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夕美人
盯着他手里的烟, 沈竟夕默然不已。
也许,这就是他变得像个成熟男人的原因吧。
这些年,好不容易习惯了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却突然钻出来, 还那般若无其事……
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那几天会去找她,不会放她鸽子, 她说骗人是小狗。
事实证明, 他是狗……
几年过去,他也不再是小狗, 而是条大狗……
沈竟夕收回视线,抿紧了唇。
任斯浩没怎么说话,只在半路上跟娜娜通了个视频, 说晚上会晚点回去。
沈竟夕只好借着娜娜的话题, 闲聊了几句毕业、工作、租房之类的。
抵达目的地, 沈竟夕提前在商场外下车,他们二人则把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这个商场经常举办动漫游戏活动, 今天一楼挑空的中庭搭了一个小舞台, 某国产乙游联合商场做的粉丝节活动,她们会表演两首主题曲。
沈竟夕过去时,陶萱和吴青瑶已经就位, 青青的架子鼓都安装好了。
现场除了诸多游戏女玩家,还有几个COSER,乐队接到类似的商演还挺多, 因此三人都无比淡定, 觉得这不过是一次驾轻就熟的表演。
主持人宣布先来一首主题曲热身,她们三人各就各位, 准备表演……但沈竟夕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台下的女生,怎么全都齐刷刷地看向某个男人?
再定睛一看,她们围观的,居然是许渡。
怎么说呢,许渡这天刚好穿了件非常合身的黑色高档衬衫,身材高瘦,面容英俊五官立体,皮肤又白得发光,与某位乙游男主的人形立牌有几分相似……
尽管他感到困惑,耐心解释自己不是COSER,只是个路人,但是那些女生才不管,觉得他是那位乙游男主照进了现实,纷纷要跟他合影、拍照。
见此盛况,沈竟夕的白眼差点儿没翻出来。
所以说,这个狗无端端出现干什么啊?
表演开始,沈竟夕没再管顾台下,只认真弹奏自己的贝斯。
等她再次往台下看的时候,许渡已经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儿。
这个红颜祸水。
演奏完一支主题曲,三人去了舞台后方休整,桃子一下场,就花痴起来:“看到那个帅哥没?长得好看不说,气质更是浑然天成,比化了妆的COSER还要帅!”
吴青瑶更是说:“对!我也玩这游戏,那人真的好像我推。”
沈竟夕听着,笑不出来。
在主办方致谢、抽奖、COSER表演之后,她们又上台演奏了一首歌,这次,沈竟夕察觉到二楼栏杆处有道目光很熟悉,望了一眼,那厮远远地看过来,还朝她挥了一下手。
沈竟夕垂下眼眸,没再看他。
任斯浩倚着栏杆,笑吟吟说道:“小通宵长大了吧?听说学校里很多人追求她,但我以前问过,她说还没男朋友,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许渡看着舞台上有些飒的女孩,语调闲闲:“那小鬼这两年都这么会玩了?刚才差点儿把我搭进去。”
“怎么就把你搭进去了?”
“没看到那个工作人员问我有没有兴趣当COSER么?”
任斯浩是真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嘴欠吧你……”
“对了,她在车上有些不高兴,我看你还是好好跟她解释解释吧,我们这些人被你晾在一边四年也就算了,小姑娘的心估计是真的被你伤到了。”
许渡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一眼舞台上弹贝斯的人,忽地扯了下嘴角:“要不等下换车开?”
“什么?”
“小姑娘不喜欢坐我那辆车。”
任斯浩:“她那是嫌弃车么,她是嫌弃开车的人!我发现你比四年前还要欠抽!”
“嫌弃开车的人?怎么会。”眉目俊朗,脸型线条流畅的男人笑,“即便是司机,我怎么说也是仪表堂堂的司机,刚刚在楼下还被女粉丝围攻,她怎么会嫌弃?”
任斯浩:“油了啊,我跟你说,渡爷,时代变了,现在不兴油王。”
“……”
*
自从发现他和任斯浩在二楼,沈竟夕便没有再往上看,只是余光中能察觉那个方向一直有目光投递过来。
三人表演完这一首歌曲,并没有下台,大屏幕开始播放剪辑的乙游男主视频,BGM正是邓紫淇的《多远都要在一起》,这首歌被称为乙游破防曲。
短暂的视频放完,台下有人开始唱《多远都要在一起》,逐渐变成了合唱。
尤其是唱到高.潮部分,应和的人特别多。
“我能习惯远距离,爱总是身不由己……”
沈竟夕看了一眼桃子和青青,三人默契十足,闻歌起音,开始给她们配BGM。
合唱声一直持续循环,乐队也配合持续输出,惹来不少路人的围观,台下还有女生唱着唱着落了泪,却一边拭泪一边唱。
沈竟夕有些触动,虽然她不玩乙游,甚至连《王者荣耀》也删除退游了,她没再关注任何游戏消息,也不知道向衡哥哥如今转到了哪个俱乐部,还有没有机会登上KPL的战场,更不知道许渡是不是也再没有登陆过了……
但是她能体会到迷恋一个人的心情,不管那个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都是一样的。
曾经也单纯地想过,不管隔着多遥远的距离,爱可以克服这些。
但是现实让她知晓,双箭头的爱也有走不到一起的时候,比如夏言枝和向衡;至于单箭头……那更惨,连正式的告别都不会有。
敛了敛眼神,沈竟夕抿着唇朝台下的女孩们回了个复杂的笑……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合唱中,活动圆满完成。沈竟夕在舞台上收拾贝斯、音箱、话筒的时候,许渡也走了过来,自来熟一般上了舞台,笑着问:“要帮忙吗?”
乐队三个女生全都愣了一下。
桃子疑惑地问:“你是?”
“通宵的哥哥。”他笑着偏头示意了一下沈竟夕,而后来到架子鼓边,“我先拆低音大鼓,你的鼓包呢?”
通宵?竟夕?
二人反应过来,把目光看向沈竟夕。
“原来他是你哥?”桃子嘀咕,“刚刚你怎么没说?”
沈竟夕拧着眉心,闷闷地道:“不是亲哥。”
他却好笑地看过来:“就算不是亲的,你也不介绍介绍?礼貌呢?”
沈竟夕不得不吱声:“他叫许渡,在清大读大四,马上毕业了。”
任斯浩也走上了舞台,嚷着:“这么多鼓啊……”
“……”
青青看许渡的手法很娴熟,分得清各种配件,不由好奇地问:“你也玩架子鼓啊?”
“瞎玩过几次。”他很平淡地答,“待会儿这些东西搁哪儿?”
“放我车子的后备箱就成,我和桃子一起开车来的。”
桃子听许渡说话的口音,好奇地问:“你也是本地人?”
他耸了一下肩膀:“不算。”
有几个还没有走的女玩家一直在台下打量许渡,似乎想上前,但是见他身边有这么多人,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最终离开了。
许渡道:“不如先把这些东西放车里,再找个地方请你们吃宵夜。”
沈竟夕默然地收拾着,没有什么心情,但是桃子很爽快:“行啊,我们正好饿了。”
任斯浩:“就在商场里找吃的吧。”
……
在商场寻了一个餐厅吃东西,桃子和青青对这位帅哥非常感兴趣,问了他好多问题。
他倒是没有隐瞒什么,简单地把自己的求学历史说了一遍,诸如大一上学期一念完就去了麻省理工,由于时疫、学业等原因,一直没回国,3月才回国做毕业设计,以及学分还没有积够,还有三门试要考……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勾着淡淡的笑,诚意十足,目光却落在对面一直在埋头苦吃的人身上。
桃子觉得有点诡异,用手肘撞了撞沈竟夕。
“夕美人别顾着吃,聊聊天啊。”
沈竟夕阳抬了下头,无语地看她:“啃鹅掌呢,不好说话。”
许渡饶有兴趣地问:“夕美人?”
“嗯啊,”桃子笑眯眯,“夕夕是我们乐队的门面担当,粉丝这样称呼她的。”
沈竟夕平静道:“没这回事,都是瞎说的。”
吴青瑶像个专业拆台的人:“哪里瞎说了,校音乐节上,粉丝可是打出‘桃子青青夕美人,MI
䧇璍
SSY乐队欢迎您’的口号来应援。”
听到这句口号从她口中说出,沈竟夕无比尴尬。
她没有仔细去观察许渡是什么表情,但他的确在笑,笑得有点莫名。在许渡眼里,他一定觉得很中二,像是在过家家吧。
登时,她心里很不服,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大学校园里美女如云,但是她也是从小就被夸漂亮小姑娘的,进入大学后稍稍打扮一下,颜值更是突出。
任斯浩问:“你们接下来活动多吗?”
“不算多,偶尔周末才有活动,六月中下旬之后大家都要复习考试,因此会休息一个月。”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吃完东西准备散的时候,任斯浩打了个电话给娜娜,随后看向沈竟夕:“夕夕,我得去接娜娜,你的贝斯……”
“放我车上吧。”许渡接过话,“我送她回学校。”
桃子:“她不回学校。”
“?”
“她去她小姨家。”
“……”
跟在他们的身后去地下停车场,沈竟夕感觉人生没劲透了。
为什么四年没有见过面,有的人还能像从前一样,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有的人却心情晦涩,不想说话。
大概是因为,有的人根本不在乎吧。
而有的人,太在乎了。
……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赔罪
停车场内。
告别桃子和青青, 任斯浩帮忙从车后座取出了贝斯,揪着带子掂量了一下:“有点儿沉哦,夕夕你背着不累啊?”
“也不算重, 十斤不到, 背习惯了就好。”
正欲接过贝斯,一只劲瘦的手伸过来,抓过了它。
“果然有些沉。”他说着, 拉开自己那辆车的后座门, 把贝斯放了进去。
然后才朝沈竟夕说:“上车吧。”
沈竟夕拉开宾利车后座的门,正欲坐进去, 许渡站在门边,无奈地看她:“不坐前面?”
“不用了,坐后面就好。”沈竟夕都没敢看他。
许渡:“……”
任斯浩见状摇摇头, 先行把车开了出去。
坐在后座, 沈竟夕也觉得自己有些别扭, 可是,这场毫无心理准备的重逢, 本就让人措手不及……她只好把包包里的手机翻了出来, 随意地刷着,却不知道刷到了什么。
察觉车子一直没动,她不禁疑惑抬头, 这才发现许渡侧转着身子,目光温和地瞧她。
视线相撞,沈竟夕赶紧收回眼神。
他轻笑, 递了一个小盒子过来:“给。”
“什么?”
“生日礼物。”
沈竟夕顿住, 没有接,只说:“不是早就过了吗?”
“你生日那天下午, 我正好要进行毕业论文答辩。”他缓缓而道,“答辩结束后还和导师讨论了许久,所以没有及时给你。”
沈竟夕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小盒子上,浅青绒布面料,明明很简洁,却给人一种高档的感觉,她一时没有接。
见她表情犹疑,许渡笑了笑:“晚是晚了两天,但礼物并不是刚刚才买的。”
“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他耐心地补充一句。
沈竟夕:“……”
沉默几秒后,他又哄道:“先看看是什么吧。”
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沈竟夕接过盒子,揭开后,一串红玉髓四叶草的手链安静躺在绒布上。漂亮的色泽,经典的款式,以及,盒子内部的LOGO,昭示着这条项链注定拥有不菲的价格。
听说这个品牌的红玉髓材料来自巴西,通过切割呈现出完美的色调,颜色不是褐色也不是深红,十分独特。
沈竟夕合上盖子,递了回去:“太贵了,我不能收。”
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头,只是从悬在车内上方的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我要开车了,你可别让我危险驾驶。”
沈竟夕无语:“反正我不能收。”
“我真的不能收。”
他没有回应,兀自驾驶车子离开停车场。
车子很快开进了马路上,沈竟夕沉默地坐着,手里仍旧攥着那个盒子。
“把你小姨家的住址发个定位给我。”
“哦。”
两人继续保持沉默,车内只余下音箱里放的歌,是一首她没听过的英文歌。
以前沈竟夕是不习惯沉默氛围的,跟许渡走在路上也好,一起吃饭也罢,只要稍微安静一会儿,她便会开口找话题。
但现在,她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对安静的气氛很适应。
就连在宿舍,也不怎么参与八卦。
靠着座椅,窗外夜景不断后退,忽明忽灭的灯光,照在沈竟夕精致而白净的脸上,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歇息。
车子忽地停了下来,睁开双眼看向外面,这儿距离小区还有五百米左右。
“怎么停了?”
