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与他说话时, 她的手指摩挲着门把,感受着上面的纹路磨着指腹。
一下一下的,仿若在按着心跳。
沈弥牵动唇角, 推拒道:“分开洗, 也不麻烦。”
她觉得, 一起洗可能反倒还费功夫一些。
周述凛觑她一眼,她那眼神收得, 半点不敢移动。
他看上去很是为她着想,“但你要洗两遍。”
她宁愿洗这两遍。语气坚定得像是在入党,“我不嫌这点麻烦。”
手在门把上握得越发紧, 想要往下按动。
他提了提唇, 靠近她的同时, 左手也绕去了她身后, 覆在她的手上。
两只手同时抵在门把上,一只为的开, 一只为的挡。两股力相较, 门把愣是被抵得分毫不动。
不动得叫人绝望。
沈弥心里轻轻吸了口气。
他笑了声。没有任由她抵在门边,将她带了过来。在她要抗议时, 嗓音低闷道:“亲会儿。”
门把上的指尖这才缓缓松开。
他低下头咬住她的下唇, 同时阖上了眼。闲适落拓,矜贵淡然。即便是在沾染风月, 也依旧不乱其半分姿态。
她白色的裙摆已经沾了水,湿作透明色。于现在的氛围竟然没有半点格格不入,贴合得会叫人忽视。
湿哒哒的,很是柔软。
虽然不要一起洗, 可她衣物也是湿了。
刚才他冲洗过,身上的水全带到了她的身上, 一点没小气。
她被抵到了洗手台边,双手往后撑着,以此托着不断软下去的力,指尖逐渐用力得发白。今天在办公室时,他还是收敛了,而现在收住的那些全部释出,吻得很重,骤雨拍下窗棂。
他的掌心沿着她腰线流淌,很顺畅地就将她带了进来。从其中的力道里,她猜测着,刚才他的邀请恐怕是发自真心,并不是真的只想亲会儿。
他的鼻尖随意地蹭了下她,呼吸触上时,滚烫的温度像能融化冰雪。狭长的眼眸里幽暗深邃,他意味不明地问了声:“这段时间学得怎么样?”
沈弥愣了下,想问学什么,又倏然反应过来,脸颊慢慢胀红。
课件一桩一件地在脑海里铺开摊平。
头皮发紧,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她支吾道:“还可以。”
他若有所思:“只是还可以吗?”
沈弥不说对他全盘掌握,至少也是有点了解。总觉得在这时候抛出这个问题,不可能有多无心。先迈左脚,可能会踩中捕网,先迈右脚,可能会猜中捕兽夹。
她强行打断结束这个话题,贴上他唇角,小声说:“学了很多。”
她贴吻住的地方,弧度轻扬。
嗯。是该学了很多。云栀山在某方面的进步才能如此之大。
小姑娘还挺努力的,学习起来十分刻苦。
他抬指点了点,有意传输信息:“还不够多。”
沈弥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是、是吗?
她不自觉顺着他的话往下想,这样还不够多的话,那还有多少?
他俯首碰了碰她的唇,提醒道:“再学学。”
她瞒得很好,悄无声息地干大事。
那就继续保持这份好学之心,再往下学学。到此为止——不够。
还有什么课要学?
他身上的气息撞进鼻息,他抬起手臂,将她用力按向自己。
水雾氤氲,升温滚烫。
她不自觉仰起头,白皙后颈微仰,如同天鹅一般。
按在后面的手受不住力地扶上他腰侧,她的指尖温热,攀在上面时,感受得到手下肌肉的纹理,以及它正在收紧。
他的喉结滚动。
她的耳廓里传进低喘一声。
很想将那日在这里看见的、她所遗落的东西一样一样解下来,还有这件湿透的白裙,全都脱下扔去一旁。
终究是阻隔。
沈弥无意间低头一瞥,眸光闪烁,因着眼前之景而忽然停住。
嫣红粉润的唇瓣瞬间被她紧咬住,她的眼尾还泛着红,眸光怔然却透亮。
他说过,放松状态下和充血状态下的腹肌不同。
眼下它正紧绷。
她看见了。
指尖之下也感受得到韧度。
她几乎,目光不敢继续而下,越矩半分半厘。仿佛前方正有豺狼拦路。
抬眸时,似有所觉的一般,他正垂着深黯的眼凝着她,眼底是攒动的火光。
他低声问她:“看见了?”
他粗粝的指腹摩挲抚动,还故意问:“怎么样?”
沈弥心跳在加速,鼓噪着刺耳的噪音。他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时,令她心跳更加不稳。
她近乎无法与他直视。
是种心虚状态下的想要逃避。
心跳开始紊乱,乱得她怀疑自己得去拍个心电图,嗓子里有点干。
是在什么情况下,会充血。
看见时,还看见了什么轮廓。
……还是非礼到了吧。
但他问的应该是看见腹肌吧……
眼下的处境,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浑身不安。偌大的地方,似乎无她容身之处。蝶翼般的长睫拍动着,好似下一秒就振翼起飞。
就该叫他自力更生……
没良心怎么了,照顾得那么仔细做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想着,开始一阵阵地后悔起来。
眸光闪动间,她忽然瞥到他右臂,心中一紧,抬头同他说:“你手上沾到水了。”
伤口不能碰水,他应该也知道。但这里到处都是水,很容易就会沾到伤口上面。更遑论他的动作那么多。
所以,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出去吧。
她好像于山谷的浓雾之中终于寻到一处偷光的罅隙。
周述凛看都没有看,只是淡淡勾唇,似笑非笑:疼训裙每日更新奇六陆无零疤吧二污欢,迎加入“就算留疤,我也不会停的。”
意思很明显,就算沾了水、没有及时处理留了疤,也不会停下。
沈弥呼吸骤然一顿。
淡淡一句话,却如同箭矢破空而出,百步穿杨。
嚣张的轻蔑意,令她心上瞬间蒙上一层灰。
很故意的、专门说给她听的。
就跟料中她心中所想一样,将那点光芒重新遮上。
她被其中若有似无的星点坏意击得四下溃逃,难以置信。
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在意手臂上留不留疤。似乎是在嗤笑,她抓住的筹码……有多无用。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她原先自己所待着的那块区域。
像是突然闯入别人的禁地,以至于失去氧气条件,呼吸困难起来。
他勾着唇,咬住她的唇瓣,舌尖探入,绞缠。握住她的手,将其放回刚才的位置。
上面在动。
昨天说的报酬,好像还有效。
她吞咽着,局势如同骏马上的缰绳,全被他拉在手中,随他可紧可松。
吻自唇边往下落,沿着下颚,沿着耳廓,串起簇簇热火。
辽阔旷远的草原之上,远远望去,一簇一簇的火接连燎燃,烧成了一整带。
她的手不安地在动。触感又确实不一样,也确实是好,她贪恋流连着。
他问说怎么样……她在心里悄悄回答,是挺好看的。
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她心中一动。
那,现在是在学吗?
直到耳廓被他轻轻吹了气,伴随着喑哑一声:
“摸…了。”
她浑身陡然一僵。手动也不是,离也不是。
而后,他摆了下证据。
她彻底被架在了那里。
用一双水雾朦胧的眼睛望着他。
他轻笑了声。低下头,黏绵感蜿蜒至她锁骨。倒是没有去为它做什么。
被带起一阵颤栗,她微微偏开头,似是难抑。
他一步都没有退,他刚才说的……她的感受十分清晰。
这一步步,他们距离走得太近。
沈弥濒临窘迫边缘,倏忽握住他的手,在他抬眼看来时,临时弃之于不顾,从他身下绕开逃走。
怀中空了半晌,刚才所有的温度随之全部退去。
周述凛淡淡敛眸,倚在了她刚才靠过的位置,背脊微弓。
……
身上白裙湿了大半,除了裙摆湿透,其它地方也是这里湿一块那里湿一块,很不能入眼。
还好刚才他们距离太近,他看不见她全身的模样。
沈弥咬了咬唇,回眸极快地看了眼浴室。
门被她带上,倒是没有再被打开。他像被她关在了那里,成为困兽。
水声再次哗啦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些其它的声音。
在那个瞬间,她忽然明白过来——昨天她出来后他在里面又做了些什么。
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她跑去另一个浴室洗澡,将这身湿了的裙子换下来。
她洗完澡回来,他还在里面,经过时,她犹豫地看了眼,就回到了床上,在自己那边睡好。
脑子里到现在还是刚才看见的画面。
她终于看见了他口中说过许久的,一直放在她面前跟个鱼饵一样钓着她的——充血状态下的腹肌。
难怪钓她钓了这么久。它值得。
那一瞬间,是视觉上的冲击与震撼。
沈弥拿过床头的一杯水,喝了两口。
放空着大脑,眸光闪烁。
男女之间的交锋,果真刺激。
过了一会儿,周述凛才从里面出来,他已经穿上了一袭睡袍,领口松垮。
可她却还记得刚才没有这一身时的模样。宽肩窄腰,肌肉形状漂亮,一看便知是常年运动。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黑发有些凌乱。
她移开了眼。
好像在里面做了再多坏事,也和外面的人无关。
周述凛不紧不慢地收拾完,才掀开他那一侧的被子上床。
昨晚只换过来一回,她就在这一边安静地待了一晚上。
给她一点适应时间,他回复了几条信息。除了工作上的,还有不少陆起的。
刚才这么一阵的功夫,他无暇理会手机,陆起的未读信息愣是堆积了一堆。
【不是,你不懂我的苦。】
【我本来就还在争取,结果呢?这下人在我的地盘受了伤,听见消息的时候我心都凉了,老子的版权那不就更悬了吗!这回把人吓到了,人家哪里还肯理我?】
【就算这回跟你无关我也是要查的好吗?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害我!】
【所以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陆起查得无聊,想起来就给他发条消息,想起来就给他发条消息,不断骚扰。
【你就插手帮我一把呗,兄弟】
周述凛暂时没有打算干涉帮忙。
想了想,他回说:【我在忙着帮她完成作品。】
所以没有空。
陆起:【?】
啥玩意儿?
周述凛看着他的深夜骚扰信息,施施然道:
【这么晚了,你安静点。】
【你没有夜生活,我有。】
陆起:【???】
他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监控看多了眼神出了问题。
周述凛在跟他说什么?!
万年寡王在!跟!他!说什么!!
这高高在上又嘚瑟的语气!
陆起深吸了一口气。
腾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一道声。他为什么没有夜生活?还不是他妈的在这苦哈哈的查监控!结果呢?凭什么还要忍受这小子的侮辱!
身旁的人忽然提醒了他一句,“陆总,您看。”
陆起撸了把头发,抬头看了眼。
因为那块玻璃是刚从外面运进来的,所以要查起来繁琐又麻烦。除了它放在剧组之后的监控外,还有在外面时的很多监控也全被他们调了过来。
如果真要有人动手脚,当然不会那么蠢地光明正大在剧组里动手。所以真要往深处查,就还得查那些根本不容易查到的。
陆起亲自在这儿盯着,可谓是诚意十足。
换做别的事情,哪里用得上他这么费心。
画面上,那块玻璃被运送到了剧组,几名工人准备动手将它搬进去。不是他们剧组的人,而是玻璃厂家那边的人。
陆起托着下巴看着。有名工人先走过去,戴着手套的手放在了它右下角的位置,在上面抚了抚,托了一下。其他人还没过来,他就在那等了会。这会儿功夫,那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直到三四分钟后,其他人才陆续走过来,开始搬运。
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今天一整天看下来,始终没看到有什么疑点。所以哪怕只是一点叫人觉得奇怪的地方,都会叫他们产生留意。
等搬进去后,其他人准备走,那名工人也比较仔细,看了下角度,确认没问题后才走。
有人回头喊他:“磨蹭啥呢?”
都是干惯了这活的人,这活儿不知道干过多少次,在他们眼里,自然嫌他拖拖拉拉的磨蹭。
看得差不多了,没什么疑点。
没有人专门动手去搞什么,放进剧组后,除了负责的工作人员外,也没有人留意过它。直到后来云栀山出现在那旁边,听工作人员说,因为今天的剧情里有要用到它的,所以她过来看过后,也很自然地在旁边处理了下那个剧情的问题。
拍摄那边也不急,没有人叫她,所以她在那一站就站了很久,始终低头在看东西,没有抬头,这会儿就算玻璃出了问题,她也不会看见。
镜头的角度与距离的问题,从镜头里,他们看不出现在的玻璃有没有出现破裂之类的问题。
只在突然,有道声音喊住了沈弥,周述凛大步上前将她拽走的同时,他们才能看见上面出现了道巨大的明显裂痕,紧接着,整块爆破。
速度快得不容人反应。
那块玻璃,原先应该已经扎进了沈弥的血肉。只需要几秒钟,很快。
周述凛的出现是个很意外的插曲。
陆起眼眸眯起。
周述凛。
他没见过周述凛还有这一面。
他朝旁边的人示意:“去把头一个人找出来。”
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就算没问题,那也先查了再说。
这两天下来,他头发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捞起外套往外走——下班。
周贼,他怎么就没有夜生活了:)
……
可能是被刺激到了,那条消息之后,陆起那边安静如鸡。
周述凛毫无歉意。
关了手机后,他抬手揿灭灯光。
光线暗下,整片天地拉下了开关。
浴室内外,他确实像是两个人。
一个是等待袭击的猛兽,一个是收起爪牙的猛兽。
他没有动静,沈弥慢慢安下心,安然入睡。
周述凛没有睡。
他在等着印证一件事情。
将近五十分钟后,在他脑子里已经将手里的一个企划案的思路简单整理了一遍过后,身旁终于有了动静。
比以往的时间长了一些,但也在掌握范围内。
很熟稔地,翻了个身,亲切地往这边靠了过来。
像只软糯的团子。就跟刚才、掌下的感觉,柔若无骨。
他淡淡阖了下眼,等待着。
静待着她凑近来,贴近自己身边。
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有过分逾越。就像一只小兽,只是找一个安全的栖息之地待着,看起来乖巧无害,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
动静停了。
确实不过分。
她离他的手臂甚至都还有三四厘米的距离。
但他的皮肤上能感觉到她送来的呼吸,如同夏季微热的风拂过。
印证结束。
如他的猜想一样,这个位置上有他的气息,会自动对她产生引诱。像是一个鱼饵在前面钓,钓着她不由自主地挨过来。
至于昨晚没有动静,是因为她已经置身于这个位置。这里染有他的气息,她自然不会再被外面勾跑,十分安然地待在这里睡着,睡得很香,只有他在那边心存诸般不解。
周述凛勾了下唇。哪里是什么恶习一夜之间改好,又哪里是什么突然转性。
分明是恶劣到了极致。
她应该已经睡熟了,她的睡眠质量还挺好的。
他偏头看向她,左手抬起,落于她的唇角上,揉动了下。
静谧的夜里蛰伏着危险的野兽。
食髓知味。
上瘾难消。
低眸看了须臾,他悄然俯下身,咬住那片柔软,试探着探进去。
很没有良心,勾完就跑,留他自己收拾残局。
他轻阖上眼,掩去即便是黑夜里都无法稀释的深邃幽深的眸色。
她的呼吸被他吞并,无意识地从喉间逸出一声呜咽。听起来有几分可怜,像是抓不住浮萍一样的无助。他喉间发紧,更有几分凶。
手握在了她的后颈上,不算用力。长指微屈,青骨分明。
轻咬,厮磨,与她呼吸相交。
某人独自弹奏了一首不算好的乐曲。
不知得是多少卑劣的小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事情。趁夜,趁人不备,趁虚而入。
喉结数度滚动,他终于好心地将她松开。低眸落在她姣好的面上,眸色至深至沉。
刚才的那么几公分的距离也不见了。
他还算是在忍。
闭了闭眼,禅宗有言:
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
一条消息瞬间破防,陆起的消息直到翌日中午才再次出现在他微信上。
气得叫人牙痒,如若不是为了正事儿,他还不愿意这么快出现。他怕这人再给他来上一句:这么早,你发什么消息?
第 52 章
昨晚他自己沾上的水, 今早拉着她过来给他上药。
碍于当时沾上水的情形,沈弥不情不愿。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嚣张。
但还是被他拉来了。
一层药膏挤在她指尖, 在他手臂上化开。
涂完药后, 周述凛才松开握住她的手腕。
她今天要去剧组。那儿本来事情就忙, 离不开她,因为这场意外的缘故她才在家休息了两天。
周述凛先送她过去。在抵达时, 他看向她,启唇问道:“你在这儿忙些什么?”
沈弥没有同别人暴马甲的习惯,想了想, 她只是含糊了下:“就是一点剧本的改编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不是喜欢的话, 沈家千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做一点小工作, 这点说不通。
周述凛眉梢轻挑, 了然地点点头。
没有多说,只是道:“多注意安全。”
沈弥应了声。看见外面朗朗晴日, 想到上次的雪玫瑰, 有些遗憾。可惜留不住,冬天也要过了, 都没给她能再收一朵的机会。
她都想不到, 他周述凛怎么会这么多哄人法子的。
沈弥遗憾地收回目光,拉开车门下车。
周述凛的长指在西装裤上不紧不慢地轻点, 目送她进去后,才让司机开车-
周沈两家的合作案最终落进了他的手中。
今天沈柏闻会来周氏,自然也是由他负责对接。
开会开到了中午,中场休息时周述凛才看见陆起的那条信息。示了下歉意后, 他走去窗边给陆起回了电话过去。
“怎么回事?”
陆起将情况说了一遍,又严肃道了声:“八九不离十。藏得够深, 又足够隐蔽,还真不好查。”
话一句一句落进耳廓,周述凛面色逐渐沉下,胸腔里似被丢进了一粒火种,以至于怒火越烧越旺,于胸膛里翻滚。
他强行压制住,沉声交代道:“发给我。”
他于窗边站了会,握紧了手机,等待信息传输。
沈柏闻起身走过来找他。这里离其他人有些距离,方便他们说话。
周述凛回过身,敛住情绪,轻一颔首,“爸。”
沈柏闻笑了笑,看向他右臂,“伤好点了没有?”
