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照顾他
都已经病得还剩半条命了, 还有心情开这玩笑,沈竟夕心中唯有鄙夷。
约的车刚好抵达,沈竟夕拉开了后座的门, 对他说:“你坐后面吧, 我坐前面。”
“这是什么道理?”
“车是我约的,何况你是病号,后座宽敞。”
他嘁了一声, 没理会, 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下车后, 他的情况并不算特别好,起码沈竟夕觉得路灯下,他脸色仍然有些虚白。
进屋之后, 沈竟夕给他倒了杯温水, 说道:“你先喝点儿水, 再洗澡睡觉。”
他接水杯的时候,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仿佛像触电似的, 沈竟夕赶忙松开了手。
明明之前早就触碰过,还捂过眼睛掐过脸,这会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转过身, 听见他淡笑着说了声:“谢谢。”
沈竟夕拿出手机,发了一些资料到许渡的微信。
“这是我在车上整理的一些注意事项,你看一看。”她看着上面的文字, “这两天别再喝酒了, 也别吃辛辣食物,明天早上可以吃些面条、粥, 不要吃红薯、橘子、山楂……”
许渡端着水杯只看着她,噙着微笑,像是回应。
沈竟夕走到厨房,问他:“能看看你的冰箱吗?”
“随便看。”
一打开冰箱,沈竟夕就无语了,偌大个冰箱,居然空空如也,连个鸡蛋也没有。
“你的冰箱怎么这么空啊?”
他耸着肩膀走过来:“一直没去采购过,或者说,采购了也没用,最后水果会坏掉,食品会过期,干脆懒得采购了,想吃什么的时候再买什么。”
“面条什么的也没有吗?”
“基本上不开火。”他说,“厨房倒是有油盐酱醋,哦对了,冷藏室有速冻水饺,你饿了的话,可以煮了吃。”
沈竟夕叹了一声,这就是单身男生的生活吗?
“我不饿,我是觉得如果有面条,你明天早上可以煮个面条养养胃。”
他走过来洗了个手,厚颜无耻地道:“要不,你明天煮给我吃?”
“我明天怎么煮早餐给你吃啊?”沈竟夕郁闷了,“等我起床收拾好,赶过来估计都要十点了,你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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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规律一些,最好8点吃早餐。”
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你晚上不睡这儿啊?”
沈竟夕真的想爆捶他一顿:“我只是送你回家,谁要睡你这儿了,我当然要回小姨家睡!”
明明他是病人,沈竟夕却感觉自己才是被气得胃疼的那个!
见他能走能说还能气人,她不想再废话,走回客厅,朝身后的人说:“我先回小姨家了,你明天早上起床后,点个早餐外卖吧,面条、粥都可以。”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么晚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沈竟夕愣住:“你是病人,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回来,你又送我,我又得送你回来,这算是什么新型循环?”
他先是发笑,尔后才说:“只是让你一个人回去,我难免不放心。”
不舒服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轻有些柔,眼睛里的光透露出几分担忧,看得沈竟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垂眸说道:“京市的治安不比美国,你还是放心吧,现在也不算晚。”
“那你明天还过来吗?”
“我吃了早餐再过来。”沈竟夕换好了鞋子。
“那行,记得到家了给我发条短信。”
“知道了。”
走到电梯间,沈竟夕才想起来,原本今晚看到许渡出现在酒吧的时候,她打算寻个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白天的时候,她仔细思考过了,她不喜欢这种把人钓着的感觉。
让人家在那儿干干地排队也不好,就算是拒绝也要拒绝得清楚一些,总之要说个清楚,结果却撞见他胃疼。
等他胃养好了,再寻个合适的时间,跟他说这事吧。
坐在回家的车里,又默默地想,他的胃病是在美国养成的,前段时间赶毕业论文复发过,怪不得重逢那天,明明见他好端端的,却总觉得他像是渡了个劫……
原来真的有在渡劫。
其实,可以想象得到,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他过得并不是那么顺遂。
这个大傻瓜。
为什么都不跟人联系,就算不能飞过去照顾他,起码也能得到一句安慰。
他不需要言语的安慰吗?
还是害怕他人担心?
路灯的光时隐时现,打在沈竟夕的脸上,她有些惆怅。她现在这个年龄,刚刚20岁,不上不下,无法像之前那样纯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顾,也无法完全成熟,担不起许多责任。
可越是靠近他,沈竟夕便越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到家后,发了条信息:【我到了,你早点儿休息。】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嗯,刚洗完澡,晚安。】
沈竟夕:【晚安。】
*
翌日。
沈竟夕十点多出门,买了挂面、鸡蛋、生菜,还有一把葱去许渡家。
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餐桌上摆着两个空的餐盒。
“你吃的什么早餐?”
“听你的吩咐,面条和粥。”
“胃还疼吗?”
“睡了一觉,不疼了。”
沈竟夕把买的东西放进冰箱:“这两天早上,你尽量上班前给自己煮个生菜鸡蛋面吧,还有这把葱,我帮你切好放保鲜餐盒里,搁进速冻层,你到时候直接撒点儿葱花,看上去添点儿颜色和香味。”
她说着,把葱放洗菜池里清洗干净,甩干水分,再放砧板上准备切。
“你知道我喜欢吃葱花?”他看过来。
沈竟夕愣了下:“跟你吃了那么多次饭,大概知道。”
他的嘴角有些得意:“观察还挺细致。”
那个时候,她对他的喜好,总是格外注意,记得他喜欢吃葱,蒜和香菜一般……
却听他说:“小时候我妈煮汤很喜欢撒葱花,时常跟我说,吃葱的人会很聪明,我才喜欢吃葱花的。”
沈竟夕:“……”
明明是很温馨的回忆,沈竟夕却听得有些想流泪。
要是杜阿姨还在世,那他不至于一个人过得这样孤苦伶仃,生病了也没人照顾,明明有爸爸,也有爷爷,却跟没有似的。
不知怎的,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她停下切菜的动作,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却难以止住。
许渡察觉不对劲:“怎么还哭了?”
“……葱好呛眼睛。”她吸着鼻子说。
他有些哭笑不得,扯了两张纸巾,过来帮她轻轻地擦干了眼泪,好笑地说:“待会儿我来切吧,买的什么葱,这么呛眼睛。”
沈竟夕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擦眼泪,哭腔说道:“就是小葱。”
他呵笑:“我来切我来切,你去休息吧,我的胃已经不疼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还是没止住。
沈竟夕去洗手间清洗了一下,走出来时,葱花已切好,许渡好像没有被呛到。他把保鲜餐盒放进了速冻层,说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发现你的眼泪多了起来。”
“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是不是没事就哭鼻子?”
“没有的事,我没怎么哭过。”
“是么,那怎么现在一碰面,你就要掉眼泪?”
沈竟夕:“……”
她无言以对。
*
见他情况稳定,沈竟夕说:“你待会儿午饭点清淡些的外卖吧,我还要去排练。”
他有些诧异:“你不吃了午饭才过去吗?”
“不了,过去再吃。”
“时间很赶吗?”
沈竟夕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也不是很赶。”
他沉了沉气息:“想在家做顿饭,但一个人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吃着又没意思,要不你留下来帮忙吃点儿?”
他要做饭?
昨晚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状态,这会儿就要下厨!
怎能不惊讶!
“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他哼道,“我的厨艺虽然比不了大厨,但还是可以的。”
说罢朝她挑了一下眉:“要不尝尝?不着急的话,现在就去小区门口买些食材。”
沈竟夕懵懵地跟他去了楼下,买了些利于养胃的食材,回来后,他倒是手脚利索,炖了淮山排骨胡萝卜汤,炒了两个菜。
味道居然还不错。
听他聊之前在表舅家住的时候就经常下厨,后来在美国,也会做中餐解馋。
沈竟夕疑惑地说:“说到你表舅,他是不是离婚了?那么小孩怎么办?”
“复婚了。”
“啊?”
“小屁孩也在京市,在念小学。”许渡给她装了一碗汤,“他们当初闹离婚,主要还是经济问题,那家酒吧本就不怎么赚钱,后来又遭遇疫情,关门了。表舅来了京市,在金诚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离婚了还能复婚,大概还是因为有感情,又解决了矛盾吧。
想起以前他打着桌球,不以为意地说什么“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许他真的对分别看得不是很重。
“……”
吃罢饭,许渡想开车送沈竟夕去酒吧排练,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才乖乖回房休息。
由于明天要去公司实习,沈竟夕晚上9点钟就离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许渡却出现了。
“你怎么过来了?”
他扯起了嘴角:“接你下班。”
“啥???”
“送你回家,补上昨晚的。”
坐在车里,看他开车的情况,确实已经无碍。
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就疼成那样了。
问询一番,他才说:“昨天没吃早餐,午饭点的外卖又很难吃,只吃了几口也不觉得饿,晚上还空腹喝了点酒……”
沈竟夕无语:“明明是自己作的,还说是被我气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觉得饿,也不想吃饭。”
沈竟夕:“……”
见她沉默,他却发笑,十分坦诚地说:“还挺有意思的,我也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真新鲜。”
“……什么感觉?”沈竟夕声音和蚊子差不多。
他罕见地思索了一番:“还记得《诗经·关雎》么?”
“嗯。”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后面那句是什么?”
沈竟夕:“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他扯笑:“就是这种感觉。”
沈竟夕沉默了。
他跟她坦白地分享自己的心情,而刚才她想的却是怎么婉拒他。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已经参加工作的男人,是一个纯情大男孩,而她,即将要做一个残忍的女人。
面对人家赤诚坦荡的示意,要毫不留情,要赶尽杀绝,让他排队都不要排。
大概以后在他的心里,会变成:沈竟夕,好狠一女的!
