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见面(倒v开始)
浅洺闻此颇为诧异的看向宁安,眼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亮色,宁安感受到她的视线,侧眸疑惑道:“嗯?”
“那个我们快出发吧”浅洺错开视线,慌乱道。
宁安盯着她略显急促的背影微愣,然后敛眸低低一笑,起身跟了上去。
城西距离此地最远,两人未到纯元境,御剑不得破空不能,只得施法疾行。
城中寂静无声,夜悬明月,屋舍连绵起落间,飞檐青瓦上皆是银光淡淡。
木制的门扉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慢慢掩上门,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长街,她全身罩在黑衣中,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突然,察觉到有人拍上了她的肩头,她眼底微沉,转身一掌狠厉地拍了过去。没想到来人竟然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浅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感受到这一掌引起的剧烈灵气波动,心道不好,这人竟然是纯元境初期。
抬眼对着那双诧异的眸子,她莞尔一笑,讪讪道:“抱歉,认错人了。”
“”
黑衣人眼神一冷,直接一掌再次挥了出去,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一击致命。
宁安在远处踏空而来,残影掠过,荡尘剑瞬间出鞘,直接抵住了黑衣人的攻势。
那人双手散发出雾一般的黑气,荡尘剑身猛然一亮,随之黑衣女子被荡尘剑爆发的气流击飞,狼狈地滚到了地上。
“吾就帮你这最后一次,以后不到忘魄境的货色,别随随便便叫醒吾,这种人你都打不过?”
宁安听着耳边嫌弃的稚嫩语调,并没有理会,而是上前拽起浅洺的袖子。
浅洺望着她担忧的神色,映着无边的寂寥凉夜,弯唇笑道:“我没事儿,我躲得可快了。”
看着她依旧混不吝的模样,宁安心中叹了一口气,不过到底放下心来,走向已经吐血倒地的黑衣人,那女子见宁安走过来,谨慎后怕地盯着她。
宁安慢悠悠蹲下,用剑尖抵着她的脖颈,轻声问道:“这么晚,你这番打扮是要做什么?与城中丢失的孩童可有关系?想好再说。”
见女子垂眸没有作声,宁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将剑向前推了推,那人身形一僵,感受到脖子传来的冰凉触感,咽了咽嘴里的铁锈味,哑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孩童,就是就是偷了点东西罢了。”
女子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圆鼓鼓的钱袋,旁边的浅洺眉梢一挑,伸手接过来颠了颠,随后上下打量着神情委顿的黑衣女人,道:“她身上没有邪气,还真只是个小偷?”
五宗前来探查的消息早就在几天前张榜公布,这个时间冒着被缉拿的风险,仍旧在夜里出没行窃的人,宁安可不认为有那么巧。
她刚想将人脸上蒙面的黑布拽下来,一道白光却突然划过夜空,只听面前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颓然倒地,再无声息,独留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涣散无神。
“谁?”
宁安眼底微冷,顿时警惕地站起身,浅洺瞬间来到她的背后,两人背对背查探四周有无灵气波动,却只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更人拖长声调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男人从远至近而来,拿着灯笼这么一照,只看见两位少女皆眉眼晦暗,定定地望着自己,他视线绕过她们身后,看到地上睁大眼睛的死尸,将灯笼一扔,腿脚一软摊在地上惊呼道:“哎呦,这!这发生了什么?”
“你你们杀人啦!杀人啦!”
大街上有些门户已经被吵得开了灯,听清了说的什么皆没了睡意。
远处几个宗门弟子闻声而来,姜抚书持剑在前,几道残影瞬间来到宁安两人面前,看清了此时场景,个个诧异不已。
姜抚书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又瞧了一眼她们身后的尸体,柳眉轻皱,问道:“道友,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们发现了一个小偷,将其打伤后原本想要询问她一番,没想到在问话时被人偷袭,人不小心被藏在暗处的某个东西弄死了。”浅洺挑眉,望向地上的男人,颔首漫不经心道:“哝,还被误会杀人。”
姜抚书盯着她的脸,仿佛在思考这事的真实性,浅洺见此撇嘴道:“抚书,你不会不相信我们吧?一个纯元境,我们如何这般利落地杀了她?”
宁安上前一步,抬手打断了浅洺的话,避免这人再口无遮拦,她对姜抚书拱手淡淡道:“事情的确如子七所言。”
姜抚书微微一笑,没在意浅洺的无礼,而是温和道:“我没有不信同宗道友,不过此事着实奇怪,我们先回营帐禀告长老再谈。”
“来人,将这男人带回去,尸体先不要动,派人守着,不许他人靠近。”
“是。”.
众人回到大帐,长白仙尊端坐上首冷冷盯着浅洺,面色难看的说:“你当真不让我施法?”
宁安本以为回来之后被探查一番记忆,事情也就能够了结,没想到来到这大长老帐中后,浅洺无论如何都不允被查探记忆。
此等仙法,若不是天乾境修为,施法之人必须获得被探查记忆之人的许可,才能畅通无阻的探查。
宁安见此上前拱手道:“长老,弟子和浅洺一直在一起行动,在我身上施法便可观事情全貌。”
大长老之前与宁安便有过节,加上他向来注重长者颜面,被浅洺此般忤逆,还是在宗内十几位内门弟子面前,未免觉得脸上无光,于是抬手喝道:“今日,本尊还非要探查她的记忆不可!”
浅洺眉眼鲜明,她懒懒地掀起眼皮,淡声道:“你试试。”
“放肆!”长白沉声道。他心中怒火中烧,千年修来的自持脾性此刻全都崩裂。
但心里虽然愤怒,这人若死活不允,他即使已经是忘魄境修为,也无法施法探查,否则灵气反噬,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他到底忌惮于轻英掌门,也不敢以威压强行逼迫,事情就这么僵持不下。
宁安一席黑袍,见此上前跪地而拜,如雪的面容隐在粲然的烛光下,让人看得不甚分明。
浅洺盯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眼眶突然有些酸涩。
“长老息怒,那死去之人我曾近距离接触过,探查我的记忆,更有益于查明事情真相。”宁安再拜,在身后众人看去,只觉得少女的脊背挺拔如竹,带着些莫名的冷寂。
有了台阶可下,坐在上首的长白一甩衣袍,冷哼道:“…不错,你上前来。”
宁安起身还没走到他面前,大帐就被一个弟子恭敬地掀开,一个白衣身影慢慢走进帐内,连带着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大长老,既然是本尊的弟子,还是交由本尊亲自探查为好。”
姚月身穿一身素色便衣,腰间佩剑,边走边轻声道。
她眉若远山,此刻眸中淡淡,语调低沉恍若碎冰泠然。
师尊?
宁安转头看到姚月长身玉立的身影,双眸慢慢瞪大,然后愣愣地眨了眨眼。
天青宗弟子们的视线更是像是黏在姚月身上一般。
姚仙尊…
此次天石郡之行原本就应该有两位长老带队,没成想姚仙尊竟然先行一步,她们这些弟子还十分遗憾未有机会见得这位宗内大能一面,如今得见,只觉得名不虚传。
多少人倾尽一生,也不一定有她修为之半。
“拜见仙尊!”
弟子们回过神,皆拱手行礼,面色都是忍不住的欣喜。
既然姚月都这样说了,长白即使再不甘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姚仙尊亲至,那便由仙尊查探吧。”
“师尊。”
宁安垂眸望着姚月如雪的素白衣角,姚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温凉的指腹轻轻点在了她的额头上,宁安这次只觉得浑身灵气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在丹田不停流动。
没有第一次被施此法的晕眩感,她只觉得头脑清明。
这样的感觉很快徒然消失。
姚月收回了手,长袖如水,抬眸淡声道:“她们所言不假。”
原本众人就没有真的怀疑自家宗门弟子会在天石郡残杀修士,只是此事既然发生,就必须要查探清楚罢了。
姚月话音刚落,就连长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结果意料之中。
只是这暗中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此事发生之后,五宗联合调查了将近两个月,但仍然一无所获,莫说凶手的影子,就连被害的黑衣女子的死因都没有搞清。
尸体除了被宁安造成的轻微外伤之外,找不到任何致命伤口。但其丹田的灵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般,空空荡荡,识海也被极为残忍地碾碎。
既然短时间找不到凶手,五宗只得先把此事告一段落,这两个月内全城的孩童消失的所剩无几,麦田的尸骨又极为悚然地多出几副,五宗去探查后发现,多出的尸骨和丢失的孩子数量吻合。
事情变得明了起来。
有人利用幼童修炼邪法,还能将其神不知鬼不觉运到麦田中。
城内百姓,甚至是普通修士皆终日忧心。
孩童没了,他们这些人难道可以独善其身么?
