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南笙把记录交给冯海鸥后, 就把她的事情放下了。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不想蹚冯家的浑水。
而且,作为青山镇扎根良久的土著, 冯海鸥不想跟着冯鸣山下乡, 总是有法可想的。
南笙的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上班下班,休息的时候去大药房那条路上,看看会不会遇上求珍贵药材的人。
这天, 南笙从礼堂回办公室拿东西,听到同事们正在小声议论冯海鸥。
“你听说了吗?她们一家人被下放到偏远的农村去劳动改造了。”
“谁能没听说呢,今天早上, 我爸还让皮绷紧一点。”
“我如果作妖惹了祸事, 他就跟冯家老二一样,跟我登报脱离关系。”
“冯老二够心狠的啊,唯一的大哥,说舍就舍了。”
“那能怎么办?他给冯老大擦多少次屁股了?”
“听说, 他这次也是费了很多心力,实在事不可为才放弃的。”
“也是为难他了。”
“哎, 我听我爸感慨,年轻时候的冯老大是个风流倜傥,乐于助人的好青年呢。”
“可得了吧, 冯老大早年仗着长兄的身份多分了多少家产,又仗着校长的身份,欺负了多少女学生?”
“不是不报呦!”
“南笙来啦,彩排的事情顺利不?”严碧春看到南笙进来, 跟同事们使了个眼色。
大家的议论声停了下来。
“挺顺利的,我忘了带笔, 回来拿。”
“噢。”
“你们忙,我去礼堂了。”南笙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笔跟同事们点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南笙离开后,严碧春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从前跟冯海鸥那么要好,如今人家出事了,连问都不问一声。”
“别说了,赶紧干活吧。”
南笙拿好笔快速往礼堂走去。
至于同事的议论和有意无意的疏离,她一点也不在意。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的角度也是不同的。
在冯海鸥的事情上,南笙是问心无愧的。
她也认为,她跟冯家不会再有交集。
只是,她委实没有想到会在小院门口又一次见到冯鸣山。
冯家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这个时候的他做为一家之主不好好把该藏的贴身藏好,该卖的赶紧换钱,怎么还有心思来找她麻烦?
不等南笙开口,冯鸣山就说道:“你上次说要用十块钱买下我的东西,还算数吗?”
南笙:……祸水东引?
她立刻真诚地回答:“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但我当真了。”
南笙无语:“不是,你想干嘛?”
“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我未必放在心上,到时候遗失了,或是转手卖给了别人,可找不回来了。”
“卖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冯鸣山说道。
南笙当然是拒绝的。
她也看报纸的好么,自然看到了冯鸣岳登报脱离关系的声明。
当然,这样的声明不止一份。
可以说,冯鸣山因为手上的东西,现在已经众叛亲离了,离家破人亡就是一步之遥。
这估计还是陈良那些人顾忌着冯鸣山是土著,冯家在青山镇根深叶茂,不敢下死手。
南笙可只有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她懂。
这样要命的东西,她哪里敢沾手?
她准备严词拒绝,冯鸣山先她一步说道:“你买下来,我不声张,由着人猜测,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你若不买,我在离开前肯定会把东西已经到了你手里的消息传到对东西感兴趣的人耳朵里。”
“我尚且被他们搞得要下乡去,你认为自己能扛得住?”
“你何苦为难我一个女同志?”
“以你在青山镇的人脉,随便找个人托付,都比把东西硬塞给我强。”
“那不行!”
“我不想东西落到那些背弃了我的人手里,更不想它们落到算计的人手里。”
南笙:……合着就赖上她了呗。
“行!”南笙不想跟冯鸣山多纠缠,拿了十块钱给他,“你口中的东西就当我已经买下来,你留着也好,扔了也好,随你。”
说完,她把钱塞给冯鸣山,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再见了您嘞!
冯鸣山看着手里的大团结气笑了。
真当他是来卖东西的了?
所谓文人无赖起来的时候,真是不要面皮的。
南笙都把话说得清清楚楚的了,拒绝的姿态摆得足足的,冯鸣山却不罢休。
他敲了三下大门:“既然你给了钱,那咱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我把东西放你门口了,你留也好,扔也好,随意。”学着南笙把话撂下后,冯鸣山大笑几声离开了。
南笙立刻打开门把冯鸣山口中的东西拿进来。
神经病吧,走就走了,还笑,笑毛啊。
把人引过来了,遭殃的不就是她了吗?