……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拥抱
正在内心苦苦挣扎, 许渡朝她瞟了一眼。
“在想什么呢?看来很困惑。”他带着笑,“觉得哥哥说那些话很矫情?”
虽然搬出了《诗经》,但并不会觉得那些话矫情, 反而让人相信他心境澄明, 心怀坦荡……换个别的对他崇拜爱慕过多年的女生,也许都要被感动到了。
又或者,换成是从前的她, 一定会在心里偷着乐。
就像16岁生日接到他送的试卷, 嘴上说无语,表情也很嫌弃, 晚上睡觉时却在被窝里偷笑,做试卷的时候,也特别精神抖擞。
那会儿学校也有人传他们俩的风言风语, 但没有很出格, 只说他俩的感情很要好, 还有人说许渡对她就是不一样。
有次朱悦然替她同桌来打听:“夕夕,你是不是在跟许渡搞暧昧?”
沈竟夕矢口否认:“别乱说,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朱悦然一脸的不相信。
“我同桌跟我说的, 她不是喜欢校草么,就发现他对你特别好。”
“不过也对,你俩都不是暧昧, 是明昧。”
都忘了那天后面怎么结束对话的,总之事后想一想,沈竟夕还挺高兴的, 有人那样说, 可见在外人眼里,许渡对她确实不一样。
回到现在, 明明只要点个头,也许就能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可是……
沈竟夕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就是不对。
像是那条通向美好的大门突然关闭了许久,却又突然在迷雾之中打开了,而她隔着重重烟雾,看不清开门的人是不是他。
他明明近在眼前,沈竟夕却感觉自己看不清他。
“怎么不说话?”
沈竟夕望向他,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声音很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很低的一声笑从他的喉咙间发出,车子忽然停靠在路边的树下。
“怎么停下来了?”
“随便说说话。”他的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点了点,仿佛在思索。
“不知道怎么回应,是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无法选择?”他试图诙谐一些。
“没有排队的人。”沈竟夕说道,“就算有,也被你赶跑了吧。”
“哦——”他拉长了声音,“看来挺懂我。”
看着这张欠欠的帅脸,沈竟夕好想吐槽他几句。
他却得意:“这么说只有我一个人在排队?”
沈竟夕调整呼吸:“我根本没想要谁排队。”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打比方:“就比如说,有一家店关门了,那么排在第一和排在最后,效果都是一样的,因为根本没必要排。”
他理解了一下,故作单纯地问:“那么店主打算什么时候开门接客?”
“……”
开门接客?
谁要接客了?
沈竟夕简直要被气到,拳头都捏紧了,声音变大了些:“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话说得真是……不堪入耳。”
他不怀好意地乐呵:“开门迎接客人,也不全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才多大,怎么尽想些不健康的画面,还急得脸都红了。”
怎么还成她的错了!沈竟夕气哼哼地瞪向这个不正经的男人。
“所以这是家什么店啊?”他若有所思,“我能在它旁边也开一家吗?我的店,只招待你一个客人。”
沈竟夕的脸颊依旧泛红,愣愣地看他。
有那么一瞬,她都要被感动到了,可是想一想,那种好不容易滋生的感动,又被压了回去。
这个男人,突然就走,突然就消失,突然又回来,突然还要排队追她。
似乎从来不在乎停在原地的人。
心里只觉得委屈和不解,鼻子隐隐泛酸,沈竟夕忍了忍,说道:“不跟你胡扯这些,送我回家吧。”
车内氛围陡然变得有些诡异,许渡也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敏感的细节,没有再说话。
车子很快抵达小区,停在距离小姨家别墅还有十米的地方。
沈竟夕像往常一样道别、下车,才刚走几步,只听身后车门关上的声音,许渡叫了她一声:“夕夕。”
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背着车灯的光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靠近之后,他淡淡地抿了唇,两只手帮她理了一下上衣的领子。
沈竟夕呆呆地抬头望着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真傻,不用担心什么,你依然把我当成哥哥,也是可以的。哥一直都在这儿,不会走。”他像在做什么保证,头低了低,“哪天有空了,哥带你去爷爷家吃他做的炸酱面。”
他笑了笑:“我跟他老人家提过你,说你是我在白霞的时候,最亲近的女孩,亲妹妹还亲。我妈妈也见过你,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恨不得把你当亲女儿。所以你的负担、包袱,不必那么重……”
他的语气无比温柔,眼睛里的光充满了柔和的色彩。
不知为何,这一刻,沈竟夕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簌然落下。
干什么啊这是?
突然打起了温柔亲情牌。
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地蹦出眼眶,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完整清晰的字。抬头看着这个从年幼时就认识,年少时就偷偷喜欢过的人,心里难过不已,任由泪如雨下。
高大的男人没再说话,眼睛里的光忽然暗了下去,阖眼的同时,抱住了面前哭泣的女孩,轻轻地搂着她往怀里送。
沈竟夕埋在他胸前,眼泪仍然没有停,感觉到他的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顺了一下她的头发,只听呵的一声,他才开口:“乖,别哭啊。只是请你去爷爷家吃炸酱面,你也不用感动得掉眼泪吧。”
“只不过他老人家吃得咸,你得多喝水。”
他越说话,沈竟夕哭得越厉害。于是他不说话了,只是站在树边,安静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任由她的眼泪蹭在衬衫上,湿乎乎的。
他的身上有些热,沈竟夕停靠在结实的胸前,过了不知多久,啜泣声逐渐变小,直至完全停止。
沈竟夕离开了他的怀抱,从包里翻出纸巾,打算擦干眼泪。
纸巾被许渡的手拿了去,他耐心地帮她擦干净脸面,叹道:“小姑娘长大了反而变得这么爱哭。切个葱也哭,听见吃炸酱面也哭,将来真吃上搁了葱花的炸酱面,得哭成什么样啊,爷爷不得误会是我欺负了你,把我赶出门……”
沈竟夕吸着鼻子,听着他说相声一般,一时吱不出声。
半晌才说:“我没有哭。”
“没有哭,我衣服上这一团怎么湿的?”
“是你的车灯太刺眼了……”
耳际忽然传来一声咳嗽,不远处,祁商陆双手插兜,无语地看着他们,似乎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沈竟夕:“……”
许渡看过去,叫了声:“陆陆?”
祁商陆一边喊着“许渡哥”,一边走了过来。
“长这么高啦。”许渡笑道。
少年却看向沈竟夕,凝着眼睛说:“我姐怎么哭了?”
许渡:“想吃炸酱面,馋的。”
祁商陆一脸的困惑,不过很快转移话题:“快进屋里坐坐。”
“下次吧,哥得回家了,你把夕夕带进屋。”
“……”
回家不过几步路,沈竟夕沉默地走着,进了屋,家里只有他们俩,祁商陆没忍住,笑嘻嘻地问:“夕夕,你真的跟许渡在谈恋爱呢?”
沈竟夕不想说话。
“嗐,这有啥啊,谈就谈呗,知根知底的多好,许渡这么帅,学历又这么高。”
“没谈,别乱说。”
“你俩都抱上了……我懂了,暧昧期。”
“不是。”
哪来的暧昧期。
没有。
静下心回想,反而觉得许渡的那番话意味深长。
让她继续把他当哥哥……
意思是不是,他放弃追求了?
又说他会一直在这儿,不会走……
这又是什么意思?
……
*
第二天去上班。
午饭时间,肖敏一边吃外卖一边跟沈竟夕聊那晚相亲的事,说:“我觉得相亲对象对许渡的兴趣比对我还大,不过许渡真的厉害啊,他的专业能力应该很强,还有,他真的好帅啊!”
肖敏花痴不已,沈竟夕茫然地看她,却说:“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有个男生追求一个女生,女生不大同意,他说可以仍然把他当成哥哥,他会一直在这儿不会走……这是什么意思?”
肖敏:“就是那个男生在等那个女生回心转意的意思。”
“回心转意?”
“对啊,他在原地等那个女生,等她动心、松口,对他产生感情,然后就在一起。”
“要是那个女生迟迟不松口呢?他会不会走?”
肖敏:“肯定会走啊,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信那么多。男人等了一段时间,觉得等不到了,他们就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沈竟夕不禁吁声:“这么现实的吗?”
“嗯啊,正常的普通男人都这么现实,也有那种深情的,真的一直在等,期间不找其他女生,但是很少。”
“不过如果性别互换,我也觉得女生没有必要等,男生是充满进攻性的,要是喜欢,早就追了。”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沈竟夕扒着饭盒里的饭,忽又问:“那如果这个女生本来就喜欢这个男生呢?就相当于暗恋。”
肖敏抬起了头 :“既然暗恋他,他都反过来追求了,为什么不直接答应啊?”