之前他对周述凛不太熟悉,偶尔的相处间难免有些客套。但这次的事情着实是叫他改了观。相比上次见面,这次他十足的春风和煦,态度也亲昵。
看得出来,他这是打心底接纳了这位女婿。
周述凛顿了下,都有些受宠若惊。“好多了,弥弥每天都在盯着上药。”
沈柏闻点点头,也放心了些。
正好说到此事,周述凛也不打算瞒着他。见他眉目微肃,沈柏闻笑意淡去,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便听他道:“爸,这次玻璃事件,不是意外。”
沈柏闻的脸色随之变了。沉吟须臾,问:“怎么说?”
“是人为使然。”
与他对视,沈柏闻忽然有个很不可置信的猜测。猜测浮现时,他心底都发起了抖。
他咬紧牙根,很轻地问出声:“是,含景?”
周述凛颔首。狭长的凤眼中并没有太多温度。
既然决定要做,沈含景自然也是藏好了所有痕迹,她并没有要玉石俱焚的打算。要不是查的人多了点心眼,还真不一定能揪出她来。
他点下头的一刹那,沈柏闻心中猛然一坠。嘴唇翕动,却愣是出不了半点声。瞳孔之中,是难以置信的震动。
沈柏闻不自觉地低眸去看他受伤的手臂。那天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些玻璃碎片全部扎进毫无防备的沈弥身上,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场景。
原以为是意外,却不想会是人为。还不是别的人,是他待如亲女养大的孩子。
上次的事情他们已经让她走了。沈家养她二十几载,她却回过头来恩将仇报。不管她的那些理由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她动到了沈家,动到了沈弥,这都是事实。
他对她失望至极,但就跟拦着他的符岚所说的一样,他能罚她什么呢?
思虑多时,最终也只是让她离开沈家。沈家这棵树,再也与她无关。
她的心思是多是少,全都自己留着吧。
他自问已经足够宽容,可她呢?并没有感念半点!
看周述凛的伤势,就可见其下手之狠。
——她这何止是心思多了些,简直是恶毒如蛇蝎!
他的呼吸气得都粗重了起来,强行压了许久都无法平息,“她怎么敢?!”
给了他时间接受,周述凛默了下,直接表明立场:“她动的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不了了之。”
沈柏闻看着他的眼睛,微愣,又点头,表示认同,“是该这样。”
“我不打算私下解决,肯定是要拉到明面上来。”
她是公众人物,周述凛抬手掐住的就是她的命脉。
他声线淡淡,有一种抬手之间便定夺人命运的狠厉感。
沈含景毕竟姓沈,与岳家有关,他动手之前与沈柏闻说一声是他礼数周全。
沈柏闻沉默地听着,都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抬手,握了下他的肩。
“不用顾虑,她与沈家无关。”他声音有些哑。
可能真的是受到了不轻的打击,原先虽然年逾五十但仍有几分意气的沈董,现出了几分颓然老态。
周述凛颔首。
这样最好。
许是自心底认可了这个女婿,在他面前,沈柏闻的话也多了些。
“弥弥从未与她相争过什么,她明明已经过得足够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和弥弥争个头破血流。”他攥紧了拳,虚虚眯起眼,回想着,弥弥没有争,那他们有没有漏过什么东西没有给弥弥。“弥弥这个孩子,你就算是叫她去争,她也不会去的。所以,我以为她们之间不该有这么多机锋。”
弥弥会让得叫人心疼。对于平日里的那些小东西,她没有野心,也不会想抢。
周述凛:“人心不足。沈弥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威胁。沈弥可以过得好,但是不能过得比她好。”
他看得太透,连沈柏闻都怔然。
一语道破。
叫人直接大悟。
沈柏闻有些可笑地“嗬”出一声。
最亏的明明是沈弥,到头来却是沈含景在各种不甘。
周述凛低着眸,他在想沈柏闻的那句“弥弥从未与她相争”,“就算叫她去争她也不会去”,指腹轻轻摩挲。
他忽而启唇,嗓音微低:“弥弥是不爱争,但不是不想要。如果是真的爱她,本也不该让她通过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是应该自动捧进她的手心。”
他好像已经读懂她,才能于这时娓娓道来。
沈柏闻深深望着他,眼眶忽然泛酸。
谁能想象,是这么年轻的小辈,在教着他这些?
“私以为,爱是多到将她包围,让她无须怀疑自己正在被爱,而不是需要她去多次寻找与反复验证。”他转动着手里的手机,淡淡同岳父聊着天,“弥弥的性格您应该比我了解。她哪里会去做哪些?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她也就放弃了。”
三言两语间,他其实是帮忙剖析了他们现在关系变成这样的原因。
如果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会在里面待得很好。就跟前天晚上睡在他时常睡的位置一样,她睡得安然,一整晚都没往他那儿挪动分毫,因为她拥有得足够多。
想到这,周述凛不由提了提唇。
而他今天之所以和沈柏闻提这些,也不是闲得发慌,只是她的那些难过黯然,他们并不知晓。
沈柏闻的眸光黯淡下去,攥紧了拳头。
“她对你们当然有感情,不然不会放弃得这么痛苦。她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用了多少话去说服的自己,让自己放手。”
那天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在同他们说,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沈柏闻抬手捂了把眼睛。他声音嘶哑地说:“你……做得比我好。”
“从小到大,她拥有的都不多。”周述凛微顿,低声道:“我想多给她点。”
沈柏闻使劲在压着的泪意,还是压不住地滚了出来。
周述凛手机响了下,沈弥给他发微信说:【我看到沈含景了,她好像来找人。】
相比于初识时正式严肃的信息,现在她会随意自然地找他了,动不动戳一下。
——正好。
隔着距离,他没有着急将查到的事情告诉她,而是跟她说:【我过来找你。】
沈弥有些奇怪,但也只是说好。
想着他要来,她心中一动,忽而弯唇。
【空手来有点单调。】她说着他的话,【周先生要不要考虑再带朵雪玫瑰?】
助理拿了东西过来给她,看见她捧着手机笑,“咦”了一声,狐疑问:“栀栀,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谈了个恋爱?”
沈弥偏头看她,晃了下自己无名指,声音轻扬:“我已婚。”
助理不觉妨碍,“那就是跟你老公在谈恋爱。”
沈弥:“……?”
嗯?
看见她消息,周述凛面上的厉色方才缓和下来些许。
他拍了张外面的阳光照片,【抱歉,我没有办法将明朗晴日变作雪天,从中偷出一抔雪。】
沈弥笑出声。
转眼就看见助理正幽幽看着她。见她看来,助理笃定道:“云老师,你肯定是谈恋爱了。”
沈弥好奇询问:“何以见得?”
助理嘿嘿一笑,大着胆子伸手揉揉她脸,“照下镜子,就能看到你荡漾的笑。以我恋爱达人的经验可得:恭喜你,陷入热恋了。”
沈弥不以为然,还是漫不经意地笑着拂过。
知道周述凛要去哪里后,沈柏闻拉住他:“我跟你一起。”
周述凛看了他一眼,颔首。
犹豫了下,沈柏闻给符岚发了条信息,将地址给她,跟她说可以过来看下,沈弥和沈含景都在这。
他觉得,让她看看也好。
周述凛猜测,沈含景会去剧组,不是真去看什么人。只是她身处局外,不知道进展,又枯等得不安,就想去刺探下情况。
到底还是沉不住罢了。
……
沈含景来探班朋友,趁他拍摄完,笑着递了瓶水过去。
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发生,都挺平静的。
朋友拧开水,坐她旁边。
他们以前其实联系不多,但在最近接连联系下,很快就熟了。
说起来,还是沈含景主动的。他以前还以为跟她很难交朋友,没想到倒是他的偏见了。
他随口问着:“你最近在忙什么?是不是也快进组了?”
他的印象中,她的资源很好。虽然听说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年里有一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露面时间不多,但是因为资源好,运气也不错,在圈里一直维持着热度。
至于那些资源——据说,她家世条件不错,出身不凡。
这样背景的人,总是比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路要好走顺当得多。比如她刚爆的那部剧,不也得是先拿得到那个资源么?不然谈什么爆不爆?
都是圈里摸爬滚打的,心思都透亮。
他仰头喝了几口水,眸光轻闪。命跟命就是不一样,这点没法说,只能羡慕着。
沈含景牵了牵嘴角,提了个剧名。
那完全是靠着上部剧的红利拿下的资源。相比从前,是差了些。
可是她也只能拿到这个了。
沈家,已经不要她了,遑论是还帮她拿什么资源。
朋友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拎着水瓶的手微顿了下,似在好奇,但还是没有问。
他待会还有戏份,也就只能跟她坐这么一会儿。时间到时,他有些抱歉。
沈含景笑了笑,说了声没事。探完班,她提起包便准备离开。
四下平静,也没人注意到她。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想找出口罩戴上。
最近随着她名气上涨,除了会遇到粉丝,还有跟着她的狗仔。
别的时候拍就拍了,还能涨点流量,但是她不喜欢私下生活情况被暴露太多。
也是这时,突然迎面撞上了很多人。沈含景动作一顿,脚步也随之停下。
看见周述凛时,她显然意外。
目光从他跟他身后的几个人身上扫过,她打量着,打量着,心头升起很不好的预感。
她来了有一会儿了,情况也已经看过了一遍,剧组里一派平静。
可是,浪还能从外面拍进来的吗?
门口这么宽阔,她正欲低下眸,从旁边绕开——即便是认识的人,她也没有准备打个招呼。
却有人移动脚步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她心下一沉。
终于验证,他们就是朝她而来。
带了这么多人来……周述凛想做什么?
周述凛周身掩不住的冷峻之意。他眼看着她被拦,沉声询问:“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第 53 章
沈含景停下找口罩的动作, 她直直回视着周述凛,只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
“我不是这个剧组的,只是来探班过两次朋友。怎么会熟?”
剧组里那么多人, 自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好奇地张望着。
她扫过一眼这个阵仗, 平静地问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找我的吗?”
周遭阵仗不变,周述凛也只是淡淡看着她, “是吗?”
“不熟的话,怎么能将你的玻璃随意地安放进这里?”他掀了下唇,“我还以为你对这里很熟呢。”
玻璃两个字出现得猝不及防。
沈含景脑子里陡然嗡响。她看着他, 询问:“什么我的玻璃?”
周述凛嗓音逐渐转冷:“你安排下的, 会按照你的意愿行事的, 不就是你的玻璃吗?”
他的话中, 刀锋隐现。刚才的平和氛围骤然消失,一下子冷却下来。
话已至此, 暗牌变明牌。
来者不善, 不必再怀疑。
沈含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牵动了下有些干的唇,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睨了眼拦住她的人, “请让开。”
可面前的人纹丝不动,连神情都跟冰块一样淡漠至极。
沈含景攥紧了拳头。
周述凛只旁观着, 姿态落拓,道:“你不会以为,我不会同你计较吧?”
一面玻璃,是砸在了他的身上。
沈含景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弥知道他来了, 放下手里的工作出来找他。看见这一幕,匆忙的脚步一停。
与沈含景对视上时, 见对方在这里看见自己,眸中却并无意外,沈弥思忖着,猜测她应该知道自己是云栀山了。
她并未多言,只是走到周述凛身边,问说:“怎么了?”
沈弥握住他的右臂,很轻地摸了下纱布。
姿态亲昵。
沈含景冷冷看着他们。
今天这道门,她恐怕是无法安然走出了。
她不知道周述凛为什么会对沈弥那么好。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日常的相处。不过短短数日,至于有这样的感情吗?
站在她身旁,为她撑腰。连整面玻璃爆破,都能将她护在身下。
何至于此呢?
沈弥是救过他的命吗?!
她能看透周亦衡,知道他的长处和缺点。可是眼前之人她不能。他们并不熟悉,而且,到目前为止,她找不见他的缺点。
即便是最普遍的男人的劣根性——当初周亦衡有,而他就是凭借着没有,才得以半路截胡。
如此一来,更加难以看透。
好像全天下谁都不可近他,唯独沈弥。
唯独沈弥。
外面又进来了人。沈含景抬眸看去,却是一愣,方才过分冷漠的神情下意识一松。
她没有想到,竟然连他们都来了。
提着包的手不由收紧。
符岚的车比他们晚到,沈柏闻刚才去外面接她,也就慢了一步进来。
看着眼前情况,沈弥隐约明白,事情不会简单。
结合最近的事情,现在又是在剧组……她倏然抬眸看他,眼中有讶然。
知道她应该是猜到了,他有几分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正好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件事情公开。
他看了沈含景一眼,通知掷地有声:“那天那块玻璃,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沈弥蹙起眉。这样的事情,他们的第一反应都只会是意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有人精心设计。
玻璃事故发生在这,整个剧组无人不知,直到现在都还沸沸扬扬。旁边有人听见“玻璃”的字眼,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往这里落。
很多人都不认识,但是云老师在那,还有中间那个女人,是沈含景。
符岚握紧了丈夫的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平静,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不由一怔。
都没有人对她事先说过什么,她看着这一幕一头雾水,心中却隐隐发沉。
她问:“是谁?”
周述凛睨向沈含景:“跟你没有关系吗?”
他就着她刚才的问题反问。
沈含景指尖收紧,长长的指甲陷进手心。
现在这么多人围堵在这里,显然吸睛,四周的目光都在往这边聚来。这种公开场合,她不可能跟他在这里闹开。
她并未给出回应,只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不必。”周述凛淡淡驳回,“那样未免太过麻烦。有什么话,你直接说。”
沈含景好像从他深邃的双眼中看见了他誓要将自己抵进深渊的狠厉决绝。
她逐渐咬住了齿关。
话已至此,符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也根本不敢去想——沈含景简直是疯了!
她难以置信地质问她:“你怎么敢的啊?!”
那是杀人啊!
一不小心就是杀人啊!
她怎么敢对沈弥动手啊?!
那样大的意外,只要任何一个碎片稍有偏移,造成的结果都会大为不同。
深吸了口气,脑海中放映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假设,符岚眼前黑了下,连站都站不住。
符岚闭了闭眼,自问真的已经对她很宽容。不管她做错了什么,自己都在为她找着解释,将她往好的方面牵。可她却一次一次打破底线,现在竟是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沈柏闻扶了她一把,她却不知是从哪里上来的力,将他推开,朝沈含景大步而去。
“告诉我,你都做了些什么?”符岚咬着牙,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逼问道,“你都动了什么手脚!你想做什么啊?!”
沈含景想要离开这里再说,但是眼下根本不被允许。他就要在这里,与她撕开。
她的忌惮,不是他的忌惮,甚至会是他手中拿捏住的她的软肋。
符岚的逼问近在咫尺,沈含景顶得艰难。
……她确实是冲动了。从知道沈弥就是云栀山后,好像就被气糊涂了,握紧拳,几度不甘,而后就动了手。
可她自认隐蔽……所有的动作都很隐晦,根本不易被查出。
这种突然发生的意外,也不会有人想到是被动了手脚,更不会往内里细细去查。
她没打算搞太大,只是想制造一点意外。
没想到后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也不安,留意了几天这边的情况后,今天还是按捺不住地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会被直接堵在当场。
沈弥嫁给周述凛,有如附上了一个有力的靠山。她从没想过,她总是折在他的手下。
她一时不语,符岚心中一片灰暗,声音都发着抖,“你要杀死我的女儿是吗?”
到底是至亲的人,距离这么近的质问,沈含景还是红了眼眶。
沈弥低头看指尖的伤口。如果那天不是他,受伤的就是她。至于伤势如何,不可预料。
“我只有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啊。你想对她做什么?!”
沈含景声音很哑,“不是,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我只是、想给她制造一点意外。”
杀人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敢去想?她从来没打算搞大。
符岚看着眼前自己带大的孩子,却只觉得分外陌生。她对她多年疼爱啊。
她偏过头去,盖不住眼底浓浓的失望。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含景,含着光,璀璨明亮。刚将你接回来的时候,你就那么一丁点大,是在我怀里一点点长大的。我给你喂着奶,拍着奶嗝,好像一晃眼你就长大了。我看着你会笑,会叫爸爸妈妈,学会走路,再变成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总赖在我怀里撒娇,总吵着想跟我一起睡觉。你小时候,他们还在夸,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小姑娘也养得这么好。”
沈弥垂下眼,听着那些母亲和另一个女儿的故事。
她刚见到含景时就觉得她一定是个被宠爱着的小女孩,名字一定是很用心起的,果然也是发着光的寓意。一听就能感觉到父母对她深深的爱意。
不过那些小时候,她没有和符岚经历过。
她小时候,和含景都不一样。
她不是在别人怀里长大的,也没有人给她那么多的耐心和时间。
她长大得应该更快些。
也不是一个被养得很好的小姑娘。
腮帮轻鼓,她的神思胡乱地游走着。
符岚还在质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沈含景刚才还在硬撑的,但是在符岚面前,那份冷漠淡定顷刻间坍塌,再也掩饰不下去。
而且,他们既然会问到这,她的遮掩大抵也都无用了。
她紧咬牙根,“我没有想杀她。”她怔怔垂下眼,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像是呢喃,“只是她过得太好了……”
好得自己拍马难及。
沈含景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滑落。没有人懂的,明明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压她一头,都是自己比她优秀。可一夕之间,不过是凭借着她是亲生的,那个婚约一履行,她就压过了自己。
那就像是一个噩梦的开端,此后,自己再也比不过她。明明一直在努力,但对方的光芒越绽越大,就算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围堵都堵不了它发散。
她过得太好了,好像毫不费力的,就拥有了一切,把自己碾压了过去。好得让人不甘,好得让人想撕碎。
符岚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泪眼中绞缠着痛苦与痛心。
“她过得太好了,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过得不好吗?你去将自己的生活过好不就好了吗?!你就非要将她的顺利堵上吗?!”符岚也回过味来了,上次的事件,虽然她的解释摆在那里,但是现在看来,恐怕和这次也是一样。
就只是因为,看不过沈弥过得好!