南笙骂骂咧咧地拿着方盒子进了屋,随手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既然她已经买下了这个东西,就没有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她也想知道“中山装”和陈良花费这么多心思想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秘密?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黄色绢帛和一个玉珏。
绢帛上有字,但南笙不认识。
玉倒是一眼能辨认的好东西,但南笙,呃,不懂玉。
南笙:……
她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名堂,索性把东西放回盒子,扔进了空间。
冯鸣山估计是打着自己无权无势,等他平安回来后方便从自己手里把东西拿回去的主意,这才巴巴的把东西硬塞给她。
南笙冷笑,那他可打错了算盘。
她真金白银花钱买下的,就是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谁都不能染指。
南笙猜得没错,冯鸣山确实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回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拿回东西也不会费什么力气。
下乡一阵也好,他正好可以用所有的时间来解开渡马桥的秘密。
渡马桥的秘密是他年轻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那个时候,冯鸣山还算是个有为青年,又热血。
青山镇的旧校址破旧不堪,他又出钱又出力整顿维修。
他是个文人,整顿旧校址的时候,就主动请缨去整理图书馆藏书。
那个时候,各类书籍都没有限制,图书馆的藏书更是丰富无比。
冯鸣山整理书籍累了,就会随意找一本书阅览。
反正这活不急,他不紧不慢干着,也很得趣。
那天,阳光正好,他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箱不知道被遗忘了多久的书籍。
冯鸣山捂住口鼻,小心掀开书箱盖子,灰尘游离在空中,他小心把书箱里的书拿出来翻晒。
拿起其中一本古籍的时候,一张明黄的绢帛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捡起一看,发现是自己从前研究过的篆书。
看到篆书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秦朝,想到始皇帝。
冯鸣山有些激动,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认真研读了起来。
绢帛中写道:
徐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东渡的。
在东渡之前,他把始皇帝赐予的财宝都藏到了一个叫渡马桥的地方。
看到这里,冯鸣山心中的激动平复了很多,他博览群书,这样的记载在野史中不知道看到过多少。
但这绢帛质感不凡,他就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徐福历经艰险取得长生药的药方后,其实偷偷潜回来过。
彼时,他带去的方士想要杀人夺宝,他无计可施下只能把药方也藏入渡马桥,然后引着方士离开。
绢帛的最后记载着,打开渡马桥徐公宝库的钥匙,是一枚玉珏。
宝藏传说什么的,冯鸣山没有放在心上。
这种记载多半是不实的,且他家境优渥,从来没有为钱财发过愁,又自诩有些文人风骨,对阿堵物,向来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态度。
至于长生药,那更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把绢帛据为己有收藏了起来。
后来,他因为对学校的贡献,直接留在学校任教。
结婚生女,日子过得体面又滋润。
他长得一表人才,谈吐风雅,很吸引女同学的目光。
那个时候,正是崇尚自由恋爱,反对封建包办婚姻的浪潮。
冯鸣山曾一度沉迷在这种新风尚里,直到被人举报作风不正,不配为人师表。
事情平息后,他就收敛了很多。
不跟人约会后,时间空出了很多,他想起了自己收藏着的绢帛。
于是,他开始大量阅览秦朝相关的文献资料。
他书读得杂,还真的在几篇野史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追杀徐福的方士是两个,一个姓杨,另一个,咦?”冯鸣山伸出手指抚平纸张的褶皱,发现字被虫蛀掉,辨认不出来了。
他没有在意,这本来就是他消磨时光的。
大概是十年前吧,他遇上了杨秋杏。
杏眼含情,明眸善睐。
冯鸣山就看了一眼,沦陷了。
冯鸣山一开始确实非常喜欢杨秋杏,喜欢到了骨子里,他甚至动过离婚娶她的念头。
他把这个念头跟杨秋杏说了后,杨秋杏很感动,她拿出了祖上传下来的玉珏,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陪嫁。
看到玉珏,冯鸣山的脑子就轰鸣了一下,这玉珏和他查找到的资料里几乎一模一样。
“这玉珏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是了,你姓杨啊。”
后来的相处中,冯鸣山再也没有透露出娶杨秋杏的意思,倒是话里话外跟杨秋杏打听她祖上的事情。
可惜,她一无所知。
这中间的种种纠葛略过不提。
反正,最后,冯鸣山成功把杨秋杏拐上了床。
然后,拿着她家传的玉珏走了。
杨秋杏最后是投了河的。
得到玉珏的冯鸣山自此收心,专心研究绢帛和玉珏。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渡马桥,知道徐公宝库的秘密,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甚至,运气好,他还能得到长生。
因为这个,他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待人处事时偶尔会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尔等凡人皆是刍狗”,他的话别人都该遵从的高傲。
实在是很讨厌。
这也是他这回落难,没人伸出援手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冯鸣山这次被捶得太死,人证物证都有,保他,就要做好和他一起下放的准备。
谁敢保他?