他回头瞧她:“到了。”
“还有一段路。”
他盯着她的眼睛,表情懒散:“这段路,哥陪你走过去,顺便消食。”
沈竟夕困惑之时,他已经把安全带松开,拔了钥匙,推开车门。
随后把后座的车门打开,探身帮忙取贝斯。
又看着她手里攥着的东西,仿佛是无可奈何地说:“把盒子给我吧。”
沈竟夕愣了一下,弄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些担心他在生气,但最终还是把盒子还给了他。
*
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街上人不多,初夏时节,路边的树叶最是青翠,带来的晚风非常凉爽。
路灯下,许渡背着长长的贝斯,黑色的贝斯包,黑色的衣服,颀长的身影走在黑色的夜里……
沈竟夕想起从前跟许渡走在路上,他什么都侃,天文地理,历史人物,扯个没完,现在他好像也不爱说话了。
两个人都成了沉默寡言的人。
四年不算久,但也绝对不短,横跨她从16岁到20岁,他从18岁到22岁最青春的时间……人会改变,也没有什么奇怪。
静默地走了一段路,他的步子放慢,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轻呵:“夕夕是不是,还在生哥哥的气?”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自称也罕见地用了哥哥,而不是哥,吓得沈竟夕心头一跳。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
“那怎么不收哥哥送你的礼物?”
“太贵了。”
他轻声地笑着,仿佛在哄小孩:“那能怎么办?这是哥哥回国前特地给你挑的礼物,你不收,哥哥多没面子。”
“这不是面子问题。”沈竟夕无语,而且他突然这么温柔,让人心里发毛。她都20岁了,又不是13岁。
“那是什么问题?”
“就是太贵了,收不起的问题。”
“意思是,送你便宜的东西,你就收得起了?”
沈竟夕也说不好,她好像就不大想收他送的礼物。
“你以前送过我一个手办,也要一两百块,那时你一个月零花钱才多少?那就不贵了?”
沈竟夕道:“可这条手链的价格能买一百个小鲁班了吧。”
他听罢,先是笑,随之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沈竟夕不解地抬头看他,两个人距离有些近,虽然路灯并不明亮,他的脸还背着光,却依稀能辨出他的眸光流转。
这个距离和视角看上去,明明他的嘴角挂了笑,可不知为何,沈竟夕却感觉到他有些疲惫和沧桑。
像是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只是不想说出来一样。
登时,心下又不忍了,沈竟夕收回眼神,低了低脑袋。
他没有再说话,只从裤兜里掏出盒子,打开,再把手链捻起,语气轻松地说:“都说四叶草象征着幸运,可是我当时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这几年哥哥没跟你联系,也放了你鸽子,想送你件合适的礼物给你赔罪,让你别再生哥哥的气。”
沈竟夕垂着脑袋,低声回:“说了,我没生你的气。”
“都不坐哥哥的车了,还不算生气?”他的语气轻佻了些。
“我那是认生,觉得都不认识你了,不好意思坐你的车。”
“不认识?”他明显变了脸,方才难得的温柔也收了起来,“真行,我看你这四年的长进就是学会了气人是吧?”
沈竟夕:“……”
他像是装不下去温柔了,用命令式的语气说:“手给我。”
“?”沈竟夕不解地看他。
“戴左手还是右手?自己伸出来,还是要我自己动手?”
沈竟夕有些郁闷,服从地伸出了右手。
纤细白净的手腕横伸在半空,许渡把盒子递给她,就着路灯,帮她把手链戴好。
“这不是挺好看的吗?”他说,“跟哥闹什么别扭,生日礼物都不收。”
“……”
*
莫名其妙的,戴上了这条巨贵的手链。
直到抵达小区门口,他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没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跟人联系,更没有提自己经历了什么。
倒是跟她提要求:“都收下哥的礼物了,朋友圈也该对哥开放了吧?”
沈竟夕愣住,视线游移:“我又没对你不可见。”
“但你发朋友圈分组可见,哥被你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不可见的组了?”
沈竟夕呆了呆,声音低低地给自己狡辩:“我朋友圈发的少。”
“过生日的朋友圈都能对任斯浩可见,怎么就不想给哥看见了?”
原本就觉得收了那条手链有些不妥,这会儿又被他的话刺激了一下,心里起了逆反情绪:“那你也没让我看朋友圈啊。”
“哥本来也不怎么发朋友圈,你又不是不知道,后来去了国外,更是没发过,你怎么见?”
沈竟夕定住,所以究竟是什么缘由,才让他这么狠心地,一句信息也不回,一条朋友圈也不发。
虽然人完整无缺地站在她面前,但她发现自己还是不理解、不高兴。
咬了一下嘴唇,说道:“贝斯给我吧,我回去了。”
觉察好不容易转好的氛围又回到原点,许渡凝滞了一下,这才把贝斯还给她。
看着瘦薄的身子背着贝斯走进小区,他不禁沉了沉气息。
小姑娘果然长大了,长大了就会计较这些,心里的怨气,远远不是送份礼物就能消除的。
……
沈竟夕走进小区,心里的确堵着一口气,可又仍不放心地转身朝小区外面看。那个熟悉的瘦长身影站在原地,背对着小区,手里夹着一根烟。
幽蓝的夜色太浓,路灯一照,升腾的烟雾都变得淡了起来。
沈竟夕回转过身,到了小姨家。
今天小姨父和小姨有应酬,还没回,沈竟夕直接背着贝斯回卧室,再取下手链去洗澡。
温热的水淋在脸上、身上,整个人舒畅不已。可一边打着泡沫涂满全身,一边回想,又觉得今天的一切像是在做梦。
睡觉前,忍不住把手链拿在灯光下看,细碎的光闪烁着,红玉髓的颜色十分独特……
他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才送这么贵的礼物,是不是送其他人也这么阔绰。
唉,想什么呢?
睡觉吧。
眯了一会儿,没睡着。抓起手机,最终还是把他从“小黑屋”的分组里放了出来。
……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不期而遇
小姨家住在四环内的一栋别墅里, 居住环境幽雅,沈竟夕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床后,和小姨、小姨父一起吃早餐。
邓菲给她舀了碗粥, 问她:“那把贝斯还好用吗?”
“音质很棒, 我昨天还拿它去商演了。”
小姨父祁安一贯气定神闲:“我就一直挺好奇,你们商演的出场费是多少?方便透露吗?”
沈竟夕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玩票的性质,接一场演出的收入, 扣掉交通费、器材损耗费, 三个人再吃顿饭就差不多没了。”
“学生嘛,赚钱是次要的。”祁安又问她, “将来是不是打算一直玩乐队?”
对于这件事,沈竟夕有清楚的认知:“我们的水平和创作能力有限,只能玩玩票, 一直玩乐队估计会饿死。”
祁安笑笑:“那就当个兴趣爱好也不错……暑假呢, 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去我公司的法务部实习, 长长见识?”
不少同学大二暑假都有找实习岗位,沈竟夕便说:“可以去的话当然好呀。”
邓菲又给她倒了杯牛奶:“下个月陆陆就高考了, 等他高考完, 你也带他找找兴趣,别让他一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东一榔头, 西一棒子的。”
祁安冷哼了一声:“他那性子,不出去给我惹祸,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
吃完早餐, 沈竟夕被小姨叫去看望一个刚生宝宝一个多月的阿姨。
对方是个大龄产妇, 名叫李芝燕,她细细端详沈竟夕, 笑着问:“菲姐,这就是你玩乐队的外甥女吗?”
“是的,跟你提过一次,你还记得她玩乐队。”
“真标致,嫩得能掐出水来,不像我们人老珠黄……你念大几?”
沈竟夕答道:“大二了。”
小婴儿是个女娃,奶乎乎的,睡着的时候极乖,沈竟夕小心翼翼地抱了抱她。
吃午饭的时候,李芝燕问:“夕夕找男朋友了吗?”
沈竟夕摇头。
“还在念大二的话倒也不用着急。”李芝燕说,“但是我现在算过来人,觉得还是得早点儿找对象结婚,然后孩子也最好早些生,恢复得快。像我现在三十六了,婚结得晚,娃也生得晚,这娃要了我半条命。”
邓菲则道:“她念中学就有男孩子追求,在大学也不缺优秀的同学追求,但就是没看上眼,我姐、我姐夫,也从来没有不准她早恋,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
沈竟夕:“……”
李芝燕饶有兴趣地问:“是不是还在挑?”
“没挑。”这个话题经常被提及,沈竟夕一如既往地敷衍,“没遇到喜欢的。”
李芝燕道:“你还年轻,没必要谈一个就定终身,要是有不错的,不妨先接触接触,才能辨得清自己适合什么样的。我就是谈得太晚了,工作了才谈的,谈了两个都不咋地,等找到合适的已经三十多了。”
沈竟夕知道她是出于好心,可是,这些话听起来总让人充满焦虑。
也让人心情不大好。
*
回到小姨家,午睡的时候桃子发来信息,说有个毕业了的学长,跟人合伙开了家酒吧,现在在试营业,让乐队晚上过去热闹热闹。
这种活动十分寻常,沈竟夕应声。
睡了一觉醒来,打开手机,却看到了许渡发的微信,心头一怔。
许渡:【晚上有空?】
沈竟夕呆呆盯着这条信息,心有感叹,明明发条信息是如此容易的事,这些年他却一直没发过……真的是个狠心的人。
沈竟夕:【没空。】
许渡:【忙什么呢?】
沈竟夕:【酒吧演出。】
许渡:【哪个酒吧?】
沈竟夕:【我去忙了。】
许渡:【……】
沈竟夕沉顿了几秒,放下手机,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
演出比较随意,又是试营业,不必化全妆,因此沈竟夕简单收拾妥当,随后背着贝斯出发去目的地。
京市酒吧一条街,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地方。学长名叫宋谦,酒吧名叫夜荷酒吧。
抵达时,桃子和青青已经在里面了,同在里面的,还有几个校友。
酒吧规模比较小,舞台也很小,但沈竟夕挺喜欢这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让人无端有种安全感。
三人在台上调试乐器,试了下音。
宋谦走过来说:“你们暑假要没事,也过来驻场子呗,一周来三四次。”又笑嘻嘻地问,“看在校友份上,费用能打个折不?”
桃子和青青喜出望外。
但沈竟夕有些迟疑:“我答应了我小姨父,暑假去他公司实习的。”
桃子说:“你才大二,这么着急实习做什么?等毕业后,你得工作几十年。”
青青也附和:“我们大三了,都一点儿也不急。”
宋谦问:“学妹是哪个专业?”
“法学院的知识产权专业,我小姨父的公司有个法务部,让我跟着长长见识。”
他点点头:“你要是真想实习,我找个人来做贝斯手也行,不过你们三个人应该更合拍,我也更好打出MISSY乐队的牌揽客。”
有一说一,她们这支乐队,不光是在自家大学校园里有名气,附近几所大学也有同学知道她们。
沈竟夕想了想:“就算实习,也不用天天去,应该可以两边都兼顾。”
内部试营业,来的都是熟人朋友,酒吧的氛围温馨融洽,沈竟夕下了舞台后,跟刚认识的校友等人坐一起聊聊天,喝了两杯。
大约九点半,桃子和青青打算留在酒吧继续喝酒闲谈,沈竟夕便独自背着贝斯离开酒吧。
刚走到门口,便与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期而遇。
他穿了深色衬衫,夜色下显得成熟稳重。
彼时许渡与两个同学一起,从旁边的酒吧出来,两个人同时怔住,止住脚步,面面相觑。
沈竟夕下午那般冷淡地回应他的问询,连自己在哪演出,都吝啬地没告诉他,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心里难免有鬼,像是被抓包了一样尴尬。
低低叫了一声:“许渡哥。”
他旁边两个男生也愣了一下,瞅瞅许渡,又瞅瞅沈竟夕。
许渡沉了气息,语气正常地问:“你下午说的演出,就是在这家酒吧?”
他打量着酒店的招牌:“夜荷酒吧。”
“嗯。”沈竟夕低声回。
“还在内部试营业?”
“是的,不是正式演出。”
“喝酒了?”他注视着灯光下,脸颊微微泛红的人。
“就喝了两杯啤酒,酒吧是一个学长开的,桃子她们还在里面。”
声音小小地解释完,沈竟夕又觉得自己好怂,为什么一看到他,就好像是老鼠见到了猫,要解释这么清楚啊……又不欠他的。
不能酷一点儿吗?不能像桃子、青青那样面对追求者,不喜欢的话直接说“滚蛋”吗?
他笑笑:“行,那走吧,送你回去。”
两个被他晾在一边的男生咳了一声,许渡这才说:“这是我发小,民大MISSY乐队的贝斯手。”
一个男生笑道:“青梅竹马啊?”
另一个男生则有些惊讶地说:“MISSY乐队!”
许渡:“你知道?”
“当然知道,去年秋天民大的音乐节表演,我混进去了。”他愣了一愣,忽地凑近仔细辨认,“你就是那个门面担当!”