沈竟夕无法回答。
“可能有别的追求了吧,比如说要出国啦,异地啦,担心不合适啦……”
肖敏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还真见过这样的,读书时暗恋,在一起后发现并不合适,最后分崩离析了。”
沈竟夕:“……”
唉,罢了。
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沈竟夕索性不愿再多想,每天仍然老实地上班,去酒吧演出,参加漫展……
这个炙热的夏天,没有虚度。
自那天后,许渡一直在忙,偶尔发条信息,也是说:【最近很忙,周末也得加班,祝你漫展顺利。】
沈竟夕回复:【记得按时吃饭,养好胃。】
许渡:【遵命。】
看着这两个字,沈竟夕怔愣许久,最后解读为调皮之语,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中旬的时候,许渡又发信息说公司派他去美国出差,可能要半个月。
反正他俩不是那种关系,现在他能让她知道去向,已经够哥们儿了。
尽管如此,沈竟夕还是有些怅怅然,最后在8月下旬,带着行李箱,回了白霞。
白霞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
沈竟夕除了看望长辈亲戚,就是宅在家里,连街都懒得去逛。
只是有天突然想起了那些手账本,当即从床上翻起身,把手账本找了出来。
……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手账上的心事
从初二起, 手账一共有七本,初中时的手账本,走的是粉嫩可爱少女风, 一个学期一本, 高中开始不再走可爱路线,喜欢简洁优雅的风格,一年才换一本。
初中的手账本写了许多鸡毛蒜皮的事, 偶尔夹杂有关许渡的点滴, 并不是很多,毕竟在14岁生日之前, 她都是把她当成哥哥、朋友看的。
等到了高中,手账上记的琐碎则少了许多,尤其是高三那一本记的东西很少, 倒是写了好多古诗词表达心情。
一页一页地翻看, 一些尘封的记忆, 当时年少偷偷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似海潮一般, 翻涌而来。
【摘录几则】
2018年5月6日
我好像, 喜欢上了一个人。(不是,划掉)
我不确定,但很在意他的一切。
连在课本上看到他名字里的那个字, 都会心跳加速。
2018年8月26日
终于回白霞了,京市的夏天好漫长。
偶尔会做梦,梦到那个人打桌球时帅气又张扬的模样。
明天终于可以去找他咯。
2018年11月7日
天气越来越冷。
突发奇想,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漂亮的?聪明的?温柔的?可爱的?
可能都要沾点儿吧。
照照镜子。
我觉得我也不差。
2019年3月23日
春暖花开的时节。
距离中考还有三个月。
偶然得知他在省数学竞赛上获了奖。
学霸就是学霸。
上次在Q上闲扯了几句, 我说我的物理成绩提高了,他说要请我吃汉堡来着。
所以, 什么时候请?
2019年7月25日
今晚跟许渡打游戏,玩的瑶,他打野,我被带飞。
这厮大言不惭,说真正的帅哥都玩对抗路,才不玩打野。
我:“向衡哥哥也挺帅的。”
他:“他有我帅?”
好吧,他是比向衡哥哥帅,但枝枝姐眼里一定不是。
马上我也要去一中读书啦,好期待!
2019年11月13日
许渡的人气……只能说牛逼。
打个篮球能吸引高一至高三女生的围观和尖叫。
有时会情不自禁想,高三也有那么多漂亮优秀的女生,他总有心仪的吧。
但是看他一副拽上天的节奏,又觉得,他确实,没有喜欢的女生。
2019年12月24日
某个人趴在课桌上睡觉。
我坐在任斯浩的座位上,偷偷看他。
为什么,这个人的睡颜也这么好看。
睫毛如同鸦羽一般,无风却微微抖动。
跟睡美人似的。
2020年4月28日
16岁生日。
某人送了两套试卷。
emmm,好别致的生日礼物。
学习万岁。
2020年9月1日
高二开学日。
看着他的头像发了会儿呆。
也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才没有回信息。
只能祝他一切顺遂。
2020年10月16日
心情不好,祝某人18岁生日快乐。
成年了,就会有更多自由吧。
虽然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守规矩”的人,本就有很多自由。
他一定是在新的环境过得太好,才忘记了约定。
2021年3月25日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偶然看到一句诗: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想起了那个爱背诗的姐姐,那个游戏高手,还有那个人。
他们悄然无踪,但我还在这里。
2021年5月2日
绿色小恐龙有点儿脏,让妈妈洗了洗。
严格地说这是许渡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虽然他一定不记得了。
就像现在,他也一定把我给忘了。
2021年9月1日
开学日,正式步入高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是……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2021年11月15日
今天无意中走到了兴隆街,以前最爱往这条街跑。
而今这里萧瑟一片,物非人非。
秋天真的来了。
2022年1月1日
元旦故地重游。
人面不知何处去,白梅依旧笑冬风。
2022年4月28日
终于18岁了,下午放学后回了趟家,爸爸妈妈给他们的宝贝女儿庆祝生日啦!
二老合资送了一台新手机给我。
我却怀念16岁生日收到的两套试卷。
2022年6月1日
儿童节快乐。
傍晚的晚霞如梦如烟、美得醉人。
两年前曾跟某个人在连廊一起看过晚霞,讨论过理想未来。
那样美好的时光,果然一去不复返。
人生总要面对分别,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不管怎样,高考加油!
2022年8月27日
要去京市念大学了,收拾了好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带上贝斯。
手账本不带了,大学生活应该会丰富多彩吧,精彩忙碌到会与曾经熟悉的人渐行渐远。
只是想起当初的约定。
我没有食言,
但小狗食言了。
2022年12月31日
跨年夜,新年在招手。
想在2023年做些新改变。
比如,给头发染个色?
比如,不再记录有关他的心情?
是啊,都全面解封了,来年也应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暗恋手账,就此封笔。
*
看到最后一篇,沈竟夕愣了愣。
想起这是当初放元旦假,她回了趟白霞,在跨年夜写的。
写完这篇,她就把所有的手账本,放在一个收纳盒里,搁了起来,后来再也没有碰过。
这些日子,并没有刻意且顽固地等那个人出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学业与兴趣爱好的时候,心里没有产生对恋爱的美好幻想。
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没有放下。
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放下。
七年的暗恋时光,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相处的每一种心情,或大或小,都如同屋檐上流下的雨水,滴落在青石板,水滴石穿,浸入骨髓。
只是人却没有了年少时,因为害怕他离开而去追车的冲动。
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他要去异国他乡发展,她还会追去机场,让他不要走吗?
呵,她也不知道。
正对着手账本最后一页发呆,邓芳敲了一下门。
沈竟夕抬眼看向门口:“妈妈,怎么了?”
“陆陆回白霞了。”
祁商陆居然回白霞了?这个臭小子……
下一秒,祁商陆的脸就凑了过来,沈竟夕一脸鄙夷:“之前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你冷漠地说不回,结果耐不住寂寞了?”
祁商陆拽拽地道:“嗯啊,没人跟我吵架,我觉得太安静了。”
“我看你是皮痒吧。”
邓芳摇着头说:“我去做饭了,你俩别打起来。”
祁商陆的眼力很好,一眼就瞟见了桌上摊开的手账本,还有桌子上堆叠起来的另外几本手账本,啧啧说道:“开始回忆黑历史了?”
沈竟夕赶紧合上手账本,把它们再次放进收纳盒。
“我至少有纸质记录,你这种懒得写的人,老了只怕黑历史都没得回忆。”
他却切了一声:“夕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账本一定记录了很多有关许渡的事。”
沈竟夕:“……”
“你怎么不说我也记录了很多你的坏话?”
“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许渡。”少年坏笑起来,“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需不需要我跟大姨爆个料。”
沈竟夕脸一沉:“别瞎说,我们的情况跟你想的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啊?”
“跟你说不清。”
“你是不是还在怪许渡这几年都没跟你联系啊?”他少年老成地说,“男生呢,有时候即使喜欢一个人,也需要空间,会不想理人。”
沈竟夕:“哦,你没有理会你喜欢的女生?”
他没有被带偏,继续做感情导师:“但是像许渡这样几年都没有联系,多半就是遭遇了什么重大打击,比如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事业失败,让人一蹶不振的那种……现在能好好出现在你面前,我觉得许渡哥已经很强大了。”
沈竟夕懒得理这个小屁孩:“我说了,我没怪他。”
“那你怎么还墨迹啊?觉得他爸爸太有钱,有心理负担?毕竟他开的车可不便宜……”
这个小屁孩像是旁观者清的智者……沈竟夕忽然反应过来,祁商陆不知道许渡的家境,更不知道自家公司跟许渡爸爸的公司有业务往来。
她看了少年一眼,站起身把他推了出去。
“你别在这儿碍事,早点儿去找你喜欢的女生吧,跟人家表个白啥的,你俩是不是约好了考一个大学啊?你是不是特地过来接她去学校的?”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祁商陆的心事,少年突然沉默下来,没有回应,去了客厅打游戏。
沈竟夕:“……”
*
在家的这几天,祁商陆要么出门去见同学朋友,要么在家打游戏,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但沈竟夕暗中观察,觉得如果一个人陷入恋爱,不论男女,在收到对方信息的时候,嘴角总会不自觉地漾起微笑吧。
但这孩子,好像没笑过。
沈竟夕没有揭人伤疤的嗜好,打算在家待到31号,便返京。
30号晚上,问祁商陆要不要跟她一起回京,少年摇头:“我晚两天才回。”
随他去。
沈新维得知女儿要返京,老父亲开始不舍起来:“你才在家待几天,都没好好陪爸爸。”
“不是5号才开学么,这么着急过去,是要去见男朋友?”
沈竟夕听得脸上简直要抽搐:“爸,都说了我没找男朋友。”
祁商陆坐在她身旁发出诡异的叫声,沈竟夕瞪了他一眼,他便停下了怪叫声。
“虽然爸爸舍不得你,不过你要是找,就找个靠谱些的男孩子,最好早点儿带到家里,让我跟你妈看过,也好放心。”
祁商陆又怪叫起来。
这死孩子,沈竟夕真的想打他一顿。
正说着,电话响了起来,沈竟夕看到上面显示的“许渡”,脸容一下子变了变。
“我去接个电话。”
她一边说一边先按了接听键,祁商陆故意似的,在一旁起哄:“会不会是未来的男朋友打来的?”