已经有百姓收拾包裹打算迁到别处安家了。
麦田里露出的尸骨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过周围的道气却在几天前慢慢消散,为了保护剩余的道气,姚月施法封闭了那片麦田。
三洲五郡都在关注此事,事情若再不解决,天石郡必定人心惶惶。
姚月在来到天石郡后,被寺庙主持亲自迎进了主院。那主持在住宿上颇为区别对待,自己搬出了主院予姚月居住。
姚月自从几天前封闭麦田时出了院子,其余时间皆在闭关修炼。
天石郡气候原本就比其它郡炎热的多,六月份的太阳已经极为灼人。
宁安从山间石阶自下而上跑来,她琥珀色的眼中带着几分焦急。
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女劲瘦却生气勃勃的身姿。
她终于来到了姚月的住处,急匆匆地拍响了主院紧闭的木门,开口道:“师尊!师尊!弟子有事禀告!请师尊出关一见!”
第033章 师命
紧闭的门扉徒然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宁安见此眼底一亮,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青瓦白墙,只有墙角的几抹翠竹为这个不大不小的庭院增加了些许亮色。
宁安在一众大同小异的房门中分辨出主屋,然后脚步加快走到房门前,屈指轻轻叩响。
“师尊?”她声音不大,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刚刚事态实在紧急,如今要见到三月未见的师尊,反而有种莫名的紧张。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女音。
宁安垂眸,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摆设朴素雅致,一乌木长桌,一方笔墨纸砚,一处略显狭小的床榻。
姚月盘腿端坐床榻前的土黄圆垫上,双眸紧闭,长睫下方映出一处小小阴影。
她整个人像是无知无觉一般,浑身的气势内敛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惊,像是凡人出海面对广阔的水面,猜不出海底到底有多深多险。
宁安想,这样的人仅仅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心安和神秘,她余光忍不住再次看向姚月。
她长袖凉而薄,没有一丝褶皱,眉目如远山沧水,是极致的清绝,整个人都仿佛与周围冷寂的环境融为一体。
窗外斑驳的竹影映在她的脸上,宁安背光望向她,影影绰绰看得不甚分明。
“弟子拜见师尊。”宁安不敢多做窥探,见此跪地而拜,出声道。
姚月慢慢抬起眼皮,眸中神色浅淡,如枝头一捧细雪。
宁安抬头看着,与她对视的刹那连忙垂眼。她心中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师尊这般心平气和的模样,未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三个月宁安浅洺一直被派遣在城西排查相关人等,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前几天姚月出关封印麦田,她都无法前去,明明麦田就在山下不远,几步路的事。
“不必忧心,本尊这就随你前去。”.
三个月来,这片散发着麦香的土地,除了必要的探查外,几乎无人踏足。
今天五宗照例去清数白骨的数量,还没有拿着宗门的符令走进去,就见到了极为惊诧的一幕。
白骨表面慢慢散发出白色光点,随着光点越来越多,白骨完全消散,整片麦地上方都是萤火虫一般的灿白亮光。
亮光聚成一股巨大的实质光团,四处游荡,想要脱离姚月布下的封印。
像是有思想一般,亮团见无法脱离护罩,只得再次化成无数光点,忽又凝聚成拳头大的,极为耀眼的白团,和太阳一般灼人。
一声巨响之后,护罩内形成了一道虚空裂缝,仿佛深渊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姚仙尊。”
护罩外,五宗长老弟子已经如临大敌一般站立着,见到姚月的身影,长白连忙快步走来,等来到她面前,忧心忡忡道:“仙尊,此事…”
姚月抬手打断了他,道:“此事与背后真凶逃不开干系,一会儿我会进入虚空裂缝查探,但通向何处还未可知。”
五宗的其它长老也来到姚月面前,天机宗何长老听了这话,连忙道:“依仙尊所言。”
长白看着四宗长老点头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这虚空裂缝即使隔着护罩,散发出的气息都极为可怖,他虽不是天乾境,也觉察出一丝危险气息来,贸然入内着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古书记载,天机宗前掌门,也就是五大能之一的灵机仙祖,便是在天乾境时,为了突破小境界,贸然进入虚空裂缝,身陨魄散。
宁安站在一旁,余光打量这四宗长老的脸色,也猜出这些人的心思。
无非想要快速解决此事,还不想出什么力罢了。
天石郡这事,明眼人都看出背后有邪物作祟,是人是鬼不说,要解决此事,五宗必定要损耗过多人力物力。
远的不说,这些选拔出的内门弟子都是宗门的宝贝,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宗门修炼,等到下一次举办的聚才大会开始时,她们要如何才能在天下修士中脱颖而出,代表宗门赢得资源和荣誉呢?
五宗中,天青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人力物力当然要更强一些,底蕴更深厚,如今还有姚月亲自前来坐镇,损耗必定最小。
不光这方面,如今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呢,再不解决,祂们这些所谓大宗门的威严必然会下降。
说到这里四宗就不得不心中发苦,姚月几番救世人于水火,在天下人心中地位已然无比尊崇,只要有她代表着天青宗的脸面,天青宗的地位不会有丝毫动摇。
但事情如果迟迟悬而未决,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四宗。
所以既然姚月主动提出要进入虚空裂缝,祂们当然就顺水推舟。
长白再怎么说也是天青宗长老,姚月就像是天青宗的定海神针,只要有她在,天青宗即使在聚才大会输去了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头,在世人心中,依旧有天下第一大宗的地位。
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要以姚月安危为重。
宁安想明白了事情,浑身发冷,但也无法谴责,因为权衡利弊是人的本性。
但她没想什么宗门利益,仅仅出于师徒私情,丝毫不想让自家师尊犯险。
“师尊…”
宁安在五宗长老和内门弟子诧异的眼神中,抬手攥着姚月的长袖,敛眸轻声道:“别去。”
姚月长睫微颤,侧眸看向她,少女眼底的恳求之意明显,她盯着这样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静而不语。
这样出于孩童本心,不沾利益的维护,让她藏在长袖下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颤。
“不必忧心,本尊去去就回。”姚月启唇道。
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仿佛永远无悲无喜。
宁安望着她的眉眼,心想是了,她的师尊修为无上,多少次挽大厦将倾,怎么会惧怕这小小裂缝,又如何在意叵测的人心呢?
自然,自己耍的这番孩童心性,在师尊心里,应该是有些好笑的吧。
攥着姚月白袖的指节处微微泛白,宁安察觉出自己的走神,立马松开了手。抬眼间,她恢复了原先恭敬的、唯命是从的徒弟模样。
“本尊走后,你务必看护好宗门弟子。”姚月淡淡开口。
宁安听了,拱手行礼,平静道:“谨遵师命。”
第034章 仙迹
再次抬头,姚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宁安连忙看向麦田,祭字中央,那半人高的裂缝在一束白光涌入后,猛然散发出奇异的亮色,然后黯淡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那虚空裂口突然放大,呈半月状,荧光慢慢从里面溢出,一股剧烈气流以它为中心扩散,气波将所有麦子都冲的七零八落,那个“祭”字也随之消失不见。
周围的长老弟子皆面色一变,神色惊恐地看着迅速向外扩散的气浪。关键时刻,姚月设下的护罩起了作用,呈现摧枯拉朽之势的气浪在碰到光罩时立马被截断,两相碰撞,护照内尘土飞扬,黄沙漫天。
众人放下遮掩的长袖,目光震颤地看向那一方地界。
只见护罩和气浪一齐消失,飞尘慢慢消散,一个占地极广的地下空洞露了出来,麦地已经完全塌陷,彻底的坍塌不见。
“这是这是”
五大宗门之一的月明宗长老白辞见此情形,眉梢一挑,腰间的玉佩随着她猛然转身的动作碰到腰间剑柄,发出脆响。感受到地下传来的充沛灵气,她与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几个人眼底的喜色一闪而逝。
她果断启唇道:“容诸位长老在此等候,本尊下去一探便知。”
一道红光闪过,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地上的弟子们极为惊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洞,里面黑乎乎的让人看不清,仿佛深不可测。
留下的四位长老见她已经下去,皆翻手抖袖间甩出了一道传音符,几道符纸几乎同一时间出现,然后拖着逶迤光尾消失天际。
月明宗的内门弟子之首白行之见了,她眼底一暗,心想你们这些人倒是心急,于是也从容地从怀里抽出道符纸,将其固定在空中,然后用手指在上面隔空画了几道洋洋洒洒的笔迹,抬手同样将其扔向空中。
看着符纸消失在视线里,她掩下有些深沉的神色,喃喃道:“仙迹”
仙迹,是充满机遇和险境的秘境。
它也有一个让人胆颤,更为上一代修士所知的名字——上古战场。
传说上古五大能在带领修士打败邪祟的过程中,将许多强大的法器遗落战场。
由于数量太多,在人类大胜后,她们害怕这些宝物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在内部掀起风波,再次将人类置于水深火热的战争之中,于是在一番商讨下,五人运用大法力,将这些战场之地直接封印起来变成几处秘境,从时空中切割出去,投入无人之地。
五大能未完全陨落前,就曾有修士尝试寻找上古战场所在,妄图染指里面的宝物。人心贪婪,而贪婪的力量不能小觑,千百年来的代代找寻,还真的有人找到过些许踪迹,但没有一个最后得偿所愿。
若如这真的是仙迹,那三洲五郡肯定要掀起一番不小的风浪。
莫说是五大宗,白行之觉得,就连有些小宗们也不会甘心仅仅观望,会加入到这场争夺。
宗门地位取决于实力,而实力不仅仅来源于修为高强的弟子,还有修炼资源的丰裕。
没有哪个宗门可以拒绝这种诱惑。
白行之想,如果自家长老出来后真的确定了此事,那目前天石郡孩童遇害的事情,可能就没有那么受人关注了。
宁安看着各宗长老肃穆认真还隐隐泛着喜气的神色,心中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这些长老的表情,这窟窿下方难道是有什么重要东西么?