“她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养大的,你将我对你的恩还一二分在她身上,又如何?!”
声声斥问往身上压,沈含景无言以对。她快要将唇瓣咬出血,始终低着头,没有与符岚对视。看不见符岚通红的眼,也看不见眼中的血丝。
符岚不知道当年那个又乖又暖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边争执的动静太大,早就吸引了人围观,有人忍不住偷偷举起手机录着,周遭议论声更是不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述凛没让沈弥摸了,牵过了她的手,握在手中。将沈含景所说的话都听入耳中,他一字一句地回道:“沈弥就是会比你过得好。”
声音落地,沈含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什么,轻眯起眼,抬头看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在场全都震然。
沈弥身体微僵。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与沈含景对视,周述凛眸光冷淡。她没听清,他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我说,沈弥就是会比你过得好。听见了?”
几乎是同时,她瞳孔一缩,用力攥紧了双拳。
以往摇摆不定的一个事实,受各种因素影响,随时可能出现变数。她不愿看见这个事实,就是在费尽全力去影响与改变。
而现在,他高傲地敲定与落锤,以绝对的口吻道出。
他好像在说明一个不再可能更改的事实,说与她知。如同坐落而下的一座大山,屹立于那一处,无论其他人如何倾尽全力,都不可能再移动分毫。
他的这份自信大抵是来源于,他能让这个事实成真。
——无论如何,沈弥都会过得比你好。
几乎是灭顶的事实。
沈含景快要将牙咬碎。剧烈的不甘在胸腔里翻滚叫嚣,有一种再也挣扎不出的绝望将她深深困裹。
——凭什么?!
她的眼底猩红。心底突然有股念头强烈得压不住——她也想跟沈弥一样,去找她的亲生父母。
她不甘,不甘于眼前的困局。
她的人生不该如此!
指甲陷进血肉,她毫无所觉。沈含景哑声道:“如果,我能找到我爸妈……”
如果,她也和沈弥一样回了家,她的处境与待遇,是不是就会与现在全然不同?
说不定她家中比沈家还要好。
她的眼底挣扎出了一丝希望。
符岚听见了。
却愣是用了好几秒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都听见了什么?
符岚“嗬”出一声笑。
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她在含景身上用尽了心思,就算是很多人对待亲生女儿也比不过她对含景。瓜分走了她的时间和精力,到头来落得亲生儿女对她充满怨言。现在呢?现在却是换来这孩子的埋怨,怪他们不及亲生父母好吗!
她连牙根都在颤抖,直接打碎沈含景的幻想:“你死心吧。收养你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你父亲嗜赌,负债累累,家产变卖。你母亲偷偷离开,不知所踪。你奶奶年逾七十,无力抚养,无路可走之下才将你送到了福利院!你找到你爸妈……你早去找,你的日子哪能有现在好过!”
符岚心口都在绞痛。沈含景已经打碎了她最后一丝温情。
她用心以待,她改变了沈含景一辈子的人生,可到头来落在她手里的却是什么!
沈含景一脸怔然,她下意识便道:“这不可能!”
符岚声音扬得更高,现场一声盖过一声:“那你去查!查!看看我们到底亏欠了你什么!”
她抬手重重地扇了过去,“我不欠你,沈家不欠你!沈弥不欠你!你凭什么看不惯我的女儿过得比你好!”
沈含景整个人都呆住了。长睫一眨,完全失去了反应。
冷静下来,也像被打醒。
符岚太过声嘶力竭,沈柏闻过来将她扶过,叹了口气。
沈弥松开周述凛的手,走到她面前。突然想跟她聊两句,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她,轻声道:“你在执念些什么?”
沈含景整个人都安静了,和刚才那个争执辩论的判若两人。她眸光轻闪,没有说话。
沈弥想了想,“看不得我过得比你好,是因为觉得我不配吗?”
因为觉得自己处处不及她优秀,理所应当的,也就不配过得比她好?
沈含景看了她一眼。
“但那只是你以为。”
沈弥很平静,可沈含景却从她面上看见了矜傲,自己仿佛正在被她俯视。
沈弥继续道:“我从来没有不如你。你是很优秀,但我也不差。有些东西,被你拿到,我不想跟你争,我也不在乎,不是你赢了。”
比如一些点心,玩具,比如符岚。
“而我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到最好。”
这一点,她不在乎任何,她会自己去做。
“比如,我是云栀山。”
年少成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开始在拿奖。往台上一站,年纪总是最小的一个。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圈里拥有一定的地位,新书版权炙手可热。
别的不提,至少一条——自己苦苦争取的东西,不过是她手中之物。
不显山不露水,谁能想到她会是传说中的云栀山。
沈含景眸光一颤。
“我过得好,我当然配。”沈弥声音定定,“你仗着父母的宠爱,我不仗。我比你经历更多、付出更多,我如何不配?”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人生的路,她当然会走好。
她们聊天声音不高,这是一场独属于她们二人的平静私聊。
说完之后,沈弥回身离开。
周述凛伸手给她,她弯了弯唇,接下握住。
他对沈含景道:“蓄意伤害,我没打算善罢甘休,沈小姐,可以做下准备。”
他这一手伤,可没准备白遭。
沈含景闭了闭眼,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既然被查到,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沈柏闻和符岚都没有插手之意,只是旁观。
以前她做错事,符岚总会过来将她拥进怀中,或是维护撑腰,或是帮她道歉解决。像一座山,将她护在身后。
可是、她刚才在想些什么?
如果她的亲生家庭真如符岚所说,沈含景不太敢想。
甚至,连这个名字都不可求。
眼下斑驳着泪痕,她无所谓周述凛说的什么,只喊了声符岚:“妈……”
符岚转过脸。竟是连听都不愿。
她今天情绪动得太狠,现在头阵阵发疼。
周述凛摩挲了下沈弥的手背,问说:“忙完了吗?”
还有一点工作,不过——
沈弥先问:“要去做什么吗?”
他没有准确回答,含糊道:“雪已经化尽,没有雪玫瑰。不过,有别的,要不要?”
今儿惹了小姑娘伤心,总得安慰些。
沈弥眼前一亮,“要的。”
“能走吗?”
“能呀。”沈弥立即道:“待会就走。”
沈柏闻看着他们,想起来刚才他们的对话。
你拿出一朵花,问沈含景和沈弥要不要,沈弥会摇摇头。可你将花放进她的手心,她也会莞然一笑。
从前家里有她们两个,可是现在沈弥已婚,周述凛只有她。
嘴角掺了点苦,苦到了心尖。
第 54 章
闹剧结束, 沈弥无心久留。
在要离开前,却被符岚拉住了手。
她的手轻轻发着抖,有很多话想说, 只是积攒了太多,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伸手将沈弥揽进怀中, 动作有些紧。
沈弥没有推开她,但也只是抱了一下, 便对沈柏闻说:“爸,妈今天也累了,您带她回去休息吧。”
符岚的嘴角动了动, “弥弥……”
沈弥笑笑, 松开她的手:“回去吧, 好好休息一下。”
符岚不太愿意, 沈柏闻过来带她离开,抬手揉了下她的太阳穴, “不是头疼吗?回去吃点药。”
离开前, 他顺势望了沈含景一眼。
她只安静地看着符岚。就跟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总喜欢黏着妈妈。
符岚会疼她不是没有原因, 当年才一丁点大的时候, 因为身体不好比较瘦弱,小脸也白, 就像个小糯米团子。那么小一只,对符岚很是依赖,被人一逗,就咯咯笑着去抱住她的腿。
她没有很强大, 看起来总是需要被保护。这会儿看上去就像个被抛下的孩子。
可他们养她二十几载,倾尽疼爱。换来的却是今日她将符岚气到太阳穴阵阵发疼, 站都快要站不住。
周述凛带沈弥离开。
司机开着车,沿路看着路线,不是回麓园的路,也不熟悉,沈弥一时猜不出是要去哪里。
她专注地往外看着。
周述凛没有叫回她,也没有开口解惑,气定神闲地卖着关子。
停下等红灯时,沈弥还在顺着路线做着猜测。
他们的车停在斑马线前,她望着前方,忽然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他的脸上有很明显的一个特征,所以比较好辨认,但她还是多看了几眼才敢确定。
确实是他。只是比起记忆中,那道身影更加佝偻。曾经满头黑发,现在也已霜白。
明明不过数年光景,变化却大得叫人唏嘘。
那道人影渐行渐远,绿灯也亮起,车辆驶出。
极短暂的相遇,一点即离。轻到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她收回视线,却还出着神,垂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她的安静,周述凛捏了捏她的手骨,看向她,“怎么了?”
沈弥还在想着一些事情,有几分怔然地抬眸:“我看到……一个认识的人。”
他问:“谁?”
沈弥掐了下指尖,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曾经的养父。”
周述凛明显也是意外,微默了下。
沈弥低头看着指尖微蜷。她有过两任养父母,刚刚遇到的是第一位养父。
那都是她小时候的事了,比她回到沈家还要早,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她对他们的记忆也早就模糊。
不过前几年她去查过他们的现况,也看过他们的照片,所以刚刚她才认得出来。
周述凛刚才没有注意,也没有看见对方的样子。他勾了下她的手心,“还记得他?”
她“嗯”了声,“几年前看过照片。”
他看着她,温声说:“还没有听你说起过。”
沈弥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勾了下唇。
是没有说起过。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交集了。
她在第一个家里待的时间比较长,对他们的印象也更深些。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家庭,在收养她之后,就变成了三口之家。原先没有孩子的家庭在有了她的到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养父更使劲在挣钱,每天早早的回来抱她玩,养母也是,听邻居说,她可比之前轻松了不少,不用再被所有人指责生不出孩子。
那也是她第一次拥有了爸爸妈妈,感受很新奇。她也没有排斥,慢慢地在习惯崭新的生活。
本以为一切会越来越好,日子就这样往下走,直到有段时间养母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一查,查出了怀孕——
养母原以为自己不能生,也已经死了心,准备好好地将她抚养长大就好,哪里想到会突然得到这样的惊喜。
她抱着沈弥,喜极而泣。
养母生产那天,沈弥跟在产房外面等待,听着护士宣布是个男孩。
她到现在还记得养父打电话报喜时的欣喜若狂,早已将她抛之脑后,只忙着通知亲朋他喜得麟儿。
“儿子啊!是儿子啊!”
“对对对,是儿子!哎!”
“可不是说?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哈哈哈!”
沈弥就跟在他旁边懵懂地听着。
当时很忙,她被落在了产房门口,直到奶奶过来将她牵走。
那几天,养父忙着在医院照顾妻儿,她一面都没能见到他们。
等他们回来后,也没什么改变,他们依旧很忙。
后来也是,养父早早下班,但不再是急着回来抱她。
有很多亲戚来家里看新生儿,她听见过他们和养母聊起她,问说现在你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要不要把她送走?
沈弥去看养母,养母只是笑笑。
她有些不安,也不是很开心,就自己在旁边玩着。
养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最后终于还是将她送走。
沈弥微垂下眼,接着说:“我知道他很喜欢弟弟,但我没想到,还会把我送回去。”
周述凛听着,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细嫩的皮肤。
她顿了下,而后道:“我后来查了下他们现在的情况,才知道他们的儿子在七八岁时因病去世,没能救回来……”
周述凛亦是一怔。没想到,在将沈弥送走之后,还会有这样一场意外。
“他们花了很多钱,还是没能留住。后来想再生,只是一直没有再怀上。”沈弥轻声说完。
事实往往如此残酷。
他们也想过像之前一样领养,可现在领养难度很高,根本轮不上。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是夫妻二人独自生活。
只能道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独子的去世压垮了这个男人,他老得特别快。沈柏闻跟他差不多的年龄,沈柏闻现在看上去还像四十多的,可刚才一眼晃过,那个人却是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十几岁的模样,双目无光。
被送回去后,她没再见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记不记得她。
她想起符岚说过的话。
或许,他们命中无子,只是她命中有兄弟姐妹,才会给他们带来一子。他们的命运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不知道是否和得子之后将她送走有关。
无从得知。
只是不免令人唏嘘。
他们当初做了件不好的事情,后来,命运对他们也不好。
她已经记不得那个弟弟的样子了,可她幼时也欢喜地趴在他的婴儿床旁边跟他玩过。没想到,后来都没能再见上一面。
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如今像是从很深的土里把这些挖出来一般。动到了土,心口随之刺痛。
周述凛的手收紧,将她的手握在手中,眸中深黯。
从不曾见过这样行事的。就那样对待一个年幼的女童,午夜梦回之际,也不知道他们可曾有过愧疚。
做的全是损德之事。
沈弥低着头,捏住了他的衬衣,很小声地问:“你说,他们后悔过吗?”
在看到那个男人时,很多遥远却又糟糕的记忆一齐涌现。
她觉得,她其实也不差。抚养她,应该不会后悔。
她好像有很多心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曾坚定地拥有过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始终在飘零。
他揽过她的后脑,让她靠进怀中,哑声道:“当然后悔过。后悔过,为什么没有对弥弥好一点。”
沈弥想弯一下唇的,可是眼泪却不自觉渗透他的衣服。
我亦飘零久。
她很轻声地说:“所以,一开始回家的时候,我挺开心的。至于别的东西,他们给不给我,我都不会难过。”
她可以看着沈柏闻抱沈含景,可以看着沈含景赖着符岚一起睡觉,可以看着沈洄有很多朋友、有很多事情要做。她可以就像一个旁观者旁观着一切,不会生出任何怨怼与不满。
其他东西的话……也不是很重要,她可以靠自己。
后来她确实也很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
只是没想到,最后情况还是急剧恶化,变成了这样……
他抬起她的下颚,俯首吻住她,有些湿。
“不要难过。你是沈弥,所有的东西理应自己落入你的手心。”
她已经学会闭眼。
此刻被泪水沾湿的乌睫抖动着。
他说得太笃定,笃定得会叫人觉得这是个不可动摇的真理。
她埋进泥泞,他却将她捧上云端。
深陷云层中的柔软叫她不敢置信。
“弥弥,相信我刚才的话,你会过得很好。”
他想将过往的故事翻篇。手捉着她,扣进指缝,他说:“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沈弥弯起唇,“嗯。”
她知道的。
……
不知目的地是哪里,车子朝前开了很久。
行驶途中,可能是累了,她靠在他肩上睡着。
等再醒来时,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司机也不在,车上只剩下她与他,周遭一片阒静。
沈弥愣了愣,“到了吗?”
“嗯。”他刚才在翻看带着的一些文件,见她醒了,便随手放去旁边。
“怎么不叫我?”她睡得挺安心,原以为到地方后他会叫她,没想到竟是任由她睡。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看了眼他肩头,他一不小心给她当了这么久的靠枕。唔,没有被她睡麻吧?
周述凛不紧不慢道:“不着急。”
外面太阳开始西沉,他本来也正要叫她,她现在醒刚好。
沈弥好奇起他们现在的所处地。她猜了一路,不过距离比她想象的还要远,到后面她就放弃了猜测,也不知道现在是开到了哪里。
车窗外面光线开始转暗,周遭传来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从迷蒙中回神,看清前方景况后,她眼前忽然一亮。
——他带她来了海边?!
他欣赏着她神色的变化,勾唇道:“时间差不多。”
她回头看他,脱口问道:“什么时间?”
周述凛看着她的眼睛,“去看圆月升起,在荒野的天际。”
沈弥霍地抬眼。心潮如同外面重重地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样震荡。
她记得这一句诗。当初在诗集上乍一看见便觉心动,还在哪本书上记下过。
不止这一幕,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喜欢的诗句与文章。其实综合一下,那是一种自由。是她所喜爱的,也是她所向往的。
还有很多风景与画面,这个世界上诸多缤纷的色彩,她都想去看。
这便是其中之一。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诗有朝一日会从一个人的口中念出,甚至他还来她来了实地。
——带她来看圆月自天际而升。
她眸光颤动,俱是难以置信。
“周述凛……”她抑着惊喜,却抑不住蓬勃心潮。
其实比起来到这里看日落月升,更重要的或许是:有一个人竟然会带着她来做这样的事情。
她看书时会遇到喜欢的句子,也会有很多想做的事,经常随手记下。随着书被盖上,那些字就像秘密一样被封起。并不曾想过,这些秘密会为人所翻阅,甚至为人所实现。
心脏好像在那一刻成功与对方击掌,响起轰鸣。
带起很长的回音。
他被她感染,唇角轻勾,“看来,今天带的礼物不会单调。”
她莞尔,扑过去双手将他抱住,“当然不会。”
这个拥抱一触即离,不过两秒,她便推开车门下了车,提起裙摆朝海边跑去,像只雀儿飞过。
遥远的天际太阳西沉,另一边,圆月初升。
——今日正好月圆。
两景交替,景色美得令视野震动。
她长久地望着,迟迟收不回视线。
这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将整片景色都留给了她慢慢读取查收。
周述凛也下了车,但是没有跟过去,只是倚在车边,望着她那边的方向。
看了许久,沈弥突然想起什么,忙在这一幕消失前拍下了照片。她望着天边,望着圆月升起在荒野的天际。
周述凛心中一动。
倒是得到启发。
沈弥终于想起回头找他。见他只站在原地不过来,便自己回来。步伐太快,她跌撞进他怀里,完全遮掩不住她心情如春光一样明媚。
“周先生,你这么会送礼物……”
他扬眉。
“这让我身边的其他朋友很难办。”
因为他强行拔高了她的惊喜标准。
他自鼻尖逸出声哼笑。
她环着他的腰,继续苦恼:“那我以后万一天天都想让你来接怎么办?”