沈竟夕极力保持镇定,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电话。
手机那端的人听见了祁商陆的话,笑着说:“这话有趣。”
沈竟夕无语道:“祁商陆在一边捣乱,你别听他的。”
“是么,我还挺相信。”
沈竟夕拧着眉:“找我有事啊?”
“我回京了,你什么时候回?”
他回京的时间,昨天联系时有说过,这几天他们断断续续地偶尔会发个信息,大都是许渡先找她。
沈竟夕:“明天。”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
他好像没了耐心,直呼名字:“沈竟夕,你还挺跟我讲客气?”
沈竟夕:“……”
“我在美国买了份礼物送你,不过你得亲自来试用一番才好,万一不喜欢,也可以不收。”
“礼物?什么礼物?要是贵重的,我不收。”
“贵不贵很难说,但确实有点儿斤两。”
“……”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适合结婚
高铁站出口, 沈竟夕还没过闸,便一眼看到了闸外的许渡。皮肤还是那样白,穿了件合身的黑色衬衫, 在人来人往中, 回看过来的眼神,温和而清亮。
只是第一眼看去,察觉他好像……瘦了。
拖着箱子出闸, 他伸手走过来:“我来拿吧。”
他的袖子卷了起来, 露出一节白皙的腕骨,静脉分明泛着青, 稍稍用力便凸在皮肤表层。
沈竟夕按捺不住问:“你怎么瘦了?”
他略微惊讶,旋即好像有些高兴地笑:“观察还挺仔细,看来平时没少看我。”?这么自恋的吗?
“都瘦得皮包骨了,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
许渡不以为意地说:“夸张, 出差这些天, 舟车劳顿又吃不惯,天气还热。”
“都让你别来接我了, 在家休息不好么。”
“有点儿良心行不行?特地来接你, 带你去看礼物,你还不领情。”
“礼物先放着,也没事。”
他啧了一声, 似乎很不满:“沈通宵我发现你对礼物是完全不在意啊?礼物知道了不得哭死?”
沈竟夕听他扯着淡,无语道:“谁让你老不告诉我礼物是什么?”
“等下不就知道了。”
“万一有坑呢?”
许渡沉着气息无奈瞅向他,终于没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颊:“都跟谁学的毛病, 抬杠抬得还挺欢。”
“先去吃午饭, 再回去看礼物。你不饿,我还饿呢。”
吃饭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沈竟夕感觉他的脸好像瘦了一圈,虽然瘦了之后五官更立体清俊,但最好别再继续瘦下去了。
于是看着他,推了一道红烧肉过去,认真地说:“你多吃点儿吧。”
“你喂猪呢?”
沈竟夕:“……是填鸭。”
他先是发笑,后来又觉得不大对劲:“我是鸭?”
摸着良心说,他的这种笑极少看到。
高中时期的他,笑起来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张扬与轻狂,一微笑一挑眉,全都表露出拽拽的气息,可是现在他的笑,好像多了几分苏苏的感觉。
夹杂着一点儿纯情大男孩的羞意与愉悦……这是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才会有的笑容。
毕竟他还没满22岁,也没谈过恋爱,等再过几年成熟一些,应该就看不到了。
沈竟夕没好意思一直盯着看,转移视线给自己舀汤,回道:“你觉得是就是。”
他把碗推了过来:“给我舀碗汤。”
沈竟夕:“……”
“你不是要填鸭么?”他看过来,语气颇不满,“光说多没劲儿,还得我亲自来教你。”
“哦。”乖乖给他舀了碗莲藕排骨汤。
……
*
回到他的住处,沈竟夕从洗手间清理了一下,走出来时,许渡手里拎了一个黑色乐器包。
沈竟夕惊讶道:“是贝斯啊?你送我新的贝斯?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两把了,另一把刚买几个月。”
他把东西放在了茶几上:“你先拆开看看?”
好奇地拉开包的拉链,一看弦有六根,沈竟夕更惊讶了:“是吉他!你送我吉他?!”
他坐在沙发上,浅笑着说:“那天你在我宿舍弹吉他唱《那些花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其实你也可以尝试自弹自唱,将来不做乐队了,做个独立的音乐人怎么样,不是也很酷?”
沈竟夕愣住,抬眸看向他。
“你的嗓音非常清澈,虽然唱不了摇滚,却适合唱清新的歌曲。”
他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只是沈竟夕从一开始学的就是贝斯。
在乐队演出中,观众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主唱、吉他手和鼓手的身上,因为这三种声音,最容易听清楚,而贝斯的声音低沉,浑厚,不易察觉。
贝斯手也是通常是最低调的,不争不抢,做好自己协助节奏的本分。
很多人都说沈竟夕的性格情绪很稳,很少会有什么波动,师父程达一开始就说她适合练贝斯。而她也习惯了自己在乐队中是低调的存在,还觉得挺好的。
她情绪上少有的不稳,好像都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
现在,面前的男人却鼓励她尝试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来不及说什么,许渡道:“不试试音?”
沈竟夕取出这把面板外圈是黑色,向中心渐变为橙色的吉他,先夸了句:“颜色好漂亮,看起来也很高档。”
“特地给你挑的。”
“花了多少钱?”
许渡:“别管这个,你弹着顺手就行。”
沈竟夕没再纠结价格,开始调音……
间隙,许渡说:“你才20岁,日子还长,不用觉得大学毕业就非要去参加工作,去做考研党或者上班族,也可以继续坚持兴趣爱好。”
沈竟夕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关于毕业后,是先工作还是考研还是做什么,上次跟韩数他们在酒吧里聊天,说了很多。她马上就大三,转眼就大四,谈及毕业,大家都不约而同有种焦虑感。
有人说沈竟夕幸福,毕业后可以去亲戚的公司,但沈竟夕也有自己的茫然。
一方面,表演越多,越喜欢舞台,哪怕是个小舞台,她也喜欢在台上安静地发光。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别人根本不在乎她弹的贝斯有多好,起到了什么效果,都把焦点放在她的容貌上,但她依然喜欢且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
MISSY乐队是学校的乐队,马上桃子和青青就大四,她们毕业前要确定新的主唱、吉他手和鼓手,毕业后,她们可能会另行组队,继续从事这行。
沈竟夕感觉自己毕业后,应该很难再搞乐队了,然而对于法律相关的工作,在实习的这段时间,她发现自己并不热爱……所以觉得茫然与困惑。
当时许渡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却悄悄地把这些事放在了心上。
仔细想想,许渡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比谁都细心,对她的照顾,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沈竟夕调好音,问他:“想听什么?”
他笑:“《那些花儿》。”
“你还挺喜欢这首歌。”
“我是怕你别的不熟,容易翻车。”
“……”
吉他声响起,歌声响起: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还在开吗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
*
演唱完毕,放好吉他,沈竟夕看向正在流理台上处理西瓜、准备榨西瓜汁的许渡。
反馈说:“吉他还不错。”
“我挑的,能有错?”
“臭屁。”她看着流理台,“你还要榨西瓜汁?”
“嗯,还有些水果在冰箱,零食在茶几下方,你要吃的话自己拿。”
沈竟夕讶然:“你的冰箱开业了?”
一道明亮的眼神投向她:“怕某个人过来,吐槽我冰箱空空如也,说没烟火气。”
沈竟夕嘀咕:“之前本来就是这样嘛。”
忽然又想起个事儿,说道:“那我得找个班练习吉他。”
许渡说这附近有一家乐器培训班还不错,离学校也近,要是周末没事就过来上两节课,要是还有时间,就来吃个饭。
“我一个人不好做饭,有人的话,可以做丰盛一些。”
沈竟夕:“……”
他对她一直以来都是很照顾的,当年在白霞,明明没有什么钱,也总是请她吃喝。
的确没有必要纠结什么,他对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像照顾妹妹一样,并没有改变过。
一片冰心在玉壶的人,不仅仅只有她,他亦是如此。
“好,我待会儿去看看那家乐器培训班。”
她从冰箱剪了半串阳光玫瑰清洗。
提子放在水盆里,炸汁机开始运作,发出声响,沈竟夕回看一眼在流理台前操作的男人,身姿依然挺拔……这一瞬,沈竟夕忽然觉得,他好像挺适合结婚的。
工作赚钱能力且不提,生活方面,他会做饭,又会照顾小孩,那次就把小屁孩祁商陆照顾得很妥当……
还有,他小时候在京市学过架子鼓,后来跟着妈妈到了白霞,他说没再学过,但是打起来也很娴熟。
如果有小孩,他应该是个风趣幽默,有些文艺和运动细胞的爸爸……
不是,划掉,脑子里在想什么……
沈竟夕的脸颊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可是,这些都是客观公正的评价,又没有说要跟他生小孩。
不对不对,越想越离谱。沈竟夕甩了甩脑袋。
唉,还是好好洗提子吧。
喝西瓜汁的时候,许渡突然问:“中秋节是什么时候?”
沈竟夕查了一下手机日历:“9月17号,今年中秋好早。”
“星期几?”
“星期二。”
他点头:“那15号星期天,去我爷爷家吃炸酱面么?”
沈竟夕愣了愣。
“他住在胡同的一个小四合院里,那里挺接地气的。”
“哦,好呀。”
他笑笑:“那我到时候去学校接你。”
“嗯。”
*
乐器培训班的确还行,沈竟夕也懒得再跑腿去找别的地方,交了若干节课的费用。
开学之后,沈竟夕成为大三的学生。
看着刚入校的十七八岁新生稚嫩的面孔,无法抑制地感叹年轻真好啊!