其实她们这些内门弟子还太过年轻,上古战场在老一辈修士的脑海里还算是深刻,但对于年轻修士来讲,大多数的人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毕竟世事变迁,一直没有被证明的传说,最终的宿命,就是消散在历史长河中,变成古籍中或真或假的了了几语罢了。
她抬眼,视线落在那黑洞洞的窟窿上,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分惊疑,少女的墨发简单地用竹簪挽起,仍穿着那身冷冽黑衣。
突然,耳边想起了长白的传音。
听着关于上古战场的传闻,宁安眉梢一挑,自动忽略了他不耐烦的语气。她静静的听着,在旁人看来就像入定一般。
五宗的人除了此时恰巧被派遣出去探查的,其余皆来到了这里。
她们站在原本全是麦子,如今只剩一个大窟窿的地界旁边,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猜测不已。
白行烟站在天机宗何长老身边,在听了自家师妹的耳语后,狭长的眼尾在阳光下潋滟如波,她似笑非笑道:“不着急,我们等月明宗的长老出来再说。”
“师姐,此事可能需要通知掌门。”一个男子面色恭敬的在她身旁道。
白行烟抬手,轻轻摇了摇头,勾唇道:“先别通知那个老东西,等到事情明了再说。”
何铭瞥她一眼,沉声道:“烟儿,莫要无礼。”话是这样说,他的眼里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天机宗这一行人此时身着红色便衣,在一群弟子中间极为鲜明可辨。
她们旁边是天青宗和石罗宗的修士。
宁安在听完长白的一番介绍后,心下明了,想要将这事告诉浅洺,于是在天青宗的一群弟子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这人去那儿了?
不是说让她在这儿等着她么?宗内的内门弟子除了浅洺,几乎都在这里。
没看到浅洺的身影,宁安倒是注意到了一个正向着她走过来的男人。
石袁先走过来,阴郁的面容龟裂,客气拱手道:“宁道友,好久不见。”
石袁先曾经在三月前的幽冥镜大比时,陪同石罗宗石袁敏前往天青宗。
他看着宁安略显疑惑的眼神,开口问道:“宁道友,你可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安听了,心想这人是谁,怎么这般熟稔地上来和自己说话,还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是石罗宗弟子石袁先。”仿佛是知道宁安眼底地意味,他急忙表明身份。
他的名声一众内门弟子中也比较为人所知,于是在说自己名字时,隐隐带着些傲气。
谁知宁安初入修仙界不久,还真没听说过。
此时宁安心想,原来如此,石罗宗与天青宗向来交好,这人过来打听,恐怕也是觉得他能问到什么。
不过她不打算说。
“道友。”她拱手回了个礼,淡淡问道:“我们见过么?”
“宁道友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我,而我是第二次见到宁道友了。”
宁安心中好笑,道这男人打的哪门子哑谜。
刚想冷淡的回几句将人打发,就有人突然一巴掌拍上了自己肩头,她回头一看,果然是这家伙。
浅洺忽略了宁安身后有些脸色不好的男人,桃花眼一弯,手指挑起一壶密封完好的酒。
宁安见此无奈道:“找了你好久,子七,你去哪里了?”
第035章 皇城
浅洺笑了笑,道“这不是让你等我嘛?”
“昨日你一天未在营帐,”宁安垂眸撇了眼她手中的酒,眉梢一挑,淡淡道:“今天清早给我传的音,现在才来…难不成买了一天半的酒?”
这酒壶被封地严严实实,一丝酒气也没有溢出。
浅洺记得她上次闻了点酒气就昏睡过去的事情,可不敢在她面前喝。
这三个月的相处,两个人更为熟悉彼此的脾性,浅洺听了宁安的话,即不反驳也不承认,而是有些懒散地倚着她肩头,视线看向别处。
在宁安看不到的地方,她缓缓垂下眼皮,语气低沉:“遇到了点私事儿。”
宁安听了虽然好奇心隐隐作祟,但知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感受到肩膀处的重量,她意识到这人现在情绪低沉。
“宁道友…”
石袁先见她们终于说完了话,于是见缝插针道:“宁道友,我曾陪同掌门去观贵宗的幽冥境大比。在水幕中见过道友斩杀守护兽的英姿。道友年轻有为,自然让某记忆深刻。”
“道友过誉了。”宁安的语气如常,并没有因为他这一番恭维而面露丝毫喜色。
她如此表现倒是让面前的男人感到惊奇,心道这人也太过冷淡。看着宁安稚气未脱的面容,他心底否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这样年轻的修士,必定不是靠自己斩杀的神兽,背后一定有姚仙尊或者宝物相助。
宝物啊…
他眼底的贪婪一闪而过,在那次他看完大比回宗后,就对当时宁安手中握着的长剑念念不忘。
剑身泛着至纯至净的灵气,隐隐透露出绝品古剑才能有的剑气,锋锐让人胆寒。
简直是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
“石道友,实在抱歉,我对这突然出现的地洞一无所知,道友可以去问问他人。”
“那好,宁道友,打扰了,告辞。”他转身离去。
“这地洞怎么回事儿?”
浅洺见人终于走了,直起身子,隔着一堆人望向那黑洞洞的深渊,问道。
宁安把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地传音于她。
“这我知道,仙迹嘛?”
“你听说过?”
