那为何不能借我靠一靠?”
“凭什么小时候可以,长大不行?”
“再说了,现在也没有外人,又不会让人误会……”
司南知道,自己若是回她,肯定有一堆大道理等着自己。
许是在藏经阁中念了九年书,即使年岁尚小,她也十分伶牙俐齿,像极了妙星川。
司南一时半会找不到反驳的话语,遂叹息一声:“那也不妥。”
妙星玄哼唧了一声,又要反驳。司南却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带着几分纵容,几分妥协道:“下不为例。”
“哦……”
妙星玄心满意足了,她趴在司南怀中,蹭了蹭她的面颊,撒娇道:“那师父抱紧点。”
司南稍稍紧了紧手,温声道:“抱紧了。”
妙星玄得寸进尺,嗅着司南身上沁人心脾的冷香,又提了要求:“那师父再唱首歌听听……”
她就像个没成年的孩子,这也要,那也要的。
若是苏济世在此,怕是要说司南养了九年,给自己养出了个祖宗。
可偏偏司南就是惯着她,耐着性子问她:“那你要听什么?”
妙星玄想了想,与司南道:“师父随便唱点什么都好。”
司南沉吟一番,拍着她的背道:“那师父给你唱首《柏舟》吧。”
妙星玄趴在司南怀中,身体随着海浪一起摇摆。
哗啦……哗啦……
在有节律的船摇声中,司南拍着妙星玄的后背,轻声唱道:“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引自《诗经、柏舟》)
夜幕低垂,海浪携着腥风吹来。
清冷的女声在这狭窄的船舱之中响起,似乎驱逐了漆木的腐朽香味,也驱逐了黑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歌声泠泠,如浪花尖尖,拨开了潮湿的海。妙星玄的神识逐渐涣散,渐渐沉入了梦乡中。
——————————
破败的船舱,满地的尸骨,满是迷雾的幽灵船中,她缩在角落里……
一只缠满海藻的独木脚,踩得破旧甲板咿呀作响……
女妖甜美的声音从顶上传来:“我可爱的宝贝在哪里?”
“呀,在这里!”
一间舱门被掀开,木板掀起的震动声,吓得妙星玄浑身一颤。
“啊不在……”
女妖的脚步声更近了,她又掀起一间船舱:“我可爱的宝贝在哪里?”
“呀,在这里!”
“轰!”
舱门被洞开,妙星玄浑身发颤。她缩在角落里,死死咬住自己的手,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女妖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舱门口:“我可爱的宝贝……”
妙星玄绷紧了全身肌肉,死死地盯着舱门口。
却见那庞大的女妖身影俯身,一把拉开舱门:“在这里!”
霎时间,女妖的九颗头齐齐探入,伸出舌尖,朝妙星玄发出狰狞的笑。
“啊!”
小小的妙星玄尖叫着,拔腿就跑。
她尖叫着逃入漆黑的迷雾中,身后全是女妖嗜杀的嘶嘶声。
在阵阵迷雾里,妙星玄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喊:“玄儿!”
“玄儿!”
“玄儿!”
仓惶的逃亡中,忽而有人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用力摇晃:“醒过来!”
妙星玄的神识骤然从梦中抽离,她迷蒙地睁开了眼,看向了呼唤她的人:“师父……”
司南将手压在她汗湿的额头上,满目温柔:“没事了,师父在这里。”
妙星玄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放软了身体,趴在司南身上。
她两手用力扣在司南的肩膀上,仍有几分心悸。
司南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乖孩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妙星玄闭上眼,仍旧能看到那女妖的面容。
她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揽住司南,趴在她心口,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哽咽道:“师父……我做了一个梦。”
司南耐着性子问她:“梦到了什么?”
妙星玄深吸一口气,两手握成拳,缩在自己胸口:“我梦到……我小时候的事。”
“你知道……幽冥海的乱流海礁的女妖吗?”
司南颔首:“自然知道,这女妖是你娘亲杀的。”
妙星玄仰头,看向司南,眼眶微微发红:“你知道,她是怎么杀的吗?”
司南摇头:“不知道。”
妙星玄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道:“那女妖极为狡猾,只要沾染了修士气息的船,她一概都不会碰。”
“每每出手,必杀全船。”
“她……”
“她问离境国要了一船的死囚,把我塞到那些死囚里……”
妙星玄的声音里一下就有了哭腔,像是终于忍不住一般,掉下泪来:“一船的死囚,伪装成海盗,自相残杀,自残而食。”
“若不是我被她伪装成男孩,只怕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让女妖将我抓去,最后以灵血契约定位,找到了女妖,杀了它。”
司南扫开她的额发,望着她心疼地不知说些什么:“玄儿……”
妙星玄见她如此神情,心底的委屈一瞬爆发,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泣声道:“十三天,她抛下我,整整十三天!就为了杀掉那只女妖。”
“我的性命在她看来,不过就只是她的另一件灵器而已!”
司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她揽入怀中。
妙星玄将脸埋入司南怀中,已然是泣不成声:“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做她人娘亲的……”
“我为什么生来就有这样的双亲……”
司南听着她的哭声,一手揽住她的头,一手拍着她的背,叹息着道:“哭吧……哭吧……”
“哭完好受些,哭完了,师父还在……”
“呜呜呜呜呜呜……”
——————————
妙星玄哭了一阵,才渐渐消停了。
她把司南的脖子都哭湿了,哭完之后,就埋在司南的肩颈,不肯探头。
司南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问:“觉得好些了吗?”
妙星玄闷声应了一个字:“嗯。”
司南松了一口气,温声道:“那就好。”
妙星玄在她肩颈蹭了蹭,声音还有些沙哑:“师父,我是不是好没用。都是大人了,还这么爱哭。”
司南揽着她,轻轻柔柔道:“怎么会,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大哭大笑,大喜大悲,都是在所难免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规定,什么年纪应该做什么事。”
妙星玄啜泣一声,仰头看向司南:“我……拜师之时已经决定,不再去想幼年的事。”
“我已经长大,应该走出去了。”
司南伸手,抚开她汗湿的额发:“走不出去也没关系,每个修道者心中都各有心魔。”
“在我看来,你的娘亲是个一等一的修士,却不是个合格的娘亲。”
“可比起你风流成性的母亲,她要好上很多。”
妙星玄哼了一声,语气倔强:“她们两,都不是什么好人。”
司南知道,此时与妙星玄争辩这个,是毫无意义的。
她不是妙星玄,她无法经历妙星玄经历过的一切。
幽冥海女妖一事,只是她童年的一角。
行川用她做了多少事,司南根本无从得知。
她无法劝妙星玄放下,想得开。
司南沉吟一番,好一会才道:“我三岁入道,没有得过多少双亲的庇护,所以亲缘浅薄。”
“我想你与行川之间也是如此,你只是从她身体里诞生的星玄。”
“你不是你双亲的女儿,你也不是师父的弟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你只是你自己。”
妙星玄似懂非懂,她趴在司南的身上,神色倔强:“才不是呢。我可以不是我双亲的女儿,但我一定是师父的弟子。”
司南莞尔:“你啊……”
她叹息一声,拍拍妙星玄的背,问她:“还睡得着吗?”
妙星玄摇摇头:“做了个噩梦,睡不香了。”
司南想了想,与她道:“既如此,师父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妙星玄很惊讶:“现在?”
司南颔首,抱着她坐了起来:“对,就现在。”
————
司南牵着妙星玄从船舱走出来时,正是月上中天。
许是少时阴影,妙星玄还是有点怕,一路上都紧紧牵着司南的手。
司南没有放开她,牵着她一路从船舱走到了甲板。
船上众人已然沉睡,船舱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此刻月光透过薄纱一般的云层,落在甲板上。
扬起的风帆展开阵图,在明亮的月光下,照的纤毫毕现。
甲板上两名巡逻的水手见了司南,行礼打了个招呼:“仙君,入夜后,飞鱼船会启动阵法,按照法阵朝中洲急弛。”
“大多数人都会晕船,若是您身体不适,还请早点回船舱。”
司南摆摆手,言道:“无妨,这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
巡逻水手连忙道:“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您观景了。”
“好。”
司南牵着妙星玄来到甲板的尽头,扭头看她:“怎么样,晕不晕?”
飞鱼船一路破海前行,以一种远超她们修为的速度,掠过大海。
强劲的罡风经过飞鱼船阵法的过筛,扑向甲板时,仍旧有些迅猛。
强风吹起了妙星玄的发丝,带起银铃声响。
妙星玄站在甲板前,看着底下迅疾翻涌的浪花如龙,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直跳:“有点怕。”
她仰头,看向司南,双眼亮晶晶的:“但是师父在的话,我就不怕了。”
司南莞尔,将她稍稍往怀里带,与她道:“这大海,也并非全是女妖。”
“你还记得九州十四海风物志吗?”
妙星玄躲在她怀中,猛地点头:“嗯,记得的。”
司南笑弯了眼,摸了摸她的头,问:“那你还记得东海除了蛟龙族,最有名的还有什么吗?”
妙星玄想了想,与司南道:“凶兽猰貐?”
司南摇摇头,与她道:“不是,是流光星驰。”
“流光星驰?”
妙星玄仍旧有几分不解,却见司南从纳戒中取出一罐养料,迎着风撒入白浪中。
“簌簌簌簌……”
顷刻间,白浪下方传来无数的震颤声。
司南勾唇,微微一笑:“来了。”
她单手将妙星玄抱起来,越过船舷让她往下看:“看,那浪中是不是有光。”
妙星玄低头,在那破海前行的翻滚白浪之中,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七彩光影。
那光影挤在船头白浪之中,好似黎明前即将破灭的泡沫。
妙星玄大惊:“好浓的灵力,这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下,只听得“砰”地一声,底下的白浪怦然炸开,一尾金色的飞鱼从中飞跃出来。
“砰砰砰……”
妙星玄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前这长一丈,宽三尺,长着金色翅膀的飞鱼,惊呼道:“是流光飞鱼!”
无数的流光飞鱼应声飞起,顷刻之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飞鱼船四周。
飞鱼的尖喙冲破了极速的飞浪,护着飞鱼船极速往前。
鱼鳞的金光在黑夜宛若一盏亮灯,照得整艘船宛若白昼。
船舱上的人纷纷惊起,打开舱门跑了出来,望着四周漂浮的飞鱼惊呼:“天呐,是流光飞鱼!”
“这在深海之中航行十年,都难得一见!”
“我去,这么多的流光飞鱼!是有人撒了饵料吧!”
“一罐饵五十万商品灵石,这是哪个败家子啊!”
妙星玄迎着风浪趴在床头,看着漫天的飞鱼,扭头笑吟吟地看着司南:“师父为了哄我开心,真是下了好大手笔哦!”
司南揽着她的腰,仰头问她:“还怕吗?”
妙星玄摇摇头,漫天的金光都坠入了她的眼眸:“不怕了。”
“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司南笑弯了眼,从纳戒里取出一枚陶笛,呜呜呜地吹了起来。
陶笛声低吟,没一会就迎来了应和。
只听的“呜呜……”的哀鸣声,一只百丈大小的飞鱼王赫然从船后的海面跃出。它高高跃起,顺着船体,划过飞鱼船的上空。
众人惊呼;“天呐,是飞鱼王!”
“飞鱼王!”
“是哪位大能在此船上。”
那飞鱼飞过船的上空,宛若一轮明日,照亮了星空。
月辉一瞬暗淡,妙星玄仰头,与飞鱼王对视了一眼,那飞鱼振翅而起,在笛声之中,将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呜呜……”
飞鱼王只落一次光,而后没入了前方的深海中。
司南从纳戒中取出一罐养料,扔入海中。
只见暗淡的海面有一阵金光闪过,将这罐养料卷入腹中。
巨大的飞鱼王退去,唯有小飞鱼们围绕在船的四周,高低闪烁。
冷冽的海风里,司南望着身侧的小飞鱼,伸手碰了碰:“我被你师祖带回东洲的时候,不过才三岁。”
“从星洲到东洲,我们走了很长的路。”
妙星玄窝在她怀中,垂眸望着她,双眼亮晶晶的:“然后呢?”
司南想了想,与她说道:“回东洲时,恰好是晚上。她怕我觉得海上凶险,就给了我这个陶笛,引飞鱼王来,让我喂鱼。”
妙星玄笑了起来,轻轻柔柔道:“看来师祖对师父很好呢。师祖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师父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司南仰头望着她,目光清淡:“你觉得师父很温柔吗?”
妙星玄重重点头:“嗯,很温柔。”
她倾身勾住司南的脖子,蹭了蹭她的面颊,神情很是依恋:“最起码,师父对我很温柔。”
司南笑了一下,稍稍推开了她:“不说这个了。”
她轻轻叹息一声,仰头望着妙星玄,眼神很复杂:“记忆是不可替代的,一些美好的回忆,似乎也无法掩盖残酷的经历。”
“但师父还是盼望着你有更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去想。”
司南说着,将陶笛塞入妙星玄的手中:“我希望下次你自己再坐船,想起来的,是今夜的夜晚。”
“陶笛声起,流光星驰。”
手中的陶笛微烫,还带着司南的体温。
妙星玄双眼微湿,哑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她将陶笛收下,顺从又乖巧:“我听师父的,多想想师父的好,我就不怨恨了。”
————————
司南好不容易将妙星玄哄好,本以为可以回去继续打坐。
但妙星玄借着飞鱼之光,趴在船舷上,看到不少海中妖物。
那途径的巨鲸,嗜血的鲨鱼,在飞鱼的光照之下,都栩栩如生。
妙星玄蛰伏九年未出,又克服了航行的恐惧,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气,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
司南也不催促她,就由着她去了。
这孩子性子活泼,一会看到鱼了,要问师父。一会看到星辰,又要问师父。
她以前也只是问几句,怎么今日格外聒噪呢?
司南懒得去想,索性站在甲板上冥想,心神入定。
船很快行至迷雾峡谷,一阵巨大的风浪声袭来。
海风腥咸,带着一股血腥味。
妙星玄站在船头,隔着迷雾重重,隐约看到迷雾峡谷的入口左侧,有一人坐在石礁之上,用力地朝她们挥手。
妙星玄一打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看第二眼,船头驶入迷雾暗礁,她连忙伸手摇醒司南:“师父!师父!”
司南睁开眼,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妙星玄连忙伸手,朝左边指了指:“有人!有人!”
司南的神念朝那方扫过去,连忙站起身来,对上方操控船只的大副道;“烦请停下阵法,迷雾峡谷入口左侧有两名修士。”
“一人重伤垂危,另一人灵力耗空……”
“她们需要救援。”
司南话音落下,大副立马操纵船只听下来。
“轰!”
急行船骤然停下,船只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修士们被纷纷惊醒,连忙跑出船舱:“怎么了怎么了,触礁了吗?”
大副们恭敬道:“有位万器宗的仙君发现峡谷的乱石礁外有两名受伤的修士。”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哎呦……又是飞鱼,又是救人,还让不让人睡了!”
他刚说完,就有人撞了撞他,提醒道:“小点声,那可是万器宗的弟子。”
偏生他还不服:“万器宗怎么了,万器宗就能天天扰民啊!”
恰好陆飞霜与芦苇赢等人从上房走下来,见这人抱怨,冷哼一声,故意撞了上去:“抱歉啊,万器宗弟子出行,劳烦让让,让让啊!”
那人被芦苇盈一撞,整个小身板都要飞出去。
他踉跄地站起身,指着芦苇盈道:“哎你!”
所有在前方的万器宗弟子转头,齐刷刷地看向他:“嗯?”
这人一下就怂了,缩回同伴的身侧,哼哼唧唧道:“如此这般没有教养,迟早被其他大宗门弟子收拾。”
弟子们才不管他的抱怨,来到了妙星玄面前:“大师伯。”
妙星玄见众人来齐了,才忙道:“那两人深夜沦落至暗礁,又受了伤,只怕是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妖物。”
“我们小心些,靠近时先给对方撒祛味粉,不要和蜂王毒一样,胡乱沾上什么因果。”
她现下是被司南哄开心了,老老实实当人家大师伯去了。
众人拱手,连忙称是。
安排妥当后,妙星玄命船长放下小船,领着陆飞霜,芦苇盈,青阳沐三人登上小船,往峡谷外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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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很快来到了指定地点,月光晦暗,薄雾蒙蒙。
妙星玄在泛起的水波中,看到了一名身穿绿色薄纱群的鲛人族女子。
迷蒙的月光里,那女子上身端坐在礁石上,下半身化成鱼尾泡在水中。
坐在妙星玄身旁的陆飞霜惊呼道:“鲛人族不都是在南海吗?这里怎么也有鲛人族啊!”
芦苇盈也觉得离谱:“谁知道呢,天地那么大,出现什么都不稀奇。”
另一名女修此刻躺在她的腿上,玄色的法袍全湿了,身上不断地躺着鲜血。
船只靠近的时候,那鲛人女子抬眸,朝妙星玄投来满含泪水的一瞥,楚楚可怜。
借着月光,妙星玄一瞬看清了她的样貌,心口忽而一紧。
这女人,好生眼熟。
船只很快抵在石礁上,青阳沐赶紧拿出祛味粉,对着石礁上的两人一阵狂撒。
那鲛人擦着泪,揽着怀中的女修道:“多谢各位道友出手相救。”
“我与阿缘能遇上各位,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敢问各位道友如何称呼?”
她说这话的时候,将目光落在妙星玄身上。
妙星玄端坐在小船上,身形稳稳当当:“万器宗,妙星玄。”
“妙星玄……”
鲛人思索了一阵,笑着道:“是万器宗新生代弟子吧。”
这时青阳沐跳与陆飞霜跳到了礁石上,俯身将她怀中的女人打量了一番,扭头看向妙星玄,震惊道:“大师伯,这位是御兽宗的少宗主,东方缘!”
鲛人惊讶地看向陆飞霜等人:“你们认识阿缘?”
陆飞霜点点头,很是自然道:“东方宗主与我们星驰道君交好,我们宗门弟子都是认识少宗主的。”
青阳沐将东方缘的身体检查一番,对妙星玄道:“大师伯,东方师伯伤得太重了,她的腹部撕裂,心脉也受伤,怕是撑不了多久。”
“得速诏东方宗主,找人医治才行。”
妙星玄速度下决断:“那就先将人带到船上再说。”
——————
一行人不再废话,将那鲛人与东方缘带回了船上。
人是芦苇盈抱到船上的,一落船,船长重新命船开始起航。
芦苇盈将东方缘放在甲板上,司南连忙撕开她的法袍,视察她的伤。
却见东方缘的胸口的伤两侧已然漆黑,隐隐有腐蚀的迹象。
而被撕裂的腹部袒露着肠子,跟着血水流了出来。
第五离是第一次见这种伤口,只是瞥了一眼,她就趴在船舷上狂吐起来。
司南看着东方缘的伤口,一阵心惊肉跳。
她起身,对围在周围的众人道:“这修士身上的伤口乃是猰貐所伤,她沾染了猰貐的死气,被标记了!”
“所有人,都往后退!”
众人受惊,纷纷往后退去。
“是猰貐!”
“天呐,这人是疯了吗,在海上得罪猰貐一族!”
“怎么办!甲板沾了血!这艘船跑不了!”
“怎么那么晦气啊,我买了一百灵石买的船票呢!”
众人议论纷纷里,司南看向船长,冷声道:“所有人!即刻下船,登小船离开!”
她最后一声,已是万分威严。
众人沸沸扬扬声里,船长振声道:“这位仙君说得没错,睚貐一族极其记仇。”
“一人杀戮,整船遇难!”
“快,速度下放船只,即刻逃离!”
不管其余修士愿意不愿意,船长都在驱逐众人。
众人喧嚣里,司南半跪在地上,朝妙星玄伸手:“玄儿,借我点灵力。”
妙星玄知道她要做什么,将自己刚复原的灵力,给了一半过去:“倾我之灵,予君神魂。”
灵力一入体,司南将手落在东方缘的腹部上,抬手捏诀:“木灵之气,凝!”
她操控着木灵之气,将东方缘的身体一点一点修复。
随着灵力的输入,东方缘的气息渐稳,脸上的潮红也少了几分。
鲛人连忙将她抱入怀中,仰头看向司南:“多谢道君。”
司南扶着膝盖起身,许是灵力损害过多,止不住踉跄了一下。
在一旁久候的妙星玄连忙扶住她:“师父……”
司南借力站起来,从纳戒中取出四罐惑魂香,递给妙星玄:“你与飞霜,芦苇,青阳四人沾了猰貐伤者的血气,和这艘船一样轻易不能摆脱。”
“但为师可以在前方拖一拖,你们四人用惑魂香可掩盖三个时辰的气息。”
“三个时辰足够你们逃去。”
“去吧。”
妙星玄接过惑魂香,递给了陆飞霜:“快逃吧。”
陆飞霜摇头:“不,我不逃。此事,是我检查伤口不周,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是猰貐的抓伤,这才将人带到船上。”
陆飞霜看向司南,目光坚定:“我要留下来,与月师祖一同御敌。”
芦苇盈也站了出来:“我也是!”