15号那天上午,许渡过来接她。
沈竟夕特地把吉他背上了,准备下午去上课。
抵达他爷爷住的胡同,下车时,他七十岁的爷爷正好坐在小院门口的瓜架下跟人下棋。
老人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十足,看到沈竟夕就笑眼眯眯:“你就是夕夕吧。”
沈竟夕:“爷爷好。”
“哎好好好。”
许爷爷自豪地跟旁边的人说:“你们瞧,我都说了吧,跟我们家许渡在白霞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肯定很水灵。”
沈竟夕:“……”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怎么追你?
这套是一进式四合院, 开门进去就是一个小院子,然后是正屋、厢房,院里种了石榴、兰花等, 两个鸟笼挂在屋檐下。
屋里的布局、装修都很现代化, 十分方便,但又比住楼房要舒服得多。
毕竟接地气儿。
许爷爷是个很能侃的人,招呼着沈竟夕说个不停, 又打发许渡去洗水果。
他还说:“我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黄瓜和手工面, 保准让你吃上正宗的炸酱面。”
“许渡从小就爱吃我做的炸酱面,中间几年没吃上, 回来之后反而嫌弃,也是奇了怪了。”
许渡端着洗净的葡萄、大枣过来,无语道:“我那是嫌弃么?有您一天三顿炸酱面喂的么?也不换换口味。”
沈竟夕:“……”
“可我一天三顿, 也吃不腻啊。”许爷爷说着起身去厨房, “我去忙活了, 许渡你剥个柚子。”
老人家说话都是一股子京味儿,听起来很舒服。
沈竟夕坐了一会儿, 后来走到外边院子, 看了看各种花草,一个大瓷缸里养了些小金鱼。
院子虽然很小,却打理得井井有条, 极有层次,屋檐下两只鸟儿,鸟鸣声十分悦耳, 沈竟夕感觉很不错。
许渡也走了出来, 坐在外边的休闲椅上,刷着手机。
沈竟夕看向他, 又看向院子,不由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许渡,在院子里玩耍的画面。可是再一瞬,小许渡的后边,跟着一个扎了两个小辫的小女孩,脆生生的嗓音喊着:“许渡哥哥,带我出去玩。”
那是小时候的沈竟夕。
沈竟夕蓦然发笑。
这一刹那,感觉自己的内心,还是更喜欢把许渡当成哥哥。
于是叫了一声:“许渡哥哥——”
“?”他看过来,嘴角又忍不住勾起,“怎么突然叫得这么甜。”
沈竟夕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方朝他笑了笑:“这两只鸟儿是什么品种。”
“一只百灵,一只画眉。”
沈竟夕闻言,靠近鸟笼:“那你爷爷是一大早就习惯早起,提着鸟笼去花鸟市场或者公园遛达一圈?”
许渡:“何止去花鸟市场,有时候还自己开车去天津卫,跟那儿的鸟友交流。”
“厉害了……”沈竟夕对鸟类没什么研究,观察了一番,有些疑惑,“哪只是画眉?”
许渡站起了身,走到她旁边:“你猜一下?”
有只鸟儿的眼晴周围是白色的,有一条白色的线从眼尾延伸出去,沈竟夕道:“这只是画眉吧!这根线像画的眉毛……”
“不过感觉更像是眼线。”她嘀咕。
“眼线,呵——”他笑得有些乏力,伸手薅了一把她的头发,“你管它叫眼线,也不是不行。”
沈竟夕:“那还是不要了,画眉多有气质。”
“要不要出门溜达一圈?等回来差不多就能吃炸酱面了。”
沈竟夕欣然点头。
*
这一片的胡同四合院划成了保护区,不会拆迁腾退,附近的居民都是熟人。
树下有人搬了椅子坐着聊天,有个爷爷在带孙子,另有两个奶奶在闲聊,许渡娴熟地打着招呼:“聊天呢?”
奶奶饶有兴趣地问:“许渡,这是你女朋友啊?”
不等许渡开口,沈竟夕赶紧摇头:“不是的奶奶,我是他妹妹。”
“哦,妹妹啊。”
许渡补充:“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奶奶笑吟吟:“哥哥妹妹叫着玩儿是吧,那还挺亲切。”
沈竟夕:“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哥哥妹妹。”
许渡没再补充,只是看了她一眼:“走吧,带你去看看附近那所有名的小学,也算我的母校。”
对于他以前的事,许渡很少提,沈竟夕在门口透过栅栏望了望学校里面,看着操场上高高的旗杆,一面红旗随风飘扬,问道:“你回白霞后,都没有跟你爷爷联系?”
“没有。”
“那当时,你爷爷没有留下你么?毕竟京户多值钱啊……”
他淡淡地道:“那年我爸妈离婚,跟着我爸,当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是,当时是我自己执意要跟妈妈走的。”
沈竟夕愣愣地看着他。
“我妈是外柔内刚的女人,也是那种在感情中一旦爱上就义无返顾,一旦决定离婚就断绝得非常彻底的类型。”
沈竟夕按捺不住问:“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离婚的呀。”
他垂着眸,看向她:“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原因?”
沈竟夕不情愿去想,但不得不猜测:“是因为你爸他……出轨了?”
许渡呵的一声笑:“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虽然有所耳闻,沈竟夕还是忍不住叹息。
“可是,至少也跟你爷爷联系一下嘛,那些年你爷爷应该很惦记你,相框里都是你的照片。”
他呵笑一声:“跟我妈无关,是我不愿联系的。”
“……”沈竟夕更不解了,“可你当时那么小……”
“我早熟而敏感,察觉我妈的态度很决绝,离婚后绝口不跟任何人提京市的人与事。我便说我不想跟爷爷联系,牵来扯去的,没完没了。”
“当时我妈有一些补偿金和积蓄,她不工作,我们也能在白霞能过上普通市民的日子。我还说等我念完大学,负责养她。只是可惜,她生病了,治了几年还是走了。”
说到这儿,他好像有些发闷,回过头低声说:“该回去了。”
阳光透过高大的槐树照过来,斑驳影子印在他的浅色衬衫上,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影,略显萧瑟,沈竟夕感觉自己真没劲,偏偏要提这个话题。
心里不禁懊丧,吁出一口气。
他回转过身子注视着她,好笑道:“果然承受不起这么沉重的话题是吧。”
沈竟夕闷声:“没有承受不起。”
“嘴硬。”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停在原地,表情凝重了一些。
沈竟夕望向他的时候,他伸出手,精准捏住了她的嘴边两侧,像那天晚上那样,挤捏了一下。
“刚刚怎么那么着急撇清我俩的关系?”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很认真。
沈竟夕的脸被捏得发疼,又被他深切的目光直视得不敢看他,赶紧拂开了他的手,避开视线,低低地道:“不是撇清,我说的是实情嘛。”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但是话题扯到了这儿,沈竟夕决定鼓起勇气。
“许渡哥——”
“嗯?”
“我收下了你送的那把吉他。”
“然后呢?”
“是以妹妹的名义收的。”她的声音非常轻,好像生怕他骂似的。
他的眼睛微微凝了凝,若有所思地问:“是觉得如果不以妹妹的名义,收下了就有负担?”
沈竟夕点了下头。
他的嘴唇紧抿着,眼睛阖了阖,点了好几下头,最后才说:“行,反正你收了。”
他没再多言,提步朝前行去。
沈竟夕心里不停地打鼓,他应该没生气吧,那天晚上是他自己说的,可以继续把他当哥哥。
所以他不能怪她。
嗯嗯。
只是走了几步,他忽然好笑地说:“哥是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有点。”
“你还有没有同情心了?”
“有点。”
“复读机。”
……
*
颜□□人的酱料,拌上面条,再佐以黄瓜丝、胡萝卜丝等,香气四溢。
许渡给她舀了碗汤。
爷爷笑眯眯道:“许渡说你爱吃莲藕汤,我就炖了个莲藕骨头汤。以后你放假没事,尽管来爷爷家吃吃家常便饭。”
沈竟夕应声:“好的爷爷。”
随后连声称赞炸酱面:“家里做的跟店里的就是有区别,店里的没法比。”
爷爷自豪道:“那可不,本地人谁去店里吃炸酱面啊,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炸酱面还得是家里自己做的才好吃。”
……
吃完面,沈竟夕去学吉他。
有贝斯基础,学吉他容易了许多。
教吉他的老师甚至拿贝斯让她弹奏,看看她的水平,听罢后还开玩笑说:“要不你来当个贝斯老师?”
许渡闲着无聊,在楼下转了转,后来又跑回了培训室,大言不惭道:“我会架子鼓,能教小学生么?”
“……”
练完吉他,找地方吃饭,再被他送去夜荷酒吧,今晚有表演。
快到酒吧的时候,沈竟夕问他:“那你等下直接回家吗?”
“回家歇会儿,等下再来接你回小姨家。”他看过来,“今天都没午睡,你不困么?”
“还行,也不怎么觉得困。”
沈竟夕停下来想了想:“要不晚上你别来接我了,我自己也能回去。”
“怎么,怕我累着?”他散漫起来。
沈竟夕:“确实挺累的,你今天好像都在接送我……”
他扯起嘴角:“下次有空,做顿饭给哥吃就行,哥还没尝过你的手艺。”
“我厨艺非常非常一般,大概只能把饭菜煮熟。”
“熟了能吃就行,我不挑。”车子停下来,他扬了扬下巴,“到了。”
……
今天果然奔波得有些密集,沈竟夕演出完毕,由许渡送回小姨家的路上,累得睡了过去。
他的车停在别墅外,也没叫醒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竟夕自己睁开了眼睛。
“到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语气淡淡:“叫了,你没醒。”
是吗?她丝毫没有听见。
不过不重要,时间不算太晚。
在一楼喝了水,上二楼后,祁商陆从阳台走进来说:“你男朋友还在外边,没离开,在抽烟。”
沈竟夕:“别瞎说,不是男朋友。”
不过她有些好奇,便去阳台处望了一眼。
熟悉而高瘦的身影倚着车门,手指夹着根烟,橘红色的烟头在昏暗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这一刻,沈竟夕感觉他好像不大高兴,她也说不上是同情还是不忍,又跑下了楼。
听见院门响动,侧头望去,瘦弱的人儿又跑了过来,许渡不由疑惑:“落东西了?”