——为了那份他来接时会带的礼物。
周述凛静默须臾,挑唇道:“那你倒是让我很难办。”
沈弥抑制不住地笑出声。
他的指尖虚虚夹着根烟,方才还未来得及点。
沈弥目视着他深邃的眼睛,见他微垂着眼在看自己,心念一动,忽然踮起脚尖,咬住他下唇。
来到海边,怎么能不接吻呢。
他俨然一怔。
——倒是没有想到。
他的指尖轻动,尚在克制着,没有动作。
可她却不只是蜻蜓点水简单地碰碰。
正费力地攀着他在努力。
她闭着眼,并没有准备停下的趋势。
男人喉结滚了滚,长指逐渐绷紧。终于,再压不住地将东西收起——她这是不打算让他抽了。
旋即,手掌便以绝对的力量横亘在了她腰间。
攻守互换。
他没再收敛,将攻势夺回。
沈弥接得措手不及,呜咽了声。
他微微闭了下眼,眸底墨色更浓更重。却见她眉眼轻扬,还不肯停。男人凤眼轻眯。
今天这是打算做什么?
一不留神,他竟是突然失力,被她推得靠在了车上,平生出一种全都由她掌控的感觉来。周述凛轻笑了声,他甚至,放弃抵抗。
她感觉得到,她的心跳越来越急。好像下一秒,就要拽着他往前面的海中坠落似的急促慌张。
于绞缠中,褫夺尽了呼吸。
沈弥动作缓慢地放开了他,喘着气,不由轻咬了下唇。他在耳边的喘声,令心跳鼓鼓。
她握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手指微微颤抖。
心跳还在不断加速——为的脑子里逐渐冒出来的、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仰脸问他:“月亮升了。要回车上吗?”
沈弥看着他的脸。她觉得,他是有被她亲得有几分乱的,只要细看,便能从看似平静的目光中捕捉到不对劲。君卧高台,岿然不动,却碍不住被人伸手拽落。
她忽然很想笑起来。
他低眸凝着她,眸光深得幽邃,“回车上做什么?”
“有点累了,想回车上看。”她极小声地说。
她没有看他,怕看到他眼中的兴味。
他没说话。几秒后,拉开了后座车门,静看着她。
沈弥被看得后背发僵,硬着头皮顶住他的目光坐进去。
后座上,确实不妨碍观看,前方视野依旧通明。
能看见重重海浪接连迭起,明黄的月亮逐渐高升。
周述凛却并未多看。他捏起她下颚,方才她的主动是他意想不到,不过既然开始,总不能这么短地便结束。
他侵入她的唇齿。于接吻中,声音含混不明:“才使多少力?就累了?”
她的耳根被烫红。
禁不起这么高高在上的一问。
握了握拳,她似是不服,突然翻身跨坐而上。
于他讶然的眸光中,强自镇定,反客为主。经过喉结,一路而上,最终停留在他唇边。
她的呼吸翳翳地覆在近处,几分热烫。
沈弥停顿了下,忽而启唇问说:“周述凛,你有多喜欢我?”
周述凛阖了下眼,似乎想拉停下被撩起的心脏狂响。
他早已习惯所有的事情尽在掌控的感觉,可今日,脚下所踩之处像是被她挖空,他随时都有可能踩空坠落。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底也是前所未有的空泛。
头回有这种,一切全都不在掌控的感觉。
他唇边逸出声笑,意味不明。
她并没有因为他的动静停下的意思,我行我素地继续,故作思考了瞬,“给我发讯息告诉我,他不是独生子了。”
记忆被扯回最初,他虚眯起眼。
她轻笑,看上去并无恶意。
可是话语内容却不是如此——
“搅乱我订婚,代替他,成为我的新郎。”
这是一场迟了比较多日的谈话。
——是谈话,还可以当做是算账。
要不是那场玻璃事故,可能那天在车上,就会将这笔账算完。
沈弥不紧不慢地拿起他的领带,在手掌上卷了一圈,“装作局外人,仿若与这些事毫不相干,还一本正经地跟我提出合作?简单交易,各取所需?”
面对她桩桩清点盘问,他唇角轻勾起。
一圈、两圈,直至抵达最后尽头,她的手掌抵在他喉结处。
第 55 章
周述凛的眸光有如外面深海, 定定注视着她。
她的手掌隔着领带就抵在他喉结上,这么不堪一击的地方却悬着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蛰伏着叫人不容忽视的危险。
可他一眼都不曾分去, 只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看着她的眼睛, 嗓音沉哑:“想做什么?”
这个姿势、这个动作、这些剖白——这是想做什么?
他身居高位多时,身上沉积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重感。加上他素日里的形象, 这沉声一问,确实有些唬人。
很容易被他喝止住“胡闹”,讪讪收手。
可她的手掌依旧抵在他的喉间, 清晰地感受着他喉结的滚动。
甚至手腕翻转, 收紧领带。
果不其然, 听见他闷哼了声。
男人微微闭了闭眼。
她跨在他身上, 简直是对他的钳制。
沈弥爬伏靠近,声音轻而无害:“我还想问周先生呢, 半夜一条通知信息, 意欲何为?”
她似乎将他埋进土中的秘密用铁锹一一铲出。
周述凛目光沉黯地看着她,眼眸危险轻眯。
听见她问:“藏了多久的喜欢?又有多深的喜欢?”
今天是个坦白局。
他轻漫笑了声, 试图挽救, “你不要这样恩将仇报。我刚刚帮你揪出了个坏人。”
——怎么能一转眼就将他压在这里盘问指责?
沈弥铁面无私地说:“一码归一码。”
这便是不准备放过他的意思了。
他喉结的滚动就在掌下,她却不满足于此, 开始动手拆掉他的领带。一步一步,就如此刻亲自动手拆解他的伪装。
动作不紧不慢,每一步都是对他的蓄意挑衅。
他的眸光更黯,只是凝视。
周述凛想起上次叫她咬住喉结。当时隐忍绷到了极限, 所有的理智都在崩坏,挑战着极限的刺激, 却是自己将自己推至的悬崖边缘。
这一次的感觉与那次相差无几。一样的惊险刺激,一样的令他心跳断拍。
回想至此,他轻一勾唇,他好像确实不太好。
顶着他的注视拆下领带后,沈弥低着头摆弄,在他的手腕上绕着圈。
周述凛却忽然抬手,掣住她后颈,将她用力按向自己,不容置喙地侵入她的唇齿。
终于控制不住地反击。
“唔。”她猝不及防地被一堵。
他咬了下她,像是彻底丢盔弃甲,缴械投降,轻一喟叹,声音溢于这个吻中:
“你赢了。”
沈弥没有忍住笑起,笑得倒在他身上。
他将人捉回来,紧挨着她的唇,“确实是很喜欢。怎么办?”
呼吸近得可闻,气氛亦是黏腻不清。
——他就这样大方地承认了下来。
她过分嚣张的笑意终于收敛了一二。
周述凛一步一步伏首认罪,“都是故意的。一步步诱哄沈小姐,成为吾妻。”
沈弥猝然抬眼。
他去捉她的手,任由那条领带乱作一团,全然不似系在他身上时的整洁。
谈起将人家原先的正牌婚事算计,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歉然。
她心里好像被人揉作一团。不由得问:“那如果,没有骆莎,婚事也照常继续,你会怎么办?”
他垂眸作思索状,浅一勾唇,无奈一轻声道:“弥弥,总会有机会的。”
只要周氏在他手中,他能蛰伏着等到机会。
即使晚了一点,比如,他们已经成婚,这也没有什么。
沈弥心中好像被掀起了一片海啸。她读懂了他的意思,也正是因为读懂,才怔得失语。
“你……”
这是要强取吗?
沈弥好像对他的真面目有了更加真实深切的认知。这叫她难以置信。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讶异与新奇:“周述凛,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她还在他身上,所有的感观都很清晰地在感知。比如,硬与软的碰撞。
从方才到现在,他已然是被她高高吊起。只是,某人好似浑然不觉。
周述凛抬了抬眉,与她对视,不露声色。
她话中的戏谑不难听出,像是故意说给他听。这话说完,也没有退避之意,想了想,只是说:“还好没有如果。”
她喜欢他喜欢得比较晚。若是有这个如果,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他单向的奔赴。
她没有说出口,会叫他以为,她只是庆幸那么不可思议的场景没有发生。
他也并未多言。
沈弥似乎对这个姿势毫无意见,还不撤退。
周述凛眸光微敛,手贴在她的腰侧,若有似无地摩挲。只问:“还生气么?”
那天到现在,她都不与他说这个事,气也没消。
沈弥犹豫了下,摇摇头。
一开始时是很不可思议,但这几天过去,她很惊奇地竟然慢慢消化与接受了。
他勾了下唇,又问:“那,满意吗?”
——对于今天的这场盘问。
他上下打量了眼他们现在的姿势,意有所指。
沈弥故作没看出来。点头,又摇头。
在他难得困惑的眼神中,她笑说:“那天你哄人的花,转瞬即逝,很可惜。”
周述凛说不得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她唯独只剩下这一点不满。
但至少是个终结。
他低声笑问:“那么,请问,你上来做什么?”
一言不合便将他钳制在这。
他也确实被她掌控住,不敢大肆举动,也经不得更进一步的距离。
仿佛连呼吸都谨慎地放轻了三分。
沈弥理所当然道:“把控你呀。”
瞧,形势都跟着她的意向在走,他无从反抗。
她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有恃无恐。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幽深。只淡淡“嗯”了声,并未反驳。
轻拉下她的毛衣,吻在了锁骨之上。
浪声作伴,一切都发生得不显突兀,仿若水到渠成。
车内空间密闭,热度收拢发挥,连呼吸都觉得微烫。
沈弥忽然觉得不对。
她的身后,有处存在过分分明。
她微微蹙了蹙眉,安静了下来,空咽了下,竟觉得有些渴。
他的手无声无息地从她衣摆下方侵入。
“那你,继续把控。”他含糊不明道。
沈弥闭了闭眼。
外面的太阳早已沉尽,只剩下高悬的圆月。
今天他特地带她来看的景色已经结束。
方才还说要回车上看,上车后却是不曾看过一眼,现在更是连光线的变化都无心去注意。
某人想做的事越发明显,某些存在逐渐不容忽视。绞缠之中,她忽然避了下,脑袋一偏,凑近他耳边。
她承认,她有几分故意地掺着坏——
“有套吗?”
“……”
还平息什么。
整艘巨轮都翻了。
他呼吸紧了一促,似在不可思议自己都听见了什么。双眸轻眯起,定定地看着她。其中浪潮如何翻滚,只有本人知晓。
她有种正被凶猛野兽注视着的感觉,浑身悚然。有片火烧到了她耳根。
沈弥强装着镇定,见他气定神闲地静看着她,还以为他有,目光不由有些审视地一点:“有?”
他的车上竟然有这种东西?
男人不语。沉静依旧。
在她进一步挑衅时,方才闭目,沉了声答道:“没有。”
她难得看见他黑脸。闭目的那一瞬,有几分拿她无可奈何的意味。
沈弥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地笑出了声。
没有就没有,装作一派淡定的模样做什么,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个。
她终于想从他身上下去,害怕烈火愈演愈烈。手臂却被他一捉,跟铁链似的重。沈弥一惊,回眸直接撞进他沉黯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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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回来开车时,挡板已升,将前后清楚隔开。
他也没有对后座的人进行任何打扰,只是启动车辆,安静将车开回麓园。
沈弥自己上来的,却没法自己下去。
他施施然地便强行接过了掌控权。
她能够看出他眼底不同于平时冷静镇定的叠浪重重,几乎叫她不敢对视。
他这样明明也难受,但他明知折磨却宁愿折磨。
方才他拉住她,唯有沉而哑的两字:“缓缓。”
她试图挣扎,那只手却用力得纹丝不动。
可这是缓了什么?
那处好似更加叫嚣。
沈弥的指尖渐渐抓紧了他的衬衣,抓乱抓皱。
几乎要被融化。
车子开回她熟悉的道路时,离麓园也越来越近。
沈弥手机突然响起。
他闷哼了声。
她硬着头皮,动也不敢动。
一次铃声响完,第二次又迅速响起,铃声响得叫人平添几分燥意。
沈弥终于得以拿过来看了眼——是钟愉。
她轻咬了下唇,为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周述凛危险的视线中,她壮着胆子抬起手,踟蹰地捂住了他的嘴。
封住了方才会发出喘声,带得她心底跟着颤栗的地方。
周述凛:“……”
她手掌中,传出他“嗬”的一声。
沈弥硬着头皮,捂住的动作更紧,这才接通了电话。
钟愉的声音直接响彻安静的车厢。
周述凛闭上了眼,静靠着座椅。
从海边开回来,那么长的时间,他仍得不到足够的满足。
隔靴搔痒。
“弥弥,砸到你的那个玻璃是沈含景干的?!”话筒那边,传来钟愉极不可思议的声音,“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不过,她怎么敢啊?”
沈弥愣了下,问说:“你怎么知道了?”
今天刚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
“快看微博,有人爆了!”钟愉指点着,声音逐渐上扬,“爆料博主提名字的时候底下一堆不信的,还在嚷着让他等着收律师函。结果他反手就是一个视频!哇塞,现在那个视频直接爆了——”
沈弥将话筒移开,点进微博。
指尖一顿。
甚至搜都不用搜,热搜第一条上面高高挂着沈含景的名字。
十分惹眼。
第 56 章
沈含景是这两年初绽头角的小花, 形象一贯很好。
虽然传闻说她有后台,但她一直低调拍戏,从没有做过什么妖, 每每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是温柔谦虚的形象, 路人缘很好。
她的长相在圈里不算顶尖, 但是看起来很舒服。加上前段时间爆了的剧,人气开始上升, 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大好。
圈里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一步的已经是难得。
前几天的玻璃事件,因为一开始不确定受伤人员与受伤情况,所以闹得还挺大, 大家自然还记得, 只是都当是意外, 早已了结。
而沈含景并没有参演这部剧, 这也是众所周知,跟这件事八竿子都打不着。
是以, 爆料博主将她名字和这件事拴在一起的时候, 底下顿时一片嘲讽与警告。
——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真当沈含景好欺负吗?虽然他家现在名气还不大,但寄封律师函过来还是不难。
连沈含景的粉丝都闻声而来, 一片吵嚷混乱。
压根无人相信。
爆料博主却丝毫没有被底下沸沸扬扬的言论吓住, 只是反手放出了一段视频。
念及视频里有不可提的人,他也没敢全发, 进行了些剪辑和处理。这个视频里主要是沈含景,其中的几句对话能够验证他刚刚爆料的真实性。
“我没有想杀她……只是想给她制造一点意外……只是她过得太好了……”
语惊四座。
热闹的评论区寂静了须臾。
刚才所有的声音瞬间卡住,消失。
他们微微瞪大眼,简直是要怀疑人生的程度, 可视频中说话的人又确实是沈含景无疑。
一一在印证,刚才博主说的, 确是事实。
听起来跟造谣一样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可她这是在说什么?!她疯了吗?!什么叫做“只是想制造一点意外”?!
信息时代,消息传得飞快,视频被疯狂转载。
而博主打脸简单又直接,发完视频后就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沈含景”的名字飞快地挤进热搜,热度被越推越高。
她是公众人物,而此时,这重身份反而化作了利器。
实难想象,她会有这样的一面。
以往在公众面前,她的所有形象都仿佛被颠覆。
视频还剪掉了不少涉及隐私的对话,只能在最后隐隐听见一句:“……就是会过得比你好。”
很明显能看出,这句话是压垮她摇摇欲坠的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含景全然崩溃。
评论区热闹一片。一开始替她攻击博主的路人与粉丝此刻安静如鸡,反倒是一波又一波看热闹的人过来兴奋地围观。
【精彩,好精彩,内娱很久没出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了!】
【看见热搜我还在纳闷这是谁,这怕不是这三线小明星最火的一次了吧?】
【表面上温温柔柔的,身体也不好,看上去攻击力为零。好家伙,结果闷声干大事?温温柔柔地抡起玻璃砸人!】
【过得好的人多了……人家过得好关你什么事?】
【想象过很多个明星塌房现场,但这个我是真想不到,真是开了眼了】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最后一道声音是谁?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声音好撩啊!他是在给谁撑腰?好霸气www】
有速度更快的,已经将沈含景过往的柔弱形象剪作视频,再与这段视频里的她剪在了一起。一时间,点击狂涨,已经吃上第一杯羹。
沈含景的微博涌进了一大片吃瓜路人。
她的粉丝强势占领高地:
【我相信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等一个回应。】
【现在的人真是被人一牵鼻子就走,半点脑子都没有。别来这边沾染空气谢谢。】
【那个博主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反正他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微博上的热度迅速爆表。
混乱之中,突然又有一波知情人士下场。
【据我所知,那些传闻不假,沈含景的来头确实不小。不是什么金主,是她家条件好,悄悄说一句,还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她不是亲生的,是人家领养的。都是一个圈子的,我认识她。但她过得也不差就是了,过得比人家亲生的还要好,当时我就在跟我妈说,这人心机肯定不少。】
【内部人士说一声,她说的那个什么“她过得太好了”,就是对亲生的那个说的。】
越来越多的内幕被爆出,惊呆路人。
【好家伙,这是招来了一波富哥富姐吗?】
【京圈富哥富姐在线揭穿?】
【不是亲生的,还这么对人家亲生的。我天,这个世界真是魔幻了。收养我吧,我绝对毕恭毕敬诚诚恳恳,姐说一我绝不说二,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南北!】
等钟愉的电话打过来时,网上的风浪早已掀翻,热度完全发酵。
但直到现在,沈含景那边都没有出来回应。
她暗搓搓地跟沈弥分享战绩:“爆料的那些全是我找的水军哈哈哈哈!”