估计只有冯鸣山自己还以为下放只是走个过场,他很快就能回来。
“冯鸣山那边有消息吗?”魏节问道。
“没有。”曹方回答,“他很镇定,没有变卖家什,到处求救。”
“我派人去探过他的口风,他一点也没有拿东西出来换平安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说。”
“他两次去找了一个叫南笙的女人,是他女儿的同事。”曹方回答。
“南笙?她是冯海鸥的好朋友。”陈良补充道,“我上次都快哄住冯海鸥了,就是这个女人出声坏了我的好事。”
“南笙?”魏节对这个名字很熟悉,魏云鹏几乎每天都会提起南笙几次。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曹方,你去南笙的住处看看,不要惊动她。”
“魏爷,不直接抓人审吗?”陈良说道。
魏节眼风扫过去:“这个人,不准动!”
“是!”
南笙把盒子放进空间后,就不管了,继续自己上下班的社畜生活。
初雪来临,联谊的日子也到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排练彩排,去参加文艺汇演的工友们都很有信心打败其他厂子,给机械厂争光。
南笙冒着雪跑到礼堂,笑着宣布吴晴霞的决定:“主任说,如果大家得了文艺汇演的第一名,就每个人奖励一个搪瓷杯。”
“南笙同志,你说的是真的?”孔梅连忙确认。
南笙点头:“真真的!”
“姐妹们,为了搪瓷杯,拼了!”
孔梅这么一喊,工友们纷纷响应,劲头更足了。
南笙作为领队带着大家坐着厂里的拖拉机出发前往驻军军营。
大家的兴致都特别高,坐在颠簸的车斗里孔梅还兴致勃勃的和人聊着八卦。
“哦呦,你是没有看到,当冯鸣山听到他媳妇要带着女儿跟她离婚划清界限的时候,他那脸绿得呦!”
孔梅做了个你懂的表情:“听说,他媳妇娘家连下家都给她找好了。”
“这个我知道,是屠宰厂杀猪的,听说一年四季家里肉都不停的。”说完,这位工友咽了咽口水,显然很馋肉。
“真的?我咋这么不信呢,当年冯鸣山玩得那么花,他媳妇死都不离婚,现在就下个乡,保不齐没几天就回来了,怎么就要离婚了。”
“听说啊,他回不来了。”孔梅压低声音说道。
坐在她旁边的南笙早就竖起了耳朵,听了个正着。
“海鸥,你真的要跟你妈走?”冯鸣山质问。
“你可想清楚了,你妈这个人没有一点主见,跟我离婚后肯定马上就会被你舅舅安排着嫁人。”
“你可是个大姑娘了,住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去,你受得了?”
冯海鸥摇头,她受不了。
可是,跟着她妈,不用下乡。
而且,她在镇上,总是方便一些,兴许还能时常买些东西寄给她爸呢。
“海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选了你妈,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
“但你要是跟我走,我跟你保证,不出一个月,我们就能回来。”
“到时候,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海鸥,你跟我走吧,乡下不是女孩子能待的地方,你爸都不会照顾自己,你跟你爸下乡,肯定会吃苦的。”尤小寒喏喏说道。
“妈,你一定要跟爸离婚吗?”冯海鸥哭道,“咱们一家人就不能不分开吗?”