沈竟夕:“……”
“门面担当夕美人!”他笑着说。
虽然他看起来不是粉丝,但这话也足够令沈竟夕尴尬,她无奈道:“都是粉丝瞎喊的,我只是个贝斯手。”
“不不不,还是挺中肯的。”
许渡听着,抿唇淡笑:“走吧,送你回你小姨家。”
沈竟夕:“我想直接回学校。”
“行,那就先送他们回清大,再送你回校,我再回住处。”
说罢,直接伸手抓她背上的贝斯,沈竟夕回头看他,对上他带笑的眼神。
这么多年,他的外表长相,并没怎么变,只是眼神、气质、神韵多了几分持重的味道,不再似高中那般青涩、张扬。
还是帅的。
沈竟夕没再闹别扭,把贝斯肩带松开,让他帮忙拿着。
*
他的车停在酒吧街北区的地下停车场,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路上,沈竟夕听他们说毕业前的安排,聊及6月毕业典礼的事。
许渡忽然侧头看她:“夕夕,那天来参加哥的毕业典礼吧。”
“啊?”沈竟夕听得一时有些恍惚。
他的一个同学哟了一声:“行啊,渡哥你来预约申请就行,到时她直接刷身份证入校。”
清大的毕业典礼一般都是在6月下旬的周末,沈竟夕怔了怔,低低道:“但我不能确定那天有没有空。”
“下旬不是已经停止接演出了吗?选修课也停了。”许渡看她,察觉她仿佛就是不乐意,只好缓了缓语气,“那我先帮你预约申请,到时再看。”
沈竟夕呆呆地点头。
他把贝斯放在了后座,两个男生坐在后座,沈竟夕只好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
今晚喝了两杯啤酒,头有一点点晕,加之不大想说话,她一坐上车便眯着眼睛休息。
把两个男生送至学校门口,沈竟夕睁开双眼,跟他们说了声再见。
车子这才又启动,前往沈竟夕的学校。
但是才开出去没一会儿,车子便停了下来。
“我去买水,要喝吗?”他问,“车上没水了。”
“也行。”
他把车停在一个小超市门口,自然地拔了钥匙下车。
沈竟夕好奇极了,接过水之后终于问:“为什么你总要拔钥匙。”
许渡愣了愣,忽然发笑:“形成肌肉记忆了,之前在国外,有次下车忘记拔钥匙,被人钻进车里,把车开走了。”
沈竟夕:“……”
果然,他这几年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心,她不知道的遭遇一定更多……她是不是,太过于小气了,还要跟他计较这么多?对他那么疏远冷淡。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是那两杯酒本来就容易勾起人的伤心事。这会儿禁不起多想,沈竟夕鼻子发酸,眼泪一下子掉出了眼眶。
“你哭什么?”他扯了纸巾递过来,“就被劫了个车,人好好的,没被劫色。”
沈竟夕:“……”
他总是这样,说话吊儿郎当的,沈竟夕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还是,你心疼那辆车?”他又问。
沈竟夕吸着鼻子:“后来车子没有被找回吗?”
“没有,那边偷车已经形成产业链了。”他语气十分平静,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车子并不值钱,只是车上的东西丢得可惜。”
“丢了些什么?”沈竟夕望向他。
“别的也就算了,一些资料、数据都有备份,但是你送我的手办,我也摆在了车上……”说罢,他回看她一眼,“挺可惜的。”
沈竟夕摇头,赶紧说:“人没事就好,那个手办本来也不值钱。”
他笑:“谁说不值钱啦,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没听过?”
“那种手办是量产的,也许现在还有卖。”
刚好在等红绿灯,他忽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竟夕被盯得有些莫名,加之喝了酒,脸本来就有些发烫,声音轻微地问:“怎么了?”
“那你再送一个给我,成么?”他收回视线,注视前方的红绿灯,“我挺喜欢那个小卤蛋的。”
沈竟夕顿了顿:“我得搜一搜,要是没有一样的,换其他款式的小卤蛋行吗?”
“都行。”
开车的人抿了抿嘴角,好像舒了一口气。
沈竟夕也缓了缓气息,想到个事,又说:“但你要是下次送我礼物,就不能送那么贵的了。”
“你还在嫌贵呢?”他勾起笑。
“毕竟那条手链贵得有些离谱……知道你现在富得流油,但我跟你阶级不一样,还没收过那么贵的礼物。”
“就一条手链还能扯上阶级,谁教你的?”他好像有点儿生气,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再说那条手链是我用奖学金买的,早知道你这么看待,哥就不送你这个小白眼狼了。”
沈竟夕:“……”
居然是用奖学金买的,那好像,意义不一样。
沈竟夕心里压着的石头烟消云散,她松快了许多,嘀咕:“谁让你不事先讲清楚,再说你现在确实富得流油嘛。”
“还开这么豪的车。”
前方又是红灯,他踩了刹车,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可没你想的那么有钱,这辆车是当年上大学时,我爷爷奖励的,老人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
“哥穷着呢,刚通过论文答辩,马上还得找工作找房子,我可不想和老人一块儿住。”
沈竟夕呆住,好奇地问:“你不去你爸的公司上班?”
“他的公司和我没关系,”他的语气凉了下来,“况且那公司经营的业务跟我的专业不对口。”
沈竟夕:“……”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怼人功夫见长啊?”
学校门口, 灯影重重,许渡把贝斯从车后座取出来,又帮她挂在了肩膀上。
“这玩意儿并不轻, 你背着也不嫌累。”
沈竟夕回道:“习惯了, 不觉得。”
他摇了下头:“人这么瘦,力气倒不小。宿舍住几楼,要是住得高, 爬楼梯不得歇几次?”
“我住的那栋楼是新建的, 有电梯。”
他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沈竟夕调整好背带:“那我回宿舍了,拜拜。”
“路上小心。”
十点半, 沈竟夕背着贝斯走回宿舍,路上往来的同学稀少,校园里的夜风温柔而清爽, 吹得人头脑清醒。
睡觉卧谈时间, 六人间的宿舍, 有两个同学不在,四人东拉西扯, 不知道怎么的, 聊起了“心里有没有放下的人”的话题。
沈竟夕因为是宿舍里追求者最多的女生,一聊情感八卦话题,大家就想从她这儿挖点儿什么料, 偏偏她总是很平淡地回应,因此大家挖来挖去,也挖不到什么。
但是今天晚上, 沈竟夕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她说道:“我好像就刚放下一个人。”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气。
周思甜:“我没听错吧,你放下了一个人?谁啊?以前的同学?”
李羽熙:“我说你怎么不找男朋友, 果然心里一直有人!”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沈竟夕顿了顿,“就像是一种执念,突然放下那种执念,解开这个心结了。”
原本她亦一向认为,自己年少时偷偷地喜欢一个人,纯粹地喜欢着,是自己的事,并没有想要跟他有个结果或未来。
只是因为四年里他都杳无音信,让她心里产生了怨念。
那种怨念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没有消散,一直潜藏在心底,在重逢的那刻,翻涌而来,达至顶峰。
而今,她仿佛是跟自己和解了,接受了许渡的出现,也接受了他仍然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照顾与看待。
就像以前读初中、高中时一样。
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刚才在回宿舍的路上,她看着路灯下背着贝斯的影子,突然十分享受这种身负贝斯、独自前行的感觉。
漫漫人生,做自己喜欢的事,是能延续生命力的。
就算他找了女朋友,她也一定可以祝福他。
但是周思甜没买账,她说道:“不聊这么虚幻的感受,聊点儿实际的吧。”
“什么?”
“那个人帅吗?”
沈竟夕看着漆黑昏昧的天花板:“那当然,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审美,以前他是我们高中的校草,人又高又帅,学霸,还会打篮球和桌球。”
“哇,校草学霸!”
“也在京市念大学?”
“嗯。”
“哪所大学?”
沈竟夕停顿着:“更多具体信息,我就不透露了。”
周思甜若有所思:“这个五一假,你铁定是见到他了吧,或者得到了他的什么消息,要不然突然就放下?”
沈竟夕真心佩服周思甜,她的分析奇准无比,不像自己,总是后知后觉。
李羽熙则开玩笑道:“传下去,沈大美人心里没男人了,追求者们速速跟进。”
“晕,赶紧睡觉吧。”
“……”
*
5月中旬,周五,夜荷酒吧正式开业,MISSY乐队去驻场表演。
酒吧开业三天大酬宾,乐队一直陪伴,沈竟夕快忙坏了,连着三天超过零点才回小姨家休息。
许渡似乎也很忙,二人没有什么联系。
忙完这茬,沈竟夕才拖延症似的打算补送手办。在官方网店搜找,果然发现了更可爱更精致的小鲁班。
给许渡发了图片,他说可以。
沈竟夕:【要不我拍下来直接寄给你吧。】
许渡:【怎么不当面送?】
沈竟夕:【那样不是更方便么?】
过了一会儿,许渡才说:【我过几天去你们学校逛逛,你到时拿给我吧。】
……
这个周六下午,许渡会过来。沈竟夕午睡后一直在宿舍,收到许渡抵达的消息,才把手办放在一个深蓝色小手提纸袋里,去他所在的地方——法学院明德广场会合。
远远的便看到他的身影,穿了件灰色的衬衫,身材挺拔,站在广场的主题彩车前,观看先烈们的塑像。
正欲靠近他的时候,他又绕到彩车后方,那儿有许多鸽子在地上走,有几个女生正好在喂鸽子。
鸽子是这个广场的一道风景,沈竟夕的包里也时不时放着鸽食。
也许是许渡太帅,吸引了那几个女生的注意,不时朝他望去。
沈竟夕咳了一声,他回过头,笑:“这么快。”
“嗯,给。”把手提纸袋递给他。
他接过纸袋,取出手办,发现外壳是原装的透明塑料盒,有些意外:“没包装一下?”
沈竟夕更意外:“需要精致包装吗?”
以前送他礼物,他还嫌弃她包装得花花绿绿,说还不是得拆开?现在却讲究起来。
“倒也不必要,是以为你会包装。”
沈竟夕弄不懂这人的想法,只问:“喂鸽子吗?我带了鸽粮。”
“你还带了这个?”
“网上买的,知道你在这里碰面,顺便带了一些。”
这厮极有兴趣地接过装了鸽粮的塑料小袋子,蹲下身去喂鸽子。
他的袖子挽了半截,凑近细看,他的手腕、手掌、手指的线条修长而流畅,手腕和手背上的青筋血管十分明显。
怔愣一秒后,沈竟夕心里冷哼:有意思,鸽子喂鸽子。
偏偏他还穿了件灰衬衫,跟灰鸽子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鄙夷的眼神被察觉到了,许渡忽地扭头,窥见她眼睛流露鄙视:“在想什么呢?你不喂?”
沈竟夕:“在想,许渡哥,你还蛮像鸽子的。”
许渡:“……”
“我是说衬衫,鸽子灰。”她憋着笑说道。
蹲身姿势无比优雅的男生,嘴唇无语地动了动,咬牙道:“行,我今儿当鸽王。”
他应该听懂了她的揶揄,像是心照不宣,沈竟夕心中升起一股小小的爽感。
喂完鸽子,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掌。
“鸽子喂完了,带我参观你们学校其他著名景点吧。”
走在校园路上,沈竟夕问他:“最近在找工作?”
“嗯,考试补上学分后,面试了几家公司,再不落实工作,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清大的。”
“那是落实了?”
“在选。”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是人挑公司,而不是公司挑人。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校园里的绿树葱茏,斜阳的光照过来,想起十三岁那年的下午,在栽满香樟的路上遇到他和向衡的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七年。
那个当时偏头回看向她,有着清澈明亮眼神的少年,而今即将步入社会,参加工作。
他吱声:“怎么不说话?”
“一时没想好说什么。”
“你以前是个话唠,怎么这会儿文静起来。”他散漫地笑,“你这样算不算冷落我这个特地过来的访客?”
“那你来说不就行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负气。
然而下一秒,沈竟夕的头发忽然被他薅了一把。
“小鬼,我发现你性子倒是变得不小,说话也有棱角了。”
沈竟夕:“我没变,只是长大了。”
那么多年没有见,当年她不过16岁,还没成年,经历的事情不多,现在的变成,用成长来形容更贴切,说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同一时间他也看过来,两个人视线交汇。
他的眼神依然明亮有神,只是清澈背后仿佛藏了一丝隐秘的东西。记得以前他的眼睛总好像闪烁着星星,嘴角带着几缕少年意气风发的笑,让人多看一眼,都会不知不觉着迷,现在确实,收敛了许多。
所以,不仅仅是她有了改变,他也变了。
两个人同时愣了会儿,突如其来的静默让人不适,沈竟夕低垂头,说道:“到晚餐时间了,我请你吃我们学校的食堂吧。”
“行,带路。”
沿途问他有没有跟向衡联系,他说没有,打算找个时间再跟昔日的好基友联络。又说毕业后,会先回趟白霞,给妈妈扫墓,再回京工作。
沈竟夕想起个事儿,说道:“向衡哥哥的妈妈也去世了你知道吧。”
“……现在知道了。”他停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也很少跟他联系,但是前年过年时,偶然在街上遇到了他。”
“还有,他妈妈的墓园跟你妈妈的墓园在一个地方,我外婆前年走的,也在那儿。这两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妈妈去扫墓,会顺便帮她们一起扫一扫。”
沈竟夕说这话的时候,只是阐述事实,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像是不想把氛围弄得太伤感。
但许渡仍旧免不了嗓音低低地说:“是么,谢谢邓老师了。”
沈竟夕只好转移话题:“我带你去个食堂,尝尝广受好评的肥牛或者无骨鱼吧。可惜你上个月没来,要不然能吃到青团,香草冰淇淋口味的青团非常绝……”
高大的男生站在她身边,微微侧低着头看她,听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嘴角终挂起了笑:“那我明年再过来品尝。”
“可以呀,”她爽快地回道,“你们学校的食堂餐饮有没有什么特色推荐?”