她讨厌了沈含景那么久,不介意在她翻车时跟着踩上一脚。
不过可能是看有人带头,也有人跟在了她的水军后面爆起了料。
本就混乱的战场更加混乱。
她在其中搅和得十分得心应手。
沈弥还在翻看微博上的情况,听到这,倏然失笑。
聊起来,她手上的动作微松,可能不自觉间有稍微往后靠了下,以至于男人的闷哼声响起得猝不及防。
钟愉正说到兴头上,依稀间好像听见什么动静,她顿了下,奇怪地问说:“弥弥,你那边什么动静?”
沈弥正在慌忙补救中,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朝前倾去,严丝合缝地捂住他嘴。四目相对,两人面面相觑。
她从他眼中看见了其中很深的不满,有些心虚地轻抿了下唇,听见问题,小声回说:“唔……电影的声音。”
“电影?这声音听起来挺好听,叫什么?我也去看。”
沈弥默了下,硬着头皮推了一部。她的声音在车厢中落地,周述凛看着她,启唇无声询问:“是吗?”
当然,不是。
沈弥乌睫扑闪,垂下了眼,不与他对视。
周述凛记得她说的那个片子他们刚刚一起看过,那个男主角叫的声音……有他好听?
钟愉并没有怀疑。
但是质疑的另有其人。腰间的长指一下下在点着,犹如悬在头顶的警钟。
钟愉还在说着什么,只是沈弥的注意力大半都被他勾走,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钟愉忽然问了句:“……你呢?你们最近怎么样?占到他便宜了吗?!”
沈弥:“……”
这天根本没法聊下去了。
话筒里的声音在这车里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动作一顿。
沈弥头回有种被倒了一桶颜料,洗都洗不清的感觉。
她心如死灰,连眼都没敢抬,急忙含糊着挂断了电话。
她张了张口,想跟他解释,却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无力。
他倒是松弛地倚在靠背上。
车终于停在了麓园,如芒刺背的感觉暂时中止。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轻点,示意着。沈弥反应过来,准备下车,视线不经意下撇。
她都不知道,怎么需要这样久……
说好的缓缓,她却愣是被他捉住了一路。
到家后,他先去洗澡。
沈弥咬着手指看了几秒,才收回视线。
她将刚才拍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附上那句诗。
编辑时,不由莞尔。
不过须臾,那个洗澡不能自理的人又在唤她。
沈弥连带着想起刚才拍完这张照片后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
尤其是当,那方轮廓还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昭显着威风。
不过,家里也没有套。
思及此,她才稍微放下了点心:“来啦。”
她问过医生,半个月就能拆线。
半个月,她忍忍。
到浴室门口,她问了声,他说:“帮我拿下衣服好吗?刚才进来得急,忘了。”
沈弥掐了下指尖。
进来得急……为什么急?她好像也不是不知道。
她说了声好,去衣帽间找出一套他的睡衣。黑色,上面有暗纹。
又去找他的贴身衣物。
视线随之落在上面。
唔。
上次没敢细看。
这次看见,仿佛能与那处昭显默默对上号。
嫣红的唇瓣越抿越紧,她适可而止地克制了下视线,拿出一条,关上了抽屉。
沈弥敲了敲浴室的门。
他倒是规矩,伸手出来取。
盯着他手臂上的水珠看了两秒,沈弥迟迟没有将他的衣物递过去。
便是连手臂,都充满一个成年男性的绝对力量感。它用力起来是什么样的,她见过。
“嗯?”
“喔。”她刚刚回过神似的,把衣服交到他手上。
男人嗓音微哑:“谢谢。”
一板一眼的,还挺有礼貌。
沈弥心不在焉,并未在意,只在他要往回收时,本该收回的手一动,往下捉住了他的手。
微凉。
明明在洗澡,温度却是凉的。
周述凛如她所愿停下动作,很有耐心地等着看她准备做什么。
她吞吐着,问了声:“要帮忙吗?”
她有一种预感——
云栀山也可以在感情流的世界里征战四方。
他的动作就那样停于半空。
好像在接收着眼前的情况。
沈弥摸着他手背上的青筋。
“进来。”他沉声道。
沈弥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握上了门把,眸光轻闪。
有一种只能进不能出的危险感。
人甫一进来,周述凛就将其带进怀中。她几乎是立时,全身湿透。他毫不客气地俯首啃咬下去,眼底俱是墨色。
今日这一回,两回。
沈姑娘可谓是举一反三,很有长进。
他的指节青骨分明,直接控住纤细柔弱的手腕,声音有几分厉地反问:“怎么帮?”
男人平素的八风不动,愣是被她搅乱。
沈弥轻轻吸了口气,她被他带着做过几次的。今天是看他被自己惹得有几分可怜,于心不忍。
她不顾他的掌控,手指自己往下走。
握住的一瞬,他眼眸轻眯,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只看着她。
真是出息了。
“忍了这么久,出不来吗……”她偏头凑近他耳边,很轻声地问。
他闭上眼。
“我帮帮你……”
说得轻巧,其实做起来还是有些不得章法。沈弥让他做选择:“你要我自己来,还是你带我?”
她似乎对他的紧绷毫无所觉,还在某一条不容触碰的线上蹦跶。
他没回应,她便自己摸索着动手,轻咬着唇,空咽了下。
实践起来就能知道,她的技术确实不足,力量、速度都比他差得太多。
额间青筋迭起,过了半晌,他终于覆住她的手,极其隐忍的一声:“够了。”
不知是只对眼下,还是对今天的所有。
她仿佛在挑战神明,逼得神明终于下凡。
沈弥迷蒙抬眼,对上他彻底被她搅乱的神情。
他看不过去她开的那破车,捉着她的手,亲自来带。
反客为主,重新掌握回局势。
在她手泛酸,想要停下时,哑声指示:“弄出来。”
沈弥偏过头,眼尾绽开了罂粟般的红,美得蛊人。他的视线足足落在上面许久,方才收回。
一片昏朦。
树静风止。
她神经紧绷着。
他一边贴吻她的耳廓,一边喃着问了声:“今天胆子这么大?更进一步是不是也敢?”
沈弥强装镇定,清了清嗓子,拎出自己的底气:“没有套……”
周述凛抬了抬眉骨,气定神闲地看她。
谁告诉她,没有?
他方才好像只回答了车上没有?
周述凛看着她连眼睛都不敢抬,只任由自己带她清洗,不由扯了扯唇。
胆子不大,却敢在虎须上跳舞。
……
洗完澡,周述凛看了眼手机。
陆起发了张沈弥朋友圈的截图给他看。
周述凛:【?】
陆起:【我人脉拿到的。你帮我看看,从这条朋友圈中能看出什么?】
周述凛:【……】
他点开看了眼图片,是她今天拍的那张照片,附字是那句诗。
周述凛轻勾了下唇,指腹摩挲了下手机的边框。
陆起:【哎,你不懂。我们一般都喜欢蹲蹲作者和编剧的朋友圈,这都是一手信息。比如说,要是看他最近花销特别大,那就能试着抛出邀请,说不定这活儿人家就愿意接了。】
陆起:【朋友圈的隐藏信息很重要。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周述凛:【没什么意思。】
陆起不满道:【周述凛,你不够意思。】
【我带我老婆去约会。】周述凛懒洋洋道:【你在窥探我们什么夫妻情趣?】
陆起:【???】
陆起忍了又忍,忍不住咆哮:【你踏马是结了个婚,不是学了个开屏!】
周述凛心情确实尚算不错,不与他计较。点进相册,里面有一张照片,和沈弥的那张照片差不多同时拍摄。
长指动了下,将它设作壁纸-
沈含景的事儿在北城的圈里也闹得沸沸扬扬。
圈里这群人,个个都极在乎体面,乍一听闻她这个事,只觉得不敢置信。
不太敢想她堂堂一个光鲜亮丽的沈家千金,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这无异于是自降身段,最终还自己将自己给折了进去。
私底下消息传着,越传越厉害。除了她设计玻璃的这件事外,渐渐的还传出她甚至掺和过周亦衡和沈弥的婚事的风声。
听得人唏嘘,不敢信,但知情人掩着嘴小声道,那天晚上骆莎就是她帮忙搞进去的,就为了搞砸沈弥订婚,不然那个女人哪来那么大本事,闯过周家的保护线?
接着,连她喜欢周亦衡,搞这么多事其实就是为了将沈弥取而代之的消息都传了出来。
各种消息愈演愈烈,越爆越多,真假难辨。
简直令人咂舌,谁敢想,表面上看起来挺好一个人,暗地里却是这么多手段?
沈家真正的千金,反倒是被她算计透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竟敢想着取代沈弥?
圈里这些人,哪个不是血脉正宗的?难免看不上她。
而任由外面闹得纷纷扬扬,沈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阻止之意。
有些胆子大的,在外见着沈洄时自己凑上去问了问。只得来淡淡一句:“我母亲只生了一子一女。”
品品。
沈家的意思也是分明了。
那些传闻,自然也传到了周亦衡耳里。
他静阖了下眼。
挺好。
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也递到他手中。
周述凛名下确实有一辆库里南。
再细查查,也不难查出,前段时间跟沈弥撞到车的人——就是周述凛。
当时听她说起这个事故时,他没有特别留意。哪里想到,事故的另一方,就是他当时已经在忌惮的周、述、凛。
第 57 章
周述凛回了趟周宅。
他跟周亦衡两方的矛盾日益尖锐, 现在周氏内部称不上太平。
等过段时间,周伏年开始退位放权,只怕是要斗得更加激烈。
而这些, 周伏年自然是都看在眼里。
聊完生意上的事后, 他主动问说:“要不要留下吃顿午饭?让你秦姨准备下。”
周述凛还没有在这边久留过。他面色不改, 依旧是婉拒,“不了, 沈弥还在家里等我。”
周伏年颔首,想了想,问道:“你们有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吗?”
周述凛一顿, 只道:“不着急。现阶段还没这个打算。”
要什么孩子, 荤都还没开。
周伏年看了他一眼, 见他神色依然淡淡, 也就没多说。原以为跟沈弥结婚以后,他有变了一点, 但现在看来, 即便是沈弥,对他的影响也不大。
周述凛起身离开。
因为他早上跟秦雪提过, 所以秦雪特地打电话来问了声, “要不要准备开饭?”
周伏年顿了下,“他不留下吃, 还是照常准备就好。”
秦雪也松一口气,说了声好。
她跟周述凛也不熟,好在那孩子对这边并无眷恋,每每都是谈了事就走。
犹豫须臾, 她还是直说:“老周,你都没跟我说过他母亲。”
虽然周伏年跟她解释都是意外,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心底的气也已经慢慢被他抹平消除,但到底是老公在外面的女人孩子,她心里肯定是会有疙瘩。
还是个永远都无法除去的疙瘩。
周伏年静默片刻,最终也只是淡淡拂过,跟风一样轻,“一次意外的事罢了,提她做什么。”
他的掌心慢慢攥紧。
岁月已经在他的眼角镌刻下了痕迹,留下不浅的沟壑。
听他这样云淡风轻,秦雪心情好了不少,“嗯,那你快点过来吃饭,我去叫亦衡,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伏年握在桌角,手背上青筋隐现。
记忆里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子,都只遗传了个七分相似。
“周伏年,哪个伏,哪个年?”
“喂,你已经赖在我家门口三天了。”
“谁教你这么追人的呀?”
喉间泛起铁锈味。
这世间再不可得那样一双眼。
……
知道周述凛今天会来,周亦衡在这等他多时。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将手里的半截烟掐断,恹恹耷下眼。
他可没忘记,他们上次在这里谈话,周述凛口口声声:“各取所需,合作而已。”
直接让他放下了最大的戒心。
他真信了。
毕竟在他们所有人眼里,周述凛都是直到那晚才入场,事前他们并无交集。要说有什么别的目的,也很难。
周亦衡冷笑。
结果,所谓各取所需,合作而已——
就是他们之前早已认识。
撞车事故他免除了沈弥的赔偿,并且私下里也还有联系。
直到那晚之后,他悄然接过这个手——谁敢说他真的别无二心?
都是男人,当时听沈弥提起那个库里南,周亦衡就已经敏锐地觉出了几分不对。没能想到,竟然真的是一个坑在这里等着他!
真是好一个合作而已!
周述凛似乎对他在这边等待并无意外,止步于几步之外。
他紧握双拳,回过身,似是讥诮地掀了下唇:“合作而已?”
周述凛神色淡淡,只是静看着他。
周亦衡看着他的眼睛,咬牙道:“库里南。”
很简单的三个字,就足以挑明,也揭穿他上次在这边的所有冠冕堂皇的说辞。
周述凛薄唇微抿,狭长的凤眼里唯有淡漠。即便是被当场戳穿,面上依然不见心虚之色。
“放走骆莎,帮她进来。周述凛,你真是好大一盘棋!”
周述凛一手插在黑色大衣兜中,在对视间,轻一启唇:“嗯,我看上你的人了。”
嚣张狂妄,丝毫不掩。
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道拳风狠厉刮过,周亦衡的拳头重重砸在周述凛的脸上。
“你妈插足别人家庭,生下私生子,你也跟着学是吗?!费尽心思,撬走我的墙角——嗬,你好大的本事!”他目中带着火,一拳根本难以解恨。
他全都查得清清楚楚。一个两个,合着全都巴不得他婚事告吹!
他的话里话外,难免带上了上一辈的恩怨。周述凛刚出现的那段时间,秦雪日日以泪洗面,浑浑噩噩好一段时间,直到这几日状态才好点。
可恨的是,周述凛的身份明明不光彩,偏偏行事还如此坦然!
生生挨下他这一拳。
周述凛拧起眉心。
铁锈味涌起,他丝毫不理,动手将对方衣领一把揪起。一字一句道:“记着——是周伏年欠你,不是我欠你。”
他的嘴角带着一片红,却不减眸光的阴狠。
会有这一句,不过是他听不得对方提及谢舒玉。若是旁的,他们大可以在这边一一计较,唯独谢舒玉不行。
是周伏年已有家室,还主动去求秦家姑爷之位。
是周伏年两边相瞒,谁都不知自己插足了别人家庭,并为他生儿育女。
要说欠,也是周伏年欠,他周述凛不欠他任何。
周亦衡一愣,可拳头依然收紧,咬牙道:
“即便如此,你凭什么夺走我妻?!”
周述凛直接迎上他的目光,并无惧意,冷冷一笑:“给你这么多年,你不也没能娶到?”
这一声里,嘲意可谓尽显。
从她八岁至今,给了他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并非没有给他时间。
怎么,自己出现的这几个月就这样重要?
他倒不如想想,为何别人只用几个月,就能颠覆他的棋盘?
周亦衡恍惚了瞬。
满肺的怒气在那一刻停滞了一息。
周述凛的目光近乎剖解,叫人无法直视。
怒火直冲的局面获得了一时间的缓解,沸腾的岩浆于霎时停止所有动静。
这么多年,周述凛并非全然没有见过沈弥。
七年前,他见过她。那时她的身边,就已和几个月前一样,到处都是周亦衡的名字。
可是,已过七年。
周述凛直白得近乎苛刻地挑明:“如果没有我,你依然不会着急与她成家。”
他心在外,自由而不受限制。固然欢喜,但他对于婚姻并没有那么急切。
周亦衡的手指用力收紧,哑声道:“可她是我的。”
周述凛冷声道:“她不是你的,她只是沈弥。她是她自己的。”
“半路被人截胡,是你该受此一遭。”
“你过得太过安逸,从来没想过会有危险蛰伏。”
周亦衡顿失所有言语。
半晌,又呵出一声笑,狠瞪他道:“不论我如何,你的手段也谈不上光彩。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算了吗?!”
他的话中带着浓浓的不甘与示威。
周述凛不置可否,矜傲地睨他:“她是我的妻子。你以为你还能如何?”
言外之意是,就算过程有几分曲折,事实既定,你也改变不了任何。
周亦衡被他气得喉间快要涌上一口血。
嚣张张狂,尽数彰显!
周述凛撇开他,大步离开。
……
沈含景的经纪人都快疯了。
她不知道怎么好好的这位能凭空给她惹出趟官司来!
她之前还在外面给这姑奶奶跑着资源,结果一回头,这位倒好,直接登顶热搜!
过去一天,可是随着爆料越来越多,热度越来越高。
她的电话往这边打,却是打了一夜都没打通。还当人失踪了,好不容易赶回来,一开门就见她不知道已经在家里窝了多久。
沈含景眼都没抬,只是咬了下唇。
经纪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将门一关,把包往旁边一甩,摁开灯,“来,你跟我说说,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沈含景咬紧了唇,抱着双膝,沉默不语。
她顶着素颜,脸色有些惨白。从回来开始,就没再上过网。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给你磕下了什么剧?!还有两个代言,一个晚会邀请!姐姐,祖宗,我上辈子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的前途,眼看一片大好,却愣是被人半路折断!
沈含景无动于衷。大抵是因为那些事情现在跟她已经无关。
嘴唇太干,连扯动一下都是要撕裂的疼。
经纪人气得拍头,“你要去死你能不能自己去?别拖着我啊?!”
她想起什么,从包里拽出一份文件丢给她:“律师函!”
经纪人冷静了一下,“我查过了,这个律师团,业务是出了名的厉害。这次这个案子,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恐怕是会将她往最重了告。
但不论轻重,沾上这些官司,她在这个圈里的路就已经走完了。
那天不知道是谁拍下的视频,一流传出来,她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定。
这两天风声赫赫,那个视频几乎被传得全网皆知,根本无从挽回。
她的这条路,算是完了。
那份文件拍到了身上,滑落下去。
沈含景下意识躲了下,又僵住。堪称侮辱性的动作,可经纪人也是气狠了,完全没顾上这些细节。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
她是被沈柏闻和符岚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她是沈家千金。她见惯了所有人对她礼貌相待,阿谀奉承也是从来不缺,却唯独没见过世间冷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经纪人在她面前摆的谱越来越大?