“没有。”
“那你这是?”
沈竟夕走近了一些,面对面看着他,说道:“我弟说你还没走,我出来看看。”
他笑出了声:“担心哥想不开啊?”
沈竟夕:“你说话别总是这么让人无语好不。”
他勾了笑,移步,伸手拨了下她的头发:“闲着没事抽根烟而已。”
“不过哥有个疑问。”
“什么?”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哥哥要怎么追,才能追到你。”
沈竟夕:“……”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不着急,慢慢想,哪天想明白了,再告诉哥哥。”
说罢,他的语气变得轻蔑:“不过,如果连我都追不到你,别人一定更追不到。”
沈竟夕:“…………”
“快回去吧,早点儿休息。”他说罢,叼着烟往车门处走,“哥也要回去了。”
……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还做我对象吗?
刚刚他问她,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搁在初中、高中,她不假思索就能说出:长得好、学习好、人也好。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 顾虑的东西自然就会多一些。
毋庸置疑, 那个人是自己少女时期就憧憬幻想的男生,但他对她,一直以来都把她当青梅竹马的妹妹, 也许他是因为长大了, 想找个对象,恰好她又在身边……就动了心思。
是不是这个原因,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感觉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面对这份珍贵的感情, 更害怕自己把握不好。
对她这种性格的人而言, 一种状态发生变化, 不是轻易就能适应的。
当初他离开,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习惯, 只有她自己知晓。
回到二楼, 祁商陆抱着胸,朝沈竟夕挤眉弄眼。
“啥时候带你男人见家长啊?”
沈竟夕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 回怼:“行啊,你带你女朋友见家长的那天,我就铁定带个男人回来。”
18岁的少年这次没再抬杠, 而是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那你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沈竟夕:“这是没追到?”
他没直接回应, 只是少年老成地说:“我要是你,喜欢了好几年的人来追自己, 一定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拿下了,懒得费口舌。你怎么这么磨蹭?不怕哪天他又走了?”
祁商陆好像经历了什么情伤,说出来的话格外成熟,透着一副看透人生的语气。
“你跟喜欢的女生,闹掰了?”沈竟夕试探地问。
少年从沙发上站起了身:“早点儿洗洗睡吧,也不知道你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沈竟夕:“……”
翌日下午,有个年约四十的李叔叔过来做客。
小姨带着祁商陆出门去了,沈竟夕和小姨父祁安一起在家里接待他。
李叔叔以前是小姨父公司的员工,现在在自己创业,跟小姨父的公司也有合作,还得到过小姨父的帮助,因此他对小姨父一直都很尊敬。
他们二人聊天,沈竟夕在一旁烧水泡茶,间或回答一下李叔叔对她学习等方面的提问。
他们很少聊具体业务,都在说这个行业的事。
聊着聊着,李叔叔就聊到了行业巨头金诚集团的事,说许总的集团最近要去竞标一个大项目,到时候又会带动大家。
一听到金诚这个名字,沈竟夕的耳朵便竖了起来。
聊了几句行业动向,李叔叔又说:“我最近还听闻了一个事情。”
祁安:“什么事?”
“许总的儿子好像得了白血病。”
祁安看着他:“还有这回事?”
沈竟夕的心都凉了半截,什么意思?许少诚有几个儿子?
她在许爷爷的相框里见过许少诚,人看上去有些气场,但相框上的孙辈,只有许渡一个人,并没有其他的孙子或孙女,当时她默认许少诚没有别的孩子。
“我也是偶然间得知的,他儿子几年前就在医治了,换了骨髓,没多久又复发了,后来便去了美国治疗。”
“前不久去了趟国外复查,就上个月的事,说是复查的结果非常好。”李叔叔道,“我听说白血病换了骨髓几年内没有复发的话,就可以判定为痊愈了,估计是见这个结果很好,才逐渐放出风来的吧。”
沈竟夕感觉自己的手指尖都是冷冰冰的,背后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是上个月去复查的……许渡八月份的确去了趟美国。
回来的时候,还瘦了一圈。
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许渡得了白血病。
可是……
一切觉得不合理的地方,都说得通了。
那个时候,他突然地不联系,几年后出现,就像渡了个劫。
还有那时不时就犯的胃病……
沈竟夕甚至回想起来,他曾说自己很脆弱,一推即倒……原来他当时,根本不是开玩笑,而是身体真的很弱。
可是,怎么会呢?
祁安叫了一声:“夕夕?”
沈竟夕回过神,面前的水已经开了,她拿着茶壶,手有点儿抖,却故作镇定地问:“李叔叔,那个得白血病的儿子多大?”
“我听说挺大了,好像还是前妻生的儿子。”李叔叔道,“不过许总的家庭情况,外人知道的很少,他不喜欢把家里的事到处乱说。现在的妻子也只是偶尔出席一下活动,不参与公司经营。”
祁安则说:“一般生病的人也忌讳到处宣扬,何况是这种病。毕竟万一哪天这个孩子要进公司任职,也会影响整个公司。”
“是的,”李叔叔表示赞同,“竞争对手容易拿这个做文章。”
……
沈竟夕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心好像被绑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投进了海里,不断地往下沉。
她有些窒息。
借着去洗手间,她离开了一楼客厅,去了二楼。
毫无力气地坐在卧室的床上,却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发抖。
尽管不断在心中安慰自己:李叔叔说已经治好了,复查没问题了,就是痊愈了……
可是,许渡这个大傻瓜,为什么总是瞒着她啊?
当时,他明明来了京市还跟她联系的,突然就不再回复她信息了,是了,一个人自己的生死都不明,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顾及其他,告诉了她,她又能帮上什么忙?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罢了。
手指抖动着,想打个电话给许渡,然而脑瓜子一片混乱,她丝毫组织不了语言。
最后只好改发信息。
她在输入框里打字,发觉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决定见一面再说。
沈竟夕:【你在哪?】
许渡:【家里。】
沈竟夕:【有空吗?】
许渡:【什么时候?】
沈竟夕:【现在,我想去找你。】
……
*
站在门外,沈竟夕发觉自己的呼吸依然艰难,举着的手想按密码,但又放了下去。
过来的路上,她的思维就很乱,不知道见面之后,是该直接确认一下白血病的事,还是跟他说说别的事。
他有心瞒着,要是想告诉她早就说了。
她来确认什么呢?确认了又有什么用呢?
隔壁正在装修,不时传来敲打、切割的声音,把她的思维弄得更乱。
哎,还是想点儿好的,阳光的,积极的事吧。他已经痊愈了,可以享受健康的人生,可以正常地工作、恋爱、结婚……
可是,她把他给拒绝了。
犹疑之间,门却突然开了,许渡看着门外呆滞的人,愣了愣:“你在门外站很久了?”
沈竟夕:“……”
“老感觉门外有人,这才过来看一看。”他笑了笑,仿佛在得意自己的第六感,“怎么不按密码?忘记密码了?”
沈竟夕仍然呆立在门外,抬头注视着这个高瘦的男人。
他看上去精神状态不错,这半个月饮食作息规律的缘故,面色比之前好,有时候他早上煮了面条,还会拍照片给她看,像个要她夸奖的小学生。
但是沈竟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很难受。
“怎么不说话?快进来吧。”
沈竟夕说了个“哦”,鼻子一酸,眼泪先掉了出来。
许渡一脸莫名:“怎么还哭了?”
沈竟夕习惯地用手背擦掉了眼泪,却越想越难过,许渡蹙着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进了屋。
一边关门一边说:“出什么事了?怎么见面就哭?谁欺负你了?哥揍他去。”
沈竟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看到他便说不出话了,也问不出口了。
仿佛问出口了,他反而会顾虑太多,把昨天的话收回去。
站在玄关处,沈竟夕继续用手擦眼泪,面前的男人无奈地抬起手,帮她擦了一下:“又哭成了大花脸。”
可是透过泪眼看见他的温柔眼神,她的泪越来越多,抽也抽得更厉害。
他阖了阖眼睛,很自然地抱过面前哭成了雨中花草的女孩,让她闷在自己的怀里。
“是不是想哥哥了?”他抚着她的背,调侃地笑道,“还是昨晚的话让你没睡着觉?就想过来胖揍哥哥一顿?”
沈竟夕在心里定了定,离开他的怀抱,抬头望着他,终于问:“你上次说要排队追我,还排吗?”