青阳沐连忙道:“我也一样。”
秦山岭也站了出来,冷声道:“既然是共同历险,断没有师祖断后,我们先跑的道理。”
“又不是生死关头,我就不信那猰谕还能将我们全杀了不成。”
田里予也道:“就是,来一个就锤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这群少女说得坚决,妙星玄看向司南,目光坚定:“我也是要留下来陪着师父的。”
“你可不能赶我走,不然谁借给你灵力。”
司南叹了一口气,言道:“好吧好吧,都留下来吧。“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小甲壳虫,丢给妙星玄:“这是护舟大阵,你们把人现在的灵力展开阵法,猰貐王全力破阵,最多能撑半个时。”
“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独立面对整片猰貐大军。”
司南的眸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万器宗弟子,肃声道:“你们救人没问题,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
“今日你们没有弃船而去,是有担当,我相信你们的师父知道了,也一定为此而感到自豪。”
“话不多说,开始布置阵法吧!”
“是!”
——————————
船只驶入迷雾海峡时,连带着月光都晦暗了几分。
浓雾之中,司南掏出一枚聚灵阵球,装在了桅杆顶端。
在聚灵阵球的照耀之下,船上所有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司南扯着风帆落在甲板上,当即撕裂两张传讯符,去摇苏济世和东方罄。
传讯符撕裂,苏济世的影像很快浮现在她身侧。
她只见蒙蒙夜雾之中,司南一身黑色夜行衣,还戴着面具,背着上弦月,苏济世当即破口大骂:“你要死啊司南,我让你不要跑出来使用灵力,你非不听是吧!”
“你等着堕境……”
司南懒得听她骂人,连忙将传诏符扔在东方缘旁边。
那鲛人抱着东方缘,怜惜得好像真有点那么真情在。
苏济世打量了一番:“呀,这不是东方罄那小丫头片子的大侄女吗?”
“怎么伤成这样啦。”
“呦呦呦……这模样,怕是东方罄那个宝贝嫂子得发疯。”
她这一副看好戏的语气,惹得司南相当无言。
司南与她淡淡道:“你别吃瓜了,快来东海迷雾峡谷救人。”
“我只是修复了她的伤口,她伤得重着呢。这孩子要是死了,东方罄估计要被逼疯。”
苏济世知道东方家的秘闻,连忙道:“成成成,你说什么都好。”
“我这就来,你开船开慢点啊。”
苏济世连忙关掉传诏符,司南这才召唤了东方罄。
同样是一袭黑衣,比起司南的剪裁得体,一袭黑色大袖的东方罄,看起来格外的威严肃穆。
司南很少联络东方罄,东方罄朝她扫了一眼,见她脸上的面具,顿了片刻:“听闻你前段时日为了你那宝贝徒弟,被天道拿了东西。”
“怎么,天道拿的是你那张貌美如花的脸吗?现在都不好以真容见我了?”
许是修行功法的问题,东方家的家教都不太好。
往好里说是风流,不好就是轻浮花心。
东方罄本人更是其中之最,在情爱一事上,乱得可怕。
司南不爱联络她,也是觉得她说话不中听,烦得很。
她懒得搭理东方罄,直接点了点躺在地上的东方缘。
东方罄顺着她的指点往下看,见到奄奄一息的东方缘,瞳孔微缩,下意识起身唤了句:“缘儿!”
“你们在哪?我的缘儿为何受伤了?”
语气焦急,仿若伤重的不是她大哥的女儿,而是她自己的女儿。
司南淡淡道:“在东海的迷雾峡谷,你再不来我和你侄儿都要被猰貐吃了!”
东方罄瞳孔一缩:“迷雾峡谷……”
她冷笑一声,动身道:“原来如此……这群人,算计到我的头上来了。”
她当下抬手捏诀,对司南道:“撑一个时辰,我用太虚镜传过来救你!”
东方罄关闭了传送符,司南轻笑了一声,半跪在在东方缘身侧,看着那貌美的鲛人道:“如今船上,就只有我万器宗弟子,还有阿缘了……””我想问问,是谁派你来的。”
她从纳戒中拿出一枚玉牌,抬起那鲛人的下巴,眼神极冷:“你是冲着我来,还是冲着星玄来的?”
恰好这时,妙星玄设置好阵法,从船舱中走出来。
她朝甲板望去,却见暧昧迷离的月色里,她那个向来光风霁月的师尊此刻拿着玉牌,挑起鲛人的下巴。
月光迷离,那鲛人仰着脸,露出尖尖的漂亮银色耳朵,一双眼睛潮湿得好似三四月藏在幽林中的湿雨。
楚楚可怜,又有种支离破碎的美。
那鲛人偏头,望着星驰道君温温柔柔道:“今夜幸得道君出手相救,我与阿缘他日必将重重感谢。”
“只是……”
“你说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
司南也没指望能从这小鲛人的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她将玉牌从那鲛人下巴挪开,随意问了一句:“你一个南海的鲛人,为何到了这东海来。又为何与阿缘,得罪这猰貐一族?”
许是被司南吓了一吓,那鲛人不敢有所隐瞒,连忙垂泪道:“我……我本是南海鲛人一族的公主,名叫莫归。”
司南瞳孔一缩,听得那鲛人女子继续道:“可我那一族,自十一年前的祸事之后,就沦为边缘。“
“一次宴会上,那猰貐太子,一次宴会上看上了我,让我做他的妾,我就来了东海。”
司南点点头,言道:“原来如此,继续。”
那鲛人吸了吸鼻子,继续言道:“一年前……阿缘与我在东海相遇。她怜我貌美,却嫁给如此丑陋粗鄙的妖兽,就……”
说到这里,鲛人的眼泪簌簌而落,化成珍珠跌落在甲板上:“就想救我出来。她为此策划了许久,带了很多侍从……终究是杀了睚貐太子……”
“带我逃了出来。”
远处的妙星玄听到这里,忍不住前迈了一步:“你们杀了睚貐太子?”
莫归扭头看看她,怯生生的点头:“嗯……”
这时其余的万器宗弟子布置完阵法,齐齐朝她们走来。
众人将鲛人围在中央,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几分凝重。
“完了,死的是猰貐太子。”
陆飞霜叹了一口气,很是懊恼:“怎么就是猰貐太子呢,听闻这猰貐王爱妻如命,对自己与妻子唯一所生的儿子,也是万分疼爱,百般娇纵。”
“这一回……”
妙星玄垂眸,望着莫归抱着的东方缘,抿紧唇瓣:“想要救下东方少主,只怕要和那猰貐王不死不休了。”
第26章 猰貐王 (三合一 9k+)
猰貐一族,乃是东海的霸主。
其速迅猛,快如雷电。
不过半刻钟,浓重的雷云就从深海深处,汹涌而来。
“轰隆!”
月光被吞噬,雷云满天,暴风雨黑沉,凝聚成巨大的漆黑漩涡,风驰电掣地扑向峡谷中行进的飞鱼船。
司南拧起眉头,对青阳沐道:“将这鲛人与东方缘锁进船舱里,不要让她们出来。”
青阳沐点头:“嗯。”
她当即与秦山岭一同将鲛人与东方缘往船舱里带。
司南见状,扭头看向妙星玄,温声道:“那鲛人恐是你娘亲的宿仇,你多加小心,不要让她接触你。”
妙星玄这才明白她方才为何如此盘问那鲛人。
少女点点头,很是乖觉道:“嗯,我明白的。”
说话间,那飓风越来越近。风帆被荡开,强风卷着船桅,猛地朝左侧绝壁拽去。
陆飞霜当即失声道:“我去!好强劲的风暴!”
“这一来就是要我们船毁人亡啊!”
容不得她们多想,司南从纳戒中取出十套避雷服扔给众弟子们:“穿上避雷服,启阵!”
“芦苇,里予,拉帆!”
“是!”
眼见着船要撞上绝壁,芦苇雨里予穿上避雷服,猛地一拽风帆:“风转!”
灵力如星光,冲入风帆阵图,豁然调转了船头,将被吹偏的船只调回中央。
“吼!”
船只一调正,远处的风暴好似被激怒一般,化作九条巨龙,成排地逐一席卷而来。
龙卷风携雷裹雨,来势汹汹。
妙星玄飞向船只最顶端,看向来势汹汹的龙卷风,扭头看向司南:“师父,是猰貐一族的龙卷阵法,我们跑不了那么快!”
“得停下迎敌了。”
司南抽出身后的上弦月,转动剑柄的开关,冷声道:“那就迎敌!”
“组阵!”
“是!”
妙星玄抬手捏诀,与众人齐声道:“龙龟之志,启!”
“昂……”
只听的一声巨龟咆哮,一阵巨大的龟壳金影笼罩在了飞鱼船上方。
整个巨龟趴在飞鱼船上方,脚下虚幻的金色四足伸长,镶嵌在绝壁之中,稳稳地固定住龙舟。
阵法刚好启动,淋漓的雷雨满天袭来。
漆黑深夜里,狂风暴雨掀起无数巨浪,朝飞鱼船袭来。
“吼!”
巨大的龙吟声里,飞鱼船被猛然掀起,又在巨龟阵中,平稳落下。
甲板随浪左右摇摆,船舱之内的东西被晃得东倒西歪。
万器宗的修士们以定身诀牢牢将自己定在船舷旁,仰头望向越靠越近的风暴眼,握紧了手上的灵器。
淋漓的雨浇灌在阵法屏障上,仿若落在了透明的玻璃罩,向两边滑去。
夜色浓郁,风急雨骤,令人遍体生凉。
妙星玄飞落在司南身旁,仰头望着远处的雷霆漩涡,看着那一群猪头鹰身的猰貐盘旋着飞舞,彼此拉扯出狰狞的雷电,拧起眉头。
妙星玄回眸,看向司南:“好大的阵仗,师父,还需要我的灵力吗?”
司南正在给上弦月喂灵石,扭头偏向妙星玄,淡淡道:“不用,这次出手,有人报销。”
“吼!”
话音落下,风暴眼撕开罡风,终于来到了飞鱼船上方。
霎时间,所有的风暴都静止了。
万器宗修士们齐齐仰头,看向了上空的猰貐群。
那是一个有千丈大小的猰貐群,沉沉地压在上方,遮天蔽月。
月光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这群猰貐在疯狂飞舞。
在这样的威慑之中,她们脚下的飞鱼船看起来,都像是一叶小舟。
当真是恐怖的族群,比蜂王还可怕。
一人杀戮,全船灭绝。
想到这里,众人打了个冷颤。
白色的雷霆中,猰貐闪烁着紫色的翅膀,张着愤怒的猪头,怒声大吼:“交出东方缘!交出东方缘!”
司南仰头看了一眼,清清冷冷道:“不交会如何?”
猰貐们停滞了一瞬,张开翅膀,怒声道:“那你们全部都去死!”
“羽杀!”
“吼!”
猰貐们齐齐咆哮,飞出翎羽,疯狂朝飞鱼船刺来!
“笃笃笃笃笃笃……”
翎羽落在屏障上,被纷纷弹开。
司南按下中间的机括,她手中的重剑霎时变换形态,化作一柄与她差不多高的六尺长弓。
司南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弑神箭,搭弓拉弦,对准了上空的漩涡。
她拉开弓弦,腰腹用力,手臂绷紧,望着漩涡最中央的位置,冷声道:“上弦月,去!”
“唳!”
箭羽一离弦,擦着风燃起一阵巨大的火焰。火焰化作朱雀之灵,见风就涨,张嘴尖啸,疯狂地扑向千丈的猰貐群。
巨大的朱雀照亮了夜空,化作一团庞大的火团,烧光了猰貐的翎羽。
猰貐们尖叫着,疯狂坠入海中,洗掉身上的火焰。
天上的巨大漩涡不见了,连带着乌云都散开。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司南收弓,转身对众人道:“趁着第二波还没来,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妙星玄一把将她抱住,仰头满眼星光地望着她;“师父,你好厉害啊!”
不仅是妙星玄,其余众人也道:“是啊是啊,月师祖你好厉害。”
司南哑口无言,只好对她们道:“弑神箭极难锻造,一枚箭五十万上品灵石。”
“你们现在要不去收翎羽,只怕我要白费钱了。”
众人纷纷飞出结界,去将猰貐的翎羽和倒霉死去的猰貐妖晶收拢回来。
——————
猰貐的龙卷阵,不过是先遣部队。
可是一连三队先遣兵被尽数灭杀,这就引来了猰貐王的注意。
没一会,那猰貐王就携雷带雨汹汹而来。
他本体约有五百丈大小,振翅掠过迷雾海峡,携来了浓郁的雷霆。
“轰隆!”
雷团朝飞鱼船轰来,落在了屏障之上,被硬生生弹开。
猰貐王飞过船只上空,调转头,看向了船上那个身负巨剑,身形修长,戴着银色面具的重剑师。
猰貐王当即收拢翅膀,幻化成人形:“是你!”
猰貐王的本体乃是猪头鹰身,幻化成人也不太好看。
他身材魁梧,面容粗狂。妖形似猪,人形类熊。
司南颔首,与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毕熊。”
没错,他名字也熊。
毕熊看到她,忍了又忍,才言道:“东方缘是不是在你船上?”
司南没有撒谎:“是。”
毕熊冷哼一声,道:“把她交给我,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追究。”
风雨之中,司南负手而立,一边往上弦月狂灌灵石,一边淡淡道:“若我不给你呢?”
毕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杀了我儿,理应偿命。你向来公正,难道要为了一己之私包庇这个孽障吗?”
说到最后,毕熊都有些声嘶力竭。
司南冷冷一笑,对毕熊道:“旁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知道?”
“自阿柔渡情劫陨落后,你对你这个儿子相当溺爱。”
司南往前走一步,语气淡淡:“十五年前,他在玄洲御兽宗宗主大宴之后,奸杀了一名御兽宗弟子。”
“东方看在阿柔的份上,没有处置他。”
毕熊色变,连忙狡辩:“他……他那是年少,又是发情期,控制不了……”
司南在妙星玄识海中传音:“你与青阳等人打声招呼,借我点灵力。”
这毕熊看起笨重,实则万分奸诈。
此前司南重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连东方罄都来调侃她,她就不信毕熊不知道。
此刻毕熊不出手,不过是双方都在试探。
妙星玄本来还奇怪司南怎么和这个人那么多废话,听到司南这句话,连忙应道:“嗯。”
妙星玄从她身后离开,挨个去借灵力。
司南面上不显,见毕熊这番模样,冷声道:“那十年前呢?”
“他在妙音城强抢了忧乐宗的少宗主,强迫她委身……”
“据我所知,不只是妙音城……在瀚海国,他采补了一整个王室子弟……”
“若不是东方与毕蓝看在阿柔点份上,向行川求情,他早该死了!”
“如今东方缘杀了她,正好还东方家的情!阿柔知道了,也会觉得东方缘杀得好!”
提到东方家,毕熊整个人面色发青。
“够了!”
他怒声道:“东方家!东方家!说来说去,都是东方家!”
他立在半空,在黑夜里,失态地破口大骂:“我教得不好,难道东方罄教人就好吗?”
“勾引□□,杀人放火!这东方缘,就和东方罄一模一样!”
毕熊两手搓成圆,恐怖的雷霆在他掌中浮现。
雷光之中,他面色狰狞,恐怖异常:“今日,我定要带走东方缘,你要是拦我,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这时妙星玄来到司南伸手,抬手捏诀:“倾我所有!”
霎时间灵力入体,司南慢悠悠地抽出背后重剑,冷声道:“你既然执迷不悟,我就将你切碎,送到南海修佛去!”
毕熊手中的雷霆成形,化作百丈大小的雷霆朝司南砸去:“雷波无垠!”
“轰!”
庞大的雷霆冲来,司南提剑,纵深一跃,斩向雷霆:“昊天斩!”
冰蓝色的剑光劈开雷霆,凌厉地斩向上方的毕熊。
磅礴的灵力裹挟着杀气冲向毕熊,毕熊面色惊恐,连连御起所有护身屏障:“雷龙盾!”
“晚了!”
只听得刺喇一声,巨剑砍开毕熊的屏障,从下而上地看砍向他的右腿右手。
“啊!”
毕熊痛叫了一声,顿时手脚分离,献血溅了司南半脸。
司南顶着脸上的血,没有停下自己手中的剑,而是直直地砍向毕熊的脑袋。
毕熊当下撕裂传送符,霎时间飞到十里之外,尖啸道:“司南你等着,总有一日……”
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司南立刻抽剑回身,碎裂空间符,传送到他身边一剑砍下:“截断银河!”
银河剑落,砍在毕熊的肩膀上。
毕熊瞬移,再也骂不出任何一句话,慌不择路地跑了。
他一离开,其他的猰貐也纷纷逃离。
片刻间,天空的雷云消散得干干净净。
云散月现,月光洒落在甲板上,无比明亮。
众人站在甲板上,望着迷雾峡谷外疯狂逃遁的猰貐群,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这么……
逃了?
看来猰貐一族,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
这妖魔一走,人就有些脱力。
陆飞霜顺着船舷坐在了甲板上,拍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脏,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被猰貐王吃掉了。”
芦苇盈贴着她坐下,整个人瘫开,晒着月光道:“我也是……搞那么大阵仗,我还以为要不死不休呢……”
秦山岭深有同感:“是啊……”
田里予直接瘫坐:“可不是,结果就这德行?”
第五离感慨道:“还得是月师祖,月师祖真厉害……”
“对,月师祖真厉害……”
众少女在甲板上躺下,望着顶上的月光,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最后你看我,我看你,都笑了起来。
在众人的笑声里,妙星玄跃上船舱顶部,仰头望向司南的方向,目露担忧。
她沉吟片刻,拉动锁魂绳。
绳索一动,月空中的司南回眸望了她一眼,在识海问道:“怎么了?”
妙星玄心里很着急:“师父快回来。”
司南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如此催促,连忙闪身回到船上。
她站在妙星玄面前,与她共沐同一轮月光,神情关切:“有事吗?”
妙星玄却连忙伸手,要去掐住她的命脉。
司南连忙躲开,与她道:“师父没事,你别担心。”
妙星玄仰头望着她,眼眶很红:“我与师父有玉玦相连,师父的身体什么情形,我比谁都清楚。”
“你失去本命器鼎那天,生机暗淡得好似天上的太阳都死了。”
“现在则像是月光被云遮蔽了一样,奄奄一息。”
泪滴悬在眼眶,妙星玄抓着司南的手,在识海中问她:“你是不是动用了自己紫府中的灵力?”
不然单凭她与诸人的微薄灵力,还有灵石的灵力,并不足以支撑司南挥的那两剑。
要知道猰貐王可是大乘初期的修为,比起司南虽差了一点,但也是世间顶级的妖修。
能两剑伤它,逼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是巅峰时期的司南。
司南沉吟一番,与妙星玄道:“之后,我就不用了。”
妙星玄只觉得胸闷气短,呼吸都不畅快了。
她仰头望着司南,双眼通红,满眼都是委屈:“师父……我真的很……”
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司南握住她的双手,紧紧捏住:“别哭。”
“师父答应你,说不用,就不用了。”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回去,一双眼水汪汪地看向她:“那你保证。”
司南颔首,轻轻道:“我保证。”
妙星玄这才好受了些,她抬手,擦掉自己眼泪,垂眸看向司南的腹部:“疼吗?”
司南不明所以:“哪里疼吗?”
妙星玄伸手,压在她的腹部上,仰头望向她:“我是说这里,紫府,灵力撕裂,疼吗?”
清冷的月辉照映在少女脸上,清晰得她脸上微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司南望着她雪嫩的面庞,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抿唇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疼的。”
她修行五十载,也受过伤,疼过,痛过,苦过。
最终都只是修行的积累,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疼痛了。
偏偏那少女低头,一手按着她的腹部,微微往前迈了一步:“骗人。”
少女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了两人中间的月光。
她半靠在司南怀里,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的魔气,疯狂地吸引灵力,化作木灵之气灌入司南的紫府。
司南直觉不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她一把抓住:“别动。”
司南顿时停下脚步,不好再动了。
明月之下,躺在甲板上的少女们仰头,看向站在船顶那两道互相依偎的身影,不知为何都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好半晌,第五离才在识海开口:“那个……你们不觉得,月师祖和大师伯有点……太亲昵了吗?”
“你们师父会这样吗?”
陆飞霜默默道:“不会。”
芦苇盈接话:“不会。”
青阳沐很委婉:“家师威严,鼓励都很少。”
田里予想了想:“我师父会轮大摆锤给我们玩。”
二言峰的主人,是万器宗青年一代中,有名的癫子沈阆。
沈飞绝挥了挥手,道:“我大姑就是个颠的,排除排除……”
众人默然,好一会第陆飞霜才开口:“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有没有看过《碧海潮生》?”
就在这时,插入了一道少女娇软的声音:“是碧霄宗主所谱的《碧海潮生》曲吗?”