约莫是从沈家没再给资源,还有她从沈家搬出来以后。
经纪人心如死灰,想到网上一堆传言,根本不知道跟她确认哪个好。
最终想到一个,忽然转头问她:“那天你在跟谁说话?!网上有人在说,可能是云栀山?”
沈含景眸光闪烁了下,她当然知道云栀山意味着什么。现在经纪人已经在崩溃边缘,等知道那天与她对峙的是云栀山后,恐怕就是最后一根引爆的导火索。
她是仗着她跟沈弥太熟了,强行按下不理,可是,本来不能不理……
经纪人的心猛然往下坠。
好,很好,真的很好。
她上辈子可能是杀了沈含景全家,这辈子才要受此报应。
她终于是按捺不住,气狠狠道:“沈含景,你既然想进这个圈,就别还跟在家一样把自己当成个公主!在这跟我搞什么不食人间烟火!”
声声嘲讽迎面劈下。
最后几个字,经纪人几乎是咬牙切齿。
在这圈里她不过就是个小明星,摆出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给谁看?!别人巴不得凑近点,她倒好!亲手推开!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得罪!
经纪人气到要升天。
那么宽的一条路,沈含景倒好,全给堵死,堵得严严实实!
不过,她自认她说得还算是好听的。等沈含景一打开各个社交软件,看眼后台私信,才能知道所谓的难听到底能难听成什么样!
经纪人最后强调了一遍:“剧组的律师函,周氏那边的律师函——你好自为之!”
这次意外发生得莫名其妙。这次沈含景一被推出来,这群苦主全找到了人,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
锦绣前程,毁于一旦。
网友知道云栀山在那天的玻璃事件里受了伤,但并不清楚具体的受伤人数和情况。
这个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后,有人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冷不丁提出疑问:跟沈含景对话的另一方是谁?
底下有个最大的猜测人选就是云栀山。被玻璃砸到的人不就是她吗?
一开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有点难将两边的线连起来。但是仔细一琢磨,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如果是云栀山的话,视频里最后的那一道男声呢?又是谁?
有人摸到了她的微博下面去问,人越挤越多,问题也迅速地从委婉到激烈。
【这次的沈含景事件跟栀栀有没有关系呀?】
【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别逼我求你!!(咬手帕)】
【如果视频里是栀栀的话,那最后那个是不是姐夫呀?】
【快告诉我吧,我快磕疯了,姐姐能不能带姐夫出来给我们看看qaq】
【看姐夫!看姐夫!看姐夫!!】
【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就连她新书评论区里都开始涌现相关评论。
沈弥想看不见都不行。
她硬着头皮,强行装作没看见,将最新一章发表上去。
她总觉得,再不使劲捂捂,这个马甲就要捂不住了,所以她现在根本不敢轻易冒泡。
最近连续几章里,勾勒出了一条完整的感情线。她写完一遍,反复琢磨修改,虽然有些艰难,但呈现得还算完整。
周述凛从早上出去还没回来,说是晚上有个酒局,正好给了她时间将这一章给捧了出来。
发完以后,她关掉电脑,收拾了下桌面上的各种资料。
钟愉出现:【弥弥,我看到你老公了耶。】
沈弥走去倒了点果汁喝,笑着应:【你在哪?】
钟愉托着腮,悄悄在桌底跟她发着消息:【我跟梁闻识一块来一个酒局,你老公也在。】
沈弥:【你跟梁闻识最近关系不错。】
总算不是见面就打,现在竟然还一起参加饭局了。
她深感欣慰。
钟愉澄清了下:【还好吧,他订婚对象好像有着落了,不用担心被人把我们俩凑对了,我这不才放心点,敢跟他出来么。】
沈弥微讶,意外了瞬,问说:【是谁?】
钟愉:【听说是奚家的?】
沈弥:【消息靠谱吗?】
钟愉:【不靠谱。奚家三位千金呢,我也不知道是谁。】
沈弥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钟愉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已经在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幽幽道:【你老公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沈弥:【多不一样?】
钟愉想了想,【这么说吧,跟梁闻识有的一拼。】
沈弥:【……?】
这是什么形容词?
钟愉悄悄抬眸看了眼旁桌的那个男人。
坐在那桌的主位,一身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姿态矜贵落拓,身上是身居高位者自带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周遭都在迎合,他却鲜少应声。
寡淡冷漠,一派难以亲近的模样。
——跟“好说话”、“礼貌谦和”哪里挂得上钩?
在钟愉甚至想偷偷摸摸拍一张发给沈弥的时候,她的手机被梁闻识不动声色地抬手按住。她挣扎了下……他的力气却跟铁一样,手机纹丝不动。
她咬牙,刚想用力跟他battle,正好此时,梁家伯伯与她说话,也就是梁闻识的叔叔,她立即牵起八分笑容。
“小愉,听你父亲说,你要跟齐家那个小子相亲呢?”
钟愉回忆了下,似乎是有这么件事,乖巧道:“是呀。”
梁闻识瞥她一眼。
梁伯伯和善地点点头,看了眼她身边的人,随口指使道:“到时候让闻识送你啊。”
梁闻识连侧脸轮廓都像玉石一样冰冷,显着几分锋芒感。
看着哪里是能差遣的人?
钟愉没太在意,有几分随意地答应着。反正,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等她应答完这边,那边的酒局已经散了,钟愉有些可惜。就该拍下那一幕给弥弥看看的。
梁闻识的声音淡淡飘进耳里:“齐家少爷还没见,这又看上一个。你还挺,见异思迁?”
男人话中讽意不难听出。
一如既往的惹人嫌。
钟愉不服,握了握拳,忍住向他挥拳的冲动,怼道:“你才见异思迁呢。那是沈弥老公,我只是想拍给她看看。”
没照片也没关系,钟愉努力用语言形容,手指在手机上敲得飞起:【他看上去好冷,像一块冰山,写着生人勿近。一看就很不好对付。还好我不跟他做生意!】
沈弥有点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
她转了下手机,倒是有些期待。
他的酒局结束得不算晚,沈弥去洗了个澡,出来时便听见了玄关处传来的动静。
冯余送他回来,见到她如见救星,也这才敢交手,“太太,周总今晚喝得有点多,就辛苦您照顾了。”
其实他们没结婚多久,但在冯余眼里,她似乎很信得过。
沈弥笑笑,从他手中接过来人。
确实是闻到了很重的酒味。
她跟冯余说了几句话后才送他离开,关上了门。
回身一看,却见周述凛漆黑的眼眸正落在自己身上,安安静静的。
她弯了下唇,倒是看不出来他醉。
沈弥走过去,伸手抱了他一下,仰头问说:“要醒酒汤吗?或者蜂蜜水?”
她平时受了他好多照顾,也没机会还一还,碰见他喝醉需要照顾,自然义不容辞。
他阖了下眼,“嗯”了声。
沈弥想,好像是有点钟愉说的那个样子了。
不近人的模样。
她端着蜂蜜水回来时,他已经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单手松了下领带。随意地靠在后面,神情看上去有几分懒倦。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
沈弥把蜂蜜水递给他,他没动,她停顿了下,乖觉地喂到他嘴边。
周述凛眼底浮起点笑。
可能是嫌她喂得慢,握着她的手腕将整杯水迅速饮尽。
他上挑的凤眼有些撩人。含着笑意时,自动会勾人。
沈弥看得心中微动。
空气里都被染得微醺。
她刚才没看见他的杯子,就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此刻水杯一空,被他单手捏皱,弃去一旁,而后直接将她带进怀中,腕骨冷白有力。
那副不近人的模样倏然破碎。
她陡然一惊,猝不及防。
就近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她有些慌,“你喝醉了,周述凛。”
“嗯。”
她自尾椎升起一股颤意,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危险。
跟一个喝醉的男人共处一室,似乎不是什么太明智的决定。
而且,她很清楚,这位可不是真的清心寡欲。
沈弥生出退意,仿佛已经预感到一些很不能入目的场景。
静看着她慌,但他今晚倒是没有额外的作为,只是轻笑了笑,俯首吻住她唇角。
忽然撩人。
她被勾得心里一蜷。
这个男人今晚格外不一样。
往日里常带的危险感似乎被隐匿,不知遁去了何处。
连寒凉如玉的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只是接吻。
只是接吻。
到位的克制,也是撩人的一招。
悬着心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打算,沈弥的心才慢慢放下去。
她坐在他身上,即便只是接吻,亦是腰窝发软,腿窝一阵阵地要软下去。
她的指尖抓住了他的肩膀,闭了闭眼。
见他喉结滚动,俯首往下,鼻尖蹭了下她颈窝。
依稀可闻一句什么低喃。
随风飘过似的轻。
声音入耳,沈弥眨了下眼,从空濛的状态中缓缓回神,似是想去捕捉那阵已经掠过的风,不太确定地问了声:“周述凛,你刚刚叫的什么?”
第 58 章
沈弥等了两秒, 可他却静了。
她偏过头去看他,垂下乌睫思索了两秒,仍是又问了一声:“周述凛, 你刚刚叫的什么?”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 她好像听见了个很熟悉的名字。
但因为声音太轻, 又像是错觉。
一晃而过,她也不确定。
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 好似在辨认着她。几秒过后,散漫道:“什么?”
男人淡漠的眉眼舒展,望着她的神情有几分施施然。
她盯了他须臾, 心存疑惑。好像真的是她听错了。
她便也没再纠结, 摇头笑道:“没什么。”
或许是幻听, 或许是无意间的呢喃, 只是音似。
沈弥松懈下来,轻笑了笑。
刚才那一晃而过的瞬间, 她真以为他在叫她。
不过不是叫沈弥。
而是叫幼时的她。
因为那一道虚虚掠过的声音, 是她幼时的乳名。
周述凛并没有要叫这个插曲继续打搅的意思,俯首继续咬住她的唇。
接吻中, 刚才念过一遍的名字再次于他唇间无声地滚过, 悄无声息。
圆圆。
圆满,是谓弥。
这个名字距离她应该已经很遥远了, 大抵也很多年没有人提过。
不是什么不常见的字,相反,当初就是想起得简单点。她的人生,只要简单顺利就好了。
腰间的力道越来越重。
她的膝盖跪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
周述凛动手扯掉了领带。
她乌睫一颤, 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可他并不做别的,只是一下一下含着她的唇。
她咬了下唇, 又被他闯开。
落地灯的光线昏朦地洒在他们身上,并不起任何存在感。
动作间,她睡衣的领口微松,只是谁都没去理会。
某处动静分明,她微顿,抬眼去看他。
可他今晚的目的似乎确实只在接吻,心无杂念。
以往最不纯爱的人搞起了纯爱,沈弥很不适应,甚至被他的这一面撩得受不了。
忽然间,她的视线停留在他嘴角。细看了两秒,指尖抚上去:“这里怎么了?”
虽然光线不明,痕迹也不明显,但她还是看出了伤痕。
他说:“抢了别人的东西,挨了顿打。”
沈弥微愣,旋即笑起来:“你抢了别人什么东西?”
他喝醉了,她当他是在说笑。
周述凛定定地看着她,清浅地笑了下,“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碰了下。”
总不能说,是挨了一拳。当时他可以躲开,但还是受下了,就只当是抢了人家东西的一点偿还,他不与他计较。
沈弥问他:“疼不疼?”
他摇头,只慵懒道:“你待会别咬到就好。”
沈弥:“?”
她才不会咬他!
他抬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唇,眼神晦黯。
被她丢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起,周述凛稍微放开她些,喉结滚动,眼睛还看着她。长手一伸,拿了过来,看都没看便强势地按断。
不想,没能再继续几秒,铃声便再度响起。属实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男人动作一顿,眉眼间遮不住的阴翳。
他落去一眼,看见上面闪动的名字时,凤眼虚眯。
沈弥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是周亦衡。她握紧了手机,下意识抬眼看他。
于这种时候,她好像很不该接起前任的电话。
他的眼里也像是写着让她选择。
沈弥前后为难。
她没有自己做主,而是哄也似的去亲他,申请道:“我接下电话好不好?”
周述凛淡淡垂着眼,眸光深而幽邃,过了几秒才“嗯”了声,但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沈弥顿了下,应该是意会到了,便直接接起。
晚上十点多,不早了,但也不算晚,不知道这个点他找她什么事。
周亦衡抬头望着她家的灯光,一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只问说:“可以下来一下吗?”
沈弥一愣,“你在我家楼下?”
“嗯。”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哑声道:“想见见你。”
话筒里还掺杂着他那边的风声。
沈弥微怔。
以前在沈家的时候,他们见面很容易。搬到这边来后,他们见面确实少了。
周述凛淡漠地一敛眸,眸中寡淡,似乎对于听到的声音很是无感。指尖停留在她睡衣的扣子上,只是一动,它便被解开了。
沈弥的注意力被扯回,慌忙拉住他的手。她犹豫了下,说:“可以等我几分钟吗?我、换个衣服。”
他深夜跋涉而至,她倒是不至于连一面都不愿见。
这个点她可能已经休息了,周亦衡理解,“嗯”了声,“不急,我等你。”
周述是没什么感觉地扯了下唇。
沈弥支吾着挂断,悄悄抬眸看向周述凛,软声说:“他在楼下,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去见他一下,马上回来,好不好?”
他今晚很温润,看上去脾气很好,也很好商量。
抬起眼眸看她,眸中也可见温情,却是淡声道:“不好。”
沈弥:“……”
她咬了下唇,可她已经答应人家了。她好声地哄着他:“就几分钟,马上就回来陪你。”
他的不情愿真的很明显。
周述凛淡淡睨着她,毫无放手意,举止间都是强烈的占有欲。刚才她的扣子被解开,白皙圆润的肩膀微露,他直接咬在她的锁骨上,舔舐轻咬。
阒静的空间里,吞咽声明显。
他紧锁着她,一点准备停下、放她几分钟的意思都无。
周述凛直接咬开了她的第二颗扣子。触及到白色的蕾丝时,些微一顿,吻在了露出的圆状上。
沈弥浑身颤栗,心脏随之狂响。
而这场荒诞显然并没有要落幕之意。
她的背部感觉到了他粗粝的指腹。后扣轻解,有什么在脱轨。
她的呼吸急急一促,而方才那分明的蓄势待发,正将她持抵。
他很无害地扯动了下唇,鼻尖在她沟壑分明的颈窝轻蹭,哑声道:“要进去了。”
她吞咽了下,偏过头去。
刚才还搞着纯爱大战的人,被刺激得突然脱胎换骨,她完全承接不住。眼尾热得燎起,心底阵阵空鸣。
可理智尚存,她没忘记下面还有人在等。真的任由这么纠缠下去,画面实在难以想象。她不下去,周亦衡可能一直不会走,就在楼下望着这里。
她粗粗预想了下,心底猝然一慌,竟是有种被周亦衡旁观着他们在做……那种坏事的感觉。
她叫他的声音都发着轻抖:“周述凛……”
她是非下去不可了。
他闭了下眼,半晌过后,方才开口:“我去洗个澡。”
“嗯……”
“十分钟,够吗?”
沈弥不知道。她纠结地咬了下唇。
他的嘴角动了动,笑意微冷。拳头握起,面无表情地扯唇:“二十分钟。”
沈弥含糊地应了一声。明明喝醉了,却还能这么理智地把控时间。
腰间的锁解开后,她便要起身。
却又被他拉住。
周述凛静静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她脖子上的痕迹,提醒说:“去换个衣服。”
不用他提醒,沈弥本来也是要去。她还得洗个脸,退一退脸上的热意。
他手中一空。
周述凛舒一口烦躁的气。
他设了个计时器。二十分钟,一秒都没多,待她出门的那一刻就点开始。
周述凛一手往后靠在沙发上,冷笑扯唇。周亦衡找她做什么,他闭着眼都能想出来。
他会排挤周亦衡,周亦衡当然也会一有机会就不遗余力地排挤他。
知道了那么多事情,够那人在沈弥面前好好地编排一顿了。
他们会说什么?
说他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这场婚事都是他汲汲营营设计而成。劝她不要跟他在一起,现在分开都还来得及,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他低垂下眼,莫名,还是生出了不少担心。
今晚确实喝了不少,脑子一牵动,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七留留五另巴爸儿污神经就开始眩晕。捏了捏鼻骨,他起身进了浴室。
沈弥换好了衣服,往外走时,拢了拢针织外套。她远远的就瞧见了匿于夜色中的人,身形挺括。夜风直面打过去,将衣服与他身体吹得紧贴,显得单薄瘦削。
这个时候的北城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可他只穿了一件冲锋衣,单薄冷清地站在那,在冷风里等着她。她心里好像被刺了一下。
沈弥加快脚步,小跑到他面前。小脸也被风刮到,有些泛红,她抬起脸问说:“你怎么来啦?”
周亦衡对这里不怎么熟悉,他知道这是她跟周述凛的婚房。周述凛现在应该就在楼上。
他微耷着眼。他本来,也准备好了跟她的婚房。当然不在这里,是在周宅附近的一个新楼盘。她和他妈关系不错,他们可以时而住周宅,不想住了就单独出来外面住。
他们会很自由。从朋友转变成夫妻后,他们的关系只会更加亲密融洽。每天忙完工作后就能一起去玩,一起去很多地方,也能一起待在家里。
他终于启唇:“弥弥,沈含景在里面插的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天将沈含景和骆莎的关系捅出来时,他本来就没信沈含景的那些鬼话。
沈弥点点头。
他看着她,接着道:“周述凛在里面的掺和,你也知道。”
沈弥缓慢地,继续颔首。
他扯了扯有点干的嘴唇,“当初你撞到的那辆库里南,是周述凛。”
“……是。”
他忽而握紧拳。眼底泛出猩红,再压不住那阵浓烈的不甘,声音带着讽意:“弥弥,这样的人,还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好人吗?”