“这可难倒我了……”他的声音稍欠,“毕竟那么多食堂,每个食堂的菜肴都很有特色,要挑花眼睛的。”
沈竟夕分明能感受到他腔调中带着的高傲,仿佛要比过她们学校的食堂,登时不服起来:“我们学校食堂也很多好吧,也要挑花眼睛的,我只是跟你提了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么?你还有两年才毕业,可以慢慢请我品尝。”
沈竟夕:“我怎么觉得我要被你吃穷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待客之道懂不懂?”
“我还没听过哪个访客这么反客为主、臭不要脸的。”
“……”
说话间来到了目标食堂,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沈竟夕止住了脚步。几步远之外,熟悉的老同学跟几个男生一起,正要进食堂。
章嘉轩回看过来,随后目光落在许渡身上,表情略带惊讶。
为了避免尴尬,沈竟夕滞了滞,朝他挥了一下手:“嗨。”
虽然有些困惑,但他仍旧礼貌地笑了一笑:“你去一楼还是二楼?”
“二楼?”
一楼二楼的食堂不一样,他没有再多言,只轻点了下头,跟着同学进了一层食堂的入口。
登上外面楼梯的台阶去二层时,许渡扯了笑:“那不是当年缠着你的小学弟么?我说他怎么这么眼熟。”
沈竟夕:“……”
“呵,都缠到同一所大学了?”
沈竟夕脸上全是阴云:“别乱讲,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吃什么?”
……
点了肥牛、无骨鱼等。
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沈竟夕见坐在对面的许渡,好看的眼睛带笑不止,就像当年被他误会早恋一样,心中便止不住郁闷。
这个男人下一句想说什么,她简直能猜得出来。
果然,他开始八卦地问:“那个小学弟什么情况?缠着你,又被你拒绝了?”
“没有。”沈竟夕没好气地回。
“真没有?”他依然笑吟吟,“要是缠着你不放,哥可以受累帮你修理他一顿。”
“人家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学校那么大,我也很少碰到他。”沈竟夕无语地说。
“偏偏今天就碰到了,还真是有缘分……他找女朋友了吗?”
“不清楚。”问这么仔细,沈竟夕觉得他怪怪的,“你对他感兴趣啊?”
“……”
猝不及防,对面的人被噎个半死:“沈通宵,你现在怼人的功夫见长啊?”
自知失言的沈竟夕张望着某个窗口,利索地站起了身。
“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你俩有点像
餐厅里人来人往, 不少熟悉的面孔,向他们投过去好奇的目光,也有人在交头接耳, 仿佛在谈论他们。
沈竟夕一一接收着这些目光, 镇定自若,许渡却发笑:“那些人都是你们专业的同学?”
“有的是,有的不是。”
“看来你的人气确实不错。”
沈竟夕道:“没发现他们其实在看你?”
“看我干什么?”他闲闲地扯起笑, 仿佛还挺得意。
这个人装得不行, 沈竟夕偏不接他的话,只问:“你的学分修好了吗?”
“学分修满, 论文通过,只等着毕业。”他说着,“待会儿把你的身份证号给我一下, 我帮你申请毕业典礼的入校参观资格。”
“……”
送完许渡出学校, 再回宿舍, 沈竟夕感觉少不了要被大家拷问。
果不其然,刚回宿舍, 周思甜就兴奋地问:“跟你一起吃饭的那个帅哥是谁啊?不会就是你放下的人吧。”
沈竟夕此前已经想过种种盘问的状况, 这会儿口吻平淡,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哥哥。”
“青梅竹马的那种?”
“也算,也不算, 我们的妈妈是同学,小时候只见过几面。”
“哪个学校的,毕业了吗?”
“清大的, 马上毕业。”
“有女朋友吗?”
大家的八卦欲望真的强烈, 沈竟夕作为学法人,原本是不想撒谎的, 可是这种必要时刻,并不想让大家问太多,只说:“有了,他女朋友很漂亮。”
实话实说,她也不清楚许渡有没有女朋友,也许在美国求学的时候,找了女朋友才谁也不联系的。
几次见面,她都没有问询他的个人感情,他也没有问过她。
两个人都保持着一定的隐私尊重。
也许,他确实是有女朋友了吧,只是还没有到公开的时候。
一听他有漂亮女朋友了,大家的兴趣立马减了一半。
沈竟夕不禁腹诽:大家都这么“现实”吗?
……
几天后,沈竟夕在学院教室里晚自习,9点多,章嘉轩发来信息,说他就在外边的广场,有没有空见个面。
他不说,她能也猜到,他一定是想问询许渡的事。
那会儿,章嘉轩考的大学并不是很理想,于是选择了复读,他说复读那一年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考进她所在的大学。
刚进学校不久,初秋的夜晚,他再次向她表白:“沈竟夕,从初一起到现在,喜欢你七年了,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尝试一下吗?”
沈竟夕只觉得困扰不堪,喜欢这种事情,真的勉强不了。
“还是好好读书吧,我现在不想找男朋友。”
他却问:“其实,你是不是喜欢许渡?”
这个问题直截了当,精准扎中沈竟夕的心,她喃喃地问:“你怎么会这样问。”
“我很早就觉得,你当时喜欢的人是他了。”章嘉轩说,“可是,他现在跟消失了一样。我其实问过跟他同届的男生,大家都听说他去了美国,却没有一个人人和他有联络,你也跟他没有联络了,不是吗?”
“没联络了也不代表我要接受你啊,我喜不喜欢他,也是我的私事,不用你管……”
那天晚上的风有些大,沈竟夕被他刺激得,说了挺多直白而伤人心的话,后来微信都拉黑了。
一直到回家过年,他才拜托朱悦然做和事佬,恢复了正常同学的关系。
学校很大,两人碰面的概率很低,他也很少会找她,上次她生日也只发了一条“生日快乐”的信息。
沈竟夕收拾好课本资料,背着书包到了广场台阶处。
章嘉轩就在台阶下等着,朝她淡淡地笑:“要回宿舍吗?我送你吧。”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偶尔吹来一阵晚风,拂散热气。
他问:“那天跟你在一起的,是不是许渡?”
“你明明认出他了,没必要明知故问。”沈竟夕道。
“好像有点儿变化,我也不大敢确定。”章嘉轩声音有些低沉,“他从美国回来了?”
“嗯,都要毕业了。”
他停了停:“那你们,在一起了?”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生理期快来了,沈竟夕对他的问询有些厌烦。
“你很在意吗?”她反问。
“我是很在意,不过……”他罕见地呵了一声,“如果你们在一起了,那我也可以死心,和喜欢我的女生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神转折。
沈竟夕讶住。
可是想了想,难道他们没在一起,章嘉轩就仍不死心?
真没必要。
思考两秒,沈竟夕坦诚地说:“我们并没有在一起,但你早就应该死心了。”
他看向前方,自嘲地笑笑:“是啊,早就该死心的。”
不知道章嘉轩经历了什么,思想转变得这么大,他说道:“不过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喜欢他,如果喜欢,就勇往直前吧,我祝福你。”
沈竟夕:“……”
可是,她明明已经放下了,他从哪里看出来还很喜欢的?
还勇往直前,这个词适合她现在的节奏与状态吗?
真是……槽多无口。
不想深究这些,这个缠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男生,似乎真的放下了,终究是好事一件。
*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来到6月下旬。
那天上午,阳光灿烂,沈竟夕穿了条浅青色的裙子,抱着一束用英文报纸包起来的鲜花,清新淡雅地走进了清大。
去年各大高校开放后,她曾和同学来过一次。
当时并不清楚他有没有返校,但是隐隐觉得不可能会遇到他,于是闲逛了一圈便匆匆离去。
这次是为了他而来的,意义不一样。
毕业典礼限制了进入校园的外来人数,沈竟夕很轻松地进了学校,照着指示牌,来到了东大操场。
他们的毕业典礼8点钟在大操场举行,这会儿毕业生列队进入体育馆,接受拨穗、授予学位、合影等。
沈竟夕在操场里,看着已经出来的同学疯狂地拍照,青春肆意绽放,笑意随风飞扬,她的嘴角亦不由自主弯起了笑。
电话响起来,许渡的声音传至耳中:“夕夕,过来了吗?”
“嗯,我在体育馆正门外不远的树下,抱了束花。”
“……我看到你了。”
片刻后,穿着学士服的许渡朝她走了过来,身边还有几个他的同学,其中就有上次遇到的一个男生,名叫简为。
沈竟夕望着这个长相英俊,意气风发的毕业生,乖乖送上了花:“许渡哥,毕业快乐。”
今天的许渡,眉眼仿佛格外温柔,笑着接过了花:“谢谢。”
简为拿着微单相机说:“来,帮我们拍个合影。”
那天的阳光实在明媚,天空湛蓝,沈竟夕帮他们拍了好多照片,也被拉着合了好多影。
忽然有个女生凑了过来,喊道:“老简,帮我和许渡拍张合影。”
“行啊,不过跟他合影要收费的。”
“我可去你的吧。”
那个女生跟许渡合影完毕,又来了几个女生,纷纷要跟他合影,沈竟夕在一旁安静带笑地瞧着。
有个卷发女生,看着沈竟夕,饶有兴致地问:“这是谁的家属?”
“许渡的小青梅。”简为答道。
那个女生眼睛亮了亮:“许渡还有小青梅?可是总觉得你好眼熟。”
简为:“民大MISSY乐队的贝斯手,你是不是也见过她的演出。”
女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真的见过这个乐队的演出,是个女子乐队,大家台上一站,还挺飒的。”
许渡照完相,凑过来说道:“是我家的摇滚巨星,要签名吗?”
沈竟夕尴尬不已:“……不是摇滚,也不是巨星,只是个校园乐队的成员。”
他老是把她拱成摇滚巨星,但她们的确不是摇滚乐队。
她好像,也没学会那股摇滚范儿。
跟随他们一路边走边拍。
有本地的家长过来给孩子庆祝毕业,沈竟夕看着前方身穿宽大学士服的身影,默然地想,许渡一定没有告诉他父亲毕业的事吧,他跟他父亲,是不是还没有和解?上次他还冷酷地说他父亲的公司跟他无关……
正想得出神,许渡回头瞅着她:“在想什么呢?
沈竟夕回过神:“没有想什么,等下你有什么安排?”
“拍完照回宿舍换衣服,再带你去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晚上有个聚餐。”
沈竟夕点点头:“那我吃完午饭就回学校。”
“今天是周六,你还有事?”
“没有,但你们晚上不是要聚餐吗?”
“就去夜荷酒吧聚会喝酒,他们还想听你弹贝斯呢,你不去么?”他看过来的目光温和,让沈竟夕怔了怔。
心中有些惊讶,他们居然是去夜荷酒吧聚会。
他把手里的那束花又递回给沈竟夕,让她拿着:“有个同学会弹吉他,我会玩架子鼓,他也想试着玩乐队,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一起去玩儿呗。”
他们所处的地点是计算机系,有几位系里的老师正在跟同学合影。
不等她回答,有人喊着:“许渡,赶紧来合影。”
沈竟夕抱着那束花,站在树荫下,安安静静地看向他们。
系里有个快五十岁的老师注视着树下的清新女孩,跟许渡说:“你小子,漂亮的对象来祝贺你毕业,福气不小啊!”
离得很近,声音入耳,沈竟夕闻言窘迫不已。
许渡笑着说:“老师误会了,她是我妹妹。”
老师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更细致了些:“妹妹啊,仔细看看,你俩还真有点儿像,看来你们父母的漂亮长相基因真不错!”
沈竟夕:“……”
简为憋着笑:“老师,他俩不是亲兄妹,是青梅竹马,没血缘的那种。”
老师:“……”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追小姑娘?
沈竟夕立在树下, 发觉自己一直看人家合影也挺呆,便把花给了许渡,借着去洗手间, 在宣传栏前看他们系的一些公告宣传事务。
冷不丁许渡的声音响起:“走吧, 回宿舍。”
沈竟夕看着他手里已经蔫了的花:“那我在楼下等你?”