陆飞霜浑身一凛,失声道:“大师伯!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妙星玄一边给司南输送自己于对方而言微薄的灵力,一边在她们的通灵识海阵中好心提醒道:“因为我也在通灵阵中。”
“劳烦下次说我们师徒闲话,先看看通灵阵。”
“啊!”
月下的第五离尖叫一声,捂住了脸颊,侧身埋向青阳沐:“完了,没脸见人了。”
躺在她身旁的陆飞霜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无妨,这短短三天里,你也干了不少没脸见人的事。”
“这点小事,就随风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
————————
一夜鏖战,黎明破晓时分,东方罄终于通过太虚镜传送到了飞鱼船上。
随着她一起到来的,还有一队御兽宗弟子,个个都是合体期以上。
她撕裂空间而来,落在甲板上,万器宗弟子齐齐躬身行礼:“拜见东方宗主。”
东方罄一袭黑色大袖,黑发以檀木簪挽起,生得剑眉星目,极为风流倜傥。
她抬手示意万器宗弟子不用行礼,看向了船舱顶端的司南,大声喊:“司南!那死猰貐呢?你把他收拾到哪去了?”
“扔出来,让我再揍一顿!”
她这一喊,直接把司南的身份给暴露了。
司南携着妙星玄从船舱顶端一跃而下,语气淡淡:“你来迟了,那混账被我打跑了。”
她朝东方罄走去,黎明的清光里,她一袭黑色夜行衣,戴着银色面具,显得无比高挑修长,气势凛然。
东方罄许久没见她这般装扮了,往日司南出席宴会,不是蓝衫,就是白衣,石青长袍,一枚簪子束发,看起来温润如玉,翩翩君子。
世人总觉得星驰道君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
只有熟悉的人知道,这个看似瘦弱的身体里,究竟有多少力量。
哪怕只是单凭体术,也可纵横天下。
东方罄两手抱在胸前,捏着自己的下巴,将司南打量了一番:“你这模样,还挺带劲的。”
话音落下,东方罄立时闪身到司南身旁,一把去抓她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是不是真的毁了。”
还未等她碰到面具,就被司南抬手,死死抓住了手腕。
司南偏头,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怎么,你也要试我吗?”
东方罄长眉微挑,收回了自己的手,笑吟吟道:“怎么会,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盼着你好还来不及呢。”
司南笑笑,扬起下巴示意身后的船舱:“阿缘在后面的船舱,把人接走吧。”
“我和苏师祖打了招呼,阿缘伤得很重,我让她启程去御兽宗救治了。”
东方罄当即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朝司南拱手行了一礼,很是郑重道:“这次是多谢你了。”
“若不是你救了阿缘,我御兽宗只怕要乱了。”
司南望着她,神情淡漠:“阿缘身边,有个鲛人。”
东方罄瞳孔一缩,听得司南淡淡道:“我若是不救她,锦绣只怕会把阿缘的死怪在我头上。”
“她本就不待见我,再加上鲛人,猰貐一族……”
司南摇摇头,轻笑了一声:“到时候,东洲,南洲,你们玄洲,都热闹了。”
司南三言两语,将事情串得差不多了。
东方罄沉吟一番,与司南道:“此事,我会查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她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也查一查,是谁泄漏了你的行踪。”
司南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我无所谓,不管是谁,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东方罄听她这么说,陡然生出了几分羡慕:“你是因果不缠身,逍遥自由客啊。”
她叹息了一声,将目光落在司南身后的少女身上,目光一亮:“这是行川的女儿吧。”
“当真是生得雪肤星眸,天姿国色啊。”
她这一句夸赞着实轻浮,妙星玄觉得她很是轻佻,稍稍往司南身后站了一步,躲在她身后。
东方罄面色一僵。
她修行以来,靠着这张脸,还有那张甜如蜜的嘴,没少获得少女□□的芳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嫌弃她。
啊不对,第二次。
妙行川也很嫌弃她。
甚至很委婉地提醒司南和她断交。
司南感受到妙星玄的想法,稍稍将她挡在身后,对东方罄冷声道:“救你侄女去,别对着我徒弟说不正经的话。”
成,还护上了。
东方罄耸耸肩,抖了抖衣袍,眼神一瞬威严:“随我,带少宗主回宗!”
“是!”
————————
东方罄来时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时又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穿越太虚镜之前,东方罄还特别大方地掏出八枚纳戒,递给万器宗弟子:“侄孙们都是好样的,多谢救我缘儿一命。”
“大恩不言谢,就以这百万灵石作为报酬吧。来日来我御兽宗地界,必定盛重招待!”
万器宗的弟子都很激动,连连拱手道:“多谢东方宗主。”
东方罄笑眯眯地挥手:“我也多谢你们啦。”
她说着就要转身,司南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东方罄眨眨眼:“怎么?”
司南伸手示意,东方罄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这讨债鬼,肯定要找我要灵石。”
东方罄掏出纳戒放在她手中,没好气道;“一条命一千万上品灵石,我懂你的价格。”
“给你给你,都给你!”
司南这才松开她的肩膀,淡淡道:“你去吧!”
东方罄得了人,万器宗的少女们得了灵石,大家都很开心。
陆飞霜一拍掌,开开心心道:“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勇于面对,总有惊喜。”
第五离颔首,言道:“是极是极。”
此时天光乍现,飞鱼船驶出迷雾谷,晨光落在无垠的海面上,洒下一片波光粼粼。
芦苇盈脱下身上的御雷袍,对司南道:“星驰师祖,这法袍得还你了。”
司南这一夜过得极为精彩,又是哄自己梦魇的弟子,又是救人与猰貐王争斗,灵力耗尽,神识亏空。
她转身走向船舱,朝众少女挥挥手:“法袍就赠予你们了。”
“还有,既然是一起游历,还请为我保守秘密。”
“如往常那般唤我月师祖吧。”
少女们齐齐称:“是!”
飞鱼船在海上航行了两个时辰后,遇到了先前乘小船逃离的那群修士。
陆飞霜抓着船桅,立在风帆上,对着前方的修士们以灵力大喊:“没事了!”
“猰貐王被御兽宗宗主打跑了,受伤的修士们被御兽宗救走了,船没事了!”
海面上的众人纷纷惊呼:“没事了没事了!”
“御兽宗出手了!”
“安全了……”
“快上船,快上船!”
将散落的修士接到船上后,陆飞霜将船只的操控权交给了船长,打着哈欠回到船舱,开始入定冥想。
————————
飞鱼船一共在海上航行了七日,司南盘腿打坐,闭目冥想了七日。
因动用了紫府的灵力,她的识海格外沸腾。
她的神识盘坐在识海正中央的礁石上,原本晴朗的上空,汇集了无数的浊气。
浊气在咆哮:“司南,你这伪善之人!”
“你不想救世,为何惺惺作态!”
“司南!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司南盘膝而坐,手持天罡六十四朱砂雷击木串,对震荡识海的噪音充耳不闻,不断地诵念清心咒。
咒文带着玄妙之音,化作清气消解了沉重的浊气。可那浊气实在是太多了,越积累越多,不断地凝实,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骷髅。
那骷髅张口咆哮:“司南,看看你留下这妖女,将做下什么孽!”
“吼!”
巨大的骷髅睁开浊气的束缚,带着一缕心魔之气,朝司南疯狂扑来。
司南“唰”地睁开眼,手持念珠朝那骷髅甩去:“区区心魔,休乱吾心。”
“去!”
六十四颗雷击木子带着朱砂朝骷髅魔影甩去,带着闪电,撕裂魔气的身躯。
“啊啊啊啊啊啊……”
骷髅尖叫着,带着腥风血雨涌向司南的神识。
当黑影淹没司南时,一个画面出现在司南的脑海中。
依稀是剑宗的万剑山前,九雷劫坛之上,乌云密布,雷霆嘶吼。
妙星玄一袭红裙浑身是血傲立于道盟众修士前,满眼都是憎恨:“你们这些人,说是仙者,其实与凡人无异。”
“凡人之躯,又谈何审判善恶。”
“血牙,撕碎他们!”
“吼!”
一条巨大的烈焰般的蛟龙,从妙星玄的影子探出,张开血盆大口,朝无数道盟弟子撕去。
霎时间,天地暗沉,血肉纷飞,无数哀嚎声起。
浓郁的血色里,剑宗君子芳持剑指向妙星玄,冷声道:“妙星玄,我念你乃是星驰唯一的后人,对你百般放任。”
“如今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一剑苍穹!”
君子芳剑来,剑风荡开了少女的发辫,露出她森冷的眼神:“少和我提那个伪君子。”
“要杀要打,只管来吧。”
“轰!”
灵力对冲,心魔震碎,司南识海中的浪高高掀起,又重重摔下。
她的神识跌在礁石之上,猛然在现实中睁开眼,心脉骤然凝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噗……”
一口精血喷在床边,司南的气息顷刻间萎靡。
本在打坐的妙星玄豁然睁开眼,见到司南身体往前趴着,唇角还沾着血,气息萎靡不振,一颗心好似被弦棒重重敲了一下。
她连忙下床,迅速来到司南身侧,慌张地唤:“师父……”
“师父你怎么样了?是不是旧伤发作了?”
她搀扶着司南的胳膊,眼眶一下就红了。
“补血丹……补血生机丹……”
妙星玄慌忙地找药,从纳戒中取出丹药后,连忙喂到司南嘴边:“师父,先吃药……”
司南缓了一口气,抬手挡住了妙星玄的药:“不用……”
她艰难地吞咽一番,将口中腥甜的血气咽下去,忍着丹田的疼痛轻声道:“这药,对师父来说,没用。”
妙星玄与她共度九载年华,司南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她如今这般说话,说明司南的伤很重,怕是话都说不顺畅。
妙星玄的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温热的泪水滴在司南手背,好似油蜡一样烫。
司南只觉得腰间一热,肩头一重,整个人就被妙星玄抱入怀中。
司南侧眸去看她,却见她捏着一瓶丹药,坐在自己身侧,环着自己的腰,趴在自己肩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一边掉泪,一边啜泣道:“都怪我不好。”
“若是我再厉害点,师父就不必受伤了。”
她生得雪嫩,一哭,不仅是眼眶红,就连眼尾都带着一抹绯色,极为娇艳。
再加上头小窄肩,身躯玲珑,比起司南来不知可爱了多少。
司南想着方才心魔所示中,这少女提起自己那副厌恶的模样。此时再看看她对自己的眷恋,心中难得多想了几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样的坏事,才能惹得她如此厌恶。
她叹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妙星玄的头:“莫要哭了。”
“修行路上,哪能一路坦途,不受半点伤的。”
妙星玄搂紧司南的腰,蹭着她的肩头,一双眼氤氲着雾气,声音里都是哭腔:“可师父没有将我带回来之前,就是一路坦途的……”
说着说着,又要怪自己。
司南刚驱逐心魔,此刻着实没什么心力哄她。
可不哄她,只怕又要听她哭一夜。
司南叹口气,转过身主动将妙星玄抱入怀中:“你怎么,总是这么爱哭啊……”
妙星玄趴在她怀中,听得司南艰难地喘息开口:“以前,你娘和我说过,说……”
妙星玄仰头,看着司南青白萎靡的脸,含泪问:“说什么?”
司南想了想,垂眸对妙星玄道:“人与人相遇,是讲究缘分的。所谓的缘分呢,则是今生的债。”
“一个人,为另外一个人流泪,是在还债。当眼泪流干,债还完了,就不会再相遇了。”
她话音刚落,妙星玄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
她的泪在眼眶打转,望着司南委委屈屈的:“师父,你在吓我。”
司南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温柔:“我没有吓你,我说认真的。”
“你总这么爱哭,万一哪天师父不在了……”
她还没说完,妙星玄抬手压在司南的唇上,神情一下就变的非常倔强。
司南的话一下就顿住了。
她垂眸,默默地望着怀中的小徒弟,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再说话。
好一会,妙星玄才松开手,很努力地缩入司南的怀中:“我……”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师父,但……师父再等我五十年。”
“五十年后,若我不能与师父一同飞升,师父再离开好不好?”
司南沉吟片刻,好半晌才说道:“飞升讲究机缘……便是再有五十年,师父也不一定能飞升的。”
妙星玄破涕为笑,仰头看向司南,眼里还带着泪:“师父倒也不必如此这般哄我。”
“你是这世上最年轻的大乘期修士,世人皆知你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玄冥大陆,又何必这般……”
她说到最后,语气低落,竟是说不下去了。
司南叹息一声,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与妙星玄道:“那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既做了你师父,就要管你一辈子。”
“在你能独立长大不依附我之前,我都管着你,如何?”
如此这般,她心魔所示的画面,便也不会出现了吧。
第27章 边界感 (三合一9k+)
“中洲到了!”
“中洲到了!”
“中洲到了!”
第七天的傍晚,船只驶入了中洲的罗刹海市港。
妙星玄牵着司南走出船舱,顺着人流来到甲板,仰头看到了接天连碧的白色风帆与桅杆。
夕阳陷落在白色的风帆之间,洁白的海鸥停驻在桅杆顶端。
雪花在天际纷飞,海风一吹来,海鸥们纷纷振翅而起,划过碧蓝的天空,吟唱出辽阔的歌声。
第五离在陆飞霜与芦苇盈的护卫下从顶上的船舱走下来,赞叹了一句:“哇,好多海鸥,好多船啊!”
“这里的船连成一片,扑向海面,都像是船楼海市了!”
田里予拎着锤子朝她们走来,闻言接了句话:“这座城池本来就叫做罗刹海市,自然是因这些船得名。”
沈飞绝也跟了上来:“可不是。这里是海市东港,我听说在西港啊,有一片用船连起来的万灯夜市。”
“入夜之后,各色的鱼灯在船周点亮,来自各方的商人会带着货物,在其中交易。”
第五离听了,连忙往西方眺望:“哪呢?哪呢?”
陆飞霜抬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都说了夜里才能看见,而且万灯夜市属于三不管地带,人,妖,魔……都会在那一处。”
“那地方可危险了,没有夜市专用的身份牌进不了的。”
“哦……”
第五离听到这里,一下变得兴致缺缺。
走在前头的妙星玄回头,望了她们一眼:“先别唠嗑了,下船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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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随着大流下船,双脚刚踩到陆地,一堆客栈店小二见她们是一群漂亮女修,只以为是妙音阁的弟子,连忙汹涌而来。
“住店吗仙子?本店乃御兽宗全宗连锁,店里有七阶阵法……”
这一位还没说完,另一位又挤了过来:“住店吗仙子,妙音阁连锁,八阶阵法……住店买灵器首饰还有优惠……”
众人熙熙攘攘,你挤我,我挤你,推得后方的司南都被挤没了。
妙星玄被挤得上了火,一手抵在司南腰后,冷声道:“青阳,开道。”
不然她师父和第五离迟早要被挤没了。
青阳沐当即从纳戒抽出剪刀,往前剪去:“让一让让一让……我们已经定好客栈了,让一让……”
她个子虽瘦弱,但声音却响亮。
众人纷纷后退:“哎,你这仙子,怎么还这般待人……”
“哎你……”
挡在前面的店家小二,低头一见是张胡族面孔,当时“豁”了一声:“胡族人!
他轻啧了一声,很是嫌弃:“魔修啊?我们店里可不招待这种垃圾人!”
“走了走了……”
众人纷纷散去,芦苇盈抽出自己锤子,望着他们继续去招揽别的客人,哼了一声:“见人下菜碟的狗东西。”
“胡族人怎么了,胡族就是魔修啊!”
“要青阳是魔修,刚才就应该一剪子把他舌头剪没了!”
芦苇盈说着,举起自己的锤子,对准空气就是邦邦两锤。
青阳沐连忙伸手将她拉回来:“好了芦苇师姐,我们先去万宝楼吧。”
“嗯。”
——————
万器宗身为九州十四海第一大宗门,除开有一群炼器师之外,还因九州十四海所有的传送阵法,传音阵法,以及各大客栈的防御阵法灵宝等等,都出自于万器宗之手。
万器宗不单是器宗之首,更是阵符一道的首领。
许多阵符大家,都出自万器宗。
提起万器宗,众人的第一个概念是有钱。
很强又有钱。
九州十四海最安全的客栈——万宝楼,就是万器宗的产业。
身为万器宗年轻一代的弟子,虽然乘坐传送阵法时,没有任何的优待。
可住客栈就不一样了,只要手持身份牌,各洲各地的万宝楼客栈,她们都是可以随便住的。
修为越高,又或者是越有灵石,住房级别就越高。
华灯初上,暮色四合时分,青阳沐率人前往万宝楼。
恰好是饭点,万宝楼里的修士们大多都在用膳,各自讨论近期的新鲜事。
有消息灵通的,说起了东海猰貐王之事。
“我听人说,那东方少主把毕鸾那混球给杀了是不是?”
“可不是,这事闹的,毕熊那不要脸的,还追杀人东方缘。”
一个好奇的法修凑上前问:“然后呢?然后呢?那东方缘怎么样了?”
知情的那人便道:“豁,毕熊全族出动了,在东海追杀东方缘。”
“结果啊……我听说东方缘被一群万器宗的弟子救了……”
“万器宗的弟子召来门中长辈,把毕熊半身都切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很是惊讶:“可只是哪位长辈?”
知情者想了想,言道:“我听当时被疏散的船员说,是个用弓箭的。”
众人茫然;“弓箭手……是谁啊?”
“万器宗不都是用锤的体修吗?还有能干这么精细活的?”
这时远处的一位体修双眼顿时一亮,失声道:“是星驰道君!”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却见那体修激动得满脸通红:“一定是星驰道君!”
“她有一弓,名叫弑神!共有九九八十一枚箭羽,后来赠予了力宗的闻人神爱,此后闻人神爱不再用刀,改用弓,也就成了现在的弓神。”
在场众人哗然:“什么,闻人神女的弓箭,是星驰道君赠予的吗?”
“嗯嗯嗯……”
那小体修狂点头:“星驰道君甚少出手,每次出手,都会用不同的兵刃。”
“她用过刀,用过枪,用过方天画戟,用过筑,用过箜篌,用过双戟,用过矛……”
“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听到这里,开头那一人感慨道:“从前总说四大道君是九州十四海的中流砥柱,如今看来,星驰道君怕是最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有人轻声道:“之前听说,她为了妙星玄被天道拿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怕会境界低落,如今看来……”
“不愧是星驰道君!”
偏生这时候,有一名麓客岛的书生一展折扇,很是不屑道:“明明是个器修,不好好练器,反倒和体修一般舞刀弄剑,班门弄斧。”
“哼,我看这星驰重伤之后,怕是做不了器修在,走下坡路了。”
万宝楼内高涨的气氛,随着最后的一句,跌入了死寂的尴尬里。
没人接话,谈话的空隙,只听“只呀”一声,那扇雕花红漆大门被人推开。
风夹着雪,涌入万宝楼中。
冷冽的风雪带来不一样的气息,楼内大厅的众人纷纷仰头,看向了门口。
却见晦暗的风雪中,一名瘦弱的胡族女子,领着七八名正值双十年华的女子,走入室内。
这些女子高矮不一,但容貌端正大方,身形美丽健康,腰间挂着万器宗的腰牌,一看就是万器宗的弟子。
众人的目光从这些女子一一看过去,最终落在最后方的那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身形极为高挑,一袭黑衣,脸戴银色面具,身负巨剑,气势凛然。
在她左手边,正牵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
少女一袭红裙,长发以小辫束,饱满光洁的额上缀着蓝光云石的额饰。
她生得雪肤褐发,容貌迤逦,有一双摄人心魂的黑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万宝楼内,一下就寂静了起来。
少女下意识地往黑衣女子身上靠,拉着她的手,略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站在角落里的小体修猛然站起来,指着那褐发雪肤的少女,很是激动道:“妙……妙星玄!”
万器宗弟子齐刷刷地朝那小体修看去,却见偌大的厅堂中,那小体修穿着短打,光着两条膀子,顶着一个包子头,很是激动道:“你是妙星玄,是也不是!”
妙星玄挑眉,凑到司南身侧,在她识海中问:“师父,这小家伙,你认识吗?”
司南想了想,与她道:“应当是闻人神爱的侄女……”
妙星玄斟酌片刻,目光穿过众人,看向那小体修:“你是力宗宗主烈焰之女,烈玉霄对吗?”
在座众人哗然:“这就是力宗宗主之女吗?”
“难怪知道这么多秘闻。”
烈玉霄脸红扑扑的,她从桌子跳出来,不顾身旁护卫老者的神情,猴子一样跳上他人桌面,三两下来到妙星玄身侧,倒掉在她身旁的柱子上,很是激动地问:“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妙星玄。”
“这……”
还没等妙星玄回话,司南便开口道:“青阳,进去再说吧。”
“好。”
——————————
在场的修士毫不掩饰,将目光落在妙星玄身上。
妙星玄不太习惯这样的注视,往司南身旁躲了躲。司南伸出手,揽过她的肩头,将她往怀中一带,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
那烈玉霄凑到妙星玄还想再问什么,忽而觉得脚下一烫,她猛然低头,却见寸寸极冰在她脚下蔓延。
“见魔了,好烫……”
离她最近的一名修士猛地从地上跳到凳子上,烈玉霄偏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起,极冰从这群万器宗修士身旁一寸蔓延,迅速席卷了整座万宝楼。
“祖师在上,好冻……”
“好烫……”
“冻死人了!”