尤小寒不说话了,她大哥说得很对,冯鸣山当初得意的时候太张扬,现在落难了,不会有人拉他一把了。
他以为跟他登报脱离关系的人只是为了明哲保身做个表态,后续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捞回来的。
可她大哥说了,那都是冯鸣山的自以为是,根本没人保他。
她早年跟着冯鸣山受了很多的委屈,但生活总是富足的。
她有人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干。
就是近几年家里不能雇人了,她也请了远房的“表姐”来家里帮忙。
现在,冯鸣山要下乡了,她跟着一起去,图什么呢?
图受着委屈帮他打理起居,洗衣做饭吗?
她不干!
尤小寒摇头。
最后,冯海鸥还是选择跟着冯鸣山去了乡下。
她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认知,冯鸣山是个有本事的人。
她也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冯家空了,冯海鸥房间梳妆台上,团成一团的纸被风一吹,落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真正在农村开始生活后,冯海鸥不止一次后悔没有把那张纸带在身上,哪怕那个时候,她认真看一下也好啊。
青山镇的驻军军营在郊外近山处,依山而建,把大半个山头圈进了营地,作为平时野练的场所。
当然了,山上的资源也大多进了军营的食堂。
南笙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但将近一个小时拖拉机的颠簸,也成功把她的屁股颠成了八瓣。
她僵着腿慢慢爬下了车斗。
孔梅见她费劲,扶了她一把。
“我说南笙,以你的品貌你就该去参加联谊,这样就能坐厂长的小轿车过来了。”
南笙扶着屁股,摇头表示婉拒。
她现在可不想找男人,一个人过日子不要太爽快。
“南笙,你们来啦,快去大礼堂暖暖身子。”朱雨莺笑着从大门口跑过来。
“雨莺姐,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吧。”南笙客套说道。
机械厂最后挑选出了三个各有千秋的优秀姑娘参加联谊。
朱雨莺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看中这次的联谊,穿着有些单薄,还化了妆。
用吴晴霞的话来说,联谊可以不成功,但她们青山镇机械厂的女同志不能弱了气势。
朱雨莺执行得很到位。
当然,她也想在这次的联谊中,找到合适且优质的对象。
工友们都很好奇军营里面是什么样,又怕东张西望给机械厂丢脸,到时候拿不到搪瓷杯,因此有些压抑着本性,低头跟着朱雨莺往大礼堂赶。
南笙前世在军营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对军营的构造清清楚楚的,在这样相对熟悉的地方,她很放松,看着就比别人多了一份从容。
“那位女同志是哪个单位的?看着挺不错的。”
不远处二层楼房的办公室里,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军人看着人群中的南笙问道。
他旁边的军人循着目光的方向,看到了,朱雨莺。
“她啊,镇上机械厂的。”
“看着跟别人不太一样啊。”
“那肯定的,这位是工会的,机械厂的工会,能进去的人家里多少都有些底子。”
“走,咱们也去看看。”
“你不是不参加联谊的吗?”
“哎,等等我啊。”
南笙一行人到了大礼堂,在朱雨莺的带领下去了后台,找到了机械厂暂时休息的地方。
“南笙,文艺汇演完了后,你能不能先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啊。”朱雨莺挽着南笙的手,祈求道。
南笙有些心动,主要是留下来的话,可以蹭厂长的车回去。
想到回去的时候,还要继续坐在拖拉机后斗颠一个多小时,南笙的屁股就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可是,“你们之后还有舞会,我又不参加,到时候,我躲哪里去啊。”
“还是算了,太尴尬了。”
“文艺汇演结束,主任就走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舞会不就好了。”朱雨莺说道。
所谓鲜花要靠绿叶衬,她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同志中间不显眼,跟穿着大棉袄的南笙在一起还能不显吗?
嗯,不看脸的情况下。
她之前打听了,为了让联谊的同志们自在些,舞会的灯光不会很亮。
“还是算了,我跟孔梅姐说好了,到时候要一起回去的。”
南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拒绝了不颠屁股的诱惑。
“咱们厂里加上你有三个人呢,你不用紧张。”南笙安慰道。
朱雨莺:……就是有她们在她才紧张的好么。
女孩子间比美的小心机南笙到底懂不懂啊?
南笙表示,她不懂,她屁股痛!