“也行,我换好衣服就下来,去吃饭。”
只是走到楼下, 许渡看了看时间, 问她:“你饿么?”
“不饿。”
“不如我们晚点再去吃?”
沈竟夕忽地想起,他以前就是这样, 不喜欢去挤食堂,时常在教室里睡一觉才去吃午饭,于是点头:“可以的, 现在还早。”
“你先跟我回宿舍, 别在楼下干等。”
可能是毕业日的缘故, 今天也有别的家属进出宿舍区。沈竟夕跟着许渡抵达五楼,有间宿舍的门开着, 有个男同学脱下学士服后, 光着膀子出来。
沈竟夕愣住。
下一秒,她的眼睛便被温凉的手掌捂住了。
许渡的声音一贯散漫:“注意点儿形象。”
那位男生嘿嘿一笑,回了宿舍。
眼前的一片昏暗漆黑, 手心传来的不冷不热的温度,沈竟夕停下了脚步。若干年前,他也这样捂过她的眼睛, 彼时她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姑娘, 刚满14周岁。
现在已经20了,他却像从前一样, 仍然把她当成小姑娘,避免让她看到一些画面。
手松开后,沈竟夕恢复了视线,脸颊略微发烫,却不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男生。
他看着她红晕淡淡的脸颊,笑道:“没想到吧,清大男生,也是会光膀子的。”
沈竟夕闷声:“其实……挺正常的,这没什么。”
“听你这意思,还挺想看?”
“我哪有这样说。”
在他们宿舍门口,他先进去看了看情况,尔后才出来说:“里面安全,放心进吧。”
沈竟夕:“……”
四人间的宿舍,另外两名室友还没有回来,许渡的桌位已经很空,说是一些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了新的住处。
沈竟夕问他:“你租好房了?”
“差不多。”他去了洗手间换衣服。
简为却说:“他哪是租房,是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
他不可能跟父亲住一起,上次也说不想跟爷爷住,那么就是,房子是许家的。
许渡换上浅色的衬衫,手里拿着宽大的学士服走出来,取了衣架挂学士服。
“是我爷爷的房子,之前租出去了,上个月收了回来,离我上班的地点不算远。”
隔壁宿舍陆续有同学回来,有个男生路过时望了一眼,停下问:“渡哥,晚上真去酒吧?”
“嗯啊,你不是要弹吉他么。”
“得嘞。”
沈竟夕有些犹疑地看许渡:“我怎么觉得今晚的聚会很隆重?”
“并没有,大家瞎闹,我跟酒吧老板,也就是你的宋学长联系过,他说欢迎我们过去。”
“对了,帮忙问问桃子和青青,看能不能借用她们的乐器。”
由于乐队驻场的缘故,大家都懒得把乐器搬来搬去,在酒吧留了一套旧的架子鼓、贝斯、吉他。
沈竟夕问了一番,她们二人都同意借用。
不一会儿,刚刚那个男生拿了把吉他过来,笑眯眯问沈竟夕:“小学妹,会弹吉他么?”
沈竟夕道:“吉他和贝斯的指板、音阶都是一样的,只是演奏手法不一样,我主要练习贝斯,吉他弹的少,不过简单的可以试试。”
闲着也是闲着,沈竟夕欣然接过吉他,坐在许渡的椅子上试了几个音。
“你们想听什么?”
“都行。”
“那就《那些花儿》吧,我对这首曲子相对熟悉一些。”
吉他声响起,曲调散发出淡淡的伤感。
沈竟夕自然地边弹边唱,她的嗓音一直是比较轻薄的,听起来温柔清透,十分干净。
宿舍里原本有其他人在聊天,唱着唱着,突然安静了下来。
宿舍门口也有人凑了过来围观,除了男生,也有一个女生,好像是谁的女朋友。
沈竟夕有些难为情,他们的毕业日,却是她这个外校大二生来唱离别的歌……似乎不大妥当。
幸好歌曲很快唱完,大家无比捧场地鼓掌。
吉他主人摇着头:“渡哥,你怎么这会儿才把你妹妹带过来啊?相识恨晚呐。”
许渡声音懒散:“底牌当然留着最后出。”
沈竟夕:“……”
*
十二点多,沈竟夕把吉他归还对方,道别众人,跟许渡去食堂。
正值用餐高峰期,他在楼下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偏偏头:“要不先带你逛一圈,再去吃饭。”
“好呀。”
沈竟夕侧身坐着,找了找抓手的地方,许渡坐在前方,长腿着地,不以为意地说:“要是怕摔下来,就抱着我的腰吧。”
沈竟夕:“……”
虽然有一瞬间,挺想抱的,但最终她只是伸了不安的手,揪着他腰两侧的浅色衬衫。
许渡低头看着攥紧衬衫的小拳头,轻笑:“还挺封建,我这腰除了我妈,还没别的女人抱过,干净着呢。”
他说话依然又贫又欠,以及,他的意思是,他没有找过女朋友?
沈竟夕闷闷地发声:“……这样抓着就行了。”
车速十分缓慢,沿着栽满树木的大道上前行,一股很淡的清爽香气随着夏风吹至鼻下,沈竟夕觉得并不是草木鲜花的香气,应该是骑车的人身上散发的气息。
逛了大半个校园,最后抵达一个食堂。
点餐、入座、用餐,一切都自然而熟悉,沈竟夕感觉和他在一起的节奏,已回归至高中水平。
饭毕,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走,沈竟夕习惯地拿起手机,发现微信有信息提示。
点开一看,有人请求添加好友。
留言写着:【你好,我是韩数,财务管理大二生。】
韩数?这名字好熟。
之前舍友好像提过他一次,说他在打听她的消息。
再一看微信其他信息,李羽熙留了言:【韩数有商法老师划的重点,我问他要的时候,他反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so……抱歉抱歉,他说你要是你不想加可以不通过。】
这样也行?
只是,韩数到底是哪个?
通过好友,点开他的朋友圈,看到张照片,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经常在课后跟老师探讨问题的男生,好像有几次还坐在她身后。
人长得还有点小帅,戴了副眼镜,挺斯文的。
许渡看过来:“怎么了?”
沈竟夕抬眸,沉顿了一声:“没什么,有人想加我。”
“追求者?”他问。
沈竟夕:“……不是。”
“不用不好意思,没有追求者才奇怪。”
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果然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沈竟夕收了收眼神,看着韩数发来的信息。
韩数:【嗨,加个好友,希望没打扰到你。】
沈竟夕:【没事。】
韩数:【吃饭了吗?】
沈竟夕:【正在食堂,刚吃完。】
韩数:【我也在吃,你在哪个食堂?】
沈竟夕:【清大紫荆园。】
韩数:【……】
“聊得还挺开心。”
许渡不动声色地瞧着,话语不咸不淡,可是给人一种他在现场看她红杏出墙是怎么回事。
沈竟夕尴尬道:“只是打招呼。”
吃饱了就犯困,加之起得早,离开食堂时沈竟夕呵欠连连,许渡提议:“要不去我住的地方休息休息?晚点再去酒吧。”
“嗯……好。”
*
房子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离他学校、上班地点,还有沈竟夕的学校,都很近。
小区是十几年前的,房子是小两房,重新装修过,刷了墙,厨房改成了开放式,扔掉了一些旧的老物件,换了新家具,主卧和次卧都买了新的床。
沈竟夕看了看,奇怪地问:“你是打算再找个人租你房子吗?”
“没这打算。”
“那你的次卧可以弄成书房呀。”
他忽然笑:“如果弄成书房,你这会儿睡哪儿?”
沈竟夕不由顿住,喃喃道:“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下也不是不行,何况如果你弄成了书房,应该也不会提出让我过来休息吧。”
他按着她的背进次卧:“话可真多,赶紧去睡一觉,哥也得午休,晚上指不定要疯到几点。”
躺在床上,默然地想,自从杜阿姨去世,他就开始流连在表舅、亲舅、酒吧、学校宿舍之间,后来被亲生父亲寻回,又是出国,又是跟着爷爷住……像个饱经沧桑的漂泊者。
如今总算有了独居的房子,将来再找个对象……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突然有点羡慕他未来的对象。
……
一觉睡到四点多,沈竟夕头脑发沉,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
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看见他正在开放式的厨房烧水,手里夹着根烟,另一只手则在接电话。
沈竟夕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身形清瘦,手里那根烟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
忽尔他挂掉电话回头,淡笑地看她:“醒了?”
“嗯。”
把烧开的水倒在了一个茶壶里,他摇了摇茶壶:“等下喝点罗汉果茶吧,最近容易上火。”
“我先去洗个手。”
他还在罗汉果茶里加了橄榄,闻起来有种很特别的清甜香气。
沈竟夕笑眼看他:“你怎么还会泡凉茶?”
“扯,哥什么不会?好歹也是在酒吧长大的。”
“喝完茶,我们就去酒吧,他们也出发了。”
……
*
酒吧承接了好几摊庆祝毕业的聚会,墙上一直挂着“毕业快乐”的装饰物。沈竟夕回归主场,终于放开了许多,不再拘谨。
来了很多同学,几个对乐队感兴趣的同学,开始折腾乐器,宋谦还把酒吧自己买的三角铁、沙槌等小乐器拿了出来给大家玩。
许渡坐在架子鼓后面,娴熟自如地敲出鼓点,沈竟夕在一旁背着贝斯配合,先前那个同学带了吉他,因此有两把吉他,主唱是他的同学,还有同学放手机外音。唱的都是很熟悉的适合毕业氛围的歌曲,比如《一生有你》《起风了》等。
合奏的音乐并不完美,两个吉他手甚至乱拨……还有人开始起哄跳舞……群魔乱舞,主打的就是一个重在掺和,高兴就成。
这个毕业狂欢会,真的够狂欢的。
宋谦送了些酒,跟大家一块喝了几杯,止不住感叹:“还是读书时好啊。”
……
中途许渡离开舞台,去了人比较少的角落接电话。
任斯浩在手机那端喊话:“渡哥,毕业快乐啊,在哪疯?”
“酒吧狂欢。”
“听出来了。”任斯浩说道,“所以你现在是有车有房有工作,就还差个女人了吧。”
许渡:“……”
“我跟你说,小姑娘得趁早追,你别磨蹭了。”
自上次见完面后,任斯浩就念经似的,一直在许渡的耳边念叨,早点儿找对象,早点儿解决个人大事……还意有所指,但没戳破地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兔子就吃窝边草……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太直白,许渡明白他指的是谁。
闻言,口中笑笑:“小姑娘?”
目光却下意识回看向台上,注视着那个台风稳健,认真弹奏贝斯,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姑娘。她已经长大,出落得漂亮,又有才艺,也成熟了许多,好像不能再用小姑娘来称呼。
“不是小姑娘还能是大姑娘?难不成你喜欢姐弟恋?”任斯浩继续洗脑,“我跟你说,你要是喜欢姐姐,兄弟我也不拦着,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是更适合小姑娘。”
“怎么说呢?”
“小姑娘都是颜控啊,你这模样,多招小姑娘喜欢,要是有目标,一追就成。”
许渡收回眼神,淡定地道:“狗头军师……但不劳你操心,我还得再等等。”
“还要等?”任斯浩极不懂,“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就不怕漂亮的小姑娘被别的狼惦记?”
“漂亮小姑娘的身边,不是一直狼群环伺么?”他语气稍欠。
“懂了,喜欢挑战是吧,行,哪天小姑娘被别的狼崽子得了先手,你可别找兄弟我陪你喝失恋的酒。”
“失恋的酒?我只请你喝喜酒。”
“靠,臭不要脸,不跟你贫,我媳妇喊我了。”
许渡挂掉电话,回到座位。
此时沈竟夕也把贝斯交给了一个男生玩,凑过来吃东西。
许渡给她递了一杯果汁:“晚点我先打车送你回去休息再回来,他们估计得闹到凌晨两三点。你要回学校还是去小姨家?”
“去小姨家,太晚了回宿舍影响其他同学。”沈竟夕接过果汁喝了两口,“你们玩到凌晨两三点岂不是回不了学校?”
“在附近酒店开两间房休息。”
“……”
快十一点钟的时候,沈竟夕双颊又烫又红地走出酒吧。
在路边等车时,许渡忍不住用手背探了探她的脸颊:“烫成这样,刚刚趁我不在,喝了多少?”