“我…”县著傅
浅洺话还没说完,月明宗的长老便从里面出来了。
她拢袖稳稳站立,看着四宗长老翘首以盼的样子,神色仍旧有些恍惚。各宗长老见此,知她显然是被下面的东西给震惊到了,能够让忘魄境的大能露出这样的表情,里面是仙迹的可能性又高了一层。
白辞看着她们期待的模样,复杂道:“我们猜测不错。”
“那…”
破天宗的长老魏弦连忙想要追问,却被她抬手打断了。
“但外面的护罩牢固不破,你我法力,未必可以开启仙迹。”白辞语罢,微叹了一口气,听了她这句话,各宗长老原本期待的神情都愣住了,而后皆面露难色。
“这样吧,诸位先回宗,启禀掌门后再行商议。”魏弦拱手告辞,她身穿玄色长袍,气度不凡。
五宗长老皆点头称是,随之分散开来,各自来到本宗的内门弟子中间,将她们走后的事情都安排一番。宁安看着长白来到姜抚书面前,启唇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宁安就在姜抚书身旁不远,因此她和浅洺都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本尊走后,你看顾好天青宗的弟子。此次前来的内门弟子中间,属魏之秋和你的实力为强,如若发生什么险情,你们必定要肩负起重任来”
“好唠叨。”浅洺手肘搭在宁安肩头,撇嘴道。
宁安听了,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要尤其注意着亲传弟子,那两人”他边说着边高深莫测地瞥了一下宁安和浅洺,然后收回视线继续道:“一个年轻气盛,一个酷爱冲动,一定要看护好她们。”
“……”
年轻气盛的宁安看向酷爱冲动的浅洺,两人对视一眼。
“他说酷爱冲动,不会说的是我吧?”浅洺伸手点向自己,睁大眼不可置信道。
“应该不是。”宁安垂眸抬手抚了抚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好心安慰道。
“我也觉得。”
这几天来,仙迹的事被传遍三洲五郡。
人界的皇帝甚至派了使者前往修仙界五宗,意图让人界修士取得进入上古战场的资格,却没想到被遣了回来。
使者带回了五宗的回信,大致意思是此事容后再议,至少要等开启仙迹再说。
修仙界的世家和小宗门虽然也蠢蠢欲动,见此也不得不压下了心思。
这五大宗把持着整个修仙界的命脉,分治五郡,五宗掌门尚未发出符令,她们急也无法。
祈安都城。
夏季的气候极为燥热,阳光斜洒在光滑干净的青石板上,将空气都炙烤地隐隐泛着微波。
祈安素有“人间青城”的美名,即使是这样让人燥热不想出门的天气,城内依旧是热闹非凡。
通向皇宫城门的主街上,人们身着各色华丽衣袍,在人来人往的店铺门前进进出出。
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向着皇宫方向款款而行。前有净水洒街,鸣锣开道,后有人举着“使者出行,肃静避让”的牌子,前呼后拥,气势庄严。
一个红裙女子坐于酒肆,面容隐在檐下,单单露出尖俏的下巴。
她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那人带着白玉半脸面具,只留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眸中冷淡如山巅细雪,丝毫没有被喧闹而过的人马影响。
红裙女子皱眉,不耐烦地将桌子上的酒端起来盯着看,杯中潋滟水华清亮,映出她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唇。
她忍不住看向街上,然后回头垂眸掩下疑惑。
话在心里转了一圈,她才终于鼓起勇气,面带恭敬地问面前的女子:“他们这是回来了?”
“嗯。”对面的女子听了,微微颔首道:“多次前去,到底是沉不住气。”
她一席素色白袍,红梅绣在袍角,明丽雅致又不失风度,颇有些凌寒独开的清冽。
“姚仙…咳咳…”
魏秋惊觉自己差点说出面前人的名字,吓得几声咳嗽掩饰尴尬。
第一次被叫出来办事,事关三洲百姓,她可不能搞砸了。
“时生。”魏秋虽贵为掌门,但叫出姚月的字时,还是颇有些忐忑,毕竟这人的字举世也没几个人知道。
想着想着,她有些心中窃喜,这算自己和姚仙尊的关系又拉进了一步吧?等有机会,一定请仙尊去她破天宗一趟,教授教授自家宗门那些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弟子。
对上姚月平静的视线,她心下认真起来,深沉道:“但…时生,此事还需要更多的证物,单凭这里有些道气,不能说明什么。”
“我今晚去皇宫一趟。”
“什么?仙…皇宫有禁制,你我修为来人界,已然被天道压制,再进皇宫,如果遇见修为是忘魄境巅峰的修士,恐怕难以顺利脱身。”
姚月纤长的手指原本轻轻敲着桌面,闻此忽而停顿下来。
她缓缓掀起眼皮,一字一顿声如冷泉,淡淡道:“事关道气,亦关黎民,我辈犯险,自然理所应当。”
第036章 难民
她眉眼间带着认真之色,眸中光华流转隐隐泛着意气。
魏秋见了,简直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竟然忘了,面前的人虽然名震三洲,但仍是八百多岁的修士,如若按照修仙界的标准来算,简直当的起一句正直风华。
魏秋心底失笑,这样的话说出来,如果是稚龄修士,她就要笑年轻不更事,但从这人口中说出,她偏偏觉得分外有理。
天石郡。
五宗长老走后,内门弟子们没了约束,虽然每天仍是在被分配的地界内,轮流例行探查,但心中到底更觉轻快。
长老们都是几千岁的老修士,性格习性和她们这些几百岁的年轻修士实在是相差甚远。
在之前几个月的相处中,他们个个严肃古板不说,那些去求教的弟子在被她们指点时,万一出了差错,竟然被要求将一个剑式练上几百遍。
虽说这样的确可以将基础的剑式练得炉火纯青,但其残忍程度,简直让内门弟子们痛不欲生。
弟子们原本想要被长老们点拨修炼的心思慢慢熄灭,直至于无。唯独剩了几个求学心切的弟子敢于鼓起勇气,迈进长老们的营帐。
其中就有宁安和姜抚书。
五宗长老已经回宗两个多月,目前还毫无音信。
宁安和浅洺自长白走后,就被姜抚书找上门来指导剑式。
原来轻英掌门为了不让两个亲传弟子耽误修炼,传音于姜抚书,让她每天督促她们练剑,必要时指导一番。
两人知道这是掌门的一番好意,便欣然接受,心想肯定比被长白仙尊阴阳怪气的教导要好上许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姜抚书为人亲和,性子内敛,和她相处如沐春风。不过宁安她们毕竟是起灵境,和纯元境初期对练简直就是单方面被压制。
宁安虽然每天都在进步,三道剑式陆陆续续得到突破,但每天受的伤也是有增无减。
今日,她仍旧起了个大早,照例去找姜抚书去庙后练剑。
平时她一定会拽着睡意朦胧的浅洺一起去,但由于这次轮到浅洺例行探查,便自己独自前往了。
两人在树下打的难分伯仲,衣袂翻飞间,锋锐剑影偶尔在空中略过,将悠悠飘落的梧桐树叶拦腰斩断,断口齐整毫无瑕疵。
姜抚书边接着宁安的剑,边心惊其剑气之锋锐。她纯元境初期的修为,竟然要使出八分力才能完全将其压制,还隐隐吃力。
“宁道友,你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
姜抚书收回长剑,在最后一个回合结束后终于得以喘息,从紧绷的心神中放松下来。
宁安挽了个漂亮利落的剑花,流畅地收剑入鞘,闻此抬眼笑道:“姜道友谬赞,多亏你这两个月的教导,让宁安收获颇丰。”
两人一直练到了中午,皆面色通红,额角布上细汗。
她和姜抚书一起坐在庙墙后的阴影处,闭眼慢慢平稳丹田内活跃的灵气。
天青宗四个剑式她已突破其三,修为却仍旧和停滞了一般一动未动。
剑修修为的提升一般都伴随剑式的突破,如今她剑式突飞猛进,但修为丝毫没有再进一步的架势,实在算不得常事。
五宗弟子得知她接连突破三式的事情,皆瞠目结舌,心道果然是被姚仙尊亲自选择的徒弟,真是天赋异禀,于是对她愈加恭敬,甚至隐隐畏惧。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起初不信的他宗弟子,一开始她们这些人并不相信此事,言这传言实在荒谬。
但随着事情传地有鼻有眼,她们忍不住亲自来到庙后的宽敞平地,观摩宁安练剑。
看着少女身上愈加强烈的锋锐剑气,众弟子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天才么,和她们这些俗人就是不一样。
宁安并不在乎他人目光,就算被几十双炯炯有神的发亮眼睛盯着看,她手中的剑也不会抖上一抖。
其实她心底对于剑式突破的事,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修士跨越起灵境小境界,最快都要十年,她剑式突破太快,简直就是异常。
常理来说,天青宗的剑修在起灵境初期时突破问心一式,中期突破问道一式,后期突破断魂一式,巅峰突破归元一式。
为何如此?那是因为随着修为提升,丹田内可以利用的天地灵气就越多,才能调动愈加繁杂的剑式。
她这样在初期就接连突破三式,应与她至灵之体的体质有关。
师尊说得不错,至灵之体的修炼速度和灵气储存实在惊人。
但她没有丝毫欣喜。
因为最近她已经感受到了剑式突破太快带来的弊端,不光是身体调动灵气时的有心无力之感。还有在练剑时,她竟然多次恍惚,乃至受了几处不该受的皮肉伤。
旁人看来她进步飞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要慢慢沉淀下来,不能再贪图剑式的突破了。
八月的晚风愈加清凉,伴着染红的半边天色,一片清朗,倩云城宁静祥和。
宁安站在营帐门口,随手拢了拢被风吹地鼓起来的长袖,然后抬脚迈出营帐。
绚烂至极的晚霞撒在她浓密的睫羽上,映出她琥珀色的浅淡眼眸。
与半年前的清瘦少女相比,她现在明显更加稳重成熟了些,浑身的气质像是璞玉一般,华而不耀。
她打算去倩云城中的闹市看看。
这两个月并没有再出现稚童丢失的事,人们的生活慢慢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恢复了原先安稳小城的模样。
百姓也停止了迁家的行为。
步子走的缓慢,刚刚迈进城内主街,她就被不远处的一群人吸引了。
宁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浅洺看到不远处快步走来,身穿黑色锦衣的人,眸中一亮,扬手就将人招呼到眼前。
“宁安,你来了,正好正好,你替我的位置。帮忙把这桶米粥递给抚书,我走了!”她将看着周围围成半圆的衣衫褴褛的百姓,嘱咐一声后就迅速穿过几个人,脱身离去。
宁安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隔着人群望着远去的深蓝背影,愣在原地。
姜抚书走到房檐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将手中舀粥的活暂时交给其它弟子,转头便看见了宁安。
“宁道友?”