文艺汇演的开场很燃,是一群兵哥哥打军体拳,充满了蓬勃的力量。
朱雨莺已经坐到观众席上去了,南笙跟工友们躲在幕布后面看节目。
工友们看得热血沸腾,呃,是另一种激动。
“快看,第一排右手边第二个,那位军官的胳膊一看就很有力量。”孔梅拐了拐南笙,低声说道,“你没有参加联谊实在是可惜了。”
“这些军人的质量还是很有保证的。”
南笙:……谢邀。
台下的观众席上,刚刚在二楼说话的军人往机械厂坐席的方向看了几次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你不是说刚刚那队人是机械厂的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人?”唐望低声问卫胜。
“是机械厂的啊,那女同志还问我们舞厅的布置来着,喏,不是在那里吗。”
卫胜示意唐望往朱雨莺的方向看去。
“不是她,是另一个。”
“机械厂就来了三个女同志,都在那块了。”
“没有吗?”
“那就是参加文艺汇演的了。”卫胜说道。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参加文艺汇演的基本都是成家了的,这位京城来的指导员口味这么重的么?
不行,等私下没人的时候,他得劝两句,这是违反纪律的。
说着话,刚好报幕员说:“接下来情大家欣赏青山镇机械厂带来节目《诗与歌》。”
卫胜立刻抬头寻找唐望可能看上的人。
好吧,一水的舞台妆,在他眼里,台上的人都长一个样了。
“你看到人没有?”卫胜问唐望。
唐望摇头:“没有。”
他有些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下去搭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了个侧脸,他就觉得那位女同志很符合他的审美。
“没事,等舞会开始了,也可以问的。”卫胜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没找到人就好,等文艺汇演一结束,人就走了,到时候,他再劝两句,事情就过去了。
唐望同志就还是好同志。
机械厂的节目不出意外获得了满堂喝彩,最后毫无悬念的拿下了第一名,工友们的搪瓷杯都稳了。
南笙点着人数,等人齐了,他们就会先坐着拖拉机离开。
“哎呦,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南笙你能不能陪我去趟茅房。”孔梅忽然捂着肚子说道。
“行,那大家伙现在这里等一下,我跟孔梅姐回来后,就出发回机械厂。”
“放心去吧,我们不会乱走的。”
孔梅出来后,原本捂着肚子的手放下了,弓着的身体也挺直了。
“孔梅姐?”
“南笙,我跟你说啊,这个机会实在很难得,你要不要听朱雨莺的,留下来看看?”
“孔梅姐,你装肚子疼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孔梅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咱们镇上没人配得上你,这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倒是很不错。”
“军人是不错,但我现在不想找对象。”南笙没有含糊其辞,直接挑明心意,“你没事太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传来,唬了南笙和孔梅一跳,出声的正是在礼堂没找到人,待得无聊,出来透气的唐望。
“小姑!”幽暗的路灯下,唐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惊呼出声。
“不对,不是小姑,小姑在京城。”
光影角度随着唐望的脚步改变,等他快步来到南笙和孔梅面前,再看南笙时,已经没有熟悉的模样。
但这人的衣着,好像就是他刚刚觉得有缘分的姑娘。
救命!
“你,你是谁?”他问道,同时在心里对自家小姑说了声抱歉。
“别误会,同志,我们是机械厂来参加文艺汇演的,不是坏人。”孔梅连忙说道,“这是我们工会的南笙同志。”
“南笙?”完全陌生的名字,唐望轻轻舒出一口气。
南笙冲唐望点点头,拉着孔梅离开了。
唐望看着南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对自己的记忆和眼力都很自信。
刚刚看到的绝对不会是幻觉。
在青山镇这种离京城很远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某个角度跟小姑几乎一模一样呢?
莫非……
是爷爷的沧海遗珠?
他的小小姑?
唐望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立刻摇头把这个可怕不敬的想法摇出自己的脑袋。
他爷爷可是正经人!
他也是正经人!
“唐望,舞会开始了,你怎么躲在这里?”卫胜出来找人。
“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找那女同志了?”卫胜高兴问道。
“我配不上她。”唐望抚了抚胸口,幽幽说道。
“是吧,我跟你说,咱这次是高质量的联谊,各个厂里过来的女同志都人美心善。”
“走,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没准能看对眼呢。”这样,唐望就能完全忘了之前看中的女同志了,完美!