他的手背很凉,只是这个动作令她直往后退,像是不想他触碰。
“没多少,那种深红色的鸡尾酒还挺好喝的,就尝了两杯。”
“只是两杯?”他收回手,看着满脸绯红的人。
“还有浅黄的鸡尾酒也酸酸甜甜的……”
“小酒鬼。”
车子抵达,许渡扶着沈竟夕上车,还帮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坐在副驾驶座上。
沈竟夕看着坐在前方的人,默默地想,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长得帅又聪明不说,还细心周到,体贴温柔,虽然对其他同学看不出来,但至少对她是这样……
大概是因为,他把她当妹妹吧。
就像从前一样。
有什么心事、困难、遭遇,也不会让她知晓。
或许有朝一日,会告诉他喜欢的对象……
眼睛有点酸,但没一会儿她就笑了笑,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女生出现,那也很好。
……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许渡家境
每次在小姨家都能睡到自然醒, 梳洗完毕下楼,阿姨正好把早餐端上桌。
吃早饭的时候,聊及祁商陆填报志愿的事。
祁商陆高考完便一直待在白霞, 跟同学聚会、玩乐, 说等填了志愿才回京。他的高考成绩还不错,京市的大学能挑上一挑。
但沈竟夕总觉得他是为了一个女孩,才待在白霞懒得回京。
马上迎来期末考试, 还有好多课程要复习, 沈竟夕不敢掉以轻心,吃完早餐便回学校。
中午自习结束, 在去食堂的路上,接到许渡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郁,仿佛是还没清醒。
沈竟夕问他:“你们喝到凌晨几点?”
“三点, 我安顿好他们回到家已经是四点。”
“你没在酒店睡?”
“没, 才不跟一群臭老爷们住酒店, 横七竖八,鼾声震天, 不得醺死。”
这人身上, 总是带着几分贵公子式的疏离,沈竟夕笑:“快洗漱吃点东西吧,我快到食堂了。”
电话那头唔了一声, 慵懒的嗓音说:“今天得去把宿舍所有东西搬回来……”
“夕夕,”他忽然叫了她一声,停顿半秒, “哥哥毕业了。”
沈竟夕心里定住, 有点儿恍惚,没来由地想起那年把脑袋抵在她肩膀上的少年……
她呆呆回了一句:“嗯, 毕业快乐!”
电话那端低声呵。
气氛陡然凝固,明明只是打电话,连他人都没见着……沈竟夕只好岔开话题:“今天的天气不错。”
许渡起身拉起窗帘,看了一眼窗外。
炽热的太阳当空照,小区里绿树葱茏,对面人家窗台上有鲜艳的月季花绽放,楼下有喧闹的小孩在溜滑板车。
男人的唇角不由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嗯,阳光很耀眼,你好好准备期末考试,我过两天回白霞看看,回京就正式参加工作挣钱了。”
“好,加油!”
沈竟夕感觉自己还是挺有元气的。
……
*
午休时间,收到韩数发来的资料。
沈竟夕回道:【谢谢,不过我室友已经发给我了。】
韩数:【这是升级版。】
好吧……沈竟夕仍然道谢。
韩数倒也没有多说,仿佛加她只不过是为了扩展自己的社交圈,因此沈竟夕觉得这人还行。
本周是考试前的复习周,基本上每个老师都会大发慈悲划重点,也有的老师微微一笑:“所有的都是重点。”
周四的商法课上,韩数从门口进来时,李羽熙碰了一下沈竟夕的胳膊:“他就是韩数,这回认识了吧。”
沈竟夕抬眼瞧去,确认了一下。
他倒是有风度地笑着说嗨,自然地坐在沈竟夕的后桌。
这门课的老师也划了重点,跟韩同学给的资料相差无几,但这门课下周二就开考,所以早复习早占先机。
课间休息时,韩数在后面叫了一声:“沈同学。”
沈竟夕回过头。
“李羽熙说你一直不知道我是谁?”他自嘲,“看来是我刷的存在感不够多。”
沈竟夕不好意思笑笑:“现在知道了。”
他也没说什么惊人发言,友好地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一般般。”
……
下课之后,李羽熙走在路上说:“我就说了,他人其实不错吧,也不是所有想认识你的人都会给你带来困扰。”
这个道理,沈竟夕当然明白,只是当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不一样。
刚入校那会儿,迎新晚会的表演就让她这个贝斯美少女博得了院系里很多人的关注,再后来加入MISSY乐队,让很多非本院的同学也知道了她。
有人示好、追求,可是她的心像块冻结了的石头,又冷又硬,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半分兴趣,拒绝人的方式亦非常生硬。
现在,大概是他回来了吧。
像是放下了一件悬而未决的事,又像是那些缠绕在身上的藤蔓,被施了法一般,全部消失,她现在很轻松。
如果遇到整体都不错,自己也感兴趣的男生,她可能也会努力尝试去了解对方。
不过眼下还是考试要紧。
*
考完试已是7月中旬,天气无比炎热,太阳玩命地炙烤着大地,树上鸣蝉不断。
沈竟夕背着新的贝斯回到了小姨家。
妈妈来京了,祁商陆也回来了。
邓芳看着宝贝女儿,抬手便捧了她的脸:“怎么好像瘦了,考试很累啊?”
“嗯,要背的东西很多,天气又热,没什么胃口。”
邓芳说:“你爸爸原本也要过来,但是他们要参选市里的最佳派出所,凑不出长假。”
“我8月份应该能回去看看爸爸。”
此时的祁商陆长成了一个帅气的少年,身高183,就是性格拽上了天,以前成天跟她掐架,现在变得不怎么搭理人。
沈竟夕私下问他:“你怎么在白霞待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为了喜欢的女生留在那儿的?”
他瘫在二楼的沙发上打手游,眼皮子都没掀:“你管我呢。”
“我不管你,我只是八卦八卦。”沈竟夕笑嘻嘻地问表弟,“凭我的直觉,你是不是在高三遇到喜欢的女生了?”
他反问:“你呢,是不是又让人排队追求了?”
“嗯啊,我本来就有很多人追求。”
这局游戏结束,他从半躺的姿势改成脚落在地上,正儿八经地说:“小爷我,也是被人追求的那个。”
“看样子是真的有在追求喜欢的女生……”沈竟夕继续笑,她是个过来人,这小样儿想的什么,她还不清楚?
“不过我挺好奇,你之前在这里读书,怎么没遇到喜欢的女生?”
他刷着手机没吭声。
“是不是一回白霞就有新鲜感,就喜欢上了?还是跟之前的女生分手了?”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18岁的少年斜视着瞥了她一眼:“沈竟夕,能不能别烦我!”
他利索地站了起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看着祁商陆的身影,沈竟夕捂着嘴嘿嘿地笑。
怪不得当初许渡看见她和章嘉轩拉扯时,总想逗她,总想嘲弄,原来逗小孩真的挺有趣。
第二天,沈竟夕便跟着小姨父去了公司实习。
小姨父开的公司与装饰装修工程相关,他们来京一开始只能接私人小单子,随着京市各种建设工程爆发,房价井喷,他们公司发展越来越好,现在接的订单也越来越大。
法务部只有两个人,张主管和一个法务专员,主要工作是审理合同之类,出现了诉讼业务,一般会外包给律师事务所。
沈竟夕跟着张主管学习,一天下来,活儿也很轻松,就是熟悉公司的一些合同,比如销售合同、施工合同、选购合同等。
还是能学到一些东西的,沈竟夕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打算把乐队活动与公司实习两手都抓牢。
第一天愉快度过,却没有想到,她妈妈发现了许渡送的那条手链。
晚上洗澡完,准备睡觉的时候,邓芳突然走了进来。
“夕夕,你那条手链是谁送的啊?”
沈竟夕愣了愣,下意识打开抽屉。
“我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盒子,我觉得应该很贵,就拍照上网查了查,得两万多呢。”邓芳有些好奇地问,“是不是有男孩子在追求你?”
很长一段时间,沈竟夕都没和爸妈说许渡的事,他们也只知道他去了美国,两人很少联系。
但是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言,于是她把手链取出来把玩了一下,极平淡地说:“是许渡送我的生日礼物,他在美国买的,没这么贵。”
邓芳惊讶道:“你跟许渡有联系了?”
“嗯,就前不久,他论文答辩结束,才跟我联系的。”
“那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毕业后在中关村上班。”
邓芳还是觉得不大妥当:“可是美国再便宜,也得上万吧,怎么送这么贵的礼物。”
沈竟夕只能回答:“他爸爸开公司,他爷爷也好像挺有钱,送他的车都是上百万的豪车……可能他消费习惯就这样。我本来不想收的,但他说这几年没怎么跟我联系,算是赔罪。”
邓芳眉心拧了拧,想说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
沈竟夕把手链拉直,朝妈妈的手腕伸过去:“要不你戴着试试看好不好看?等我工作有钱了,我也送你一条。”
手链系在妈妈的手上,款式经典,谁戴都好看。
邓芳却没顾着手腕上的东西,而是问:“他没去他爸的公司上班?”
“他说专业不对口,自己找的,也许是想锻炼锻炼。”
“那他找女朋友了吗?”
听见这种敏感问题,沈竟夕心里终究掠过一丝波痕,她努力地淡定:“他说没有,估计等工作稳定了,再找个合适的吧,我觉得他应该也挺挑。”
邓芳让女儿帮忙把手链取下来,说道:“既然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好好收着。”
“嗯。”
睡觉前躺在床上,又把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手腕。
细细欣赏,的确很精致。
盯看这闪烁不定的光,心里默默地想,等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份高档点儿的礼物,还回去吧。
*
邓芳在京待了几天便回家了。
这一周,沈竟夕过得很充实忙碌,周六去酒吧驻场,祁商陆还带着他的同学朋友过去玩。
宋谦开玩笑说:“你可是个福星,带了这么多生意过来。”
桃子道:“老板你别光说不练,给人加出场费才行。”
宋谦:“出场费签了合同,也不好加她,不过放心,你们的同学朋友过来,我都给打大折扣。”
桃子不住摇头:“果然还是生意人,狡猾着呢。”
“小本经营,多多担待。”
……
这周四,小姨邓菲带外甥女去参加一个建筑装修大公司举办的答谢酒会,说是让她去长长见识。
小姨见谁都介绍:“这我外甥女,还在念大学。”
这些人的口径仿佛是统一的,纷纷说“真漂亮”“念大几了”“哪个学校”之类的话题。
沈竟夕觉得在这种场合,自己是个很合格的工具人。
后来她去了趟洗手间,回到桌位时,一个主办方的负责人在台上发言,沈竟夕觉得他好眼熟,猛然想起好像是许渡的表舅。
问小姨:“台上的是谁啊?”
小姨道:“金诚的一个副总,姓杜,他也是白霞人,能说会道的。”
姓杜,白霞人……那不就是许渡的舅舅么!
沈竟夕心跳有些乱,她原本对这种酒会是抱以凑热闹的心态,此时却有些坐不住。认真阅读了主办方发的宣传手册之后,更是惊呆不已。
金诚装饰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许少诚,也就是许渡的父亲,公司经营室内外装饰、幕墙、设计与施工等范围,市值接近百亿……
邓菲见她一直盯着宣传册看,在一旁补充:“他们公司成立早,许老板的爸爸以前有点儿权力和人脉,后来许老板陆续开了几家公司,十几年前就联合上市了。竞标的订单都是市政、国企等大订单,只不过很多订单都找外包,之前我们公司小,最近才有资格接他们的单……”
沈竟夕说不出话来,只愕然地望着小姨,呆呆道:“好厉害。”
脑海却仿佛飞进了一窝蜜蜂。
也就是说,许渡一家三代,都是很厉害的角色,而许渡是近百亿公司的继承人。
所以他开的豪车也好,送的名贵首饰也罢,是真的不算什么。
他也不是像贵公子,而是真的贵公子,他从小便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是跟着妈妈回了白霞,才过的苦日子。
虽然他似乎并未与父亲和解,也没在父亲的公司上班,但是,他身上流淌着许家的血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沈竟夕感觉自己有些懵。
一百亿……
多少个零来着?
……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压迫感
虽然被许渡的真实家境震惊到, 但静下心想想,好像也不用这般大惊小怪,优渥的家境, 本就是他生来拥有的, 他是如此俊雅无双、睿智卓绝的一个人,完全担得起这泼天的富贵。
只是……她也弄不懂自己这百转千回的心情。
一边跟舍友说放下了,一边十分在意章嘉轩说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喜欢他。
一边希望他找到合适的女朋友, 一边又要泛酸。
好吧, 是还有一点点喜欢他。
但理智上觉得他俩不合适。
也许离他远一些,他再过一段时间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她就能彻底完全地放下了。
越想越烦乱不堪……躺在床上的她, 抓起旁边的枕头覆在脸上,将自己埋在枕被之中。
星期五,沈竟夕一整天都在熟悉各类标准合同、协议文本, 中午, 法务专员肖敏跟她一起凑单点了个外卖。
肖敏年龄也不大, 二十八岁,最近在相亲, 被张主管调侃:“小肖, 你这亲今年相了有十几个吧。”
“哪有那么多,这才第四个。”
“所以还没相中?”
“别提了,相着玩。”她说着, 一副羡慕的口吻,“还是夕夕好,还在念大学, 又年轻, 选择也多。”
沈竟夕吃着青椒牛肉饭,想说点儿什么, 张主管替她说了:“你大学的时候,也有很多选择,怎么没找?”