沈弥无法为周述凛辩解半句。他们早已坦诚,她知道他心思不纯,确实无从辩驳。
只是,听着周亦衡一句一句的摆明,她忽觉不忍。
好像全世界都在算计他,所有人都在拦截他的路,愣是将这个男人心爱的东西从他手中生生抢走。
她垂着眼,张口才发觉声音很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
是在,一本正经地保证他是好人之后。
沈弥默了默。这个男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瞧,将她瞒得多严实?
“他步步筹谋算计,阴险狡诈,刻意促成的这门亲事!弥弥,你真的了解他吗?”他声音逐渐扬高,话中的怒火如有实质,充斥得满满当当。
沈弥指尖随之紧攥。
步步筹谋是真,她之前确实也不太了解他。但是,这门婚事其实、本来也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他好似从她的短暂沉默中看出了她对周述凛的一丝偏袒。周亦衡轻眯起眼,似是想看得更透彻一些。而这个认知,无疑是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抬手握住了她肩,似乎是想让她清醒一点,“弥弥,他心机太沉,能够不动声色地混进去,整件事情下来,愣是没能让所有人发觉,就跟个局外人一样毫不相干,偏偏他的布局环环紧扣,算无遗策!这种人——”他强压了压怒火,保持着理智,“你们根本不是一种人!”
沈弥蹙起了眉。
他的手指收紧,肩膀微塌,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满是颓然。她一抬眼,便看见了他眼底的疲惫与挣扎,不由低低唤了他一声:“亦衡。”
这段时间,他应该很不好过。
冷风吹过,刺骨的寒凉,周亦衡冷静下来些许。紧咬住牙关,在反复的折磨与挣扎中,他仍是试图抓住最后一道希冀,喉结轻滚,哑声道:“你们认识时间并不久。弥弥,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重来一回可以吗?”
他声音有些轻,好似能从其中窥见这个素来骄傲的男人的忐忑。
周亦衡知道,周述凛不是什么好人,他也不是。
但他还是做不到,就这样看着他们在一起。
无论如何都不甘。
更何况,这门亲事还是周述凛一步步从他手中算计而去!
他便是将牙咬碎,也松不开这只手。
他仍想仗着他与她之间比周述凛多出的那点优势,再试图争取一回。
时日不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些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他停顿了下,一一做着交代,“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任何乱七八糟的事。弥弥,我是真的,只想过跟你走一辈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亲自卸下了所有的骄傲,放在了她的面前。
相识数十载,她从未见过他这一幕。
沈弥咬住了下唇内侧,唇瓣嗫嚅。
她该怎么告诉他,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是回不去的。
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到最后都能终成眷属。中途出现的岔路,一旦往下走,就再不可能抵达同一个终点。
衣领之下,锁骨之上,遍布红痕。
几分钟前潮热湿漉的触感还那般深刻清晰。
刚才……都快进去了。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第 59 章
她沉默的几秒里, 他的心脏仿若被一只手攥紧。
周亦衡其实已经隐隐得到了答案。刀削般的下颚凌厉如刃,薄唇紧抿。
只是他不愿意接受那个答案,所以他还在等待。
她的乌睫轻垂, 思忖了很久, 方才轻声开口:“来不及了, 亦衡。”
周亦衡手背青筋暴起,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面无表情。他听见了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声音嘶哑地问她:“什么来不及?”
他好似站在了幽深不见底的悬崖边缘, 正在往下坠落。
“我们确实已经认识很久了,从年幼时至今,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但是这么多年里, 你的世界很广阔, 里面有很多人, 我好像一直都抓不住你, 充满徘徊与不确定。我始终不确定我们的结局,只是被时间推动着在往前走。”沈弥很平静地在叙说, “但是他不一样, 在他身上,我能有很多笃定, 不用有什么徘徊不定。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说的, 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因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坚定的爱意。
那是不论任何人跟她一起站在他面前, 他都会朝她伸手的坚定。
是养父母不曾给过,亲生父母不曾给过,前任未婚夫不曾给过,这个世界不曾给过她的坚定爱意。
她初次品尝, 食髓知味,深深沦陷。
他叫她相信那一句话的存在:天地间, 自有强大的温柔,风雨不改,彼此坚定忠诚。
周亦衡双眼红了些。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她提前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以后。但是我已经给了你很多年的时间。”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掌握住,她也再给不了他更多的时间了。
以后,她想给周述凛。
她轻声说:“错过是没法重来的,亦衡。”
周亦衡终于敢确定刚才隐隐的感觉——她对周述凛的那份偏爱。几个字于喉间艰难滚过,如同粗沙:“你已经喜欢上他了,是吗。”
沈弥没有否认。
不能确定是在哪一次。
是那本没有错版的书,是那句被他发现且记下的手写诗,是哪一次微醺的酒后缠着坐到他身上,是在哪一次惊险又刺激地窥探到他真面目,亦或者,是那轮圆月自天际升起时。
心跳已怦然。
是她在周亦衡身上都不曾感受过的心动与澎湃。
周亦衡之于她,更多的还是诚挚的好友,是一起长大的感情。他很重要,但是对她来说,他们好像不一样。
她于感情上的经验不多,可她也能察觉到情况并不正常。
比起循规蹈矩地去嫁给本应嫁的人,她好像更愿意跳出那重束缚,嫁给那个大胆又恶劣的人。
她不是一个很会处理情感的人,但是周述凛也不用她处理。
她于这上面还有些迟缓,但是在他身边,她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被牵动起了情感。
她于这些事本没有兴趣,却对他生出了好奇的窥探之心。
唔,就跟周述凛说的一样,觊觎。
确实是有点。
想到这,她不由一弯唇。
周亦衡眼睁睁地看着,只觉刺眼。
可他无法理解她口中“那么好的人”。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你也不在乎吗?”周亦衡无法理解地问她,试图将她唤醒,“他那么处心积虑地娶你,你又怎么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他轻蔑地勾了下唇,嗤笑了声,“难不成是浅显的喜欢吗?”
他们认识的时日绝不算长,就因为那一点喜欢,而去下这么大一盘棋,处心积虑绸缪,说出去谁信?
沈弥攥紧了手。
周述凛所说的,确是如此。
周亦衡咬牙道:“弥弥,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对他的了解才多少?”
他们顾着说话,谁都没注意到有人下楼。
周述凛垂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器,最后十秒。
最后五秒。
三、二、一。
在计时器响起的前一秒,男人抬手按停,旋即抬眸,开口打断周亦衡对自己的编排,“弥弥,该回家了。”
正在谈话中的两人皆是一顿。听见提醒,沈弥才想起来,他们不知聊了多久,她也完全忘了跟他说好的二十分钟。
竟还让他亲自下来接她了。
沈弥顿了下。有个很荒诞的想法,他该不会是掐着秒来的吧?
周亦衡拧眉,抬眸看去,却是顷刻间气血翻涌。
几米之外的人,正穿着一袭黑色睡袍,冷淡看着这边。
那身睡袍,无疑是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重点标明,彰显给他知,满是挑衅。
他的出现,不无刻意。
也不能说不是来耀武扬威。
周亦衡重收起拳,胸腔里的怒火全都被那身睡袍搅动,像是火山里积蓄翻滚的岩浆,温度燃至最高点。
他连想忽视都难,不得不清楚地知道,待会他们就会回去,同居一室,共同安寝。
比起他跟她,他们已为夫妻,才是真正亲密无间。
也并不难再往下深想。
他的拳头紧握,发痒。想起今天砸的那一拳,只恨不得再来上几拳。
四目相对,两个男人的目光谁都谈不上友善。
周述凛突然出现,他们刚才的话题俨然不适合再继续下去。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一句一句地说着他的处心积虑。
沈弥拉了周亦衡一下:“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那么单纯,她哪里能看得懂男人之间明里或是暗里的机锋。
可周亦衡不甘。
不愿于这场交锋中率先退场。
她的这句话,好像也在提醒着他,她跟周述凛会一起回去休息。
周述凛抬步走过去。站在她身旁,以一副她丈夫的姿态自居,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周亦衡冷冷地看着他。
千年的狐狸,在这跟他装什么聊斋?!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不予理会,只同她道:“你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弥弥,我会来接你。”
只要她做好决定,他随时都会来接她。
周述凛神色平静得堪称冷淡地望着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他面前,同他的妻子说着要不要考虑离开他的话。
沈弥心里叹一口气,她拂不去他的执念。只能牵一下唇,叫他路上开车小心。
可她的反应落在周述凛眼中,却是她将周亦衡的话听进了耳中。
他微垂下眼,等他们告别的寒暄结束。
说好的二十分钟,他当真就只给了二十分钟。
没有再多给时间。
计较得分秒不差。
沈弥跟周亦衡挥手,而后很自然地牵上了他的手,回身要走,“走吧。”
他淡淡敛眸,“嗯。”
那种近乎旁若无人的亲昵,无需刻意营造。
时日不长,可他们新婚燕尔。
周亦衡狠拧起眉,回身大步离开,步履如风,比冬夜的风刮得还要凌厉生冷。
沿路灯光明亮,沈弥偏头就能清楚地看见他嘴角的伤痕。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会是他打的吧?”
她又不是木头,对他们之间的交锋毫无所觉。
周述凛并未隐瞒,“嗯。”
沈弥一哑。她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矛盾已经到了这么尖锐的地步。
她想起刚才她问时他的回答。
抢了别人的东西,挨了顿打……
她莞尔,为什么听出一点可怜小狗的味道?
她逗他说:“你知道是抢了人家的东西呀。”
周述凛垂着眼,兴致缺缺,有些恹然。狭长的眼忽抬,问说:“那你后悔了么。”
沈弥一愣,“什么?”
他抬手抚她细嫩的面颊,眸光幽深,平声道:“刚才他跟你说了那么多,有没有让你重新审视与考虑我们的事情?”
他没有太多的信心。他承认,他确实有些担心。
也不确定她有没有将周亦衡的话听进去。
哪怕是一句半句,因此产生偏移。
沈弥终于抓住了他情绪有些反常的根由。明亮的眸光细细打量了他两秒,“周述凛,你是不是掐着秒出现的?”
他绷着脸,并未作答。
沈弥想笑,竟然真的是这样。
“那你洗完澡了吗?”她歪了下头看他。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澡大抵只在十五分钟内,甚至更快。
她的视线往下一撇,刚才她离开时他的状态她当然清楚。
这句话,明显是意有所指地一问。
这道目光过于直白。
周述凛压了压呼吸,到底还是呼吸一沉,伸手将她带进怀中。
电梯刚在上升。
他将她按向自己,近之再近。状态什么的,她自己去感知。
十分钟当然不够,他称不上自己当时是个什么心态,迅速冲完便扯过了浴袍,眉眼间的燥意很重。
周述凛垂眸看着她,声音压低得几不可闻:“还没出来。”
指的是什么,要怎么办,她自己知道。
他本来没打算提出,没想到她这么“关切”。
沈弥的那点张狂,在他面前全然不够看,轻而易举的就被反攻。
她轻轻吸一口气,不由咬了下唇,想起他们刚才被打断的事情,后背发僵。
可他只幽深地看着她,并未有什么动作。他似乎无心理会那些,无心风月,此刻的侧重点只在别处。
沈弥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从其中读出了他的惶惶。她不再与他逗笑,伸出双手环抱住他,埋进他的怀中,很轻声地问:“周述凛,你在担心什么?”
“我很认真地想过。”她语速不快,连带着牵动他心脏的每根神经。沈弥低头去捉住他的手,同他惯常的动作一样,手指伸进指缝,十指相扣,弯唇:“我选你。”
在他和周亦衡之间,她早已做出选择。
没有什么徘徊不定,她只做这一个选择。
她语气很坚定,掷地有声。
沈弥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几乎蛊惑:“忘记他,只要你。”
好像与久远记忆中的某一句话响起轰隆共鸣回音。
他的手掌倏然收紧。
男人猝然闭了下眼,喉结滚动。
他想,她应该是只妖。专门来收服他的妖。
他明明应该有底气,镇定自若。那样没有信心,并不是他周述凛。
但不知是否受了酒精影响,亦或者,是酒精揭露了人性最深处的直白——刚才他竟那般忐忑。
担心,她会被周亦衡说服。担心,他之前的解释全被周亦衡推翻。
他低头自嘲地笑笑。可是心底所有褶皱,都被他的姑娘抚平抚顺。
他被她坚定地握住了手。
从前那句执念,反倒是从她口中说出。
电梯门打开,周述凛索性直接抱起她回去。她挂在他身上,像个挂件一样轻。
沈弥没忘记刚才那个喝醉酒的纯爱战神。要不是周亦衡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他都不会突然变异。
她勾起唇,环着他脖子,试图哄道:“你今晚喝了很多酒,你早点睡好不好?”
他淡淡落眸看了她一眼。
“已经醒了。”
危险的警报高响,一声高过一声。便是喝得再醉,也都已经醒了。
不醒,难道还等着周亦衡把他好不容易撬过来的墙角再撬回去么?
走进家中。
门被怦然关上。
同一时间,她被他抵在门后,来不及反应便被咬住了唇角。这场风雨来得又急又凶,她被冲击得“唔”了一声。
他拉下她的毛衣,熟悉的触感再度覆上去。
如刚才那般,湿热黏腻。
尝过之后便上了瘾,总惦记着,总是想食。
她微仰起头,轻咬着唇瓣,纤细白皙的后颈漂亮得犹如白天鹅。
兴许是为了叫她放松,转移一下注意力,兴许只是单纯好奇,他随口问道:“刚才都跟他聊了什么?”
沈弥脚趾蜷紧。不过是转眼之间,这回她面对的再不是纯爱战神,这回确实是值得提防的、醉酒的男人。
刚才“快要进去”,而他决定继续。
是进是退,都在她一念之间。
——她发现,在充沛的爱中,人的胆子会被无限放大。
沈弥垂睫,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细声回答:“我跟他说:来不及了。”
男人立时一顿。
危险的野兽眯起双眼。
周述凛动作停下,垂眸看着她,沉默须臾,嗓音喑哑道:“什么来不及了?”
她有轻而易举掀动海啸的能力。
他胸腔里的浪涛在重重击拍。
沈弥刚想乖乖回答,就被一抵,重得她轻吸一口气。他若有深意地看她,声音好似被烈酒浸透,明知故问:“这个么?”
沈弥所有的声音骤然被迫吞回,她一闭眼。
她就、多余理他。
这个男人简直是坏进了骨子里——
她踮起脚尖,咬住了他的肩头,齿关轻颤。
他偏过头来,一下一下地吻着她。仿佛在通过这样,缓解着什么巨大的风暴。
吻越来越热,她听见他呼吸的急与重。
余光瞥见他手,沈弥试图扯来个理由阻止,咕哝着:“你手还没拆线……”
周述凛就跟那天同她说就算留疤了也不会停一样的恶劣,微微一笑:“弥弥,又不是要用它。”
他醉了,又好像没有。
恶劣得如同地狱使者。
不是不能用它。
但是今天不是要用它。
她听懂了,指尖缓慢掐进他的胸肌。
心底有道声音跟喇叭一样给她放着公告——
这回,他是真的不会停了。
他虚虚眯眼,浑然握住了什么。
暗处的火越烧越旺。
她轻一颤栗,腿窝开始发软。
是清晨漫长潮湿的山中浓雾,经久不散的湿漉。
他抱起她回房。男人的肌肉紧实有力,事实证明,即便是单手抱她,于他而言也并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她曾将他右臂还未拆线当做铁券丹书,可却直到此时才得知,那只是一个虚晃的招牌,立在那里,单纯只给她起心理作用。
沈弥的手腕被他捉着摸索到他睡袍的系带,他吻着她眼睛,“知道我为什么穿睡袍去接你吗?”
她的眸中仿佛被遮了一层雾,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周述凛看得心中一动,再次忍不住地亲了亲她的眼角,哑声道:“为了告诉他,我们有多不清白。”
确实是故意。
全是心机的安排。
只是,之前都是假的,这回,会是真的。
如同秤砣直坠心脏,她被震得回神,倏然抬眸看他。
似乎想将这个男人所有的恶劣全都镌刻于心。
而他坦然迎视。他甚至大方地自己揭开来,将自己的恶劣展示给她看。
沈弥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坏。
在她自以为已经了解的时候,他总会出乎意料地将她的底线不停往下拉。
她指尖颤栗着,一不小心竟然拉开了那条系带,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她的手更是一抖。
果然,惹来了他的轻笑。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沈弥好像什么都听到了,面颊红似灿霞。
她闭了闭眼,真的是要完。
被他抵住接吻时,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拉开了床边的抽屉,拿出一盒什么。沈弥不经意间余光瞥见,眼睛倏然瞪圆。
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的家中。
周述凛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后,轻轻勾唇:“只跟你说了车里没有,你怎么还举一反三呢。”
举一反三地觉得,家里也没有?
她动作僵硬,有被问住。
可她只是想不到,家里为什么会有。
“那天没有,现在有了,要吗?”他勾着凤眼,故意地问她。还不紧不慢地把玩了下那个盒子。
好似,将她所有的嚣张、挑衅、不可一世,如数奉还。
她被勾得空咽了下,喉间发紧。
她不想再看他了。
面颊红透,想去扯被子。
周述凛低头凑到她嘴角,终于停止那份恶劣,解释了声:“那天那堆新婚礼物里面的。应该不会是常规款。我们试试?”