很快,万宝楼内的修士纷纷从地上跳到了桌子上,躲开这些极冰。
极冰迅速蔓延,没一会攀爬上桌椅。修为低下的修士,连忙掏出火符抵挡。
修为高一点的,也要御气抵挡一番。
极冰迅猛,没一会就冻上了万宝楼的横梁。原本色彩鲜艳,雕刻细致的横梁挂上了冰棱,直直地坠着,在冷夜里泛着寒光。
顷刻间,原本其乐融融的万宝楼,就成了一座寒冷的冰室。
一名修为较高的合体期修士,一边御气一边看向妙星玄的方向,咬牙切齿道:“姑娘既然不想人议论,为何不戴上面具出门?”
“又何苦向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彰显你们大门派的气度呢!”
妙星玄本想反驳什么,可司南揽着她,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她就懒得回复了。
“哼!”陷猪赋
那名鹿客岛的书生又开口了,很是不屑道:“人魔之女,不过是得了星驰的一些昏聩偏袒,竟如此嚣张……”
这人话音还未落下,只听得万宝楼接待台上传来“铛”地一声敲击声。
灵力震荡,一圈圈震落了横梁上的寒冰,化作冰棱朝鹿客岛的书生刺去。
那鹿客岛的书生连忙展开铁扇一挡,冰棱“唰唰唰”地化作风雪淹没了他。
铁扇切碎了冰棱,那书生冷笑道:“雕虫小技耳,看我……”
还未等他话语说完,那些碎掉的冰雪沿着折扇攀爬到他眉宇,霎时间将他整个冻住。
大殿之内忽而出现一个晶莹剔透的雪人,跟在妙星玄身侧的烈玉霄惊呼:“是飞雪碎琼!”
“是飞雪阵的杀招!”
飞雪阵?
妙星玄靠近司南,挨着她在识海中问:“这是师父做的?”
司南摇摇头,与她言道:“非是我。”
这阵法很耗费灵力,她才没空去搭理这些无聊的人。
妙星玄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一个身穿青衫,面若桃花的女子,手持笛子从万宝楼的顶端,轻轻飞落在了柜台上。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她望去,看到了她笛子上雕刻的骷髅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笛,楼逝之。”
“是鬼笛!”
“难怪会有这么厉害的灵力波荡。”
“她都多少年没出世了!”
妙星玄看到她的笛子,依稀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记忆,略有些走神。
司南垂眸,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识海中温声问:“这是你娘亲唯一的师妹,也是你的师叔……”
“姓楼名逝之,你小时候可是见过对方?”
妙星玄拧起眉头,握紧了司南的手,想了一会才道:“许是见过,但没有多大印象了。”
司南了然:“无事,不用太在意。”
“嗯……”
她们在识海交谈时,楼逝之侧坐在柜台上,若有似无地朝她们看了一眼。
轻轻一眼带过,楼逝之将目光落在了被冰封的鹿客岛书生身上:“我还是第一次在万宝楼里听人骂星驰。”
“你要骂星驰你就骂,骂我师姐的女儿做什么。”
“她还轮不到你教导,你这个畜生!”
楼逝之语气一冷,足尖一点,化作一道绿影,猛然用鬼笛点在对方额头:“鹿客岛,鹤千岁,以千修魂筑扇,天良丧尽!”
“死去吧!”
灵力顷刻间灌注而下,生生震碎了那鹿客岛书生的魂魄。还未来得及抵挡,对方就一命呜呼了。
众人胆寒。
这就是炼虚期的实力吗?对上合体期的修士,直接碾压。
在场的修士看了她一眼,纷纷转眸,不再与她对视。
楼逝之冷哼一声,看向司南的方向,收了笛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
司南知道楼逝之已经发现她了,索性不退不避,直直地望着她走过来。
楼逝之不过是中等身量,只不过风姿清雅,好似竹叶一般文秀。
人还未近,那股子雅致的木质清香就先来了。
她目的明确,直奔妙星玄而去,来到近前,凑到妙星玄面前,眯眼将她打量了一番:“嗯……”
“和小时候差远了,小时候还可爱点,现在长得就和赫连无忧那个死人差不多。”
妙星玄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默默往司南身旁躲了躲。
司南伸手,将她挡在身后。
楼逝之注意到她的动作,抬眸往上扫了一眼,透过面具的下方,辨别出司南的样貌。
她勾唇一笑,用鬼笛戳了戳司南的心口,很是轻佻道:“我听师姐说,只要灵石够你什么都能交易。你开个价,妙星玄这双眼睛你要多少钱才能卖给我。”
要不是为了这双眼睛,她才不会为妙星玄出头。
她没有用屏蔽阵法,在场只要有耳朵的人全部都听到了。
万器宗弟子第一个反应是疯子,第二个反应是:星驰道君的身份被发现了!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司南身上,将她的身形打量了一番,异常激动。
不是吧,这就是星驰道君!
她亲自下山带弟子吗?
司南沉静地望着她,从纳戒中取出传诏符:“我本体不在,但如果你想回思过崖再待十五年,我不介意召慕容宗主过来。”
话音落下,司南面无表情地点燃传诏符:“请慕容宗主听……”
召还未说出,楼逝之用鬼笛敲落司南的传诏符,笑眯眯道:“开个玩笑而已,星驰道君又何苦如此较真。”
司南语气很冷:“若是我要挖你的眼睛,你会觉得这是玩笑吗?”
楼逝之挑眉,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璎珞,递给司南:“把这个给她,能算赔礼道歉吗?”
“我说了不算,玄儿说了才算。”
司南将妙星玄牵出来,让她楼逝之对视:“玄儿你说,这点东西能道歉吗?”
司南就站在妙星玄身后,左手撑在她背后,极为有力量。
妙星玄微微垂眸,看向比她矮了一些的楼逝之,勾唇一笑道:“楼师叔想要我的眼睛,无非是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双眼睛最像娘亲。”
“她是想我娘亲了,并不是故意要冒犯我。”
“赔礼道歉的,就算了吧。”
不是她师父做的东西,她连看一眼都没必要。
楼逝之再次看向妙星玄那双眼睛。从那双黑色琉璃眼中,她看出了清醒透彻的淡漠。
她挑眉,收回自己的璎珞,对妙星玄道:“是我看错了,你连眼睛都不像她。”
妙星玄也不恼,只淡淡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楼师叔想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楼逝之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少耍点嘴皮子,像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事!”
她收了璎珞,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撤了,回聊啊星驰道君。”
司南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冷冽。
她一走远,妙星玄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真要把我眼睛给挖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和师父一样戴面具了。”
司南莞尔,握着她的手温声道:“挖不了的,师父不是在吗?”
妙星玄叹息一声,望着司南很是纠结:“师父啊……”
司南不解:“嗯?”
妙星线握着她的手,狠狠道:“你还是少用点灵力吧!”
————————
楼逝之在万宝楼大厅里闹的这一出,弄得沸沸扬扬。
没一会,整座修真界都知道司南出山了。
虽然是用分身下山,但也足以显得对妙星玄的重视。
她身份尊贵,入了万宝楼,就是天字第一号房。
青阳沐等人随她一起入住天地第一号房,一推开房门,众人看到精致的阁楼,发出了惊叹声。
“哇……”
“要不是大师祖,我们也无法入住如此精致的房子啊。”
天地一号房是个套房,一共有五间屋子,司南占了一间,其余各自分配。
妙星玄的去处自然不必说,众人挑好房间之后,开始商量怎么处理司南身份暴露一事。
陆飞霜的鬼点子多,当场提议:“要我说啊,我们就幻化成同样的模样,戴统一面具,我就不信还能被认出来。”
青阳沐提醒道:“化形水一千枚上品灵石,一次只能维持二十四个时辰。”
“遮挡气息的面具,一张要一万枚灵石。如果是我们自己炼制,材料也要两千打底。”
第五离眨巴眨巴眼:“哇,这么贵的吗?”
“对啊,这都是因为以前修真界有一位大能修士,最爱伪装,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 ,猥琐发育,祸害修真界。”
“那时候刮起了一阵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风潮。结果好了,渡劫的时候,全被天道劈死了!”
沈飞绝笑嘿嘿地说:“从此以后,修真界就很少这种勾当。就算有,也是悄悄地……”
田里予接话:“对,今天那个鹿客岛的鹤千岁……”
芦苇盈轻啧了一声:“那个鹤千岁我听过,他是百年前炼器比赛前二十名,谁知道私下还炼魂啊……”
“怕是想炼出器灵来吧。”
说着说着,这群孩子开始跑偏:“器灵多难炼出来啊,兴许星驰道君也没炼出来吧。”
恰好这时,星驰路过,陆飞霜扯着嗓子开始问:“星驰道君,你有炼制出器灵吗?”
司南偏头看了她们一眼,淡淡道:“没有。”
她回了一句,又像是一阵轻风走了。
众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扭头看向陆飞霜,都十分惊异。
陆飞霜一脸莫名,抬手挠挠头:“都看着我干嘛?”
芦苇盈伸手,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
田里予一巴掌趴在陆飞霜背上,都快把她拍吐血了:“星驰道君你都敢问,你可真了不起!”
第五离伸出大拇指:“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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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走进屋中时,妙星玄正将床铺整理好。
听到关门声,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长叹了一声:“师父啊,你对着这帮崽子如此柔和,小心她们蹬鼻子上脸。”
司南走到小榻上盘腿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淡淡然道:“你身为长辈,对着我都这般没小没大的。她们有样学样,不是很正常。”
妙星玄冷哼一声,朝司南走去:“师父净会瞎说。”
她在司南旁边坐下,单手撑在下巴上,望着司南叹了一口气。
司南闭着眼没有瞧她,只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妙星玄想了想,与司南道:“师父,我觉得楼师叔出现在这里,非常蹊跷。”
司南闭目冥想,并未睁开眼:“为何如此觉得?”
妙星玄沉思片刻,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我方才用身份牌搜寻了一番,发现楼师叔十年前,就被慕容宗主封禁在思过崖了。”
“这次还是她闭关思过崖十年后第一次现身。”
司南不太在意这个话题,顺着她的话继续问:“所以呢?”
妙星玄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道:“直到落雁山脉之前,我们都没有遇到别的妖魔。”
“可一上船,就捡到了东方缘与鲛人。”
“东方缘是东方宗主的侄儿,与师父有关。”
“那鲛人一族,与我娘亲有仇。”
“我就一直在想啊,是不是那鲛人有意勾引东方缘,在得知我们的行程之后,挑在恰好的日子出逃。”
“然后引猰貐王来,趁着船上没有高手,想要诛杀我与师父呢?”
司南这时扭头看向她了,眼神淡淡的:“你这孩子……不会在船上七天都在想这件事吧?”
妙星玄点点头,很是坦诚道:“对啊。”
司南笑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一件偶遇呢?”
妙星玄顿了顿,很认真地和司南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巧合的事,尤其是到了师父这个修为,大多数的事都有幕后黑手。”
“你之前为了救我,身受重伤,传得沸沸扬扬。”
“下了山之后,又不掩饰身形,偏偏只戴面具,看起来像是巴不得有人认出你。”
司南这时倒是听上心了,她定定望着妙星玄,一双琉璃眼极其温柔。
她勾唇轻笑,漫声道:“然后呢,你觉得我为什么这么做?”
妙星玄想了想,与司南道:“我想……你故意不做掩饰,一是为了引出过往暗藏的旧敌,二来嘛……”
妙星玄用手点了点下巴,仰头看向司南,笑得眉眼弯弯:“认出你,就是认出了我。我下山,极乐宗的残余势力必然会找上门。”
“祸斗与蜚还未伏诛,可以用我引它们出洞!”
“是不是啊师父?”
她仰着下巴,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司南莞尔,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嗷!”妙星玄连忙捂住额头,看向司南,很是莫名,“你干嘛敲我啊师父。”
司南轻笑了一声,收回手继续盘坐冥想:“推理得很好,不过说错了。”
妙星玄怔了一瞬,很快举手抗议:“那你说说,哪里说错了。”
司南闭着眼,一脸的云淡风轻:“开头就错了。”
她的神识一边沉入识海,一边与妙星玄道:“我下山,是因为你身世复杂,会引来多方势力纠缠,不想你陷入纷争,才以真身护你。”
“东海一战,或许有别有用心之人,但于我而言,无关紧要。”
“这世上最不缺搅弄风云的诡谲之人,修行一事,就是常在风波中,仍有自在心。”
妙星玄心神一震,心头泛起微微的一丝暖:“师父……”
这一声,唤得极为缠绵,司南不由地心头一软。
她叹了一声,张开眼看向妙星玄,见她仰头望着自己,一双眼好似小鹿,两晶晶的。
司南不由地伸手,落在她头地上,轻声道:“按理说,为师应当让你戴着面具,做着伪饰下山历练的。”
“可为师想,你自身的身世,你所处的境地,已经是极致的修罗道场了。”
“师父虽护着你,却也希望你在这道场之中,修出真我,大道圆满。”
正所谓大道至简,无论怎样的历练,不过都是真假修真。
司南从不说谎,这是妙星玄自小就明白的真理。
她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蹭了蹭司南的掌心,望她肩头上靠:“师父,你这么好,徒儿怕是一辈子都无所进益了。”
司南想到她今日在船舱说的话,闭上了眼,只淡淡道:“今日还让师父等你五十年,现在就无所进益了,你倒是善变。”
妙星玄耳朵一烫,伸手在司南肩上锤了一下:“师父你逗我。”
司南抬肩,将她稍稍推开点:“此处不是船舱,也并不幽暗,你回床上去,不要碍着师父。”
妙星玄又把头往司南肩膀上压:“不要,就要枕着师父。”
司南心里直叹气,又将她推了推:“你是个大姑娘了,不要这么黏着师父。”
结果没推开,妙星玄还报上手了:“我不是大姑娘,我还小呢,你都对芦苇她们说我还小,还怕狼,我当然要黏着师父……”
司南睁开眼看她,很是惊讶:“那天你没睡吗?”
妙星玄立马闭上眼靠在司南身上,嘴上还在念叨:“啊啊啊……我睡啦,师父看不见我……”
司南都被她气笑了,她推开妙星玄的手,从小榻上站起来:“那你在这里睡,师父去床上。”
妙星玄立马跟了上去:“师父啊……”
司南回眸看她,伸手点了点:“你最好听话些,不然我现在就将你扔出去。”
妙星玄立马止住了脚步。
司南在床上盘腿坐下,抬手拈花,冥想入定。
妙星玄站在原地好一会,才磨磨蹭蹭来到床下的小台阶上。
她在小台阶坐下,观察了好一会,司南还是没动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挪到了司南的腿边。
此时她们的距离很近,妙星玄仰头,观察了一会,发现司南还是一副闭目沉浸的模样。
司南模样生得极为清冷,远山一般的眉,琼玉一样的鼻,剑锋一样的薄唇,在清冷的月明珠光辉里,端庄得好似一尊冰雕神像。
此刻眼睛闭起来,睫毛纤长,根根可数。
她身量很高,妙星玄从小到大都在仰望她,就像是现在这样。
只要一抬头,就能数到司南的睫毛。
许是被注视久了,那多情的神明睁开了眼,垂眸望向她;“你这是又在做什么?”
那实在是一双过于多情的眼眸,冲淡了司南身上的神性,将她带到了人间。
妙星玄望着她的眼睛,抱着自己的膝盖弯眼笑了起来:“以前……”
“在藏经阁的时候,师父每夜都会过来给我渡气,其实我都知道。”
“那时候我窝在你怀里,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修道了,师父还给我渡气的话,我一定要窝在师父怀里,给你数睫毛。”
说到这里,妙星玄敛眸,有几分伤感:“只可惜,我一好,师父就不好了。”
“所以有时候,我总在想,是不是我克了师父。”
“越是这么想,越是心疼师父,越是想抱师父。”
这是她的真心话,明明司南才是她的依靠,可她总会为司南心软。
想再强一些,再可靠一些,庇佑司南。
司南垂眸,隔着妙星玄浓密的长睫,看到了她雾气迷茫的黑瞳。
她沉默片刻,好一会才开口:“为师以前,太宠溺你,导致你对我格外依赖。”
“可是玄儿,你如今长大成人,你……”
她还没说完,妙星玄仰头望着她,神情极为倔强:“师父,我读过书,我知道尊卑礼仪,伦理纲常。”
“可只要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你对我思无邪,我对你思无邪,抱一抱,亲一亲怎么了?”
“我在藏经阁呆了九年,这九年里我每一天都在想,只要我能修道,我就和师父一直呆在七星峰哪里都不去!”
“为什么在七星峰你可以与我同进同出,出来了就不行?”
“在七星峰你可以抱我,出来了就不行?”
司南只觉得头疼,好一会才道:“七星峰那时你还未成年,如今你成年了……”
“成年了成年了,你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
妙星玄气死了,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我看你就是嫌我烦了,不愿意抱我了!”
“世人的眼光有那么重要吗?你以前最在意我的感受了!”
“现在我觉得委屈你都不会抱我了!”
控诉,满满都是控诉。
司南沉吟一番,与妙星玄道:“这样……为师假设一番,若是为师有道侣,或者是你有道侣,看到我与你这般亲密无间,她们会怎么想?”
妙星玄顷刻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师父,你要有道侣了吗?”
司南:……
司南闭嘴了。
她就知道,有些话,不如不说,越说越乱。
妙星玄不避嫌,她避嫌不就得了。
妙星玄见她不说话了,略微倾身倒在司南的腿上,与她喃喃道:“我也不是光要和你撒娇。”
“我只是……我也长大了,我也很心疼你的。”
司南沉默了好一会,才伸手落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
妙星玄睁开眼仰头,看向司南,却见她垂眸望着自己,眼神温润:“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么首先你得了解师父,尊重师父,再对师父说你爱护师父。”
“师父本性淡漠,并不喜欢与人接触。只是你少时太敏锐,我怕你觉得我带你回来,又不爱护你,才这般亲近。”
“如今你大了,长成了很好的孩子,也知道疼师父了,那你就应该明白什么对于师父来说是好的。”
“世俗礼教于我而言本就毫无意义,为师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
“但我们之间,还是要有边界,这是我希望你能做到的事,你明白了吗?”
她教妙星玄,从来都是掰碎了教。
妙星玄心头一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以为司南是喜欢与她亲近的,却原来无论是她还是别人,司南都是不喜欢的吗?
妙星玄当即坐起身,擦掉自己的眼泪,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师父。”
如果司南不喜欢,那她就再也不做了。
第28章 万灯海市 (三合一 9k+)
司南说完这番话,也不管妙星玄怎么想,端坐在床上径直打坐去了。
她与猰貐王一战,虽有妙星玄与众万器宗弟子的灵力在中间缓冲,可要彻底碾压猰貐王,用到的还是自己的灵力。
强行破开苏济世的封印,尽管在船上修复了七日,紫府的撕裂伤仍有一丝未缓解。
如今还滋生了心魔,若是不尽快疗伤,只怕会有堕境之忧。
她当下凝神聚气,将神识落入紫府神台,睁开了眼。
金灿灿的神魂端坐在冰雕玉刻的神台上,垂眸望向身下。
但见道道龟裂之伤从她端坐之处朝四面八方蔓延,裂缝一直攀升到五灵柱上,似乎要撕裂五灵柱顶端的五神兽。
司南抬手捏诀:“五灵之主,请听我令,凝!”
“哗哗!”
灵力陡然从司南的识海沿着心脉灌入紫府,庞杂的灵力穿透司南的神魂,疯狂地从她身下蔓延,填满那道道龟裂的缝隙,朝顶端的五灵柱涌去。
浓郁的灵力灌入紫府穿透她神魂时,那一丝一缕的魔气滞留在她神魂之上。
如毒跗骨,挥之不去。
不过片刻,那魔气全然笼罩在司南身上,粘稠得好似落雁山沼泽地的泥浆。
司南那原本干净的神台瞬时间沾染上了泥泞的魔气,把她那晶莹剔透的神魂与神台粘连在一起。
神魂的阻滞异常明显,司南豁然睁开了眼。
但见原本冰清玉洁的紫府此刻浊气冲天,每一寸伤口伤口都被魔气填满修复,浓郁的魔气化作实质的火焰,在司南的紫府冲天而起。
漆黑的神台之上,司南端坐期间,在她的八方探出了八个漆黑的骷髅头,对她齐齐咆哮。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司南!人间炼狱,你不来也得来了!”
“吼!”