她环顾四周,极为疑惑地样子。
宁安见了,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子七有些事,先回去了。”
“原来如此,道友来的正好,我这里缺人,能否…”
不等姜抚书说完,宁安就主动加入了施粥的队伍,这里有十几个各宗弟子,她加入后极为熟稔地倒粥传粥,倒是让她们诧异了一瞬。
等到日落西山,人群散尽,这里只剩下她和姜抚书收拾满地残遗。
最后一堆被打碎的碗被施法清理干净,宁安坐在木质飞檐下,望着清冷的圆月出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宁安问道。
姜抚书坐在她身旁,闻言低声说道:“这些人是今日从城东而来的难民。”
“这里无旱无灾,何来难民?”
姜抚书听了,本就充满佛性的神色愈加慈悲,柳眉微蹙,忧心道:“那片麦田,原本是城东百姓仰仗赖以生计的地界,如今没了,很多人吃不上饭。”
原来如此。
宁安听了,眼中也划过一丝悲色,随之敛眸淡淡道:“那这些人如何安排?”
“我前天去找管辖这里的倩安宗,他们听闻此事,说已有安排,让我先回营帐。”
第037章 药包
“已有安排?我看是没什么心思处理此事,想要糊弄过去罢了。”
宁安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线微冷:“我们在这待的时间已不算短,每次探查时发现点端倪,想要找倩安宗协助,哪一次不是被左顾而言它。”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前些天发生的事,面容上忍不住浮现出愠怒:“尤其是上次。”
姜抚书望着地上滚了一圈后堪堪停下的石子,不由得失笑道:“宁道友,鲜少见你如此。”
这般少年人的一面,着实少见。
姜抚书知道她的怒意从何而来。
前几日她们本想到倩安宗查验黑衣女人的尸体,没成想还没有迈进大门,竟然闻到宗门内有一股十分诡异的味道。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旁边的宁安沉声道:“他们在焚烧尸体。”
原来他们在偷偷焚烧黑衣女子的尸身。
闻此姜抚书当场就要进去阻止,却被宁安拉住了。
“宁道友,你当时为什么要拦住我。”
思绪回转,姜抚书心下疑惑,忍不住启唇问道。
“姜道友,我曾在人界闻到过尸体被焚烧的味道,我们去的时候,那股焦臭味道已然浓厚,竟然能从后院传入宗门前,这说明尸体早就面目全非了。”
“原来如此。”
宁安余光看到姜抚书有些疑惑但踌躇的神色,勾唇笑了笑,垂眸道:“我生于人界一个极为偏僻的农家,自然是见过百姓如何处理一些因病去世的人。”
宁安的来历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以为她只是姚仙尊从人界偶然遇到的,具体来自哪里,因何而遇,众人不得而知。
修仙界中,但凡是繁华之处,必定是修士更多,修仙界管辖的人界和人皇管辖的人界习俗同样相差巨大。
都说宁安是在人界被姚仙尊收为徒弟,她原本以为,这样天赋过人的年轻修士,应该是来自人界极为钟灵毓秀的地方,但今日所闻,才知她出身于农家,并没有什么显赫身世。
但面前的少女气度不凡,且谈吐间一看便是读过书的人。
姜抚书知道穷苦百姓生计尚且都难以维持,宁安的家里人又是如何养育出这样的孩子的?
她没有探听她人私事的爱好,于是压下心中疑惑,继而看着宁安极为脱俗的眉眼,想去人界看看的心思油然而生。
师尊曾说,众生百态之中,才是真正的佛剑道所在。
夜风习习,明月忽而被云遮住,天色徒然变得暗淡下来,两人在这寂静无人的凉夜中,静静地端坐檐下,各自陷入无解的思绪。
突然,台阶拐角处传来几声既轻又细的猫叫。
“喵——”
“嗯?”姜抚书看着慢悠悠走来,然后眯眼舒服地蹭着宁安腿的橘猫,心中讶异。
宁安极为顺手的将蹦到自己膝头的馋嘴揽在怀中,然后起身望着怔愣的姜抚书道:“姜道友,子七还在等我回去,告辞。”
几个月的相处,她们早已褪去了对彼此的陌生感。
姜抚书听了,勾唇点头道:“嗯”
宁安轻轻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以后,我可以和浅洺道友一般,唤你宁安吗?”
宁安闻此脚步微顿,她还没走几步,反应过来后,回头望着仍旧坐在石阶上的姜抚书,琥珀色的眸中慢慢泛出清浅的笑意,轻声道:“自然可以。”
“宁安,等你得空,可否给我讲讲人界?”
“人界?”
“嗯。我自小就被送入天青宗,莫说出修仙界,这还是第一次出郡。听说人界没什么迎神节,而是过上元节。那一天所有人都会穿新衣,闹花灯,猜灯谜。”
姜抚书面色平和,眸带柔光地慢慢说着,话中向往之色明显。
“好,等有机会,我一定与姜道友细讲。”.
夜中寂静,万籁无声。
“欸?馋嘴?”
还没走到营帐,怀里的猫竟然脱身离去,先她跑进去了。
宁安失笑,也随之抬脚,慢慢向着营帐方向而去。
“呃——”
刚迈进营帐,她就被人一下子攥住了手腕,宁安吃痛,下意识惊讶出声。
“你”
余光看到熟悉的面部轮廓,她话音未落,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道拖拽,被迫止住话音。
背后不可控制地磕上坚硬的灯台,宁安瞬间感受到了火辣辣地疼痛从磕碰处扩散开来。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然后诧异地抬起眼皮,望进了一双赤红的眸子。
面前的浅洺面色苍白,神情扭曲,一片痛苦之色,她的身上散发着诡异的危险气息,让人忍不住感到阵阵心悸。
宁安见状,眸底一暗,咬牙忽略背后的剧痛,沉声开口道:“子七?!”
“你又要将我扔下去么?”
浅洺扣着她的手腕将人抵在灯台前,忽而凑近宁安,歪头疯癫地在她耳边呢喃着,一看便是失去理智的模样。
什么扔下去?这人在说什么?
宁安发觉蛮力摆脱不了她,刚想用没被控制住的右手去触碰腰上的荡尘剑,一只手就瞬间攥住她雪白的脖颈。
“嗯子七你怎么了放”
她的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的一般,已经成了气音。
宁安双眼半阖,眸中映着的清亮火焰几乎湮灭,看着浅洺冷漠狠厉的眼神,知她现在应该陷入了某种晦暗的记忆中。
面前熟悉的人此刻颇有些六亲不认,宁安随着她加重的力道,已经气息紊乱,脑袋昏昏沉沉,快要失去意识了。
她艰涩出声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声脆鸣,原本沉寂的荡尘剑自己竟然脱离剑鞘,森寒剑刃直直冲向面前莫名失去理智的浅洺。
宁安见了,赶紧用仅存的微弱意识,在识海里传音荡尘让她住手。
荡尘剑中,原本杀气腾腾的女孩听到她难掩慌乱的语调,翻了个大大白眼,暗骂真是个傻的,别人都要杀你了,还在顾及别人。
虽然腹诽不已,但荡尘剑还是在空中顿住,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剑柄瞬间将浅洺击晕。
宁安脱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倚着灯台,她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人,忽然萌生了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她轻轻闭上眼,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一束松散的墨发丝从肩上滑落,遮掩住少女苍白如雪的脸侧。
地上的人的昏迷不醒,宁安心中担忧,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颇为狼狈的拖着身子膝行至浅洺身前。
借着帐外的皎皎月光,她细细地查探浅洺的状态。
这人虽然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不过眉间微皱,仿佛仍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别扔我不要扔下我”
不要扔下她,是曾经有人抛下了她么?