“找了,异地,分了。”
张主管:“这很难评啊。”
肖敏忽地看沈竟夕:“夕夕,你上次不是说你周末要去酒吧表演?”
“嗯,怎么了?”
肖敏思索:“在哪个酒吧,我干脆去那儿相亲得了,看看你们的表演,顺便你也看看我究竟相了些什么人。”
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沈竟夕把酒吧名字和位置发给她。
提前下班,在还不算拥挤的地铁上,收到了许渡发的信息。
许渡:【晚上酒吧有演出?】
沈竟夕:【是的。】
许渡:【明天有空不?】
沈竟夕停顿两秒,他自从上班后,一直都在忙,两人很少联系。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IT行业现状如此,况且她对他很久不联系也习以为常。
他的语气,像是想约她……沈竟夕感觉自己,并不是很想见面。
回复:【明天乐队要排练漫展的商演,可能会忙,有事么?】
许渡:【一整天都要排练么?】
沈竟夕:【说不好。】
漫展在8月份,是国乙区主办方请的,工作人员看了她们上次表演的乙游破防曲,便联系上了她们,还让她们把这支曲子练熟。
排练不可能会排一天,她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都没有问他有什么事。
纠结着又发了一条:【你有什么事呀?】
许渡:【没什么,难得双休,见面吃饭瞎扯淡罢了。】
沈竟夕:【……】
许渡:【明天再说吧。】
地铁响起了报站的声音,沈竟夕抓着拉环,盯着屏幕,没有再回复。
酒吧里,跟桃子、青青聊起有个同事会和相亲对象过来玩,刚巧又收到了韩数发来的信息。
回完信息,沈竟夕说:“今晚真热闹,还有个和我同届的男生要带两个朋友过来喝两杯。”
桃子是个很爽气的女生,笑着说:“行啊,来呗……不过老板得给你加出场费了。”
*
星期五的夜晚,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行人来来往往,笙歌不断。
夜荷酒吧客人渐多,肖敏跟她的相亲对象,韩数带了两个男性朋友陆续抵达。沈竟夕跟桃子、青青像往常一样在台上各司其职。
酒吧里有个喊麦的小哥,很会搞气氛,加之偶尔会有别的歌手来串场,因此乐队无需一直在台上。大约在九点钟的时候,沈竟夕等人离开舞台,让一个唱民谣的歌手在台上独唱。
韩数是个会来事儿的,见状说:“不如我们干脆拼桌,一起喝酒得了,会影响你俩相亲吗?”
肖敏和相亲对象都觉得相亲很无聊,大家一起吃喝更热闹,欣然同意。
都是年轻人,大家很快打成了一片。
沈竟夕打算请大家喝几杯,她坐在韩数旁边,拿着酒水单跟韩数指点了一下,说上次喝过的几种酒都不错,你们也尝尝呗。
韩数欣然道:“行啊,我们都没什么忌讳。”
正在此时,桃子突然怪叫了一声:“夕夕,许大帅哥来了!”
循声望去,许渡颀长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现。
这人迤然信步走过来,腔调无比自来熟:“热闹啊……”幽深的目光落在沈竟夕的脸上,“方便加个座吗?”
沈竟夕:“……”
居然,又来了一个,今晚是有多热闹?
老板,真的得加钱了。
她呆呆地站起了身,打算去搬椅子,许渡直接坐在她原来的座位上,沈竟夕只好挑了个空点儿的地方,摆好椅子坐下。
“你怎么过来了?”她看向他。
他的表情有些无所谓:“闲着无聊过来转转,你们同学聚会?”
“也不算,同学、朋友、同事、校友都有……”
桃子笑着说:“夕夕请我们喝酒,你有口福了。”
“这么大方。”他瞥向她,眼神带了几分看不懂的意味,“捡到钱啦?”
以前请他吃饭,他也调侃她是不是捡到了钱,但是这里却不像调侃,倒像有点儿怨气。
沈竟夕回道:“现在大家都不带现金,没钱可捡……我只是想请大家喝酒,就请了。”
“所以有酒喝居然不叫上哥哥,可真有良心啊。”
他真的在生气!
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是沈竟夕明明白白地听出来了,他心里不悦。
“那你想喝什么,你点嘛。”沈竟夕无语。
他扯了笑:“沈老板请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客随主便。”
真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的?
他的突然出现本就让她意外,现在还有一种幽怨气息,好像是来问罪的……沈竟夕收收眼神,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肖敏是第一次见到许渡,第一眼便被个子高、长相帅的他吸引住,用手撞了撞沈竟夕:“这是你哥?”
沈竟夕这才想起来,还没做介绍,便道:“他叫许渡,清大刚毕业,我发小哥哥。”
“哦,青梅竹马呐,还是清大毕业的,厉害!”
“……”
大概是他这个人实在耀眼,长得耀眼,学历耀眼,说的话也透着一股子高见,他很快成了聊天的中心。
肖敏的相亲对象也是个IT从业人员,跟她没什么话题,倒是跟许渡聊了许多。
他好像,一直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就连宋谦,看到他过来了,也凑过来闲扯了一番。
这样一个总是闪闪发光的男人——毕业了,可以叫男人了吧……沈竟夕默然地想着,偏偏家境还这么牛逼。
十点半,陆续有人要离开。
沈竟夕送了肖敏出去,回来时许渡正在结账。
“不是我请大家喝酒吗?”她不解地问。
许渡注视着双颊绯红的人,似是无奈:“你留着下次再请吧。”
“走了,送你回小姨家。”
韩数和桃子还在,桃子说:“你脸好红,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明天我们晚点再排练也成。”
沈竟夕只好去吧台储物柜拿了自己的包包,随他离开酒吧。
*
7月盛夏,市区即便到了深夜,也依然热浪袭人。
沈竟夕在他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你没开车过来?”
“没有。”
“哦,那我们打个车吧。”
他回头:“急什么?跟我走走,吹吹风。”
“可是没有风。”
他的语气有些凉:“听出来了,你是跟我生了嫌隙,不想陪我走走呢。”
沈竟夕不由愣住,这是什么话啊……他从哪里看出来的?
“哪有。”她习惯性地否认。
“没有么?”他的语气变得玩味,向前移步,与沈竟夕面对面,一点点地靠近。
夜色下的他仿佛带了一种男性的压迫感,使得沈竟夕本能地朝后退,眼睛也不敢直视于他,只好扭头看着街上别的事物。
嗤的一声笑,他直直盯向面前的人,声音散漫:“你怕什么?心虚了吗?”
他好奇怪,奇怪的行为举止和言语。
“为、为什么要心虚?”她还是不敢看他。
“你自己知道。”他收回了那种压迫感,目光变得没那么锋利,温和了一些。
沈竟夕调整了站姿,决定站直一些说话。
“我不是很懂。”
他的一只手插进了兜里,有些无奈地说:“昨晚在酒会看到了我表舅,也不去打声招呼。”
沈竟夕呆住。
他表舅认出她了?
她以为他表舅并不认识她,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前也只见过两次。
“他认出我了?”
“表舅发了朋友圈,我看到你也在里面,旁边就是你小姨。”他沉了气息,“我问了一下表舅,他说知道你小姨是同乡,但是并没有认出你来。”
原来是这样,沈竟夕默而不语。
“金诚的业务,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许渡没再站定,朝前走了两步,声音沉静,“所以并不知道你小姨家的公司跟金诚有业务往来。”
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看她:“是不是一下子知道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么富有,就连我的面都不想见了?”
下午的微信聊天才说了几句话,他竟然就敏感地注意到了异常,还推测出了正确的结论,沈竟夕唯有佩服,她低声喃喃道:“我不是早就知道你爸有钱了吗?”
许渡轻呵:“之前只能从只言片语里猜想,现在却要直观地面对……你是被吓到了?才那么冷淡地回应我。”
唉,他太懂人心了。
沈竟夕无言以对。
……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有对象没?”
暑气未消减半分的深夜, 热气钻进每一个毛孔,让人不适,酒吧街的喧嚣, 仿佛加重了这种燥热。
沈竟夕看着近处闪烁的霓虹, 垂了一下眸,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他沉出一口气,靠近一些, 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瞬间, 两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
沈竟夕:“……”
“你的脸怎么比刚才还红?”他的声音平静,“还烫手。”
说话时, 他低垂着头,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沾染了几分水光,变得含了情似的, 凝视她一秒后, 轻轻的一声笑, 气息呼到了她的脸上。
“不过脸红红的也挺有趣,”他笑的幅度增大了些, “让人想欺负。”
沈竟夕:“…………”
视线对上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沈竟夕的心跳漏了一拍,身体定住。
这个男人,在抛媚眼!
他好像是一只会勾人的狐狸精。
要不然她为什么像被勾了魂似的, 一动不动。
修长而白皙的双手,带着些许凉意,依然停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应该要拂开的, 可是这一瞬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四肢百骸皆僵直不已。
呆视着他,大脑一直发不出挣脱的指令, 他的手却忽然从轻轻捧,变成了揉搓,就像揉着一块面团,接着两手把她的脸朝中间挤压,生生把她的嘴唇挤成了鸭子嘴。
更可恨的是,他还发出了欠欠的笑。
沈竟夕反应过来,这就是他说的欺负?
刚才的暧昧气氛荡然无存,沈竟夕回过神,生气地打掉了他的手:“真讨厌!”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稍欠:“这不是挺可爱的么?”
“可爱个鬼啊。”
“一点儿也不好笑。”
沈竟夕心里郁闷兼气愤,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说话也毫不客气。
她直直迈步朝前走去,心里却在思索,他什么时候学会摆出那种勾人撩拨的表情和眼神的?还是本来就会,只是从来没有用在她身上。
许渡的脚步慢慢跟着,看着前方有些摇晃的身影,语调散漫:“走那么快做什么?还能健步如飞啊?”
沈竟夕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他:“我本来也没喝几杯,容易上脸而已。”
“语气还挺冲。”
看着这张英俊的脸,眉眼依旧温柔,仿佛是由着她耍小性子。沈竟夕突然意识到自己坏脾气的一面仿佛要控制不住了,拧着的眉心舒展开了,脾气也敛了下去。
见她收敛,男人的唇角再度勾起一丝笑意:“哥问你个事儿。”
“什么。”沈竟夕茫然地抬眸看他,声音总算缓和了一些。
“有对象没?”他像是十分自然地问出来,一点儿也不带目的,仿佛是来自长辈的关爱问询。
沈竟夕觉得他的问题怪怪的,这些日子虽然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她有没有对象,他难道会不知道?
还是说,如果她有对象,他就要教训她是不是也用这种语气跟对象说话?
沈竟夕感觉自己想的有点儿多,最后只呆呆摇头:“没有。”
面前的女孩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双颊泛红,眼睛迷离,身子还有些晃荡,明明是最不好说这事的时机,可是看着她一汪清水的眼睛,他却觉得,择日不如撞日。
和任斯浩的拱火无关,是他自己早就想问,但那时候要顾及期末考试,不想打乱她。
再然后他刚开始工作,适应了一段时间。
接着是今天聊的微信,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似乎又要刻意地疏远他,这才来酒吧,却发现这个人气不错的小姑娘身边,果然群狼环伺。
男人不动声色地垂了眼眸,忽而扯起嘴角,直视着她:“没有就哥做你对象。”
沈竟夕:“……”
脑海里好像有阵阵雷鸣。
他在说什么?
这是追求的意思吗?
呆呆望向他,却发觉这个男人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正经的笑,好像又是在逗她玩……瞬间,她感觉自己被耍了。
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逗!
这个玩笑,也一点儿都不好笑!
说不上为什么,沈竟夕有些生气,想回应什么,又想回应得酷一点儿,于是脱口而出:“滚。”
许渡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回应。
他咬咬牙:“真行啊,长本事了,谁教你骂人的?”
说完那个字,沈竟夕自己也滞住。
因为桃子和青青都是本地很爽气的女孩,时常跟男生也说滚滚滚,成了口头禅。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特别想和哪个追求自己的男生说这个字。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跟这个问要不要做她对象、自己偷偷喜欢着的男生说“滚。”
果然是出息了。
沈竟夕没有再吭声,在她的意识里,他一定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可是“滚”字说出来,就很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隐隐的,一些难过的情绪从心底浮出水面。
明明曾经那么喜欢他,为他写了好多幼稚的手账,也曾努力学习,考进一中,因为他说在一中等她。
还曾满怀希望地等着他来找自己,结果等来的是一场空。
虽然现在看起来,曾经喜欢的人又出现在面前,当初相处的感觉,也逐渐回来了……明明只要自己点一下头,少女时期的幻想就能成真,可她已经不再是14岁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长大了,即便还是喜欢他,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单纯无邪,而是多了一些理性成熟的考量。
只是想起空白的四年,鼻子陡然酸涩。
喝了酒的缘故,情绪一下子无法控制,两颗豆大的泪珠,不知不觉就从眼眶滚落下来。
见面前的人掉眼泪,他的脸色忽地变沉,眼睛里的光也变暗了。
“怎么还哭了?……我凶你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沈竟夕更加想哭,眼泪不住地掉下来,抽泣不停。她像从前一样,擦眼泪如同小猫洗脸,用手胡乱地抹,看得许渡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他沉着气息走过来,用手指指腹轻轻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我的语气,也没那么凶吧。”他叹了一声,无奈极了。
“好好好,哥哥错了,不该那样凶你,你别哭了行不行。”
“你说多少滚都行。”
沈竟夕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眼泪止住了,眼睫却粘连在一起,脸上也有浅淡的泪痕。
他忽然问:“化妆了?”