那八个漆黑的骷髅头,在一刹那之间幻化成漆黑的人形,伸出双手,拽住神台之上的司南,猛地将她拽下来。
司南浑身一凛,拈花端坐,任由魔气将她吞没。
那些魔气好似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霎时间将司南吞噬,带着庞大的恶念汹涌而来。
“魔道仙道又如何?始终都只是为了变强!”
“你既然能让自己的徒弟修魔,为何不自己修魔!”
“司南,修魔吧!只要修魔,你的伤一瞬能好!”
“司南!修魔吧!”
魔头震声吼,几乎要将司南取而代之。
司南的生机一瞬寂灭,好似一颗陡然沉下山的太阳。
原本同样在打坐的妙星玄“唰”地一下睁开眼,朝司南那边看去,失声道:“师父!”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却又感觉司南的生机陡然亮了起来。
那是刹那间在星河中爆发的太阳,在这顷刻间绽放出亘古不灭的永光。
在司南的紫府最深处,在魔气最盛的时候,阵阵梵音起:“心明妙现,万魔不侵。超凡脱尘,终得自在。凡尘种种,庄生一梦。尘蝶梦我,我梦尘蝶,真真假假,反求诸己……“
司南的身上爆发了一阵金光,灼烧掉神台之上所有的魔气。
“啊啊啊啊啊啊……”
魔气被金光灼烧消融,爆发出尖锐的叫声。
司南的神魂升起,照亮了整座紫府。那些澎湃的魔气,化作了灵力一点点填满了所有的紫府撕裂的伤口。
金光之下,魔气消散无形,走得一干而尽。
司南这才松了一口气,睁开了眼。
她一睁眼,边见妙星玄站在自己面前,欣喜又担忧地望着自己:“师父……”
“师父你的伤……”
手足无措的,想抱又不敢抱。
司南从床榻上走下来,拍了拍衣物,轻声道:“无妨,都好了。”
众所周知,魔道的修行方式,乃是借用采补,吸纳灵力,无需炼化灵力就可以直接灌入紫府的快速修炼方式。
司南引魔气入紫府,就是想借着魔气掠夺一切灵力为己用的特性,以它为媒介修复自己的伤口。
这样的方式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反噬。
妙星玄将司南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真没事,才红着眼眶道:“我方才,一瞬间察觉到师父的生机暗淡了……”
“我还以为是师父旧伤发作……”
司南笑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言道:“别想那么多,是师父修炼的功法就是这样的。”
妙星玄点点头,语气还有点哽咽:“嗯……”
司南还想再安慰什么,就在这时,三枚钢针破风而来,直接打向妙星玄。
司南反应极快,一把拉过妙星玄,挡在自己身后,抬手夹住了这三枚钢针。
钢针接触到司南肌肤,立即如花那般绽开,无数细碎的牛毫针超四处戳去。豪针戳到司南的护身屏障,纷纷掉落,化成一阵漆黑的毒粉,填满了整座房间。
司南微微皱眉,猛地将手里的钢针朝窗口甩去。
只听得“唰”的一声,钢针扎向窗外之人。
“咿呀”一声,窗口洞开,硕大的银月带着飘雪,一同涌入了屋内。
站在司南身后的妙星玄抬眸望去,却见一袭青衫的楼逝之一手握着鬼笛,一首捏着钢针,漫不经心地朝她们看来。
楼逝之的眼眸在看到妙星玄时微微一顿,接着勾唇一笑:“星驰道君以前出门,可都是一人一屋,避人得紧。”
“怎么有了徒弟,反倒这么护着了。这要是不知道内里的人,只怕还以为你对我师姐情根深种,连她与旁人生的孩子你都要这般护着。”
司南将妙星玄挡在身后,望着楼逝之淡淡道:“楼师妹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楼逝之轻哼一声,朝司南扔了一物过来。
司南接过此物,站在她身后的妙星玄垂眸一看,发现是一个牛角。这牛角中,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是蜚!”
妙星玄失声道。
楼逝之挑眉,淡淡道:“想不到你还认识这孽畜呢。”
“没错,这是极乐宗的蜚。”
楼逝之坐在窗口,对司南道:“当年我师姐杀了赫连无忧那蠢物之后,赫连无极率朱厌祸斗与蜚围攻了我师姐,致我师姐身亡。”
“极乐宗覆灭后,朱厌与蜚销声匿迹。”
“近日有传闻,蜚在万灯海市的斗兽场。”
司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好像与你用暗器伤我没有什么关联。”
司南从纳戒中取出一枚飞片陀螺,望着楼逝之神情很冷:“你伤了我,总该道歉吧。”
楼逝之背脊一寒,接着淡淡一笑道:“听闻你为了我师姐的女儿重伤,我只不过是试一试你的灵力。”
“堂堂星驰道君,翩翩君子,总不至于和我计较这种事吧。”
司南转动飞片陀螺,神情淡漠:“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得加钱。”
“否则我就将你打回思过崖,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她态度极为强硬,站在她身后的妙星玄都有些讶异。
她师父……竟然还有这般强硬不好说话的一面吗?
楼逝之挑眉,扔了一枚纳戒过去:“里面有五十万上品灵石,就算赔礼道歉了。”
给完之后,楼逝之还嘀咕了一句:“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抠门吝啬,斤斤计较,也难怪我师姐选了赫连无忧也不选你。”
在楼逝之眼中,司南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世人只知她是交友满天下,殊不知是给钱就干活,又快又麻利。
聪明人都喜欢这样的交易。
只有楼逝之这种情执深重者,着实看不上司南的利益分明。
提起双亲,妙星玄面色一僵,下意识看向司南。
司南收了钱,将指尖的刀片陀螺猛地朝楼逝之掷去:“要进斗兽场,就按照刀片上所示的路径行走。”
楼逝之接过刀片陀螺扫了一眼,长眉轻挑:“谢了。”
她握紧手中鬼笛,纵身一跃,消失在月色里:“斗兽场的入门口令是另外的价钱,等我杀了蜚回来之后,用九天揽月曲谱还你这个人情。”
司南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拧起眉头。
片刻之后,司南转身,看向妙星玄:“我们得往万灯海市走一趟了。”
妙星玄一愣,很是茫然:“为何这般突然?”
司南与她温声解释:“若你是海市主,蜚到了你的万兽场,你会如何应对?”
妙星玄沉思片刻,与司南道:“自然是将消息放出去,引来各方修士。”
“蜚为魔修,手上人命无数,仇敌无数。”
“自然是有很多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司南颔首,点点头道:“对,正是如此。”
“要想在斗兽场杀人,就只有一个办法。”
妙星玄浑身一凛:“那就是下斗兽场,与蜚比试!”
司南颔首,妙星玄咬住下唇,拧紧眉头:“蜚乃恶兽,大乘中期,哪怕是受伤,修为保守也在大乘期左右。”
“楼师叔不过只有炼虚期,她一心系在我娘亲身上,想为她报仇……”
“楼师叔,有难了。”
司南点点头,领着她往外走:“为师教你一课。”
“一个人想要生意做得好,就要学会善后。”
“消息要卖,顾客的生死也要管。管杀管埋,才会生意兴隆。”
妙星玄跟在她身后笑弯了眼:“这算什么生意经嘛……”
————————
司南领着妙星玄走出房门,与众弟子道:“索性在罗刹海市休整,机会难得,我带你们去罗刹海市走一番吧。”
陆飞霜振臂高呼:“星驰道君万岁!”
司南只觉得头疼,从纳戒中拿出卷轴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声点,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是吗?”
她将卷轴递过去,对众人道:“万灯海市龙蛇混杂,人也有,妖也有,魔也有……”
“戴上面具,洒好乌沉木香,掩盖你们自身气息。”
“吞下换喉甲虫,不要用真声说话,明白了吗?”
众人按照她的要求,戴上面具,换好伪装之后,兴致冲冲地看向司南:“大师祖,我们是不是要到码头去啊?”
司南勾唇一笑,淡淡道:“既是与我一道,那就不必前往码头。”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哨子,轻轻吹了一下。
“唳!”
夜空中传来一道猫头鹰的尖啸声。
那猫头鹰振翅而来,汹涌地撞开大门,幻化成冷冽的北风,直直地朝她们扑来。
“哇哇哇哇哇……”
狂风鼓起少女们的法袍,吹得陆飞霜等人呜哇乱叫。
那风扬起少女们的身体,将她们全部包裹住的时候,一瞬停止。
少女们的身躯轻柔地落在风里,只听得一声尖叫:“唳!”
狂风撞开了大门,朝冷冽的夜空奔赴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
在少女们的尖叫声中,身下的风逐渐凝实,化作一只庞大的猫头鹰,将她们驮在背上。
万宝楼的灯火在远去,脚下的楼宇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星海,好似蚂蚁那般远去。
乌云在蔓延,偶尔经过的,吹得女孩们的发丝狂乱舞动。
身下毛绒绒的一片,沈飞绝在尖叫:“是毛!毛绒绒的鸟啊!”
第五离埋入猫头鹰的羽毛里满是惊喜:“是毛绒绒的鸟哎!”
“是鸟哎!”
载着它们的猫头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要不是星驰,我才不给你们……”
它话还没说完,第五离瞪大了眼睛:“是会说话的猫头鹰!”
“好厉害!它还会说话!”
强风之中,第五离从它毛绒绒的背上往前挪,骑在它脖子上目露精光地盯着它的眼睛看:“这是合体期以上的妖兽,好听话啊……”
“毛好多啊……”
“好好摸啊……”
第五离话音落下,一群少女欺身而上,对这只猫头鹰一顿狂撸。
“哎哎哎哎……”
猫头鹰抖着翅膀在反抗,嘴上抗争道:“别摸我,别摸我……”
“星驰,星驰!你管管这些小变态!”
“哎哎哎哎哎……要坠鸟了,要坠鸟了!”
猫头鹰尖叫着,坠入一片茫茫雾海之中。
司南站在它背上,望着它被一群少女揉得东倒西歪,完全无动于衷。
妙星玄坐在她身侧,与她一同凝望着这些玩耍的少女,在司南的识海中道:“我先前看风物志的时候,提到万灯海市的主人。”
“传闻她乃是万灵海中的一霸,名号万灵仙君。”
“其座下妖魔无数,势力不可小觑。”
“与之相对的,这位海市主,也有不少入幕之宾。”
司南听到这里,转眸看向她,在识海中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妙星玄托着腮帮子,笑吟吟地望着她:“我只是听说,她特别喜欢给自己的入幕之宾一枚哨子,召来妖宠接她。”
“其余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此刻流云飞坠而去,茫茫海雾上,显出了一条无垠的星河。
那少女背对着千万盏明灯,仰头望着司南,神情里都是调侃。
灯火惶惶,落在她背后,好似披了一道圣光。
司南抿唇,片刻之后,她俯身屈指,在妙星玄额头上弹了一下。
“嘶……”
妙星玄抬手捂住额头,望着她一脸嗔怒:“师父啊!”
“你恼羞成怒,也不用这般罚我吧。”
司南垂眸望着她,眼神淡淡的,没有多少情绪:“没大没小,竟调侃到师父头上来了。”
“不罚你,那罚谁。”
猫头鹰掠过雾茫茫的海面,直冲向花灯夜市。
狂风带来了冷冽之气,妙星玄抱着自己的膝盖,仰头望着司南,黑眸里满是星光:“所以……这万灯海市的主人,真的不是我师娘之一?”
司南看向她,很是费解:“你都没有师娘,又哪来的师娘之一?”
妙星玄抱着自己的双腿,一双眼委委屈屈的:“这不是,你今天自己说的嘛,如果你有道侣什么的……”
“我又看到这哨子,很难不多想。”
司南只好与她道:“这哨子,是我与海市主人做交易,她给我的报仇和回礼,不是你想的那样。”
妙星玄“哦”了一声,仰头温温柔柔地望着司南,轻声道:“那师父……你与我娘,为何定了亲却没有成亲?”
司南顿了片刻,沉吟一番,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是你看到你楼师叔之后,想到了什么吗?”
她自认为对自己养大的孩子有足够的了解,想来是楼逝之对赫连无忧的厌恶,带起了妙星玄的回忆。
她自幼不得双亲所爱,自认为出身不好,也厌恶双亲。
司南拧眉想了想,将手落在妙星玄的头顶上,在识海中温声安抚:“玄儿,出身非你所愿。你母亲如何,并不影响你自身,你……”
就算师父成了你母亲,我想也不会更改你自身的优秀。
她话还没说完,那少女却低头,抖着肩膀轻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灯火辉煌中,少女的笑声,与远处热闹的集市相应和。
司南很是莫名:“你笑什么?”
妙星玄抬手握住司南的手,仰头看她,眼里都是泪花:“下山之后,我觉得师父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其实很害怕。”
“可是现在我发现,师父一遇到我的事,总爱多想,我不害怕了。”
“因为师父一直就是师父,是最爱玄儿的师父。”
哪怕要和她生疏,哪怕可能有过往的情感纠葛,哪怕司南也是看在妙行川的面子上收她为徒的。
但一切都没关系了,这九年里,司南对她的好,并非作假。
夜风吹过少女的发尾,风铃声响。
她仰头望着司南,凤眼含着光,满心诚挚道:“玄儿也,最最最爱师父了。”
少年人的赤诚之心,比岩浆还要炙热。
司南的心是陨铁做的,那滚烫的岩浆从她心口灌入,竟生生烫出了软来。
那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司南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在它机械的跳动里,望着少女满眼的爱意,轻叹了一声。
她伸出手,落在少女的绯色的眼角上,眸光流转,满是温柔:“你这般甜言蜜语,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要被你说化了。”
“日后出门,对着那些少年郎少说几句,不然师父担忧,那些青年才俊踏破我七星峰的门槛,岩浆都踏没了。”
她生得这般出众,言辞又如此情真意切,日后不知有多少少年俊杰要为她吃尽苦头。
这孩子,在这方面,真是像极了她的双亲。
妙星玄抓住司南的手腕,仰头看向司南,含娇带嗔:“哼,我才不要其他的青年才俊,我只要师父。”
“所以说,师父你被我说化了没有,愿不愿意抱抱我?”
司南收回了手,在少女们尖叫的杂音里,淡淡道:“万灯海市到了,回头再说吧。”
“啊啊啊啊啊啊……”
被揉得发毛的猫头鹰冲破了浓郁的海雾,对准明亮的码头,俯冲而下,径直坠入了万灯海市中。
————————
“砰!”
庞大的猫头鹰冲入码头,掀飞了挂在码头两边的鱼皮灯笼,也掀飞了驻守在码头的虾兵蟹将。
乱流掀飞了方圆五十丈的商铺,也顺带鼓起游客的法袍,引来一阵惊呼乱叫。
“哎呦,谁这么不长心啊,小心点!”
“哎,我的铺子!铺子翻了!”
“啊!裙子!”
忽然之间,一阵阴翳笼罩在码头上空,带着一阵强压,将乱飞的铺子纷纷镇压。
一瞬间,风暴止住,众人纷纷仰头,看向了上方。
却见月色之下,突兀地立着一艘十丈大小的龙舟。
一个身着华丽紫袍的女子,戴着一顶同色的大礼帽,侧坐在龙舟的船舱顶端。
她以扇子遮面,垂眸望向了码头处,掀起风暴的中心。
这时一群万器宗的少女纷纷从风中落下来,手忙脚乱搀扶着彼此。
在这些人群中,女子将目光落在身形高挑的司南身上,长眉轻佻:“神君,好久不见。”
被司南搀扶着妙星玄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龙舟之上的女子。
月色朦胧,灯火辉煌,妙星玄的目光落在她绣着鲲鹏的精美折扇上,接着光依稀辨认出四个大字:自在我心。
鹤体凌厉,显然是司南的字。
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在她识海中问道:“难道这位就是万灯海市的主人?”
司南颔首,轻轻应了一个字:“嗯。”
“哼!”
那猫头鹰振翅而起,化作一阵风飞到了女子身旁,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猫头鹰,振声道:“万灯海主降临,还不跪迎!”
四周众人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纷纷跪下:“恭迎万灯海主!”
周边铺子的人都下跪了,只有万器宗的少女们还突兀地站着。
陆飞霜捅了捅芦苇盈,在识海中发问:“这些人都跪了,我们跪不跪啊?”
芦苇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星驰道君在这,我们跪个锤子啊跪!”
谈话间,那龙舟之上降下层层云梯,径直来到司南面前。
万器宗弟子们齐齐站在司南身后,仰头看向龙舟。
却见那身穿紫裙的女子踩着阶梯层层而下,径直来到司南面前。
凑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女子身量不过五尺,身形却极为圆润丰腴。一袭一字肩长裙,露出雪白的肌肤,挪开扇子一看,依稀能看到纵深沟壑。
陆飞霜在识海阵法中赞叹了一声:“珠圆玉润,好美的身躯!”
第五离疯狂点头:“是极是极!”
这珠圆玉润的海市主伸出扇子,露出全脸的金色面具,将扇子点在了司南肩上:“十二年未见,神君风采依旧。”
她将扇子顺着司南的肩膀往下挪,点在了她的心口上:“倒是神君这颗心……”
司南抬手,拨开她的扇子淡淡道:“话太多,影响你做生意。”
万灯海主有些诧异,她收回扇子,闷声道:“的确如此,不知神君再来海市,是要与我做什么交易?”
司南与她打官腔:“既然是我,自然不会是普通生意。”
万灯海主了然,侧身让路:“请上舟一叙。”
司南转眸,看向身后的万器宗修士,言道:“我与万灯海主有事相商,要上大舟一叙。”
“就让猫影陪你们在这里逛逛。“
“多注意点安全,若是遇到强敌,撕裂卷轴离开。”
青阳沐是首领,闻言立即道;“是。”
万灯海主打了个响指,对那只猫头鹰道:“猫影,陪贵客玩玩。”
猫影哼了一声,从小舟从天而降,幻化成猫首人身的少女,对青阳沐等人道:“请吧,贵客们。”
众人更是欢呼雀跃:“还能幻形哎,好厉害!”
说着又要扑上去,猫影立马打了个手势:“我警告你们,不要随便乱摸!”
“我咬你们哦!”
少女们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都是一阵乱揉。
吵吵嚷嚷的,万灯海主扇了扇扇子,往前示意:“神君,请。”
司南颔首,牵住妙星玄的手,领着她登上阶梯。
妙星玄扭头,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师父……”
司南在识海与她解释:“若是蜚在,这里必然会有魔修。师父若不在你身边,恐你被掳走了。”
妙星玄心头一热,又觉得好笑:“既如此,师父更应该把我留在外面,当作诱饵啊。”闲著府
司南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拾级而上:“我不需要用你来当诱饵。”
在司南看来,用至亲来做诱饵,是极其愚蠢的一种行为。
她就在这里,任何魑魅魍魉,尽管冲她来。
妙星玄提起裙摆,握紧司南的手,极力地压抑住自己的裙角。
万灯海主站在一旁,见她师徒二人牵着手,一前一后登舟,好半晌才开口:“传闻神君自收徒封山之后,闭门不出,一门心思都在教导这徒弟。”
“如今我看这位星玄道君,模样贵气,仪态端方,倒是和神君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那神君以一命换星玄道君一命的传闻,如今我是信了。”
妙星玄闻言回眸,却见万灯海主掩唇轻笑,仰头望着司南的背影,眼神极冷:“神君,你有弱点了。”
妙星玄本想回她些什么,可司南却牵着她往前走,淡淡道:“是人就会有弱点,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万灯海主沉默片刻,半晌才笑道:“也是。”
“神君威势赫赫,只怕有弱点,也只是一番难得的修行。”
————————
司南牵着妙星玄上了小舟,万灯海主这才收拢了台阶,轻轻地落在了玉舟之上。
“哒……”
坚实的高跟鞋敲着船板,那小舟随着流风,游过小船铺就的灯海,直接朝灯海中央,那一艘长千丈,宽百丈的陨铁航舟飞去。
妙星玄站在小船上,望着这一片璀璨的海市,发出了赞叹:“好辽阔的灯海,这片海市怕是要比罗刹海市都要辽阔。”
万灯海主站在她身后,轻摇薄扇,淡淡道:“极乐宗覆灭后,中洲所有的魔宗都被剑宗一锅端走了。”
“魔修们,要么被抓进镇妖塔,要么被扔到万魔涧,剩下的都往我这里跑……”
“这里挤得要命,可不得多扩展些。”
妙星玄回头,却见火光落在万州海主的金色面具上,反射着粼粼波光。
万灯海主轻笑一声,对妙星玄道:“星玄道君,你既然是极乐宗少主,不如回昆仑重建极乐宗如何?”