“不扔下你不扔下你”
宁安慢慢坐起身子,然后把人扶靠在自己身前,敛眸喃喃道:“不扔下你”
这样的重复的话几乎持续了一整夜。
直至夜深如墨,黎明将至,浅洺面色才慢慢和缓,气息也平稳下来。
宁安见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薄被上,给她盖了盖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迈步走出了营帐。
身后熟睡的人的手指机不可察地动了动。
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和煦温暖的光线照到营帐内,将浅洺眼角的泪痕映得晶莹微亮.
正午,姜抚书没有等到宁安来找她练剑,颇有些诧异。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几个月练得也实在有些频繁,稍微歇息一下也算是劳逸结合,便没有在意,转而去城中继续施粥。
宁安一大早便去了石罗宗,回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走进营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然后眉梢一挑,眸中带着几分不解。
这是醒了?
今日不是浅洺例行探查的日子,这人肯定没有去城西,这个时间没在营帐,难不成又去喝酒了?
想到这里,宁安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等她回来,再将药给她。
没想到没有等到浅洺,反而等来了五宗长老前来开启上古战场的消息。
黄昏时分宁安收到了姜抚书的传音符,得此紧急消息,她连忙将药包仔细放在靠近灯台的木柜里,随之快步离去赶往山下麦地。
各宗弟子被召集到那个巨大的地洞前。
“宁安,怎么不见浅洺道友?”
姜抚书见她身边少了熟悉的友人,问了一句。
因她以为宁安向来与浅洺在一起,甚至没有给后者发传音符。
“姜道友,你也不见子七么?”
“不曾,这”
“道友莫急,我现在就给她传音,让她快速赶回来。”
“好。”
诸位内门弟子皆按照宗门分散在地洞四周,五位长老聚在一起,拢袖望着天边,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天边突然传来剧烈的灵气波动。五道光亮破空而来,随之幻化出原身,稳稳停留在地洞上方。
“恭迎掌门。”
长老们声如洪钟,声音庄严恭敬。
内门弟子们见了,个个心中震颤不已。
面前的五位仙风道骨的修士,可是修仙界地位崇高的大能,掌管着整个修仙界的命脉。
“拜见掌门!”弟子们回神,连忙拱手行礼,面色肃穆隐隐带着激动。
姜抚书见此,面色焦急,转头向宁安问道“宁安,还没有浅洺道友的消息么?此事是我的疏忽,我以为你们在一起,根本没有传音于她。”
“姜道友”
宁安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远处了灵力气息。
“来了。”
她抬手将一道传音符捏住,打开一看,是浅洺写下的:正在赶来,莫担心。
“太好了。”
旁边的姜抚书见了,知道浅洺正在路上,终于放下心来,余光却瞥见了身体僵硬的宁安。
她正出神地盯着纸符上的字。
“宁安,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第038章 震慑
话音落下,宁安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仍旧怔愣地盯着符纸,好似上面有什么极为让她震惊的东西。
直到姜抚书再次重复了一句,这人才像是大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然后颇有些神魂未定地回头,敛眸轻声道:“姜道友你刚刚说了什么?”
姜抚书见她面容苍白,心下担忧她的身体,又注意到了宁安眼下淡淡的黛青,面上的忧切更深了。
趁着众人正翘首以盼地盯着地洞上方的五宗掌门,注意不到她们。
姜抚书低头轻声道:“道友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修为一事与身体康健相比,也是不足为重,况且修士的身体虽然更为强健,但到底是血肉之躯,经不得如此损耗。”
原来是姜抚书以为她夜间勤奋练剑,才导致面色失常。
“嗯,我记下了,多谢姜道友。”
宁安点头回应道,但眼里仍旧带着几分恍惚之色。看得姜抚书心中微叹,暗道剑式快速突破的背后果真是非常人的勤奋。
宁安不知道身旁同门的心思,她默默地抬头看向五宗掌门的方向。
那里,天机宗掌门陈弃一身华贵长袍,笑着拱手道:“诸位道友别来无恙。”
他身旁站着和他一起出席上次天青宗大比的石罗宗掌门石袁敏。
月明宗掌门白以月和破天宗掌门魏秋也终于露面。
对面的轻英身着素色绸衫,腰间悬域海玄玉,抬袖回礼间仙风道骨。
随之她勾唇看向白以月和魏秋,轻笑道:“两位掌门,许久未见。等此事了,来本尊的天青宗一叙如何?”
“乾清掌门,上次大比本尊未去,已然颇为遗憾,这次相邀,定然恭敬不如从命。”魏秋淡笑点头。
她一席淡绿长袍,眉眼温润如玉,与旁边身穿素白长衫,眉眼冷淡的白以月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轻英明白这白掌门的脾性,她性子冷淡与姚月颇为相似,于是也没有在意,而是同样笑着点头示意。
五个人寒暄一阵,直到最后轻英神色一肃,正色道“那我们这便下去吧。”
“好。”
她们化作五道光亮,像是破空利剑一般,毫无畏惧地直直坠入漆黑如墨的地洞中。
各宗长老见此,回头沉声让弟子们肃静,然后皆开口将宗门的决定宣告给她们。
原来在这一个月前,五宗掌门就已经商讨出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想要开启上古秘境。
但由于魏秋掌门才从人界回宗,被天道压制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所以五宗掌门在原本商定的日子后又顺延了一个月,也就是决定今天开启。
宁安听着长白的话,心道:这五宗掌门作为整个修仙界中除自家师尊外的修为至高者,有她们在,就算这仙迹里面有什么宝物,最宝贵的那些,也注定落不到他人手中。
至于修仙界的一些世家、小宗门,人界的皇族,即使掌握着一些修炼资源和为她们效忠的修士,也断然接触不到修仙界最为核心的东西。
而她们这些内门弟子,可能要比这些人强一点,至少能跟在掌门身后,寻一些对于大能微不足道,但对自身来说价值不菲的宝物了。
果然,长白说得和她的猜测几乎如出一辙,但有一点倒是与她想的不一样。
——在仙迹中无论获得什么宝器仙符,都可以自己收入囊中,不需要上交宗门。
原来修仙界的传统如此。
宁安心道这传统倒是颇为公平。
不过即使没有宗门收取,要是有人真的寻到了什么举世无双的宝物,旁人真的能够坦然无争么?
更别说这次入仙迹的修士名属五宗,不为宝物争个你死我活,宁安都觉得在人界时看得那些修仙界尔虞我诈的话本都是骗人的了。
“下面是何种情况,还未可知。到时你们一定要听从本尊和姜抚书的指挥,莫要贪便宜吃大亏,修士理应性命为重。”长白面色庄严地嘱咐完她们这些弟子,很快就转身谨慎地盯着地洞。
宁安因为对灵气感知灵敏的缘故,最先感受到了地底从下至上涌出的蓬勃灵气,一股极为熟悉亲和的感觉顿时让她灵台清明,身心一震。
开启了。
她心念微动,敛眸从人群缝隙中望向洞口处,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依旧静寂。
直到浓墨似的洞口处散发出剧烈的灵气波动,长白仙尊才面色一喜,直接甩着长袖将弟子们收入其中,身形徒然消失不见。
其它宗门的长老见了,也同样如此,直到所有内门弟子都消失在原地,这片土地才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
只是原本金色的麦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秘的空洞.
刚被从乾坤袖中放出来,宁安就心道不好。
子七来的时候恐怕连人也找不到了。
她虽然在传音符中表明了她们即将进入仙迹之事,浅洺见山下无人,必定会知仙迹已然开启。
但等这人下来,她们还不知已经走去哪里了。
耳边传来弟子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她抬眼间,亦被看到的瑰丽景色震撼。
这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地界,白云飘忽天地之间,蔚蓝的天幕下,长着茂盛杂草的战场遗迹一览无余。
断剑,短剑,长剑,刀,盔甲,法器…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的布于各处,有的早已锈迹斑斑,有的却仍在散发着强烈的灵气,发出淡青光芒,剑身清贵无双,薄如蝉翼。
一看便是绝品的宝物。
众人四散,急切想要各自寻找自己心仪的宝物,却被自家掌门叫住了。
“莫要莽撞。”
长白冷眼看向别宗一个弟子。
那个男人面带贪婪之色,伸手想要触摸地上插着的剑柄。
手才刚刚放上去,就仿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转瞬之间便被一股黑气缠绕,人顿时僵在原地。
“唔!”一股殷红的血线从他嘴角溢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弟子见此讪讪道,面色惊恐而震惊。
随着男人在一众惶然的目光下颓然倒地,天机宗何长老面色阴郁地将其收入乾坤袋。
乾坤袋只有没有生气的物和灵宠之类才可以进入,这样一看,那男人应该是咽气了。
“死…死了?!”