他对他的好友们还算是了解,提前预判出这道信息。
沈弥……没有这份好奇心。她抗拒。
她的指尖紧绷得泛白,周述凛温声哄道:“别怕,只是比以前深些。都是寻常事。”
他说得意味不明。沈弥咬紧唇,怒瞪他一眼。
不过,那件事被他说得如此轻松,恍若没有难度,降低了她心底的阈值。
周述凛轻轻亲着她,“乖女孩,那天的勇气,再拿出来些。”
她的指甲快要陷进他肉里,可那点不痛不痒的疼意,对他来说恐怕只是一点佐料。
连她自己都不觉,声音有些颤:“周述凛,你别骗我。”
她又不傻。
她知道她被他哄了挺多次。
他总是说得那么云淡风轻,可其实,情况都很骇人。
哄着她接吻,结果全身上下都要烫遍。
哄着她帮他,结果一开始就是那么久,手酸腿软。
她与那处有过几次交集,一想到具体情形,便不敢再深想。
他虚虚“嗯”了声,拆开那一盒。
声音响起,恍若被无限放大,加剧她的紧张感。
沈弥觉得烫眼,偏开视线。
自心底升起的灼烧感,烧得她惶惶不安,指尖微蜷起。
她想到很久之前,忍不住和他翻起旧账,“以前我不小心靠向你,你都还会抬手自保。”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述凛勾唇,一边忙碌一边回答:“保护自己不被占便宜,那是男人最好的品德。”
沈弥笑起来,眉眼间风光明媚。
很像是一本正经地胡诌,偏偏又是出自他的口中,很是相违。
他很快忙完,重抵而来。
轻蹭她鼻尖,低声:“弥弥。试试。”
沈弥咽了下,拆剥出自己的勇气来。
光线昏朦,刚才中止的热切重新席卷而来。
差点进去、差点进去……
她想起刚才的慌张与空鸣,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
耳畔依稀有模糊的低吟,只是无暇分辨出自何方。
……
半晌过后,他坐起,垂眼看着避走的她,眉眼间有些燥。薄被被随意地扯过来盖着,眼底暗色未消,太阳穴止不住地跳动。
沈弥避他如蛇蝎,咬着牙,指尖发颤,“周述凛,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第 60 章
什么只是深些……
折腾半晌, 他额间布满细汗,一下一下落来的吻热得灼人。她嫌疼,终于撂下担子不干。
沈弥躲他躲得很远, 恨不能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一不小心卷了一圈被子就跌去了床前的地毯上。
他伸手去捉都捉不住。
地毯厚重绵软, 她甚至适然地待在了那儿。白玉般的指尖捏着绸面的被子, 越捏越紧,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
周述凛坐在床上, 居高临下地虚虚睨着她。一手握着膝,用力得指骨分明。
中途被掐断,他怀疑她想试试他的隐忍力能到什么极限。
他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脸色算不得晴朗。
试图将她拉回来, 可她好似找到了安全的巢穴, 说什么也不肯。
沈弥信他什么……
明明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松简单。
场面僵持不下。
他凝视着她的眸光深黯, 有如深海。
沈弥快将唇咬得发麻,他彷佛正在用目光将她剖解开来, 令她极不适应。一道一道地, 刮去她身前所有的遮掩。
那件睡袍刚才落去了地上。这会儿,她能看见他自胸膛至腹肌流畅的肌肉线条。过分分明地呈现, 浓烈的男性气息尽数显露。
周述凛朝她伸手, 声音沉而哑:“弥弥。”
他的那边,每一道动静都是危险的讯号。
她心脏咚咚作响, 不太想去尝试,但又心知肚明箭在弦上,一下子进退两难。
沈弥别过脸去,没有动作。
他轻笑了声:“再忍, 都要不行了,周太太。”
虽是在笑, 深邃的眼却彷佛要将她吞噬。
没给她留下后退的余地。
她将唇瓣咬紧,犹豫地放上那只等待她已久的手。
他唇角勾起点笑。那只手刚放上来,动作还在犹疑,他就已经使力一拉,将人带回了身上。
周述凛久待多时,连一秒的客套都无,便重重吻来。
那点燥意,在碰上她时就已经融掉。
方才烫成什么样了,她亲自感受了一下。
她能听见耳畔传来他的一声低哄:“我慢点。”
他刚才盖在腰间的薄被扯开,没再玩什么委婉。
沈弥不知道该不该信。现在他在她眼里的信誉值清零。
她的手机震响了几秒——有信息进来。周述凛瞥去一眼,屏幕上写着的名字是周亦衡。
大抵还是那番言辞。
苦口婆心地劝她离开。
他冷眼收回,抬手捧起她的侧脸,再度吻住。
几次震动之后,它归于寂静。
犹如雨夜里角落里的一朵蘑菇,任由雨水拍打,那般不起眼。
就如同他所占据的绝对优势一样。
她毫无所觉。
周述凛停于路口,她抬眸便能看见他的额间布满细汗。握在他手臂上的指尖轻颤,感受着上面肌肉绷紧。
和他其余的动作不同,他温柔地亲吻着她,诱哄地蛊惑:“弥弥,给你一个特别指令,想试试吗?”
沈弥咽了下,“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她清亮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爱你。”
沈弥倏忽眨了下眼,频率本就不低的心脏更是急骤。她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默默记下这一道指令,却没有立即下发。
而他彷佛是她的臣民,虔诚地等着臣服。
这场春雾格外漫长,浸润了所有的泥土。
他彻底沈进。
她的手指伸进他的乌黑发间。
山里不知何时降起了雨,越下越大,弥山亘野全是潮意。
沈弥真的吃不下了,她轻吸着气。过程也被拉得无比漫长。
他静静等着她适应,似乎拥有无限的耐心,偏头吻在她微湿的鬓边。
她环抱住他,总是不敢动。
这场夜不知还有多长,如同永夜,见不到亮光。
许久过后,雨下大了。风急雨骤,树上挂着的红色山果也陆续被打落。掉落时,被他张口叼住。
她轻一颤,彻底闭眼,感受着他齿间的蠕动。
心底的空鸣彻底被填满,过于饱胀。
他们过线的亲密,所有的形状都彻底吻合,不留一点距离。
沈弥握不住他手,陡然一落,紧紧攥起了身下的被单,指尖用力得泛白,竭力隐忍着什么。
到底受不了雨打的力度,她搂抱住他,在那个瞬间,冷不丁地尝试了下那个指令:“……我爱你。”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柔和。心中却是忐忑,不知这道指令下发之后要迎来的是什么。
指令下得突然。
他浑身一僵。轻闷一声,伏于她发热的颈窝,阖上眼,彻底丢盔弃甲。
他的承受力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低。
风雨倏停。
原来,这是一个安全词。
沈弥贝齿仍有余颤。她很久都不敢有动作。
雨后空气中都是泥土的气息,有些咸腥。
“弥弥。”他声音很低地呢喃。
她像是终于上岸的鱼。
方才落在砧板上,他拿着手术刀,不紧不慢地将她剖解开来,拆出完整的鱼骨,食掉所有的鱼肉,一点不剩。
现在一切终于结束。
她抓床单的手指都感觉用光了力气,指尖骤然一松。
那张床单恐怕快被抓坏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喘多久的气,湿湿热热的触感又自脖颈沿落。
他像是有什么肌肤饥渴症。
肆无忌惮地圈着自己的场地。
她被吻得喉间干渴。
中途,周述凛喂了她一整杯温水,给失水过多的鱼儿补充下水分。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
漫长的永夜,怎么可能只下一场雨?
动作不由一顿。
葱白的指尖推着他胸膛,她有些荒诞地看他,难以置信竟然还不放她走。
“周述凛,不来了……”
他压抑的呼吸萦绕在耳畔,黑眸沈如墨玉,并未回答。
……
他还是收敛了的。
只用了一枚。
可后面也没有少折腾,就跟有瘾一样,几乎要将她吞食。
他好像被松开了身上的某根绳索,以至于完全放开束缚。
她隐隐察觉到,他深藏于底的压抑的、克制的欲。
天将亮时,沈弥只觉得嗓子干得发疼。
她昨晚被他抱去清理了一次。原以为结束了,没想到后来又陆续去了两次。
完全竭力。
她不知道他之前说的酒醒是真是假,但到最后,肯定是真的了。
她都近乎是昏睡过去的,没定闹钟,也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任何外界信息,只想沉沉睡上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沈弥在某个清晨醒来,只觉得一片昏朦。
他还在睡。
看着清冽冷淡,谁能想象到他昨晚的那一幕。
她根本叫不住停。
一场又一场暴湿的春雨下个不停。
她口渴得厉害,想悄悄去喝口水,却在触及地面时,酸软得直接使不上力。
沈弥咬牙,缓了好一会儿,腿打着轻颤。
她喝光两杯温水,又倒了一杯握在手中,倚靠桌边站着,划开手机查看消息。
也不知道具体过去多久,手机里躺满未读信息。
温水滑过喉咙,如同甘霖流过干涸分裂的枯田。
助理跟她说,得了一个什么奖,得去现场领奖,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好像还是陆氏赞助的,她跟陆氏正在合作,于情于理都该给个面子。
而且就在北城,主办方还就近安排了酒店。加上活动流程,加起来大概两三天。
沈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发过去地址,让助理过来接她。
她回了下钟愉的某条信息。
钟愉:【?】
钟愉玩了个通宵,这个点还在。而这个对话框都已经在她的微信里被沈到了最底下,确认了眼时间,她问了个问题:【你是怎么消失了一天的?】
沈弥一噎。
她装作没看见,继续依次回复钟愉之前发来的信息。指尖忽然一顿,她捉住了个重点:【梁闻识送你去相亲?!】
钟愉的注意力说被转就被转:【是呀。他让我陪他去他的,那我当然不能吃亏,他也得陪我去我的。】
沈弥浑然一噎:【?】
她怎么看不懂这两人?
她小心地问说:【你要陪他去吗?】
那边过了几秒才回:【我觉得也不亏。他想让我去我就去呗。】
反正有来有往,他没占她便宜。
沈弥:【愉愉。】
钟愉:【小事儿。】
见她情绪如常,沈弥也就没再多说。她现在有点没力气,即便是想多问问也有心无力。
沈弥重新去泡了个澡。浸进热水里时,只觉得连骨缝里的酸软都得到了舒缓。
她慢慢放松下来,也终于得以看清身上的痕迹。或轻或重,便连踝骨之上,都有一抹咬痕。
简直令人望之生骇,生出怯然退意。
想到那一双狭长眼底深浸的欲,水下的足尖不由紧蜷。
沈弥深吸一口气,滑入水中,任由清水漫过。
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清醒。
……
她洗完澡出来,周述凛已经醒了,倚在浴室外面,似乎等她多时。
额发随意耷着,姿态慵懒闲散。
身上已经换了一件深蓝色的睡袍,昨晚那件已经脏了。
这个男人的外形条件实在优越。
落拓贵公子的形象翩然。
沈弥穿着浴袍,指尖在腰间的系带上微顿。
周述凛伸手将她带进怀中,声音里也还带着初醒的懒意,“累不累?”
他的餍足难掩,还有些畅意。
倚在那里,气定神闲。
昨晚的记忆并没有丢失。
此刻胸腔里的畅意谈不上是因为昨晚没少品尝,还是她的那场坚定选择。
他一直很在意的那个选项,彻底落败。
他也没忘记她昨晚说过的每一句话。
唇角弧度清浅。她可能当真是来收他的,轻而易举的便能凌驾他的心脏之上。
男人身上成熟的气息自动吸引着人。
沈弥却会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纤长的乌睫轻颤。
垂眸看着他的手,她忍不住拿过来,在虎口上咬下去。力度不小,他轻嘶了声,但也只是皱了下眉,任由她的贝齿往肉里深陷。
她越咬越重,直至烙下差点出血的牙印,才缓缓松开。
眼尾还泛着旖旎的红。
——叫他总是哄她。
——让他那么过分。
那叫“只是深些”吗!
周述凛勾起唇角,俯首轻吻她又白又细的耳垂。
她心尖一阵颤栗,不由想起了昨晚。
她的指尖在被单之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抓不住力的绝望。
沈弥轻轻吞咽了下,同他说着自己要出差的事情。
还以为他会问一下是不是沈氏那边的公事,但他只是低眸看她,颔首,问了下出差的情况。
知道只是换了一个区,但她要去三天时,男人凤眼轻眯。
她静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好像这样就能避开所有的审视。
周述凛闲适地勾唇。
挺好。
他的长指在她腰间轻点,“什么时候去?我送你?”
这场“送”,甚至不用飞机高铁,只需要开车。
真是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出差。
“唔,”她不太好意思地说,“待会助理来接我。”
这份“不好意思”可能是来源于,她竟然也知道这样不太好。
头顶上方静默了须臾。
她的心脏随之忐忑。彷佛心里的小九九被尽数揭露。
周述凛沉吟半晌,不紧不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掀了掀眼皮:“怎么,刚睡完,就要抛夫么。”
恍若被抛弃的夫婿,带着浓
依誮
浓的怨气。
可她的手腕上还带着红痕。不止细白的手腕,还有腰间,脚踝。
沈弥视线飘了飘,糯声道:“就三天。有点重要,不能不去的。”
他唤了声:“沈弥。”
正好她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话,沈弥去找手机。
男人眉心轻折,染着翳翳。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她已经到楼下。
沈弥匆忙收了下行李就出门了。
周述凛静看着她,反思着,昨晚有多过火。
还是将人吓住了。
他的目光顺着落进她刚刚出来的衣帽间,若有所思。上次她朋友送来的礼物,似乎还被她放在里面。
/
沈含景接连几日闭门不出,与外界隔绝。
从那天她经纪人摔门离开后,再没有人上门过。
知道头上悬了一把随时会落的刀,而她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只等着案子进行,等着被找。
今日却久违地迎来了人。
门铃响起时,她轻蹙眉心,迟疑地看向门口。
这么快吗?
还是、是她团队的人?
门铃接连响动,沈含景咬了下唇,赤脚下地,去看了眼来人。
却是诧异,没想到是一个她从没想过的人。
她顿了下动作,门铃更跟催命一样不断发出响声。
沈含景唇瓣都咬得发白,握上门把,深吸一口气后,才将门打开。
她不知道周亦衡怎么会来找她。
男人一派矜贵从容。在圈里这一辈的人中,他无疑是优越的。
从前又是周家独生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是爱玩了些,但是在这个圈里这很正常,他那样都算是好的了。
她从前真的羡慕过沈弥,不然不会在里面动那么多手脚。
沈含景眸光闪烁了下。
没人知道,就连骆莎都是她诱引去他身边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如她所愿。
唯一一个没料到的,只是周述凛的出现。
……如果被周亦衡知道,他恐怕会要她死。
但是他不可能知道。
沈含景闭了闭眼,不再多想。
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又是一袭白裙,看起来格外脆弱。扯了扯唇,试图打个招呼。
周亦衡却视若无睹,眸底一片冷意。
他是周家继承人,威压压来时,压迫性叫人几乎抬不起头。
沈含景终于意识到,他的气场绝非善意。
果然,下一秒便听他开口——
“挺会算计?谁给你的胆子,算到我的头上?”
他本来没打算亲自来,谁知道这个女人所有的电话都不接。
“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惹我的下场?”周亦衡嗓音里糅杂着冰棱子一样的冷。
沈含景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直直往下坠,“不,不是……”
此刻他在她眼中无异于阎罗,她冷得齿关发抖。
他似乎不打算在她这浪费过多的时间,矜贵地落眸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口道:“我知道你已经惹上了官司。我不介意让你身败名裂得更彻底一点。”
淡淡开口,果真如同地狱修罗。
“周亦衡!”
“下回算计我之前,不如先想想这一天?”他神态散漫地掀了下眼皮,“沈含景,你自寻死路。”
多天真,以为他不会计较?
沈含景浑身都在发抖,双目通红地瞪着他,“即便没有我……周述凛也不会没有动作!而且,明明是你自己出轨!”
他自己做的选择,她只是推波助澜了下,凭什么全都赖在她的身上?!
“那又如何?”周亦衡一个也没打算放过,目光浸透寒意,“你不该动她。”
说罢,他转身离开。
高傲又矜贵。
从来都是她所触碰不到的人物。
沈弥却是触手可得。
她的情绪似乎被压到了极点,在他走出数米之后,忍不住在他身后扬声道:“沈弥可真是好命。都已婚了,还能让你跟走狗一样这么死心塌地吗?!”
周亦衡目光往后一撇,依旧冷淡,没有如她所愿被激怒。
关她什么事。
随着他大步离开,沈含景彻底瘫软地靠在墙边。
都是会玩的,周亦衡的手段或许会更加浅显,但绝对能踩中她的死穴。
回到车上,周亦衡接着助理的电话。
周伏年开始退位,他跟周述凛有的打。
他靠进椅背,虚虚眯了下眼。
什么时候开始,从前不用争取也能牢牢握在手中的一切,全都需要他费尽心思绸缪,而且全然不敢说有几分把握?
沈含景的案件已经在进行中。
但这件事还没有具体进展,一直在被沈含景公司竭力隐瞒与压制。
不曾想,却是一夕之间被揭开了一角。
紧接着,迅速铺开全网。
从热搜到各大营销号,好像一下子全被放开了上面的限制似的。
沈含景的对家有点懵地看着这一幕,看不太懂背后发生了什么。
/
沈弥走后,周述凛陆续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他那边开了几个会,到了晚上,一看消息框,才发现全都石沉大海。
男人虚虚眯起眼,松了下领带,给她打去电话。
——没接。
挺好,出了个同城的三天差,现在“忙”得还人都消失了。
手机在手上转动了几下,他的眉眼隐于暗处,不大看得清神色。
须臾之后,周述凛给陆起发去信息:【最近你那边有什么活动?】
她不太常忙沈氏的事情。如果他不知道她就是云栀山的话,可能还真问不到行踪。
陆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拍了张照片发过来。
作为这次活动的赞助商,他今天也在现场。
照片上面,沈弥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相谈甚欢。
周述凛指尖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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