“我想你收走这些魔修,我这里还能腾点地方。不然啊,迟早要被剑宗给收拾。”
妙星玄哑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话。
司南伸手,将妙星玄拉到身后,与万灯海主道:“剑宗就算把万魔涧炸了,也不敢动你这里。”
“少怂恿我徒弟,我看你这里生意好得很。”
万灯海主一怔,掩扇轻笑:“想不到神君养了个弟子,性子变了如此多。”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护人护得这般紧。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神君何必如此紧张。”
她这番调侃,司南本人没什么感觉。倒是她身后的妙星玄,不知为何,竟红了耳尖。
她脸颊发烫,站在司南身后,与万灯海主道:“极乐宗已然覆灭,我也不是什么极乐宗的少主。”
“我对权力争斗不感兴趣,只想与师父一起云游天下。”
万灯海主讶然,很是诧异地看向妙星玄:“既如此,你们为何在近日进我海市。”
“我还以为,你是来救蜚的。”
司南挑眉,看向万灯海主:“所以蜚……果然在你这里?”
“你是怎么得来的?”
万灯海主掩唇轻笑,与司南道:“神君,海市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轻易透露货物的来源。”
“有人抓住了蜚,卖给了我,我就拿他想怎么就怎么用喽?”
说到这里,万灯海主朝司南伸出手,轻声道:“您想知道,得加钱。”
司南笑了一声,拨开她的手淡淡道:“不用猜我也知道。”
“多半是君一真给你的。”
万灯海主没有多惊讶,站在司南身后的妙星玄很是诧异:“师父……”
你怎么把人家老底给揭了。
万灯海主淡淡一笑,对司南道:“既然知道是剑宗做的局,道君为何还要参与?”
此时小舟正好悬在大舟正上空,歌声渺渺,余音绕梁。司南垂眸,望着满船的喧嚣,淡淡道:“因为有个傻子入局了。”
她转眸,看向万灯海主,眼底一片澄澈:“一个愿意为了没有价值的死人复仇的傻子,在世界上是很少见的。”
“我要救她。”
言简意赅,不多粉饰。
万灯海主沉思片刻,挑眉道:“懂了。”
“一百万上品灵石,两个位置,我破例,亲自带你们进去。”
“好。”
————————
“轰!”
小舟落在了大舟的船舱正中央,停在了八宝莲池深处。
万灯海主一扇子扇开四周的浓雾,目光穿透层层雾霭,落在四面八方的楼阁深处。
每一个楼阁前都端坐着一个个衣着华丽,头戴面具的修士。
层层叠叠的楼宇往上,足足有八八六十四层,每一层有八个位置,拢共五百一十二人。
一个位置上百万灵石,此刻全部坐满。县竹府
万灯海主一扇扇开浓雾,振声对四面八方道:“时辰已到,斗兽场开!”
“让我们欢迎今日的擂主——极乐宗,蜚!”
“轰隆!”
话音落下,她们脚下踩着的连台,一阵地动山摇。
“师父……”
妙星玄惊呼一声,站在她身侧的司南将她打横抱起,足尖一点,接力落在了最顶端六十四层空缺的位置上。
她抱着妙星玄稳稳坐下时,万灯海市也收起小舟,飞到了她们身旁。
“吼!”
恶兽骇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妙星玄连忙爬到栏杆处,往下看。
却见中央的莲台爆发了一阵金光,形成一阵金光屏障,圈住了莲台。
莲台中心的莲花层层叠叠朝四周收拢,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浓郁的水汽葱幽深洞口喷涌而出,带出了骇人的气息。
“吼!”
恶兽的气息汹涌而出,水汽越来越浓郁,只听的哗啦一声,一个巨大的牢笼从深深地海水被提出来。
咔哒一声,牢笼顶端的九层封印打开,一只浑身披着野兽皮毛,面目可憎的漆黑魔兽,跳出牢笼,跃出漆黑的莲台洞口。
莲台洞口正在层层叠叠地回拢关闭,复归平整。
那魔兽现在莲台正中央,浑身毛发湿淋淋的,散发着浑浊的魔气。
它的手腕上绑着铁链,头上的犄角断了一根,还残留着鲜血。
一双魔眼赤红,散发着嗜血的光。
“是蜚!”
“真是蜚!”
“是蜚啊!”
客人们都在惊呼,唯有妙星玄抓住栏杆,一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底下的蜚好像也看到了她一样,仰头朝她看来。
蜚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它将手放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脖子,无声道:“吃了你!”
妙星玄浑身一凛,有那么一瞬间,回到了幼年时。
就是这个怪物,拎着她的脚,对赫连极乐道:“宗主,这杂种,我能吃了吗?”
妙星玄抓紧栏杆,望着下方的蜚,拧紧眉头。
第29章 师与徒 (三合一 9k+)
众人的呼声里,万灯海主以扇掩面,朝全场震声道:“今夜是守擂夜,不以输赢下注,而是以蜚能守多少场下注。”
她撤扇,指向擂台中央上方那块悬浮的透明晶板:“诸位,还请下注吧!”
她的话音落下,那块透明晶板上滚动着一排排的赤红数字。
第一排代表的是场数,第二排代表的是赔率,第三排代表的是投入的晶石。
万灯海市的斗兽场,乃是九州十四海中最大的一座赌场。斗兽场上有罪大恶极的恶人,也有蜚这样的魔兽,更有一对一对决的死敌。
无论是什么样的争斗,在这里都能看到。
蜚难得一现,今夜的决斗必然是顶级好看,那块晶石板上不断往上加的晶石就足以证明。线诸夫
万灯海主回眸,看向坐在一旁掰花生的司南,娇声问:“神君不下注吗?”
司南扫了一眼上方的投注,发现前十投注之人寥寥无几。
她随意扫了一眼,转眸看向万灯海主:“我猜是第八场。”
万灯海主一怔,继而笑道:“擂台赛还没开始,神君就这般断言,是否有些过于戏言啊。”
司南望着她,眼里笑意不减:“是不是戏言,我下一注不就知道了。”
司南转眸,朝趴在栏杆上的妙星玄喊了一声:“玄儿。”
妙星玄当即回头,朝司南看来:“怎么了师父。”
司南朝她招招手:“过来。”
“好。”
妙星玄朝司南走去,司南将一枚纳戒递给她,对她道:“压在第八场。”
妙星玄在雷击木茶几上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左边的一个开关上。
她按下开关,那机括吐出了一把锁。
锁上有九行数字,妙星玄以灵力调到八的位置,锁肚子打开,她将纳戒放入。
那枚锁就吃着纳戒,蹦蹦跳跳地往机括里走了。
咔哒一声,机括吞下纳戒,回归了清净。
万灯海主将妙星玄打量了一番,很是惊讶:“想不到星玄道君,对赌场的机括,还挺熟悉的。”
妙星玄腼腆一笑:“幼时随家慈去过赌场抓人,见过。”
司南冲她招招手:“坐下来。”
“好。”
司南将剥好的花生交给妙星玄,与她温声道:“要开始了。”
“魔兽的战斗方式极为有意思,你多看看,多学学,大有裨益。”
妙星玄捧着手里的花生,坐在司南身侧,极为乖巧:“好,我听师父的,认真学。”
万灯海主扫了眼她师徒二人,重新将目光投注在面板上。
操控面板的女修朝全场喊道:“下注时间即将结束。”
“十,九,八,七,六……”
“五,四,三,二……一!”
“铛!”
钟声落下,水晶平板上滚动的字符也一瞬停止。
前十之中,唯有第八排醒目地落着一行,一千万。
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很是惊讶:“师父,那枚纳戒里面,是一千万上品灵石吗?”
她还以为是一百万呢。
想到这里,妙星玄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先查探一番了,这下好了,一输就是一千万,亏大发了。”
她师父得打多少铁才能拿回来啊。
倒是万灯海主扇了扇扇子,轻笑道:“赔率一比十六,若是神君胜了,就是一亿六千万上品灵石。”
妙星玄咬住下唇,好生纠结:“蜚那么能打,怎么可能撑不过八场……”
她扭头看向司南,很是无奈:“师父啊……钱很难挣的……”
她师父现在还打不了铁,使用上弦月都是耗费灵石的灵力,家底就算再厚,也经不起这么糟蹋啊。
她这一副守财奴的模样,让司南极为好笑。陷猪付
司南伸手,轻轻将她头推过去:“你放心,我从未输过。”
“这一亿六千万,我赚定了。”
“好了,擂台开场了,你快看吧。”
妙星玄握住拳头,还想扭头说些什么。
司南抵着她的头,温声道:“你快看。”
妙星玄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道:“那你下次不许再赌那么大了。”
司南也没答应她,一旁的万灯海主望着她二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有些惊异。
这两人不像是师徒,倒像是……
场中忽而响起了一阵女声,震声道:“赌注已止,今夜的擂台赛即将开启!”
“第一场,黄风谷八大恶人挑战蜚!”
话音落下,擂台顶端的水晶面板投射出蜚与八大恶人的模样。
守擂赛是根据报名的挑战之人随机排布,斗兽场的常客一见是八大恶人,惊呼了一声:“我去,上来就是八大恶人。这可是去年的擂台主,八大恶人都是炼虚期巅峰。”
“蜚现在看起来是重伤,能打得过吗?”
“完了,亏大了!今天这把要崩盘。”
议论纷纷里,妙星玄仰头看向司南,很是好奇:“这八大恶人很厉害吗?”
“怎么没有听过啊。”
司南有问必答,只对自己的小徒弟轻声道:“来这斗兽场中的修士,要么是一些赚取出场费的散修,要么是一些要突破的修士。“
“这八大恶人在这斗兽场中有名,但在九州十四海中只怕是籍籍无名,藏头不露尾之辈。”
“你没听过,也不稀奇。”
“哦……”妙星玄颔首,将目光投注在擂台之上,却见金光一闪,那方圆五十丈的擂台之上,传送进来了八名身高不过三尺的黄土小人。
这八名黄土小人戴着黄鼠狼面具,围绕着蜚展开半个圆。
场上有他们的支持者,立马高声欢呼:“八大恶人必胜!八大恶人必胜!”
下注了蜚赢的朝身旁的童子看一眼,那些童子摇旗呐喊:“蜚!蜚!蜚必胜!”
众人高呼,人声鼎沸。
又是一声钟响:“铛!”
一道凌厉的女声道:“比赛,开始!”
——————
擂台场中黄风涌动,八大恶人率先出手,朝八方滑铲,掀起一阵黄沙。
妙星玄惊诧:“上来就用黄风阵,这是在封闭蜚的视线。”
“好聪明的做法。”
司南笑笑,指向台下:“可不止黄风阵,你再听听。”
听?
妙星玄凝神去听,却听得场中传来一阵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扰人心神,凝神去听,只觉得神识嗡嗡作响,脑袋一片昏沉。
妙星玄猛地甩了甩脑袋,仰头看向司南,满目惊异:“是炫铃阵法!”
“在攻击蜚的耳朵。”
司南颔首,望着黄风阵中那些若隐若现的混沌丝线,轻声道:“不止,你再看看。”
再看看?
妙星玄垂眸望去,却见那场中非黄沙之色,掺杂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红,惊呼了一声:“是魔鬼天椒!”
“极致寒冰!”
“混沌丝……”
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很是惊喜:“原来这些东西串起来,可以扰乱五感。”
司南点点头,示意她看向擂台:“蜚要出手了。”
“吼!”
只听的一声怒吼,场中掀起一阵剧烈的飓风。
飓风汹涌,一瞬荡开场中黄沙。
众人只见一只漆黑大手豁然从黄风中深处,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一只小人。
那小人落在蜚满是毛发的熊掌之中,好似一只可怜的小鸡。
众人惊呼:“完了,要被吃掉了!”
眼见那蜚抓着小人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往嘴里扔,就在这时那小人陡然从蜚的掌中挣脱,狠狠地落在蜚的牛脚上。
替身小人!
与此同时,蜚的掌中爆发出一阵泥浆爆破声。
如一团烂泥那样,无数的黑色蛆虫在蜚的掌中爆开,溅射到蜚的脸上,沾染了它的眼睛,鼻梁,嘴巴。
蛆虫疯狂涌动,穿透它的护身屏障从它脸上的每一道缝隙钻入,密密麻麻地侵入它的躯体。
蜚抬手,疯狂地去抓脸上的蛆,爆发出痛苦的嚎叫。
围观修士一阵胆寒。
“好歹毒的计谋,是魔尸蛆,这种东西都能弄到。”
“不愧是八大恶人。”
“蜚的身躯太庞大,对上这些小巧的修士,毫无还手之力。”
“要栽要栽!”
谈话间,那八大恶人两两成对,趁着蜚对付那些蛆,猛然拽住九元天罡索,疯狂缠绕在蜚身上。
短短一瞬间,九元天罡索就将蜚缠绕成一个大粽子。
鲜血从蜚的七窍涌出,它站在混沌的莲台中央,被八大恶人团团围住,好似一头引颈待戮的可怜老牛。
妙星玄见状拧眉:“这八大恶人倒是有些手段,这蜚难道就要这么死了吗?”
司南抿唇,淡淡一笑道:“你再看看。”
话音落下,那八大恶人一拽九元天罡,抬手捏诀:“碎尸万段!”
“砰!”
磅礴的灵力涌入钢索之中,一瞬将蜚绞杀。
啥时间,场中血肉纷飞,血雨滂沱。
场中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蜚……就这么……”
“死了?”
不仅是场上的修士,就连场中的八大恶人也反应不过来。
他们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
大乘期的修士,这么好杀?
就在这时,八大恶人之首察觉到异样,猛然扭头看向老八的方向:“老八,快跑!”
“迟了!”
混沌之中,响起了蜚的声音。
那是数十年未曾开嗓的沙哑之音,在老八身后响起。
老八下意识就要跑,可脚下的血一瞬凝固,将他牢牢锁住。
他惊恐回头,却见一张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啊!”
尖叫声响起一半,就被一口咬断,生生截断。
几乎是统一时间,所有的血魔张开大口,咬向所有沾了血的小人。
在这一刻,所有的小人都像是淋了草莓糖的小糖人,被凶恶的血色魔影一口咬碎。
血肉纷飞,神魂俱灭。
一招,只需要一招,所有花里胡哨的阵法全部湮灭。
围观众人打了个寒战,望向场中血影,遍体身凉。
这就是大乘期修士。
能一招碾压,绝不做多余的招式。
妙星玄扭头看向司南,仍旧有些心有余悸:“师父早就知道蜚会赢对吗?”
场中的血魔吞食了所有的小人,开始收集自己的肢体,逐渐汇聚成人形。
司南扭头,看向妙星玄:“你知道魔为什么称之为魔嘛?”
妙星玄作为魔头之女,自然知道为什么魔为魔。
可她还是眨眨眼:“因为他们修魔功?”
司南摇摇头:“不是,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人形修士不一样。”
“我们人形修士失去躯体,就要再找一个躯体。”
“这是因为,我们需要躯体来盛装我们的神魂。”
“但魔不一样,只要还有一滴血,它就能逃遁出去。”
司南转眸,看向了台上已经变幻成人的蜚,冷声道:“世人都以为四大恶兽乃是魔兽,殊不知除了夫诸之外,其余都是魔修。”
“它以魔兽之身示人,不知道使得多少对手轻敌,死于它手。”
“若不是这般狡猾,怎么能逃出极乐宗呢?”
场上的蜚已经聚拢所有的肉块,凝聚成原本的样貌。
它振臂举手,手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
场上的修士高喝:“蜚!蜚!蜚!!”
买了后三十圈的修士情绪高涨,在斗兽场中高呼“蜚”的名字。
仿佛在迎合众人的兴致,蜚频频振臂,展现自己完满的□□。
擂台场上播报女声响起,为这场对决划下了句号:“第一场,蜚,胜!”
“接下来是第二场,极乐宗蜚,对战幽冥鬼域,天斩!”
————
大乘期修士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大道至简,所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到了修行最巅峰,要么是用来斩雷龙渡劫飞升,要么是用来杀敌的。
蜚的第二场对决,仍旧十分简单粗暴。
在试出刀修天斩最强一击之后,它以手腕上的镣铐为格挡,而后转身跳到了天斩的身后,一把钳制住了他的双肩,而后狠狠一撕——
“啊!”
那炼虚期的修士尖叫着,在巨力之下,化成血水,流淌在擂台之上。
他的五脏六腑随着鲜血流了出来,恐怖得令人心惊肉跳。
妙星玄下意识转身,避开这血腥的场景,躲入司南的怀抱。
司南微微蹙眉,将目光落在蜚手足的锁链上。
这锁链乃事五色石锁链,也没有禁锢神魂,也没有限制力量……锁了个什么?
只是当个狗链子定位吗?
若是君一真,也太不小心了。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撕扯,野兽般的原始杀戮,彻底点燃了在场修士的恶意。
“蜚!蜚!蜚!”
振臂高呼声中,妙星玄蹙眉,与司南轻轻道:“如此血腥的场景,也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兴奋。”
司南还未回话,一旁的万灯海主摇着扇子,轻笑一声道:“万灯海市,人人戴着面具。四下无人时,最能见真我。”
“人性本恶,他们看的是一种代偿。平日里自己不能做的,看到别人做了,就以为是自己做的,自然也就兴奋了。”
来万灯海市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修炼有成的高阶修士。
修为一高,心魔滋生,难免要回到幼年出生时,纯粹之恶的瞬间。
妙星玄回眸,望着那些振奋的修士,心里却想亏大了。
早知道小时候就应该拿块留影石,将自己经历的血腥恐怖记录一番,说不定还能卖出不少钱。
众人的欢呼声里,开启了第三场:“极乐宗蜚,星洲—浩然正气!”
第三场开始,司南的目光投注在下方擂台,神念却开始一层层扫过大船船舱的六十四层。
这里的每一层有八个座位,座位左右匹配着两名侍女。
司南的神念从这些侍女身上扫过,依稀察觉到她们手上的老茧。
剑宗弟子?
不对……
她一层层扫了上去,最终将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那个位置上。
那是一个雪色狐皮大氅之人,脸上带着同样的白狐面具,右手拿着一把合起来的折扇,轻轻敲着左手的掌心,看起来是一位极为闲散的富家公子。
司南扫了对方一眼,伸手将妙星玄拉了过来,将她抱坐在右腿上。
妙星玄一愣,回眸看向司南:“师父。”
司南单手搂着她的腰,扭头看向万灯海主,目光极冷:“祸斗给了你多少报酬?”
万灯海主愣了一下,片刻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盛:“也没有多少,也就是一条地级灵脉。”
她话音落下,司南毫不犹豫地朝她出手,一掌朝她轰去!
掌风强劲,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撕碎万灯海主的身躯,万灯海主掩扇轻笑,化作一团青烟散去。
青烟渺渺落下,一张傀儡符飘飘荡荡地落下:“区区祸斗与蜚,神君肯定不在话下。”
“祝神君杀魔成功,我必将一亿六千万的上品灵石双手奉上。”
随着万灯海主的声音落下,渺渺青烟一瞬弥漫了整座床舱。
“唰唰唰……”
同一时刻,所有的船舱落下挡板,一瞬遮挡住所有的视线。
场中响起冷冽的女声:“第八场,极乐宗蜚,祸斗,对战万器宗——星驰道君!”
话音落下,场中纷纷响起惊呼声:“星驰道君?”
“她怎么也来了!”
“天呐,她也要下场吗?”
“第八场是这个!”
“太刺激了!”
众人议论纷纷里,那冷冽的女声道:“大乘期修士争斗,极为恐怖。”
“本海市已启动最强的阵法,为各位保驾护航。”
“因此关闭船舱,将对战以晶石投影的方式,传送给各位包厢主人。”
“现在,请下注吧!”
那块晶石屏幕重新出现在斗兽场上方,疯狂的滚动着。
妙星玄坐在司南腿上,望着那滚动的字幕,只觉得一片触目惊心:“师父……”
她转过身,看向司南,面露担忧。
司南揽着她,目光看向对面唯一一间没有关闭船舱大门的屋子,望着那身穿白狐大氅之人道:“不愧为极乐宗四恶之兽,就连我也没反应过来,直接就上当了。”
祸斗一展折扇,轻笑一声,很是谦虚道:“哪里哪里。”
“要算计星驰道君,我可是付出了全部的家当。”
司南中计倒也不恼,反倒很是从容道:“你废了这么大周章,只是想和我二打一?”
祸斗轻笑一声,与司南道:“道君也太小看自己了,想和你二打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是我推算出来,唯一能从你身边拿走什么东西最安全的方式。”
祸斗已经修炼上千年了,司南是她见过的,修炼最快的大乘期修士。
越是这样的天纵奇才,越是得天独厚,背后有福缘支撑,触摸天道者见到她都是绕着走的。
司南动怒,是会直接杀人的。
他们修炼到这个境界,最是惜命。
司南沉吟一番,冷声道:“这场擂台,你想拿我的徒弟做赌注?”
“真可惜,你打错算盘了。”
司南起身,牵着妙星玄就往外走:“我从不拿至亲当赌注,我没兴趣陪你玩,你自己玩吧。”
她刚迈出一步,下方的蜚就凶神恶煞道:“司南,看看这是什么!”