有的弟子不可置信地惊呼。
原本热切的想要独占心仪宝物的心思被此事冲淡。这些内门弟子们大多时间都在宗门内修炼,即使是下山历练,也有负责的亲传弟子带队,从没有真正陷入险境。
如今看到一个纯元境的内门弟子就这么容易的死去,个个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长白仙尊面色阴沉,对身后的天青宗弟子道:“我知你们心念于这里的东西,不过上古战场内,每一步都暗含危机。我宗有掌门进入仙迹即可,其它人若进入此地,生死不论。”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仙迹进或不进,都随我们意愿么?”
“那为何不早说?如今死了一个人才说,安的什么心思?”
宁安见了,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丝讽刺。
这话的的意思显而易见。
五宗只要有掌门进入此地,那就定然不虚此行。即使还有其他势力后来进入这里,等她们来的时候,五大宗是该拿的也拿了,该分的也分完了,根本不会在意剩下的蝇头小利。
至于她们这些弟子,自然是各凭意愿,但内门弟子在宗门内也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对于各宗也是一种资源。
死了,总归没有好处。
因此,五宗让她们进入仙迹的想法并不强烈,甚至相反,并不想让她们进入。
而且她们即使拿到一些宝物法器,宗门也不会获得多大的好处。
修仙界传统是夺人之宝亦如杀人之母,她们到手的东西,宗门碍于情面肯定不会强制收取。
这样想来,尽量让她们这些内门弟子不进入仙迹,才是宗门最后的打算。
只不过单单说仙迹危险遍布,有些内门弟子肯定不会相信,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上古战场。
相比于内门弟子们偷偷进入仙迹丧失性命让宗门受到损失,还不如让她们见识一下这里的危险,主动打消这个念头。
姜抚书柳眉微蹙,她也想通了此事,但很不喜欢这样的手段。
牺牲别人的性命以此威慑,她向来厌恶至极。
她余光看见宁安平静的神色,知宁道友这般聪慧,也定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宁安察觉到姜抚书的视线,抬眸望向她,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她对这样的手段毫不意外,毕竟宗门以利益为重,这样的手段虽然狠但是效果极好。至少能够让一些弟子不用白白送命。
但她也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宗门的震慑只出于利益,并不是真的怜惜她们的性命。
心中微叹,她还想着浅洺的事情,打算出去再和她商议到底进还是不进。
“这里仅仅是仙迹的一角,无数人死于这里,你们,也可能是下一个。”
天机宗长老语气加重:“刚刚掌门传音,说此处仙迹总共六层秘境险地,这只是第一层。”
月明宗长老白辞对这场戏毫无兴趣,转瞬就离开此地去往别处寻宝。
以她们这些长老的修为,还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
其它长老见了,告诫完自家宗门弟子也破空而去。
徒留战场内一众内门弟子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人为何而死?”
有人疑惑道。
姜抚书听了,淡淡道:“这片土地下有修士和魔兽鬼物的遗骸,它们经过千万年,早已产生了死气,并且侵染了这些剑。死气上身,会灭杀修士灵魄。除非是忘魄境修为,否则净化这些剑,就如天方夜谭。”
这样一说,很多人已经打了退堂鼓,宁安也想出去再谈,于是先摸出一张传音符,将其扔向上空的巨大光团处。
先出仙迹,再做打算。很多内门弟子已然有了各自的想法。
但还没等她们出去,一声惊呼就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灵力,你们的丹田…还能感知到灵力吗?”
第039章 少女
“本小姐的灵力怎么”
“我的丹田为何感知不到灵气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此起彼伏的话音让宁安沉下眸子,她心念一动,意图调动丹田内的灵气,却发现无论无何也感知不到任何灵气波动,丹田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之前的充盈之感,像是回到了她还是凡人之身的时候。
姜抚书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这里不对劲,我们的丹田好像被封印住了。”
宁安听了,敛眸轻声回应:“姜道友刚刚几位长老在的时候,这里一切还正常。我觉得,这般情形像是”
“恶灵。”
姜抚书闻此与她对视一眼,轻声道。
宁安垂下眼睫,眉头微蹙,淡声疑惑道:“恶灵形成极为罕见,这里怎会”
话未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古籍中记载,修士带怨而逝,便死有魂,魂灭存魄,魄为极恶。
这种魄也被称为恶灵,恶灵会封印比自己生前修为更低的修士的丹田,让修士无法用灵力从识海中将他们逼出,从而趁机占据修士的识海,夺得原主肉身。
这里有许多因战而死的修士,她们皆死于上古的一场恶战,因战而死,自然带有怨气。
将一番想法告知姜抚书,姜抚书闻此点头,却是有些不解:“宁安,这些人曾为苍生而死,又怎会在死后祸害苍生呢?”
宁安听了,刚想要回应,却眸光微沉,将荡尘剑于剑鞘中迅速抽出,一声脆鸣未落,两人向周围一看,发现原本嘈杂的人音全部被痛苦的怒吼和呜咽取代。
原来在长老们走后,这些恶灵就已经悄然进入了弟子们的识海。
没有灵力,这些内门弟子只能在识海中用剑气和恶灵相抗,真是完全凭借在天青宗的一番剑道修为了。
这些恶灵在生前大多是纯元境修为,如今千万年下去,修为肯定也消散了许多,只敢等在各宗长老走后才动手,可见其力量不知已缩减了多少。
两两相抗,五宗的内门弟子也不一定没有胜算。
这样想着,宁安也冷静下来,在心中慢慢想着解决之法。
“唔!”
“姜道友,你”
眼看姜抚书同样被恶灵入体,她心中不免又有些焦急,连忙扶住了姜抚书的胳膊,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脑海中却不免想起一些事。
这人是佛剑道,剑气柔和,攻击性并不强。
宁安平时与她相练时,姜抚书为了弥补这个短板,直接将更多的灵气注入剑内。只有这样,她的修为才能被全然发挥出来。
看着姜抚书双目紧闭,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宁安知道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去帮她,否则事情不堪设想。
她的识海直到现在仍旧是一番清明,可见并没有被恶灵相占,难道是因为至灵之体的缘故?
“当然不是了,小娃。”
荡尘剑?
宁安听见识海中那道熟悉的女音,眸中泛出一丝喜色,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荡尘?”
“嗯,是吾。吾刚刚进入了你的识海,把那个觊觎你身体的恶灵弄死了。怎么样?还不感”
女孩稚嫩老成的话音还没落下,宁安就连忙开口道:“多谢,你能否去姜道友”
荡尘震惊地打断她,直接从她左手中飞了出去,剑身闪着淡淡青光,从里面传出的女孩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你让吾去帮别人?吾帮你还是是看在姚月的面子上。”
“姜道友这几个月帮我良多,我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不可能”
“你应该很想要拥有实体吧?”
“你什么意思?”
“我们做个交易。”
宁安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认真,清亮无比,一字一顿道:“将来我去闯剑崖,将最好的那把剑夺来给你当祭品。”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就在宁安以为荡尘不会回她的时候,高昂的女音突如其来,震得她脑袋都有些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区区起灵境初期的丫头,还”
荡尘剑中,红衣的女童笑得捂着肚子,眼角都溢出泪来:“还妄想夺剑崖最好的剑?”
“你这是要笑死吾。”
宁安没理会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反而原本有些火热的心慢慢冷静且坚定下来。
在她身旁,周围的呜咽和怒音仿佛在此刻全然消失不见。
白云缱绻悠然,聚了又散,远处的天边突然出现几道霞光,璀璨耀眼,像是有些倦懒地洒在她如墨的衣袍上,映出淡淡的金。
“对。”
少女敛眸看向无尽飘渺的天际,思绪骤然清朗而舒畅。
她突然抬眼,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语气带笑。
“就是夺最好的剑。”
剑中的女童听了,简直忍不住打击她,于是挑眉道“你可知进入剑崖的条件?”