“不去了,有点累,我回宿舍了。”唐望说完转身就走,有些事情,他得捋捋。
他从不相信巧合。
冬天的夜晚气温很低,工友们没有了来时激动的心情,挤在一起取暖,说着军营的见闻。
南笙一直没有说话,刚刚她清楚听见了那位军人对着她喊的那声“姑姑”。
他把自己错认成谁了呢?
南笙垂下眼帘,想着下次休息日的时候,她得再去一趟小重山了。
她是不准备寻找亲生父母的,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主意。
但事实无常,她得多知道一些信息。
知己知彼,才能不败。
她亲爹能换掉自己的孩子,可见人品不怎么样。
谁知道,他为了他那个假儿子,会做出什么没有下限的事情来?
捂着二次受伤的屁股,南笙艰难的走回了小院。
她小心翼翼坐下的时候发现家里东西的位置好像有些细微的变化。
顾不上屁股的疼痛,她立刻检查了一下家里有没有躲着外人。
单身女孩最怕的就是这个。
也是仗着她现在力气大,又有空间傍身,这才没有怂。
不然,她就跑出去找公安了。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倒是发现自己的东西确实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很快,她就想到冯鸣山硬塞给自己的绢帛和玉珏。
可也不对,陈良和中山装男人的行事风格有些激进。
看他们怎么对付冯鸣山就知道了。
如果他们怀疑这两样东西在她手里的话,怎么会暗戳戳搜查一下就甘心?
南笙心里暗暗警醒。
文艺汇演之后,就是表彰大会了。
工友们上台领取奖品的时候,笑得眼睛都眯了。
因为这次工会给的奖品很得人心,加上南笙在工友那边良好的人际关系,之后的活动,大家少了推脱,多了几分积极。
南笙的工作态度和能力自然被吴晴霞看在了眼里,同时,心里的某个打算更加坚定了。
“魏爷,南笙家里没有发现什么。”曹方说道。
“你亲自去的?”
“是,我翻找得很仔细,院子外面的土,我也检查过,没有翻过的痕迹。”
魏节点头:“你找人盯她几天,看看有没有异常。”
“是。”
“魏爷,冯鸣山已经去了乡下,咱们的人找机会搜过他们父女的行李,什么都没有。”
“您说,咱们是不是找机会把人制住了问?”陈良提议。
魏节看了他一眼,当他不知道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吗?
“不妥。”曹方说道,“我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动静再大些,事态就收不住了。”
魏节点头,这也是他头疼的地方。
冯鸣山以为的只有他知道的徐公宝库,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有几方人马在追查了。
魏节本身还有一些不能放上台面的营生,所以,冯鸣山那里,一开始,他们才会用迂回的法子,还让陈良用上了美男计。
没想到,陈良这厮成事不足。
青山镇招待所,谢喻倒了杯开水递给半躺在床上的老人。
“爷爷,我们回京城吧。”谢喻劝道,“二叔的事情,我们另外想办法就是了。”
谢集摇头:“十几年前,单清晓曾经在青山镇上逗留过,在这里总能找到些她下落的蛛丝马迹的。”
“那我留在这里,您回去,行吗?”
谢集还是摇头:“不行的,当年是我亲自出手把单清晓赶出了京城,现在我们要把人请回去,自然也是要我亲自把人找到的。”
“可您的身体……”
“没事的,我就是旧伤复发,看着吓人而已,你找到大补的药材,我吃了就没事了。”
谢喻摇头:“这穷乡僻壤的,根本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我去大药房问了好几次,收购站也去了,都没有。”
“反正没有打听到单清晓的消息前,我是不会走的。”
谢喻拗不过谢集,只能说道:“那您在招待所休息,我再去大药房问问。”
“去吧。”
差不多同一时间,南笙正在纠结今天还要不要去外面等需要人参的人。
实在是天太冷了,她只想跟自己的被窝相亲相爱的待在一起。
可是,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跟她说,如果因为她的懒散最后那位大人物没能活下来,她以后肯定会后悔。
南笙最后还是裹着厚棉袄出门了。
正好,她户口转过来后,粮本,票证都到手了,趁着今天出去,她准备把这个月的份额都换了。
省得哪天大雪封门,她还要出去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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