司南压根看也不看,可她身后的妙星玄闻言垂眸去看,却见蜚掐着楼逝之的脖子,将自己的五爪狠狠深陷进去。
鲜血从楼逝之的脖子上流出,她仰头望上看,眼中一片死亡的灰白。
此时的楼逝之,就好似半死的鹤,再也没有威严,只余下濒死的悲凉。
妙星玄有些于心不忍,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司南的脚步也顿住了,扭头看向妙星玄,看到了她眼中的于心不忍。
司南毫不在意地与蜚道:“你只管将她撕碎好了,我不在意她的生死。”
蜚诧异极了:“她是妙音阁的首席大弟子,也是妙行川的师妹,你竟然如此袖手旁观吗?”
司南颔首,一边从纳戒中拿出星罗棋布小心放飞,一边道:“不然呢?行川之死,我都未曾找你们报仇,何况是她的师妹。”
“我六亲缘浅,毫无牵挂,你们的算盘打错了。”
蜚瞪大了眼睛,仰头看向上方的祸斗:“祸斗!”
这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祸斗浅浅一笑,对司南道:“星驰道君倒也不用如此戒备,我们要的不是星玄殿下本人,而是要她的血魔大法最后十重。”
妙星玄当即在脑海中对司南道:“我可以把最后十重给她们,让她们放了楼师叔,这样子师父就不用和他们打了。”
司南莞尔,在识海中与她道:“你以为她们这么大费周章,想要的会是这么轻易得到的东西?”
“除了搜魂,她们是不会相信你给的东西的。”
司南的眼眸一冷,与祸斗道:“你的意思,是要搜玄儿的神魂了?”
祸斗摇着扇子,笑眯眯的:“这世上还有比搜魂更有说服力的方式吗?”
“我们总得知道什么是真的吧?”
“更何况如今星玄殿下已是元婴,搜魂于她而言,也不是撑不住。”
司南冷冷一笑:“撑不住,玄儿就是神魂崩碎,成个痴儿了。”
话已至此,司南的口风也算更改了。
祸斗摇着扇子想了想,耐心地问:“那道君想如何,一个楼逝之不够,那我再加点?”
司南还没说什么,那蜚就开始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和她客气什么啊,妙星玄不就在哪儿嘛,磨磨叽叽的,直接抢就是了!”
蜚说着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朝楼逝之的头颅咬去!
“流光!”
顷刻间,司南背后的巨剑化作一柄长枪,穿透清冷的月光,直直戳向蜚的血盆大口。
“咄!”
长枪穿透了蜚的脑干,带着巨力猛地将他贯穿在船舱华丽的柱子上。
与此同时,粘在上弦月的星罗棋布化作飞刀陀螺切开蜚的手臂,豁然张开刀叶,化作一丈大小的刀茧裹住楼逝之的身躯,骤然朝妙星玄跃去。
一靠近妙星玄,星罗棋布张开刀叶,将奄奄一息的楼逝之吐出来。
妙星玄一把接住楼逝之,撕开传送符,对司南道:“师父,我们快走。”
切好这时祸斗一折扇朝司南切来,直冲她的咽喉。
司南一把握住妙星玄的手,足尖一点落在栏杆上,避开她这一击,冷然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谁威胁我,谁就死!”
司南将妙星玄甩到传送口,冷声道:“带你楼师叔出去,我杀了她们就来。”
妙星玄被她一甩到传送口,快速地将楼逝之塞了进去。
传送口一闭合,她回头一看,却见祸斗手腕一抖,以折扇擦向司南的面颊。
磅礴的灵力切碎了司南的护身阵法,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丝。
血腥味蔓延,妙星玄惊呼:“师父!”
祸斗桀桀冷笑:“传闻你被天道拿走本命器鼎,看来是真的。”
“司南,你怎么一点灵力都没有啊!”
“看来你的徒弟,我们今天要带走了!”
她又是一扇子扫来,司南侧身避开,抬手召唤:“上弦月!”
“飞来”
上弦月一瞬飞到司南手中,化作了一柄长刀。
“破月斩!”
她举起长刀跃起,对准祸斗的后背一刀劈下。
这一刀,毫无灵力波动,来得悄无声息。
祸斗极速转身回防,并喊道:“蜚!”
“抓住妙星玄!”
她转身格挡,以扇灵宝反守为攻:“没有灵力的攻击,就是废物攻击!”
“司南,死去吧!”
“与天同寿!”
这是她最强的一击,燃烧一半的寿命,只求将司南斩杀。
一招,只是一招。
汹涌的灵力好似汹涌的黑洞,铺天盖地朝司南汹涌而来。
司南立时被裹住了,生机暗淡。
那一刹那,妙星玄只觉得玉珏的另一端,天地倾倒,日月覆灭,万古同悲。
妙星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心脏骤然空了一块:“师父!”
她立刻红了眼,神识大乱,魔气沸腾,当场就疯了。
就在这时,蜚抓住了她的胳膊。
妙星玄双眸通红,识海之中魔气瞬间沸腾,幻化成巨大的魔影朝蜚吞来:“去死去死去死!”
那巨魔脱离了妙星玄的身躯,疯狂地咬向蜚的胳膊。
妙星玄完全失去了理智,纵身一跃,朝祸斗打去:“血魔吞天!”
弱小的君王之焰拍在祸斗身上,燃烧起了幽蓝的魔焰。
祸斗面色大变:“君焰!血魔君契果然在你身上……”
祸斗连忙闪身去躲,就在这时,司南滞涩的那一刀破开了天地同寿,点在了她的折扇上:“银河坠落!”
“破!”
刹那间,灵力在司南刀尖爆发,化作一道耀眼的星河,轰然切开祸斗的折扇。
祸斗面色大变:“你诳人!”
人字还没说完,司南就一刀提起,将她从下到上劈成了两半。
“砰!”
祸斗的身躯爆炸成血雨,纷纷朝四周逃去。
司南淋着血雨而上,浑身魔焰滔天,又是一刀斩向蜚。
“截断银河!”
一刀下劈,带着滔天的魔焰,撕裂蜚的身躯,在他们的尖叫声中,粉碎得一干二净。
两大恶兽化作血雨纷纷逃窜,怒声大喊:“星驰,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
“来”字还没说出口,天上忽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魔影。
“想走,做梦!”
妙星玄冷声响起,那魔影遮天蔽日,笼罩住了整座斗兽场,魔焰蒸腾,场中填满了两大恶兽的叫喊。
“君焰!是君焰!”
“赫连老儿!你死了都在算计我们!”
“你自己掌控我们的生死,你的孙女也要掌控我们的生死!”
“啊啊啊啊啊啊……赫连老儿,你不得好死!”
通过水晶围观的修士纷纷震惊:“这是什么?”
“我去,不会是赫连极乐那个魔头现世了吧……”
“好强的魔功……”
场中的司南回眸,却见妙星玄盘坐在擂台之上,抬手捏诀,眉间火焰般的魔纹若隐若现。
巨大的黑影从她身下的影子蔓延,不断地往外扩展,化作魔焰将那些魔修的血液蒸腾干净。
浓郁的魔气从她的身躯涌出,在魔气侵蚀里,她的嘴角开始流出鲜血……
没一会,七窍都开始流血了。
司南连忙回身,落在莲台之上,抬手捏诀,将自己的灵力送过去:“不用勉强自己灭杀她们的神魂,能杀多少是多少。“
“实在是撑不住了,还有师父在。”
本已经失去理智的妙星玄听到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她彻底放松心神,落在场中的两大恶兽上,尽力灭杀她们。
————————
万灯海主为了一个地阶灵脉出卖司南,整了一场极为精彩的对决后,就不好再出卖司南的消息了。
因此在妙星玄炼化两大恶兽后,她就关掉晶石投影,请宾客离场。
这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结果一出,很快传遍九州十四海。
至此司南赫赫威名,更上一层。陷注服
“连战祸斗与蜚,星驰道君只怕已是大乘巅峰了吧。”
“我看不见得,祸斗与蜚这些年被剑宗追杀,只怕也是伤痕累累。”
“不过也看得出来魔修对星驰道君的忌惮,想要她的东西都不敢抢,还得引诱她对决。”
“废话,对决可以立天地大誓,切断因果。要是抢别人的东西,就会结下仇怨,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也是……”
众人的热闹纷纷里,妙星玄与司南在斗兽场足足呆了九九八十一天。
这八十一天里,司南几乎炼化了降临两亿上品灵石的灵力,灌溉给妙星玄,用来灭杀这两大恶兽。
第八十一天的晚上,场内最后一滴血被炼化之后,司南终于将手从妙星玄后背上撤开,长舒了一口气。
无怪一些修士修仙许久未有长进,都去修魔了。
这魔修,好伤,但要杀,着实太难了。
若不是妙星玄血魔大法传承里有君焰令,克制一切魔头,不然这两大恶兽……
估计还得跑。
司南抖抖袍子准备起身,就在这时,妙星玄也从冥想中醒来。
她转身,一把扑入了司南的怀中,抱住了司南。
空荡寂静的斗兽场中,只有清冷的月光洒了下来。
司南坐在地上,被妙星玄抱着,有些无措:“怎么了?”
妙星玄没说话,只是搂住司南的肩膀,将脸颊埋入司南的脖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司南叹了口气,将她抱在了腿上,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又哭了啊,师父这不是没事了吗?”
妙星玄吸了吸鼻子,才继续道:“我真的……吓死了。”
“祸斗的天地同寿,我以为师父……师父没办法……”
“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妙星玄都泣不成声。
司南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耐着性子哄:“修行就是这样的,磕磕绊绊,总有损伤。”
“但所谓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你看这一次,看似凶险,我们最后不也是杀了祸斗与蜚,替民除害了?”
妙星玄怕极了,她抱紧司南,仰头与她道:“可我不想杀他们,我其实谁也不想杀。”
“我不想替民除害,玄儿的心眼很窄,只装得下师父。”
“我只是不想它们打扰我和师父,不想师父再受到伤害,所以才动了杀念。”
泪水从妙星玄眼角滑落,她坐在司南腿上,满目都是害怕:“我从小娘不疼,母不爱,颠沛流离。只有夫诸爷爷照料过我一阵,待我好。”
“可夫诸爷爷在万魔渊,离我最近的只有师父。”
少女炙热的泪滴落在司南的衣衫上,司南望着她这副神情,心头微震。
妙星玄抓着她的胳膊,哭得难以自持:“师父是世上待我最好之人,玄儿最爱的人也是师父。”
“这九州十四海太可怕了,到处都是要伤害师父的人,这天下不看也罢。”
“师父,我们回七星峰吧。”
妙星玄擦掉了眼泪,对着司南勉强笑了一下,很是坚定道:“回七星峰,就像以前一样,师父炼器,我击筑。春日花开的时候,每日都让小鹿折一枝花给你。”
“就这么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好不好?”
司南哑然,好半晌,她才将妙星玄拥入怀中:“我的玄儿……”
“吓坏了。”
她叹息着,将吻落在妙星玄的额头上,很是疼惜:“这世间,是残酷又美丽的。”
“不要因为可能失去师父而感到害怕,师父很强的。”
“我陪着你,我在哪,哪里就是七星峰。”
第30章 妙行川 (三合一1w+)
司南说了什么,妙星玄全然听不见。
祸斗与蜚伤了司南,她就凭借着一股恨意,非要杀死这两个魔头。
强劲的灵力运转令她神识与身躯都极为疲倦,她趴在司南怀中,哭了一小会,哭着哭着就昏睡过去了。
她睡得并不是很熟,趴在司南怀中,呼吸轻盈得仿若蝴蝶的翅膀振动,轻轻一吹就碎了。
司南揽着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月的清辉洒下了莲台,司南坐在地上仰望着月光,心里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万灯海主乘风而来,轻巧地落在司南身侧。
她望着司南怀中的妙星玄,轻笑了一声:“从前我总觉得神君虽是正义良善的好人,却总缺少了一点人味。”
“原来这人味,果然还是在琴魔大人身上。”
司南不解,扭头看向万灯海主:“为何是在行川身上?”
万灯海主讶然,好半晌才笑道:“难道神君,不是因为琴魔大人才收养这孩子吗?”
司南仔细想了想,才言道:“是也不是吧。”
她将妙星玄横抱在怀里,借力起身,与万灯海市主言道:“你陷害了我一次,除了我赢的那一亿六千万,我还要那条地级灵脉作为补偿。”
“不然哪怕你爹是君子芳,我也把你这海市给连片烧了。”
语气很冷,没有什么情绪。
万灯海主浑身一僵,连忙跟上司南的脚步,在她耳边道:“不至于吧神君,祸斗和蜚的实力我用天极镜估算过,它们打不过你的……”
“还有你们师徒杀了这两人,我这斗兽场三个月都没开张了……”
“这都是赔本买卖啊……”
司南抱着妙星玄,充耳不闻:“你再啰嗦,灵石就加到两个亿。”
万灯海主连忙收声:“好,等会就把灵石送过去。”
——————
司南没有在万灯海市久留,拿走灵石和地龙后,她抱着妙星玄回到了万宝楼。
一入天字第一号房,司南第一眼就看到了留在桌面上的信笺。
是青阳沐所留,司南扫了一眼,上面写了几行字:“大师祖敬启——”
“因您与大师伯在海市闭关炼化大魔,我等七人在四周除魔之后,收到消息,昆仑山惊现影魔,杀戮百姓上千。”
“遂决定前往泰安城除魔。请您万安,勿念。”
司南将这行字扫了之后,抱着妙星玄回到屋中,将她安置在床上。
她刚把妙星玄放到床上,她那乖巧的徒弟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师父……”
妙星玄抬手,勾住司南的脖子,嗅着她身上的冷香,一个劲地往她怀里凑:“一起睡嘛。”
司南手上一顿,身子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司南没有动作,妙星玄就从她脖子上抬起头,雾眼蒙蒙地看她:“师父……不行吗?”
四处无人,她的心也是宁静的。
尤其是这样晦暗的夜,妙星玄的热泪又那么烫,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司南笑了一下,摸了摸妙星玄的脑袋,与她温声道:“可以,往里挪一下。”
“好。”
妙星玄乖乖地,给司南挪了一下位置。
司南在她身旁躺下,妙星玄转过头来,借着月明珠的光在看她。
司南觉得奇怪,扭头望着她:“怎么了?”
两人挨得很近,灯光打在司南的侧脸上,让她整个人陷入半明半暗中。
妙星玄打了个响指,一阵风吹过,所有的月明珠都熄灭了。
室内变得昏暗起来,唯有月光清冷地淌进来,似流水般温柔。
妙星玄笑了一下,端详着司南的面容:“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师父了。”
“师父是月下神君,月色越深,越是好看。”
声音低低的,像是凑在司南耳旁说的。
实际上,以这个距离来说,也的确是耳语了。
司南莞尔,声音轻如薄翼:“你是神识修养好了,还能调侃师父了?”
妙星玄轻笑了一声,往前凑了凑,挨着司南很是好奇地问:“万灯海主与师父的话,我都听见了。”
“师父不是因为娘亲才收养我的,那……还因为什么?”
她双眸亮晶晶的,在黑夜里,似小鹿,很纯净。
司南沉吟一番,好一会才道:“你……很想知道吗?”
妙星玄点点头,很是乖巧:“嗯,想知道的。”
司南想了想,与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应该是我的弟子。”
“所以我就去了北洲。”
炼制上弦月出现的心魔,在司南看来,或许是对未来的提示。
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妙星玄。
可避开妙星玄,就是避开心魔,就是选了一条平顺的路。
但心魔岂是想避就能避的呢。
因此她反其道而行,顺从自己的直觉,去救了妙星玄。
也幸好,她救了妙星玄。
司南有一双过于多情的眼睛,只要看待亲近之人,都会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妙星玄年岁尚浅,不懂情爱,却仍旧会为这双眼睛红了双颊。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羞怯而小声道:“师父你又在哄我。”
司南莞尔,轻轻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又说是哄。究竟我怎么说,你才不觉得是哄?”
妙星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对司南轻咳了一声:“那……那……师父回答我别的问题吧。”
司南对她耐性一直很好,与她言道:“你还想要知道什么?问吧。”
妙星玄想了想,半是好奇,半是认真:“师父……为什么会和我娘亲订婚?”
司南沉思片刻,斟酌道:“这个……”
司南的事情着实太多了,人的事情一多,就容易忘。
与妙行川的事,她忘得最多。若不刻意努力深想,她对妙行川的记忆就只是妙星玄的母亲。
她想了想,好一会才道:“那一年,妙音阁的师祖连音大师渡劫飞升,妙音阁举行了庆贺大典。”
“嗯嗯嗯……”
妙星玄点头,极为好奇:“然后呢?”
司南顿了顿,继续道:“行川……也就是你娘,当时弹奏了一曲《九天揽月》。”
“九天揽月一出,百花齐放,万鸟同歌。”
低阶的修士纷纷顿悟,当场破境。
“你娘一曲,赢得了箜篌仙子之名。在当时,能与她齐名的只有剑宗的君一真。”
妙星玄了然:“原来如此,难怪君一真如此针对我。”
她握紧拳头,朝空气挥了挥:“若是将来有天与他遇上了,非得还他一剑不可!”
司南哑然失笑,抬手抚摸着妙星玄的脑袋,温声道:“你先前还说要回七星峰,不在意人间纠缠,现在又要斩君一真了?”
“哎呀……”妙星玄捶了一下司南 ,娇声道,“我随口说的嘛,好了不说这个,说回我娘吧。”闲著负
“然后呢?你怎么就和我娘订婚了?”
司南想了想,与妙星玄道:“君一真心悦你娘,当场求婚。”
“他师父君子芳是道盟盟主,若是求娶你娘,慕容宗主必定不会拒绝。”
“但你娘不喜欢她,所以我也就站了出来,向你娘求婚。”
——————
当时,君一真已经是分神期,与同样为分神期的妙行川同是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
曲声绕梁不绝时,君一真站了出来,在妙音阁的大殿上,冲慕容洛行了一礼:“拜见慕容宗主。”
“在下剑宗君一真,想趁今日大喜之日,斗胆求您一事。”
场中的乐声静了下来,妙行川按弦,垂眸端坐在大殿中,没有任何情绪。
主位上的慕容洛扫了他一眼,长眉轻挑:“哦?你有什么事相求?”
少年剑客满怀真心,扭头看向后方端庄典雅的仙子,眼中爱慕难舍:“听闻慕容宗主对行川极为疼爱,视如亲女。”
“我斗胆请慕容宗主将行川嫁给我!”
“若是行川愿意下嫁,我君一真此生此世,将倾尽所有一切爱护她!”
话音落下,场中众人哗然。
在场有众多修士乃是妙行川的恋慕者,听到此言,纷纷苦笑。
“不愧是君一真,也只有他,才配得上箜篌仙子。”
“剑之少英,箜篌仙子,当真是天仙配啊。”
“是极是极!”
欢呼声中,烈宗宗主烈焰笑呵呵地打圆场:“今日连音仙子飞升成功,不如就双喜临门,让两位缔结姻缘如何?”
端坐在角落的司南看到剑宗宗主君子芳满意的神情,以及君一真挺起胸膛,好似公鸡般的骄傲。
她下意识朝妙音阁众人看去,却见大家也都很高兴。
唯有妙行川低着头,辨别不出任何情绪。
但司南知道,她很不开心,也不愿嫁给君一真。
慕容洛开口:“既如此……”
“慕容宗主……”还未等慕容洛开口,司南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看了过来,
就连本来按弦不动的妙行川也扭过头,朝她看了一眼。
妙行川性子极冷,连带着那双黑瞳都冷得像是深潭底部的黑石,泛着寒气。
平日里司南见惯了她这样的冷,却在今日辨别出一丝异样的光来。
司南一怔,但还是拍了拍袖子,对慕容洛拱手行了一礼:“慕容宗主,在下乃是万器宗司南。”
自报家门后,众人纷纷皱眉:“司南……”
“没听过啊……”
“这哪来的万器宗无名小卒……”
司南并不在意别人的说法,正要说些什么,妙行川忽而仰头,看向慕容洛:“师父,这个人是万器宗的一个小弟子。”
“我不嫁君一真,我要嫁给她!”
君一真瞳孔一缩,看向司南。
不仅是他,场中众人纷纷扭头,将视线落在司南身上。
刹那间,少年眼中的爱慕变成了妒火,指向司南:“一个万器宗的无名小子,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就值得你青睐!”
君一真提剑,直冲向司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竟然蛊惑行川!”
他一剑刺来,妙行川反应极快,提起箜篌豁然往后一撤,挡在了司南身前。
“铮!”
剑压在琴弦之上,君一真垂眸,看到少女冷冽的眼:“你看,就这一样,宽宏大量,你就不如她了!”
君一真怒极,又是一剑横扫,妙行川还想再挡,却被司南一把拽到了身后。
司南挡在了妙行川身前,抬手掐住了君一真的剑,死死将他钳制住。
“这怎么可能!”
“以□□之身,挡住了君一真的剑!”
“天呐,这人什么修为!”
不仅是围观的修士震惊,就连君子芳与慕容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君子芳拧眉,看着司南的面孔,好一会才道:“你可是一源师叔的关门弟子,司南师妹?”