这宁安当然知道了。
当初她刚来天青宗,看的那些书中就有进入剑崖的条件。
这里说的剑崖是宁安上次寻找姚月时靠近的地界。
实际上,天青宗并不是对那些只有大机缘之人才能拔出的宝剑没有心思。
剑崖入口在山脚,从那里进入,就能看到剑崖自上而下覆盖着九层护罩,这是姚月仙尊运用大法力所设,只有聚才大会的魁首们才有机会进入。
每一层护罩内都有剑意,能够领悟到一层护罩内的剑意,就可在这护罩的覆盖范围内选择一把宝剑。
越靠上的护罩,里面的剑意就越难以领悟,宝剑品级越高.
“魁首?”
空中漂浮的荡尘从剑中打量着宁安挺拔清秀的身姿。
未来名震三洲搅动风云的少女如今才年方十五,自然有些稚嫩和青涩。
“就你?”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她还是妥协了。
在进入姜抚书识海的瞬间,宁安听到了来自荡尘的传音:“魁首?你最好是。不过我要是进入她识海中,你可就危险了,好自为之吧。”
宁安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道:“多谢。”
“”
姜抚书的身体徒然发出耀眼的光亮,随之瞬间暗淡。
看着她慢慢舒缓的神色,宁安将人小心扶靠在一旁树下。
于此同时,远处一道拖着逶迤金光的黄符翩然而来,宁安抬手接住,竟然发现之前的传音符并没有传出去。
原来恶灵还封闭了这一方空间,以防修士逃跑。
“子七”
之前被放在长白的乾坤袖中时,宁安就察觉到这地洞分为两条路,没有这个传音符,万一浅洺走了另外一条未知的路,那
祈安城。靠近皇宫的一雅致别院处。
姚月正端坐主屋,纤纤素手淡然地翻着古书扉页,眉眼之间清浅平和。
突然,她的视线从密密麻麻的字上移开,随之抬眼透过窗户望向天边,那是天石郡的方向。
抬指捻算一番,原本沉静的眸中渐渐泛出凉意。
最后,她竟然放下书本,未顾及身前水汽氤氲的清茶,徒然消失在桌旁。
第040章 血脉(倒v结束)
看着眼前两条简直一模一样的虚空道路,浅洺眉梢轻挑,眸中难掩纠结。
她实在不知道宁安走了哪一条。
这两条路看似相同,但右边的灵气波动明显更为强烈,一看便知道它们通向不同的地方。
按理说宁安应该会给她留下一些痕迹,但是此地两个隧道就连闪烁的莹白光线都一模一样,周围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事物。
“”
浅洺想着之前身为皇女时在藏书阁看到的关于仙迹的记载,眸中的暗色愈加阴沉。
上古战场危机四伏,稍微有些差池,莫说死无葬身之地,就连魂魄说不定都会被灭杀,入不了轮回。
她必定不能让宁安在里面单打独斗。
眼睫下的眸色晦暗不定,她终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再次抬眼时,神色竟然有些释然和果决。
桃花眼中的温柔浅光恍若祈安城内一片撩人春色。
她轻轻笑了笑,视线上下打量着前面两条几乎完全一样的虚空隧道,终是垂眸无奈轻声道:“你真是有什么病一样。”
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告诫自己什么。
浅洺说完便摊开左手手掌,右手指尖带着银光在上面利落迅速地划了几道,直到掌心浮现出略显诡异地渗血图案,她才停了下来。
继而她手腕轻转,反手一推,蓝色长袖翻飞间,一股巨大的威势从她身上漫出,带起巍巍气波直直冲向前方。
上古大妖的血脉,一旦开启,便再也无法封印。
之前浅洺害怕自己不能控制这份力量,于是在血脉有开启的苗头时,硬生生地强行压制,将自己搞得差点走火入魔才成功。
如今想来,堵不如疏,善于利用这份力量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昨天因为这股力量又在冲击自己的封印,她控制不能,竟然因此伤害了宁安。
想到昨日之事,她瞬间有些心绪不稳,差点被灵气反噬,于是连忙回神,不再陷入无用的愧疚中。
浮泽是上古最为强大的妖,几乎和修士天乾境一般,拥有无尽的力量,传说中她类猫似虎,可以移山填海,力大无穷。
最为神奇的是,她可以以心头精血为引,寻找到世间几乎所有的人或物。
盈盈白光中,浅洺眸中平静,她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感受到嘴里有些腥甜的铁锈味,用手背随意一抹,桃花眼仍旧全神贯注的看向前方。
身前的光亮慢慢暗淡消失,她的面色也愈加如雪般苍白。
突然,前方显现出一缕红烟,直直飘向了左边的虚空隧道。
见状,浅洺放下手,面色一喜,连忙抬脚跟了上去.
宁安在荡尘剑落下的瞬间就接住了它,里面的剑灵已经离开,徒留一柄泛着淡淡银光的长剑。
握着剑柄,她掀起眼皮望向前方突然出现的身影,眸中无喜无怒。
那是一个男子的虚影。
他一身棕色道袍,背着一把古朴的剑,脸上的贪婪险恶几乎都要凝为实质。
他哆哆嗦嗦指着宁安道:“小娃你竟然是是至灵之体”
感受到面前男人的灵气,宁安心下有些讶异。
明明他的气息已经是纯元境巅峰,要不也不会发现自己的体质。但灵气却已经稀薄到几乎起灵境巅峰的地步,这人修为是损耗了多少?
“你不是我的对手,是你自己将灵魄逼出来,将这具身体让给我,还是我直接把你灭杀?自己选一个吧?”
听了这样嚣张的话,宁安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又淡然,瞥他一眼,勾唇懒懒道:“你就这么自信?”
“自信?”
男人听了她这样略带讽刺的话,面色一变,有些谨慎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看你这样子,也不过是起灵境初期罢了?哪里是我的对手?”
有时候贪婪的确可以蒙蔽人心,让人莽撞而不顾及后果。
宁安深以为然。
如果她是这个男人,就算要杀人夺其肉身,也要确定那人是不是有什么法器护身,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倒是分外自信,直接出现在别人面前,好像觉得夺取她的肉身,已经是唾手可及的事情了。
愚蠢。
宁安心中好笑,手腕上的乾坤镯和之前姚月给她的宝符都可以帮助她挡住这场灾祸,不过她并不想用。
听说天青宗的剑式可以越过小境界诛杀对方。
她已经成功领悟了四个剑式,如今只待一场真正的战斗,让她可以从凝滞的修为中打开局面,彻底突破起灵境初期。
“你还没动手,怎么知道是你杀了我,不是我灭了你?”
那男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真是又气又怒:“黄毛丫头,杀老朽?看招——”
他手略过脸侧,凭空变出长剑,然后狠狠一挥,一道银光就带着锋锐剑气直接向宁安方向而去。
宁安沉下眼眸,旋身躲避,剑锋在她的耳边堪堪划过极为惊险,她反手紧握荡尘剑,踏步踩着地上的剑柄,在里面的死气反应过来前迅速离开。
问心一式携风雨之势,带着破空之感从上至下直直劈了下来。
两剑相撞,一声争鸣。
那虚影单手抬剑用剑身抵挡,心中被这凌厉的剑意所惊,才真正收回对她的轻视,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哼!”
男子一甩衣袖,向前狠狠推动剑刃,宁安见此手腕轻转,灵活地避开他直接的进攻,忽而以问道一式逼向他的太阳穴。
剑影悠忽间来到他眼前,他瞳孔睁大,从丹田调动灵气震开了宁安的剑尖。
宁安被气浪冲到,双手攥着剑柄在草地上划过了一道深深的缝隙,这才堪堪停住。
抬眼间,她眸中浮现几道血丝。
这样下去,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一人一魄在几次对抗中皆对对方有了大致的评判。
男子看着再一次被自己剑气掀翻的少女,冷笑道:“你不错,如若在我们那个…时代,你也能成长为绝顶的天才。不过我平生最恨天才…今日算你倒霉,我会杀了你。”
宁安同样冷冷地盯着他,她的右手手臂中了一剑,血已经染湿袖袍。
因为是黑色,袖子只是直直的坠着,并不显殷红。
想要取胜,只能速战速决。
只有……
“什么?”
看着再次欺身而来的宁安,虚影传来一道惊呼。
可能是没有想到有人能顺利地将两个剑式连续使出,恶灵一开始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再次持剑与她相抗。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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