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容浚顶着暴雨大步往前走, 却在走到将军府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三百鞭,纵使容拾武功高强,也会非死即残。
她是他亲手磨砺的利剑, 日后还有诸多用处,他不想就此彻底折断。
他不再犹豫,转身折了回去。一路上, 他走得很急。
刚回去, 他就看见容拾晕倒在地,血水晕染了雨水,红了一大片, 触目惊心。
而郭仪失魂落魄地跪在她面前, 双肩不停地颤抖,双拳紧握,似乎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悲鸣。
容浚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大步走过去,还未来得及问一句, 郭仪抬眸看着他, 眸色晦暗, 满是伤情, “陛下, 一共二百零九鞭。阿拾, 她……死了。”
“休得胡言。”他的阿拾曾在战场上被敌人当胸一箭穿过, 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不过才受了两百来鞭又怎么可能会死?
他一把推开郭仪, 把容拾搂进怀里, 惊喜地发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的阿拾,还活着。
可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背上血肉模糊, 身上冰凉可怕,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生气,似乎随时都会离开人世。
容浚从来未曾见过如此虚弱的容拾,心中前所未有地慌乱。
她在他身边数载,陪着他从一名被贬斥的皇子走向高处不胜寒的帝位。若她真的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那他该会多孤独?
光是想到这里,他的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地扎了一刀,就连呼吸都觉得生疼。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容拾远比他想象中重要。
“阿拾,醒一醒。”
然而她只是一动不动,呼吸愈发微弱。
容浚用力地拍了拍她苍白的脸颊,“孤命令你必须醒过来。”
郭仪声音哽咽,“陛下,阿拾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她还活着,你给孤闭嘴。”容浚怒极,“孤没让她死,她怎么会死,又怎么敢死?”
他把容拾抱了起来,大声命令道,“来人啊,立刻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带过来。”若是那些太医不能救回她的话,那就通通给她陪葬。
言罢,他抱着她,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一阵大风拂过,“砰”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郭仪站起身来,原本失魂落魄的双眸恢复了清明,再无之前的悲切。
他一开始就知道容拾只是重伤并没有性命之忧,po文海废文更新群司二儿尔五九仪司其之所以会故意说她死了,无非是想要容浚心生怜惜和后悔,以免再折磨她。
他说过,这一次,他会站在她这一边。
容浚想要替容拾换一身干爽的衣衫,却发现她背上的衣料已经跟模糊的血肉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这么严重的伤,该有多疼?
就算她不说软话,他也不该罚得如此之重。
他,是真的后悔了。
“阿拾。”容浚紧紧地握着容拾的手,低声呢喃,“只要你快些醒过来,孤再也不追究你的任何罪责。”
“以后,孤会好好待你。”——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医院的太医尽数被带了过来。他们一见容浚那阴郁可怕的脸色,个个都忍不住在心中打鼓,直到确定容拾并无性命之忧才稍安。
“阿拾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他平静下来后也知道她并无性命之忧,可他并不确定她到底伤到了何等地步。
闻言,一群太医面面相觑,最后曾给容拾诊治过的周太医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回禀陛下,容侯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只不过她现在不仅皮外伤严重,就连内腑也受了伤,所以就算她身体底子再好,怕也是需要调养好几个月才能彻底好起来。”
“那她何时能醒过来?”
“待处理好了容侯的外伤后,臣等会给她开最适合的药方。只要她好生服药,大概明日就能醒过来。”
容浚心中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想要看见容拾明亮的眼睛,而不是现在这双眸紧闭、死气沉沉的样子。可除了等以外,他无可奈何。
毕竟男女有别,太医们献上了太医院最好的金创药后,容浚把他们都打发了出去,亲自替她擦药。
擦一下,他的心就会痛一分。原来她早就已经牵动着自己的心,只不过他被自己蒙蔽,以致于现在才知晓。
刚处理好伤口不久,周太医便送了药进来,可无论怎么喂,容拾也喝不进去。
容浚眉头紧锁,伸手接了那碗药,“你先退下,孤来喂。”
此言一出,周太医如蒙大赦,一边离开一边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容浚把容拾抱在怀里,喝了一口药后,便覆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紧闭的齿,把苦涩的药一点点地渡进了她的口中。如此反复六七次,他才把那一碗药喂完。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了床榻上,再一次握紧了她的手。他会亲自在这里等,等她醒过来——
一夜无眠。
容浚守了容拾整整一夜,中途又喂过她一次药,这期间她有过浅浅的梦呓,但却从未睁开过双眼。
容浚觉得有些气闷,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负手而立。
风雨停歇,院中原本盛放的芍药零落地散了一地。
他突然就想起了容拾一支芍药在耳侧,英气而又妩媚的模样。可现在的她,唯余苍白。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
容浚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今往后,他会好好地疼她,让她再次盛放…
“陛下。”郭仪敲响了房门,“顾相求见。”
容浚的脸色瞬间暗沉了下去,“孤会立刻就去见他。”纵使他心有不满,可如今在朝堂上被掣肘,现在不可能发难,只有安抚。
言罢,他回头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容拾,终究转身离开。
容拾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从遇见容浚开始,至被他下令鞭责止,好像把过去的十四年又重新过了一遍。
她明明早就已经忘了哭泣是何滋味,却在梦中肆无忌惮地大哭了一场。
她醒过来时,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阿拾,你醒了。”
容拾擦干了泪水,循着声音望去,果然是郭仪,“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回宫中处理政务,特意留我在这里守着你。待你一醒过来,便第一时间通知他。”郭仪浅笑道,“你放心,杨玉和没事。陛下已经放了证据出去,证明他是被人恶意构陷,不会再追究任何罪责。就连你废了陈谨行和顾瑾两人的腿一事,陛下也替你压了下去。”他其实也万万没想到,容浚竟然会为了容拾做到如此地步。
“那就好。”
容拾挣扎着想起身,这才发现背上火辣辣地疼。
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如今她已经还了容浚的救命之恩,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她终于可以彻底地放下他,去过另一种日子。
“郭仪,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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