沈竟夕摇头,她只做了基础护肤。
“你跟我来。”他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街边的一个便利店,买了瓶水,再把她带到一棵树下,拧开瓶盖说:“洗洗脸吧,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树上缠绕了彩灯,照得人五颜六色,沈竟夕吸着鼻子,伸出手掌心鞠了水往脸上拍,再冰了一下发烫的双颊。
可能是哭过之后,酒劲也发了出来,这会儿人清醒了许多。
“拿纸巾擦干脸。”他温和发话。
沈竟夕乖乖从包里取了包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分,他又问:“喝水么?”
“嗯。”
原想自己拿瓶子喝水的,但许渡没给她瓶子,而是说:“抬头。”
他扶着她的后脑勺,把瓶口对着她的嘴,缓慢地把水送进口中。
喝水完毕,她依然沉默是金。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突然就被问那样敏感的问题,突然就想起从前的伤心往事,让人说什么好啊?
何况,她根本没有办法确认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玩笑话。
许渡把瓶子扔到了环卫工人停着的垃圾车上,站在马路边,点了一下手机。
随后看着安静的人儿,笑笑:“夕夕是不是,仍然把我当哥哥?”
沈竟夕兀然抬头瞧着他,这一瞬,她真的认为,他刚才这么无微不至,就像从前把她当妹妹一样地照顾着。
她抿了抿唇,终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他好像有些自嘲地呵了一声:“当哥哥么,挺好的,亲近。”
沈竟夕抬眸望着这个在闷热夏夜里也依旧清俊的男人,一时阻滞。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可是看到你身边有这么多男生在追你,哥哥也想排个队。”
这句有分量的话,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惊得沈竟夕心中一悸。
她让思维回了一下笼,回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玩笑?”他的笑容消失,回看她。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锋利,沈竟夕有点害怕这种眼神,避开了。
可是下一瞬,他又不正经起来:“你要是当成玩笑,那哥还挺伤心。”
刚要说什么,一辆网约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许渡打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先送你回家。”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抵达小姨家门外,他才下车帮她开门。
沈竟夕按了大门密码,他把她推进院子。
“回家早点睡觉,还有,队我先排着了。”他还是那副腔调,让人分不出有几分认真。
沈竟夕语无伦次:“不是,怎么就排队了……”
她明明都没有同意。
虽然好像排队什么的,也用不着她同意。
可是……
院门关上后,路灯下的男人点了根烟,沿着小区的路慢慢行走。
任斯浩的电话打了过来。
“兄弟,你不说今晚要干件大事么,大事干完了吗?”
“嗯。”
“什么大事啊?是不是和小姑娘表白?”
许渡吐了一口烟雾:“表白?”
“啊,不是表白?可你的人生大事,不就只剩下找对象这一件了么?”
“挂了。”
“哎哎哎,别挂。”
“说。”
“明天娜娜的生日,请大家吃饭,我给你们家那位小可爱也发信息了,不过她还没回,你也一起来呗。”
许渡:“行。”
“这么惜字如金,兄弟,你是不是遭受什么挫折和打击了?”
“挂了。”
走出小区,站在路边,看着道路上车来车往。
果然,还是太快了么?
以为是志在必得,顺理成章,原来并不是。
怎么能哭成那样……
好像还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追求小姑娘,果然有意思。
……
第 30 章
第三十章不正经
温热的水从花洒中喷出, 沈竟夕搓了搓脸,她很不解,他为什么要开那种玩笑啊, 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笑。
莫名其妙的就要当人家的对象。
刚刚在门口, 他还说什么先排着。
他好像是在耍赖吧!
心里有点烦,洗完澡,看了下手机。
任斯浩发信息说明天是娜娜的生日, 叫她晚上一起吃饭, 并交代不用送礼物。
沈竟夕回道:【我明天可能没时间,白天排练, 晚上要在酒吧演出。】
任斯浩:【那正好,我们吃完饭,再去你演出的酒吧喝两杯。】
又喝?又去酒吧?
夜荷酒吧好像是宇宙中心。
沈竟夕无力吐槽。
他们要去酒吧, 她也不能拦着, 只好说:【好啊, 去吧。】
躺在床上,沈竟夕连刷手机的心情都没有, 脑瓜子嗡嗡的。感觉今晚好像跟做梦似的, 一定是她喝多了,产生了种种幻觉,也许,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醒来之时,一点儿也不好。
许渡昨晚过了零点才给她发了条到家了的信息,她原想回复, 输入字的时候又觉得, 算了,没必要。
昨晚从酒吧出来之后的经过历历在目, 当时他们说了什么,她是怎么应对的,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是做梦,是事实。
那个男人真的有问她那句话。
但这又不像是表白,也不像是商量,倒像是通知你一声。
——既然你没对象,那就我做你对象。
凭什么啊。
她的回应,好像也没有拒绝得清楚直白……
总之,烦……
十点,内耗完毕,一脸疲态地下楼。今天阿姨放假,小姨和小姨父也去外地了,家里只有她跟表弟祁商陆。
沈竟夕从冰箱里取了牛奶、吐司,打算随便吃点儿。高高瘦瘦的祁商陆仿佛在修仙似的,穿着白T恤和宽大的七分裤,打着哈欠,慵懒不堪地走过来。
“昨晚送你回家的,是不是许渡啊?”他突然问。
沈竟夕瞥向他:“你看到了?”
“从窗户上看到的。”
“嗯。”沈竟夕回应得十分敷衍。
“他是不是毕业了?在哪上班?”
“中关村。”
祁商陆点了点头:“几年没见过他了……”他突然欠欠地看着沈竟夕,“你俩在处对象?”
沈竟夕险些被.干干的吐司噎住。
“没有。”她没好气地说。
“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
祁商陆继续嘿嘿地笑:“你俩走这么近,迟早得处对象。”
“处啥对象!”沈竟夕听了就郁闷,“管好你自个儿吧,那个女生在白霞吗?你怎么不回白霞看人家?”
“你也管好你自个儿吧。”他鹦鹉学舌地慢悠悠道,“不过我看好你们哟。”
他说着,去了厨房翻冰箱。
他吃不惯吐司,拿出两个牛肉煎饼,准备去煎锅里煎熟。
*
中午十二点,沈竟夕抵达酒吧。
桃子和青青也差不多才刚过来,酒吧还没营业,她们练习了一下漫展项目方要求的曲目。
休息时,桃子开玩笑说:“夕夕,你最近桃花很旺啊。”
“嗯?怎么说?”
“韩数其实也是想追你的吧。”
“没有的事,我们只是一起上大课认识的,是普通同学。”
“是么,就算我们看不明白,可是男人的直觉应该很准吧。”
沈竟夕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青青也在一旁哈哈笑:“是的,许渡一过来,就坐在你的位置上,把你跟韩数隔开了。”
桃子:“大概就像是猛兽看到竞争者出现,会下意识地护住猎物,这就是雄性生物的直觉。”
“没错没错!”
沈竟夕:“……”
无言以对。
“不聊这个,你们真的想多了。”
青青感叹:“不过你这个竹马哥哥真的是绝品啊,都想让他去COS我推的男主角了。”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沈竟夕岔开话题,“对了,我想8月下旬回家看望爸妈,到时候的演出你们看看要不要找人代替,还是不用贝斯也行……”
“OK,我们自己看,我也想休假。”
“那要不一起休假?”
……
晚上的演出接近尾声时,任斯浩、娜娜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许渡,还有几个陌生朋友。
沈竟夕抬眸,眼前一黑。
夜荷酒吧真热闹呀。
*
下台之后走过去,沈竟夕都不敢跟许渡对视,借着跟娜娜说生日快乐,坐在了她旁边。
娜娜从来没有看过沈竟夕表演,笑着说:“夕夕弹贝斯好飒啊,早知道我也学门手艺。”
任斯浩很直男地回答:“现在学也不晚,要学不,下个月发了工资给你买一把。”
娜娜捶了他一下:“我现在忙得跟条狗似的,有时间学吗?”
他俩相处的模式还是蛮融洽的,沈竟夕见状,陪着笑了笑,低头喝果汁,今晚说什么也不喝酒了。
只是偶尔扫一眼过去,察觉许渡今晚有些沉默,眉心还一直蹙着,好像在忍受什么不适。
看向他的时候,他又偏偏回看过来,眼神里还多了几层疑惑,又似乎在期待她说点儿什么话。
沈竟夕收回视线,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微笑。
唉,果然这种事就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即便能友好相处,也还是会尴尬。
聊了几句,沈竟夕觉得娜娜好不容易过生日来一趟,得给她送点儿什么,于是问娜娜:“你想听什么?我们返场送你一首歌。”
娜娜兴奋地问:“英文歌行吗?”
“那得挑熟悉的。”
娜娜说:“就那首lovestoned的《bye bye bye》,我最近好喜欢这首,你们会不会?”
这是瑞典乐队的经典作品,主唱也是女生,风格非常清新,桃子会唱。
只不过,这是一首讲分手的歌。
既然寿星都不介意,她们也没什么可忌讳,准备了一下,随后返回舞台,开始简要地弹奏,演唱。
歌曲的副歌部分,沈竟夕很有印象:
we've been together for forever tell me why why why
我们曾说要永远在一起告诉我为什么
do we have to turn around and say goodbye bye bye
我们真的要转身对彼此说再见吗
and the only thing that's left to do is cry cry cry
而且我唯一剩下能做的事情就是哭泣
nothing left for me to say to you but bye bye bye
除了再见之外我不能再说些什么
弹着弹着,沈竟夕瞥见许渡的眉心好像皱得更紧了。
整得沈竟夕也跟着走神。
唉,所以说昨晚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下台后,任斯浩却道:“夕夕,你哥的胃不大舒服,你没喝酒,要不你送他回家吧。”
沈竟夕恍然大悟,原来他其实是胃不舒服,而不是别的原因,是她想多了。
“要不要去医院?”她问道。
许渡摇摇头:“不用,只是小毛病。”
“那走吧。”
沈竟夕没有想太多,收拾了东西便随许渡离开酒吧。
出去后问他:“许渡哥,你家里有药吗?”
“没有,刚搬过去,没有买备用药。”走出来之后,他似乎舒服了一些,“我也没想到会胃疼。”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胃疼了?”沈竟夕有些不解与担忧,“是没有好好吃饭么?”
他笑了笑:“在美国的时候,不大习惯那边的饮食,有段时间也很忙,饮食作息没有规律,胃就闹了毛病。前段时间回国后,不想延毕,因此有些废寝忘食,胃也抗议了两天,估计没有好完全。”
他说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担心哥哥了?”
沈竟夕抬眼看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担心你是人之常情,我又不是冷血动物。”
“那你怎么不回我信息?”他有些责怪地道。
沈竟夕闷声解释:“昨晚洗完澡后就直接睡了,早上才看到,觉得没必要回。”
“没必要回?看来我是被你气得胃疼的。”他好像又生气了,可是一动气,胃便不舒服,于是扯着表情也痛苦起来。
想想他这个人,不也没回过她的信息吗?而且不止一次。
怎么她不回信息,他就这样……也太双标了!
沈竟夕在心里吐槽,沉默以对。
许渡好像能听见她的心声,忽然没再吱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又尴尬起来。
“走吧,去医院。”沈竟夕提议,“最好让医生检查一下,我才能放心。”
他却说:“不用,去药店买药,就常吃的药就行了,何况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
三百米开外有家药店,走过去时,他大概还是有些不舒服,沈竟夕让他不要再消耗力气说话。
药店里,他轻车熟路地问店员有没有某种治胃病的药,沈竟夕则问店员拿了瓶常温的饮用水。
在药店外,沈竟夕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
说起来就有些唏嘘,昨天晚上是他帮她拧瓶盖,给她洗脸,今天换成了她帮他。
吞了药片,缓了缓,人似乎好转了不少。
沈竟夕这才打开手机,利索地说:“叫个车,送你回家。”
两人走到马路边上等车,她忍不住吐槽:“只是没回你信息,你就能气出胃病,是不是太弱了点?”
他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我本来就很脆弱好吧!”
“你脆弱?”
“啊,一推就倒。”说罢不正经起来,挑了一下眉,“身娇腰柔易推倒,夕夕要推吗?”
沈竟夕:“……”
“能不能正经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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