他神色一顿,很快回答:“排啊,一直在排着。只是你不让排,我就在你的店旁边开了个新店,等着你来敲门。”
“那我来敲门了,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你说要做我对象的话。”
“……”
男人的表情不禁凝固起来,神色疑惑大于惊喜,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喜可言。
太过突然,这一切都十分反常,尤其是面前的女孩黑且长的眼睫上还因为眼泪浸湿而粘在了一起,眼圈、鼻子也是红红的,说话还带着哭腔。
这怎么也不像是真的想跟他搞对象的表现。
搞对象,不应该是兴高采烈的吗?怎么她却一副悲壮不已的模样……
他屈起手指,帮她擦了一下眼周附近的余泪,又捧起了她的脸颊,大拇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一番。
温和的声音笑着说:“当然算数,哥哥确实很想跟你升华一下关系,我们不做兄妹,而是做恋人,我们谈一次恋爱,然后结婚,拥有我们自己的小家庭。虽然你可能觉得这一切都太遥远,也觉得我这个人平时说话不大正经,但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这么想的。”
他的话语十分平静,却很有力。
“可是,夕夕,”他叫着她的小名,仿佛猜到了她要说的话,抿了一下唇,温柔道,“哥哥也想过,你可能不大适应这种关系的突然转变,所以想慢慢地追你,追到你高高兴兴地答应为止。而不是现在这样,抹着眼泪,委屈巴巴地答应。”
……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真相
听着他坦荡真诚的话语, 沈竟夕脑子有些懵。
刚刚他是,拒绝了她?
嗯???
但好像哪里不对劲。
仔细分析一下,她刚刚, 并没有说要答应他……他怎么就笃定自己会答应了?
事已至此, 干脆为自己挽回一点面子得了。
喉咙干涩,她吞咽了一下,低低说道:“我又没有要答应你。”
他笑:“你刚刚那语气那口吻, 不是要答应哥哥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沈竟夕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咬牙:“你是挺自作多情的。”
“先进去喝水,补充一下水分, 就算是水做的,也禁不起这样哭。”他嘀咕。
喝了水,人又被推着去了洗手间:“洗个脸吧, 晚上不是还要去酒吧表演?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沈竟夕难过的情绪被打断, 原本想问的问题, 也没有问出口。
洗完脸出去,打算从包里取出随身带的小瓶护肤水和面霜, 简单护了个肤。许渡的电话响了起来, 只听见他回了几句,说马上就出发。
“你待会儿有事?”沈竟夕问他。
他拿着手机回复信息,说道:“高中同学聚会……余毅你还有印象吗?”
“嗯, 有印象,他以前经常跟任斯浩在一起。”
“余毅在天津工作,放假过来玩, 还有几个同届的同学, 我干脆把他们叫到夜荷酒吧了,刚好顺路送你过去。”
看看时间, 已经快六点,沈竟夕便点了点头:“好。”
他看着她,靠近了一些,弯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淡淡地笑:“这样看上去清爽了许多,刚才怎么就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沈竟夕吱了声,却说不出话。
“就为了确定一下之前说的算不算数?”他没忍住,改成小小地掐了一下她的脸,“原来你怕哥哥在耍你?”
“还是说,你这是患得患失?”
沈竟夕愣愣地看他:“患得患失?”
“对啊,据说喜欢上一个人,就容易患得患失。”他闲闲地道,随即恍然大悟,“所以,其实你是喜欢哥哥的?”
沈竟夕听罢只感觉眼前一黑,这都是什么说法?!
“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沈竟夕离开了他一些,感觉脸上迅速在升温,又去倒了杯水喝。
“没有喜欢吗?一点儿也没有吗?”他若有所思,“那看来,哥哥还是很难追你。”
沈竟夕背对着他喝水,脸上却在发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一点儿也没有喜欢的……但她现在没什么心情讨论这个话题,催道:“快走吧,我都要迟到了!”
……
*
夜荷酒吧一如既往地热闹,由于许渡出现得实在太频繁,上到老板,下到服务员,全都认识了他,他甚至被一个女性顾客叫住:“老板,你们这儿能不能存酒?”
真正的老板宋谦摇头笑道:“可以啊许老板,要不入股?”
许渡扯着唇:“也行,找个机会细谈。”
听他的口吻,像要来真的,不过好像入股也不错。
沈竟夕只能摇头,随他去。
在台上跟桃子等人摆弄乐器的时候,任斯浩和余毅才过来,后面跟了几个男生女生,沈竟夕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他们都很眼熟。
过去打了声招呼,余毅没怎么变,笑嘻嘻道:“上回你们聚会的时候,我就想过来了,小学妹,你都玩上乐队了啊。浩子刚刚在路上跟我说,我还不大敢相信。”
沈竟夕笑笑:“就是瞎玩,你们慢慢坐,我得去表演了。”
明天就是中秋节,有人点了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歌耳熟能详,她们也很熟悉,沈竟夕便在台上稳定地弹奏。
台下,余毅等人坐在一起,边吃喝边聊天。
有个男生观察着台上的贝斯少女,感叹道:“小学妹又美又飒啊……哎渡哥,我听任斯浩说你找对象了,怎么今天没带来?”
任斯浩咳了一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在台上的沈竟夕:“什么眼神啊你。”
那位男生惊讶道:“原来你对象是夕夕啊?对不住,我真没眼力见。”
许渡脸一沉:“别乱说……”他抬眼看了一下台上的人,“我还在追。”
有女生调侃:“你这张脸,追小姑娘多容易。当时我们班有多少女生在暗恋你,还有明着追你的。”
“不光我们班、我们学校的,还有外校的冲你的脸过来。”
“对对对,打篮球的时候可热闹了。”
许渡冷呵了一声:“扯淡。”
“你们觉得我卖弄姿色就能追到她?”
女生一本正经地道:“那要看你卖到什么份上。”
“哈哈哈——”整桌人都爆笑。
沈竟夕听见笑声望向台下,唇角微微勾起,记得以前他们这群人的相处就挺和谐的,爱开玩笑。
许渡恰好回看向她,视线相碰的瞬间,她赶忙低了一下头,收起了眼神,继续拨弦。
呵……男人心里稍松,拿着饮料抿了一口。
只是,卖弄姿色什么的……要是卖弄姿色就成,那他还愁什么?
原本他也以为,小姑娘都是喜欢长得帅的吧,他这张脸还是对得起观众的。
虽然中间隔了几年没有见面,但小姑娘的心性应该不会变,总不至于审美大变,突然就喜欢上长得丑的男生。
何况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长得可爱,高中时期很吸引人的注意,他们班里虽然没有人敢明着追,但都是男人,他知道有几个男生对她是存了心思的,但她只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他们也无可奈何。
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也不是突然出现个什么人就能超越的。
可是没有想到,小姑娘长大后可难追了,又爱哭,哄也哄不好……
哭这方面,他完全没辙。
他弄不懂她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总是哭,聊着聊着天就哭,说做她对象时哭,说把他当哥也行,自己会慢慢追她也哭……
*
追溯起来,第一次见她哭,是在四年前,快高考的时候。
五一假,高三学生在补课。
许渡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不知缘由,最近他心态很稳,也没犯事,难道是因为上课多睡了两觉?
直到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尽管多年没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许少诚,许渡话都没说,直接掉头就走。
班主任追了过来,叫住他:“许渡,你父亲来了,怎么不见?”
许渡十分冷淡:“不为什么,他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关系。”
班主任被他的话堵得,说不出反驳之辞。
后来有个副校长出面,在副校长的办公室调解他们父子的事,闲聊一阵后,许少诚说:“想单独跟许渡谈谈。”
办公室的空气十分紧张,父子俩跟仇敌一般,许渡一语不发,眼神轻蔑地看着许少诚。
许少诚回看着儿子,叹了口气,十分坦白地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和你妈妈吃了不少苦,你对我有怨言,我认了,说我渣,我也认。但今天爸爸过来找你,是想请求你一件事。”
许渡冷声:“呵,求我?你许少诚会求我?”
许少诚忍了忍:“爸爸不想跟你说虚假的套话空话,但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得了白血病,骨髓库里没有合适的配型,我们都去配了,也没配上……”
他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许渡便明白了许少诚来找他的目的。少年人的冲动实在无法忍住,他直接愤怒地揪了许少诚的衣领子,把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推到了墙壁上,死死地盯着这个体格明显比自己健壮的中年男人,他的牙关几乎都要咬碎了。
很早就答应过沈竟夕的爸爸,不再打架,况且他不想在学校里干这种事,便没有挥出那个拳头,而是在目光的对峙中说了个:“滚!”
他松开了许少诚的衣领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许少诚的宝贝儿子得了白血病,关他什么事?在需要他救人的时候,就想起他了?
他算许少诚的什么人,任其宰割的工具人?
真他妈的讽刺!
那几天,许渡都处在愤怒且暴躁的状态中,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回任何信息,沈竟夕刷了他送的试卷,在微信上告诉他,他也没心情回复。
学校的老师只知道他不想认亲生父亲,却不知晓他父亲是看上了他的骨髓才找他。班主任劝了一通,让他不要影响学习就行,高考后再解决父子之间的事。
任斯浩察觉他不大对劲,也不敢问出了什么事,只好陪他打篮球发泄情绪。
爷爷联系他,跟他说:“你做不做配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管顾你爸的请求。至少爷爷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气消下去后,也冷静地想过,那个孩子终究不是他自己能选择来或不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是无辜的,而且只是配个型,不一定能配上,便在许少诚第二次过来的时候,答应去做配型。
“我可以去做配型,但话说在前头,我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才去做配型,我不认你这个父亲,自然也不会认他这个弟弟。”
“我去做配型,是因为我还是个人。”
那天中午,他接到许少诚司机的电话,让他在学校门口等,他们送他去医院抽血样进行HLA配型。
但他没有料到,沈竟夕会追车。
这个傻丫头。
怎么会因为害怕他被亲生父亲带走,就哭成那样?
还追车……不要命了?
那是他第一次被这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的女孩触动到。后来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几年间,他时不时,总会想起当初这一幕。
但是没有想到,重逢之后,她一次比一次哭得厉害。
让他不得不猜测,他是不是造了孽。
……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可以抱抱你吗?