司南夹着君一真的剑颔首道:“正是如此。”
君子芳连忙厉声道:“一真,收剑,给你师叔行礼!”
君一真连忙收剑,仰头看了眼司南,满眼愤恨。
司南松开了君一真,又拱手行了一礼,与慕容洛道:“慕容宗主,我早年与行川在黑铁城游历,她救过我一命。”
“我观今日,君一真求婚,她不……”
还未等司南说完,妙行川握着她的手,在她识海中与她冷冷道:“要管事你就管到底,给君一真和剑宗台阶下。”
“说你我两情相悦,才打断君一真求婚的。”
“你要是用我不喜欢君一真这种说辞来蒙混我师父,只怕她是不会同意的。”
司南哑然,连忙换了一套说法:“我与行川,共过患难,按照俗礼我是她师叔,可按年岁,她比我年长一些,也算是同辈。”
“我……”
司南说不了谎话,一说谎话就磕磕巴巴:“我与她……两情……两情相悦……”
“原本……是想在今日……向她求婚的。奈何……”
“一真先说了,我后说了……”
她说着说着,发现众人都看向她身后,很是惊讶的模样。
司南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却见那向来冷冰冰的神女不知何时微微扬唇笑了起来。
笑意从她的星眸溢出,好似深夜的昙花绽放,美丽动人。
见司南看过来,妙行川伸手点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继续啊。”
司南这才转身,掀起衣袍,朝慕容洛跪了下来:“请慕容宗主将行川嫁与我,司南一生,必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为了让自己的誓言显得更加庄重与坚定,司南甚至立下了天地大誓。
她举起手,发下了天地大誓:“只要行川能嫁给我,我不单与她结永生永世的夫妻,也与她结永生永世的渡劫之缘。”
“只要她的神魂还在人世间受苦受劫,我永不成仙。”
“我愿徘徊无尽海,生生世世辨别出她的神魂,与她携手再度轮回,直至她从轮回中解脱出来,飞升成仙。”
哪怕是超凡脱俗的修道者,都难渡自身,更何况是渡人。
那时的司南太年轻,以为读懂了三千道藏,也就读懂了人心,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誓约有多大的重量。
她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就连君子芳也望着她,震惊不已。
司南扭头看向妙行川,满是困惑,在识海与她道:“分量不够吗?”
啊……这就很苦恼了。
如果不行的话,再把一条地脉作为聘礼奉上?
妙行川望着她那双纯粹的眼叹息了一声,跪在了她身侧。
她仰头,与慕容洛道:“师父,行川此生已献身于道,无心情爱。如若真的要与一人携手同行……“
妙行川扭头,看向司南,黑瞳漾着水光:“那此人,只能是司南。”
“太阳会落,雨水会干。花儿枯萎,天星黯淡。雪山消融,川水截断,雷击树死,身陨道消……”
“纵使沧海桑田变幻,可我爱司南,亘古不变。”
——————
“太阳会落,雨水会干。花儿枯萎,天星黯淡……”
妙星玄轻声呢喃着这一段话,仰头看向司南,她看着司南那双多情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心里竟泛起了绵密的疼。
那疼痛,好似针扎,带着一股酸涩与凝滞,催得人眼眶发红。
司南看着她一幅又要哭的模样,连忙问:“又是怎么了?”
“是哪里受伤疼了吗?”
妙星玄摇摇头,抬手捂住心口,望着司南道:“太阳会落,雨水会干……”
“这段话,我听过。”
司南顺着她的话问:“你娘和你说的吗?”
妙星玄颔首,泪星在她双眸闪动:“她……杀了我母亲之后,忽然又哭又笑了起来,整个人都疯了……”
“然后……”
妙星玄闭上眼,脑海中都是妙行川疯了模样。
在南海深处的冰川中,妙行川浑身染血,怀抱着箜篌坐在冰床边,痴痴地弹着。
那琴声呕哑难听,好似崩碎的弦在勉励支撑一样,弹出苍凉的曲调,带着泠冽的风雪割向四周。
小小的妙星玄被吓哭了,她蹲在角落里,捂住耳朵,被风雪刮得遍体鳞伤。
“呜呜呜呜呜……”
孩子崩溃的哭声中,疯癫的女声响起:“太阳会落,雨水会干。花儿会哭,天星黯淡……”
“哈哈哈哈哈哈哈……”
妙行川抱着箜篌疯狂拨弦,发出疯癫的大笑:“错了!错了!全部都错了!”
“赫连无忧,你不得好死!”
妙星玄将眼里的泪咽下去,再次睁开眼,看向司南,与她道:“她唱了这段话,然后就彻底疯了。”
“业火从她身上燃起,与寒冰风霜一同淹没了过来。”
“她杀了母亲,还想杀我。若不是祖父来了,只怕我也死了。”
司南听到这里,主动伸手将妙星玄揽入怀中。
妙星玄窝在她怀里,浑身颤抖:“我一直以为,她虽然醉心降妖伏魔,对我不太上心,却也有几分是爱我的。”
“可是她连我都想杀,我……”
司南拍了拍她的后背,极尽安抚。
妙星玄深吸一口气,从她怀里仰头,与司南道:“我现在想想,我觉得我娘是不是疯了?”
司南顿了片刻,才与妙星玄道:“你娘的确有了情执,才会如此这般,但也不是她伤害你的理由。”
妙星玄摇摇头,一双水雾般的眼睛极为透亮:“不,我是说……”
“你听她唱的,太阳会落,雨水会干……我爱司南,亘古不变。”
她吸了吸鼻子,与司南道:“师父,她爱你啊。她到死,都可能在爱着你。她其实根本不爱我母亲,不然怎么会说她不得好死呢?”
“她为什么恨我母亲,因为我!因为我的存在!”
司南猛然一怔,后脑勺嗡嗡作响。
好一会,她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斟酌道:“你是说……你娘爱我?”
妙星玄狠狠点头,掰碎了和司南说:“我不懂其他人,但我一定懂我娘。我娘性子沉静,极为冷血。若是她不想嫁,就算君一真求婚一百次,她都能用箜篌把对方砸死。”
“为什么需要你去解围呢?”
司南沉默片刻,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妙星玄又继续道:“师父,你与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许是入了春,今夜的夜色极好,连带着风里都有了桃李芬芳的气息。
司南沉思片刻,想了想与妙星玄道:“是在幽洲的黑铁城荒漠深处的海市蜃楼秘境,我采矿的时候,被一群夜枭狂撵……”
“我才不过元婴期,打不过,是你母亲和娘亲救了我。”
“那一次,也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赫连被赤练宗的人追杀,是行川救了她。”
妙星玄显然对她们的故事很好奇,忙问道:“然后呢?”
司南想了想,与妙星玄道:“我们三人就结伴游历。”
赫连无忧并非魔修,她与自己的母亲一样,修的是仙道。
此人容貌迤逦,生性风流,见一个爱一个。
妙行川就是她见一个爱一个里面的其中之一。
三人游历时,司南修为最低,却常做一些布置阵法的稳妥事情,在后方帮妙行川稳住阵脚。
赫连无忧就是个浪荡子,成日嬉皮笑脸,借花献佛,尝试引起妙行川的注意。
司南不太关心她二人的进展,一心挖矿,无欲无求。
直到再次遇到赤练宗追杀。
司南沉寂片刻,与妙星玄道:“我们被赤练宗逼近了无灵之地,万不得已之时,我撕开传送阵法,想把赫连和行川送出去。”
“她们救过我一命,我就还了她们一命。”
妙星玄听到这里,双眼亮晶晶的:“师父不愧是师父,什么时候都在为他人着想。”
司南看了一眼妙星玄,有些无奈:“人活于世,福缘都是固定的。你得人恩惠,总是要还清。这里不还,就在那里还。”
“总之,我当时就这么做了。结果你娘留了下来,和我一起对付赤练宗。”
“无灵之地无法运用外界灵力,全靠紫府灵力与体术。”
“他们人多,你娘受了毒伤,险些要身亡,我替她挡了致命伤,全身都碎了。”
“但好在,我们最后都活了下来。”
妙星玄了然:“所以你说我娘说你手长脚长要把你砍断这件事……是这时候发生的?”
司南颔首:“对。”
说到这里,司南还笑了一下:“她身重剧毒,脾气很暴躁。黑铁城的荒漠又大,她背着我走……怎么也走不出去。”
————————
那时的妙行川成名已久,早就是这九州十四海有名的青年女修。
她是众人心中的神女,而司南,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万器宗小修士,易容化名,长得平平无奇,还叫蔡爱国。
黑铁城的荒漠真的好大啊,走到第七天的时候,妙行川终于忍不住把司南扔到地上,抽出剑来,对准她的手脚怒声道:“蔡爱国!你生得这般高做什么,手长脚长,占了一半的体重,碍事极了!”
“我这就砍了你的手脚,回去再给你接上!”
沙漠的太阳很大,黄澄澄的,挂在天边,好似摇散后的蛋黄。
司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眯着眼去看妙行川,看到她唇角上的死皮,叹息了一声。
她温声道:“好啊,你砍吧。不过要整齐点,我回去好做建木骨。”
不温不燥,极有礼节。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却给人一种贵气雅致的感觉。
妙行川一下就没脾气了:“你……”
她怒目瞪着司南,一双黑瞳瞪得很圆。
司南也在看她,不避不躲。
好一会,妙行川噗嗤一声笑出来,也是觉得自己过于胡搅蛮缠了,收了剑又气又好笑道:“我和你生什么气啊。”
司南也笑了起来,与她道:“黑铁城荒漠很大,我们才走了不过三分之一,还须你劳累。”
“着急也没用,不如停下来晒晒太阳吧。”
妙行川“嗯”了一声,在司南身旁坐下。
她托着腮帮子,看向司南,问她:“你全身碎成这样了,不疼吗?”
司南摊着,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能活着就很好了,这时候还在意什么疼痛呢?”
她对生存要求很低,转过头看向妙行川,问她:“你呢?剧毒发作疼吗?”
妙行川摇摇头,神色很淡:“习惯了,不是多大的问题。”
司南沉吟片刻,对妙行川道:“我左手第二颗纳戒里面有九阶的清灵丹,能够暂缓你的毒。口令是:流光星驰,请听我令。”
“等出了黑铁城,我的灵力就会恢复,到时候我带你去千丈川找解毒的灵鱼。”
妙行川扭头,极为诧异地看着她:“你不怕我卷走你纳戒里的东西,直接跑了?”
司南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很认真:“那你会跑吗?”
妙行川扫了她一眼,哼道:“看我心情喽。”
她们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妙行川打开司南的纳戒,取出那枚清灵丹服下。
顺便看到里面有蕴灵生骨丹,拿出一颗掰碎了,细细喂给司南。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这一日她们没有遇到黄沙风暴。
两人躺在沙地上,一起看着太阳落入黄沙间。
妙行川问司南:“你会炼制琴弦吗?”
“我有几根琴弦断了,得修。”
“但你们万器宗的器修一个个都好贵,想要一根好琴弦,至少得十万上品灵石。”
司南想了想,与她道:“我看过你的箜篌,框架倒是极好的,只是琴弦有点次。”
“这样吧,你给我提供材料,我可以给你炼制两套顶级的琴弦。”
妙行川转眸,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免费的吗?”
司南颔首,很自然地道:“自然是免费的。”
“以后你来找我炼制东西,只用给材料,不用给人工费用。”
妙行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顶级的琴弦,你口气不小。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炼器师,还能做大乘炼器师的活呢。”
不是冷嘲热讽,是很平淡的叙事。
司南笑笑,一派风轻云淡:“能不能做,到时候你收到了,不就知道了。”
妙行川挑眉,打趣道;“你不会是自己不炼制,让你师父炼吧?”
司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自然不会如此,我师父已经闭炉上百年了。”
“闭炉上百年?难道你修了百年还是个元婴?”
“我……”
“那你今年多大?八十岁?吃了回春丹吗?”
“这……”
“好的,我知道了,你吃了回春丹。”
“……”
“这么说你是个小老太太了?”
“……”
“不过你这个老太太看起来身体好结实啊,你们器修都是体修吗?”
“……”
“啊……沙子好暖不想走路。”
司南委婉建议了一句:“那我们再躺一会。”
妙行川颔首,很是开怀道:“好啊。”
“我看你修为不错,刚才一扫你灵器也特别多,要不这样,等你的伤好了,我的毒解了,我们就去把赤练宗一锅端了如何?”
司南只能委婉地提醒:“赤练宗的宗主起步大乘初期,我们打不过的。”
妙行川与她道:“没关系,我们喊多几个人就可以了。”
“烈军皇,司马阳春,闻人神爱,还有我师妹楼逝之,君一真,顾淮,陈星……”
她说了一堆的名字,全是当世有名的青年高手。
司南在心中默默听着,心想只能拿出弑神弓才能增加自己微薄的战力了。
正思索之际,妙行川忽而偏头看向司南,将手落在她脸上:“你这张贴着面皮的人皮面/具,还挺能糊弄人的。”
司南顿了顿,强调道:“不是人皮,是猪皮。”
妙行川怔了一瞬,忽而哑然失笑。她将手放在面/具边缘,望着司南轻声道:“伤也受了,药也吃了,天也聊了,沙子也躺了。”
“你总得让我知道你长什么模样吧?”
夕阳西下,在黄沙氤氲中,散发着橘色的光芒。
司南偏头看着妙行川软玉那般白皙滑腻的脸,很是坦然:“那你撕。”
“行。”
妙行川摸着面/具边缘,用了指甲挑开面/具边缘,掀开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好似月色下的冰川,冷冽又透着不可侵犯的凛然贵气。
司南转眸朝她看来,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只是在妙行川身上驻足了片刻,就有一种冰川化为春水的错觉。
妙行川怔了一瞬,眼神下意识避开,转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看的,长得平平无奇,还是赫连无忧好看点。”
若是司南能看到她背过身去的脸,必然能从少女绯红的双颊里,察觉到一丝异样。
可她不是天神,她什么都看不见。
司南闻言也不恼,反而很诚恳道:“赫连道友生得明艳,世间少有,除你之外,怕是无人能敌。”
她是个豁达的人,豁达的人,都有一点天生的钝。
妙行川脸上的热气散去,她转眸看向司南,挑眉道:“怎么,看上赫连无忧了?就这么夸人家?”
司南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非是如此,我只是客观陈述。”
妙行川“哼”了一声,又继续道:“你长成这样,总不能真叫蔡爱国吧?”
“把你的真名告诉我吧。”
司南迟疑片刻,妙行川又笑吟吟道:“纳戒都不怕被我卷走,这时倒害怕告诉我真名了?不会你的真名比蔡爱国还难听吧?”
司南沉默了一会,辩解道:“蔡爱国也不难听。”
“我……”
她顿了顿,在妙行川的好奇的目光里,轻声开口:“我名司南,表字星驰。”
“司南……”妙行川轻轻喊了一声,两手抱着膝盖,垂眸望着她,很是温柔,“倒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和你很般配。”
——————————
那一日的风沙从妙行川身后吹来,穿过了她生命的原野,在她死后的第十二年,终于吹到了司南身上。
风沙模糊了司南双眼,将过往清晰的记忆,变得扑朔迷离。
司南说到这里,垂眸望向怀中的妙星玄,有些困惑:“我与你娘之间最漫长的交集,就是在黑铁城这大半个月。”
“出来之后,我去千丈川为她寻药。”
“之后就……”
妙星玄仰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司南:“你为她挡过伤,跳过千丈川,锻造百根弦。你们定过婚,道相同,她为何不爱你?”
说到这里,司南更加困惑了:“既如此,那她当初被逐出师门之后,为何不肯跟我回七星峰?”
妙星玄抓住司南的肩膀,问:“那是什么时候?我娘是什么时候被逐出师门的?”
司南想了想,与妙星玄道:“就是……我……我想想……”
她进阶很快,也就意味着许多不快的事情,她也忘得很快。
司南努力在识海中搜寻了一阵,东拼西凑想了起来:“我与你娘定亲之后,赫连无忧追她追得很紧。我那时忙于晋升大乘,无法顾忌你娘的事。”
“隐约记得,她给我传过一封书信,提了几次赫连无忧很爱她。”
“最后一次,说是她和赫连无忧要去北海乱流的秘境,说是秘境探险出来,我再不去找她,就要和我解除婚约。”
妙星玄握紧了拳头,一颗心紧紧揪紧:“那后来呢?”
司南想了好一会,与妙星玄道:“再后来,你娘从北海乱流秘境出来,已经怀有身孕。”
“慕容宗主大怒,让她把你杀了,不然就逐出师门。”
“我听到消息前往妙音阁,说我可以认下孩子……”
说到这里,司南的识海忽然翻滚起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司南!司南!”
“你想起来!”
“你想起来!”
“你搅碎的记忆!你要想起来了!”
司南霎时间抱住了脑袋,疼得皱起眉头,忍不住用手敲击着脑袋。
意识之海在呼啸,风暴掀过司南的意识上空,带来了尖利的呼啸。
一张张画面在司南识海刮过,司南的神识仰头,看到无数熟悉的情景。
最深重的,是在妙音阁的大殿之上,她跪在妙行川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行川最是爱我,根本不可能与赫连无忧有染。”
“定是赫连无忧强迫她……”
许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身后的妙行川难以自持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
司南转眸去看她,很是紧张:“怎么了行川?”
妙行川抬眸,望着司南,满是厌恶:“你凭什么说我最爱你?”
“司南,你哪来的脸,说我最爱你?”
司南的神情微微慌张,但很快镇定:“行川,你在说什么?”
“你不爱我,你爱谁?”
妙行川冷笑一声,言道:“自然是赫连啊。”
“从始至终,我爱的都是她,你只不过是我用来拒绝君一真的挡箭牌,是让赫连吃醋的工具!”
“若不是吃你的醋,赫连也不会用为我赴死,来证明她比你强。”
话语间,妙行川抽出箜篌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司南的身躯。
“滴答滴答……”
鲜血在低落,司南看向剑上的毒,难以置信地看向妙行川。
慕容洛震怒:“行川,你疯了!”
妙行川一把抽出剑,抬手朝司南打了一掌:“赫连的死,是因为你!”
她当下叛出妙音阁,对司南厉声道:“我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你!愿你我生生世世,不负相见!”
——————
“啊!”
司南捂住了脑袋,蜷缩在床上打滚。
妙星玄连忙慌张地抱住她,手足无措:“师父!师父!”
司南什么也听不到,识海里,只有心魔在咆哮:“司南,你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你想起来了!”
“在这世上,你最疼惜的人,为了一份情爱,毫不留情地伤你!”
“哈哈哈哈哈……”
“那时候你刚入大乘期啊……大乘期,多么风光无限,她一刀捅了你的心!”
“然后你就有了心魔!你以为我是你炼制上弦月时候才出现的吗?”
“哈哈哈哈哈……”
识海的最深处,司南看着自己在受伤之后,回到了炼器室,将手捂在自己的伤口之上。
妙行川的这一剑,伤透了司南,也逼疯了司南。
她们近十八年的情谊,就为了一份情爱消断了。
司南捂住自己的伤口,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荒唐啊。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
她永远在行川身后站着,这样的情谊,这样的情谊,比不上儿女情长。
这爱!
不要也罢!
浓郁的魔气在升起,她整个人陷入癫狂的状态,从纳戒中抽出忘情之刃,一点一点扎入自己的心脏。
她挑出自己长出来的情丝,在汩汩涌动的鲜血里,将其连根拔起:“啊啊啊啊啊啊……”
忘情之刃上升起的业火,烧断了所有的情丝,搅碎她浓烈的记忆。宛若野火烧过莽荒之原,摧枯拉朽,烧烬一切。
所有的爱恨都随风去了,在痛苦的哀嚎里,她跪在床边,清除自己的心。
识海中的心魔在狂笑:“你三岁修道,六亲缘浅,本就不该有情爱。”
“那是你的劫,你的劫!”
“你收养妙星玄,不过是为了还妙行川的命。你多清高啊,还给龙族一颗心!”
“其实那颗心你根本不想要了,因为妙行川捅了你一刀!”
“你忘了!但你还恨着!”
“啊哈哈哈哈哈……”
魔气迅速集聚,不过片刻,浓郁的魔气就掀起滔天海浪,彻底淹没司南的识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劲的魔气一瞬爆发,从司南身上尽数涌出。
室内霎时间填满了浓郁的魔气,妙星玄望着被魔气缠绕的司南,看着道道岩浆撕裂她的肌肤,震惊得无以复加:“师父!”
她的师父,入魔了!
司南听到她的声音抬眸,一身魔气缭绕,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小臂青筋暴起:“为什么不跟我走?”
司南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在撕毁一切的欲念里,死死压住自己身体的破坏欲:“我可以带你回七星峰,没有人会伤害你。”
她咬牙切齿,语气极恨,话语却是困惑的哀求:“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我走?”
妙星玄心神剧震,握住司南的手,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有人因恨入魔,有人因怨入魔,有人因情入魔。
而她的师父,因爱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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