酒吧声音嘈杂不堪, 许渡坐在桌前,听几个同学聊以前的事,大家都对他当年来了京市后, 就再也不跟老同学联系的事颇有微辞。
许渡淡笑:“也不单是不联系你们, 所有人都没联系,包括那个小鬼。”
任斯浩特别不理解,每次想问, 又认为他肯定不会解释, 这次趁大家都在,问道:“所以渡哥你到底为什么不联系大伙儿?”
他喝了口冰的雪碧, 平淡道:“适应新环境,加之跟我爸那边的人也不对付,久而久之觉得不联系也挺好的, 清静。”
“你可真是, 牛逼啊!”
“后来不是出国了么, 当时又在时疫中,回国一趟也不容易, 便干脆在那边静下心来读书。”他说得十分平静, 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有个女生说:“不过从高中到大学,环境发生变化,跟从前的人渐行渐远也是常态, 我也慢慢的跟以前经常玩的同学很少联系了。不过再次见面,还是会很热情。”
余毅端着酒杯说:“来来来,为了今天的相聚干一杯。”
“渡哥你今晚是真的不沾酒啊?”
他示意台上:“我得送她回家。”
“行, 顺便祝你早日追到你的那个小鬼吧。”
*
当年配型做完, 过了一段时间才出结果。
许少诚的助理跟他联系说血液并不匹配,让他好好高考。
对于这个结果, 他相信并接受了,高考在即,谁也不想为了别的事分心。
夕霞满天的那个傍晚,他在办公室跟物理老师讨论一个问题,见窗外红霞遍布天边,高三那边的连廊又挤满了人,便去了高一那边看晚霞。
却在那里看到了还没有回家的沈竟夕,陪着她欣赏了许久的晚霞,闲扯了许多。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很想问问她将来想考哪里的大学。
此前从来没有问过,心中猜测她肯定是考京市的,毕竟有小姨一家在那儿,她假期也时常去京市。
可是听见她肯定的回答,心里仿佛更加踏实。
高考那两天,他心无旁骛,发挥正常,可以好好放纵一下。
然而没有想到,高考结束后,许少诚第三次来了白霞,在表舅的酒吧,许少诚告诉他配型其实配上了,一开始没有说实情,是顾虑到他要高考,怕他受影响。
这件事有些意外,但许渡并没有因此就感动,也没有失信。
他当初既然答应做配型,这次当然也会愿意捐献。
他了解过,许多人认为捐献骨髓是直接抽取人的脊髓,其实并不是,而是抽取造血干细胞。骨髓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健康的捐献者,捐献的造血干细胞大约十天就能再生补足。
从前捐献造血干细胞,需要做穿刺,可能会造成捐献者身体疼痛,现在医学更发达,通过科学手段,把造血干细胞动员到外周血,再从手臂静脉中抽取采集即可。
他并不惧怕,也没担忧。
只是看着许少诚,提了一个要求:“我希望你能去我妈的坟前上炷香,跟她说声对不起。”
许少诚咽了咽,低声说:“应该的,前两次就想去看看欣梦了,但当时你应该不希望我去。”
那天下午,他们驱车去了墓园。
在杜欣梦的坟前,许少诚鞠了个躬,说道:“欣梦,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渡却看得火气很大,按着许少诚的背往下一压:“拜祭逝者,不懂下跪吗?”
许少诚自身的力量在抵抗,但少年的力量也不小,最终许少诚仿佛是妥协了,跪在了前妻的墓前……
那一刻,许渡的内心却几近崩溃。
他看着许少诚,哽咽地道:“你都愿意为了救你的儿子下跪,当初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妈?”
许少诚站起了身,跟许渡面对面,沉出口气,说道:“当初我也有我的无奈,儿子,很多事情不是那么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也跟欣梦说过,可以不用离婚,但她不同意。”
“呵,冠冕堂皇,我妈已经成了灰,她能跟你辩驳吗?”许渡没再听下去,径直朝墓道外走去。
回去的车上,未满18岁的少年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车子开至酒吧外,看到了去找他的沈竟夕,这才想起,原本他们说好,她会过来找他的。
可是看到她的一瞬,他却感觉无比虚脱,很想找个人倚靠一下,下车后身体像是控制不住似的,把头抵在她的稚嫩肩膀上。
……
*
九点出头,沈竟夕演出结束,陪着他们喝了两杯,吃了些东西。
十点钟,众人打算离开。
许渡表示:“我的车还能坐三个人,要不顺路送几个。”
有个女生笑道:“不用,我们就在路边搭车,你把夕夕送回家就行。”
车子停在北边的停车场,两人沿着街道前行。
夜风吹过来,凉意扑面,沈竟夕喝了两杯酒,脸颊微烫。她看了一眼许渡,问他:“今晚你真的一口酒也没喝?”
“那当然,滴酒未沾,要不然怎么开车送你。”
沈竟夕:“平时呢,应酬多吗?喝酒多吗?”
他摇头:“没什么应酬,也不嗜酒。”
“那烟呢,抽得频繁吗?”
“一般般,并不依赖。”他看向她,不由发笑,“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了?”
沈竟夕沉默下来。
刚才想到的,如果他有白血病,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但烟酒什么的,应该还是要忌口吧。
还是说,之前一直禁忌,是最近这一年才稍微放开了。
“没什么,主要是觉得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她故作轻松地说。
他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很自然地捧起她的脸颊。
“脸这么烫,怪不得问的问题也这么奇怪,原来是喝醉了。”
沈竟夕没有拂开他的手,只抬起眼眸看他:“才喝两杯,没有醉。”
“哦,没有醉,那刚刚谁还说喝酒对身体不好,这算不算只许你放火,不准我点灯?”
沈竟夕:“……”
他吃笑:“想让我戒烟戒酒啊?”
沈竟夕:“如果能戒掉最好,不能戒的话,尽量少抽少喝。”
不管他有没有得白血病,都不要成为烟鬼酒鬼。
他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里的光,跟天边的星子一般闪烁:“要求这么严格啊?我已经算抽得很少,喝得更少的了。”
说罢,他的眼睛里全是笑,手指也开始在她的脸上摩挲:“现在就开始管着了,以后不得把我管得死死的?”
沈竟夕收敛了一下眼神,微垂着脑袋:“我没有要管你,就是提个建议。”
她的脸在他掌心的包裹中挣扎了一下,试图让他松开手,可他的手却捧得更紧了一些。
拇指下移,轻轻地擦过她的唇瓣,动作暧昧又狎昵。
“真不想管哥哥啊?”他的语气充满玩味,脑袋也微微下低以图靠近。
沈竟夕的头更低了,不敢看他,挪动了一下,抓着他的手腕,让他的手离开。
他的手倒是离开了脸颊,但改成架在她的肩膀上,仿佛仍然要把她禁锢住。
“我觉得你能管好自己。”她说。
他轻声笑:“我确实能管好自己,不过,有的时候,也想尝尝被你管着的滋味。”
沈竟夕:“……”
“为什么?”她感觉自己都要招架不住了。
他直勾勾看着她浅红发讪的脸,声音有些低:“哥哥能亲亲你吗?想先尝尝你脸颊的滋味。”
沈竟夕不假思索大声说:“不行!”
他们现在又不是在谈恋爱,怎么能随便乱亲!后来又觉得自己拒绝的声音好大,愣了愣。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也愣住了,随即又蓦然一笑。
“行,不让亲,那可以抱抱你吗?哥哥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儿凉,想抱着你取个暖。”
沈竟夕:“……”
刚刚她是不是太凶了点儿。
吓得他眼睛里的光都没了,好像还有些失望。
算了,抱就抱吧,反正之前已经抱过两次了,虽然是为了安慰才拥抱的。
她看着他,脸色羞赧地点了点头。
许渡勾了唇角,似乎有些高兴,轻轻地抓着她的肩膀,把她纳进了怀里。手自然移动,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抓了下她的头发。
沈竟夕整个人都被他按在胸前,随即耳畔听到他说:“夕夕怎么不抱哥哥?”
前两次,她的手一直都是下垂的,从来没有抱在他的腰上,这会儿听见他好似有些不满,她的手这才往他身后放,圈住了他的腰。
第一次抱他。
原来他的腰这么细。
还很结实。
细细地闻,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很淡的香气,像是檀木香。
之前两次他抱她的时候,她都在哭,鼻子堵塞,闻不到这种香味。
不由闷在他怀里贪婪地吸了吸。
男人开始逐渐用力,仿佛是嫌弃两个人贴得不够紧,按着她的背,贴紧了他的身体。男性的力量十分足,远不是她能抗衡,又或者说,这一瞬,她也放弃了抗衡,沉迷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他扒拉着她的头发,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突然叫了一声:“夕夕。”
“嗯?”
“真不让哥哥亲你吗?”
沈竟夕心下一顿,离开了他的怀抱,抓着他的胳膊继续大声地说:“不许亲!”
他仿佛是在故意逗她:“那什么时候让?”
“你这不是还没追到我嘛,哪有还没追到就亲的?”
“都抱上了。”
沈竟夕这才发觉这个男人,是属于得寸进尺的类型。
“这不算数,你忽悠我抱的,阴险!”
“快送我回家!!!”
……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哥哥吃起醋来, 也很可怕”
中秋节,许渡在四合院跟他爷爷过,沈竟夕在小姨家吃了午饭便回学校, 带了些月饼给室友吃。
当晚月光皎洁, 许渡拍了张在四合院里赏月的照片发给她,说道:【今晚月色还凑合,你那边的风怎么样?】
沈竟夕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都是大众梗了:日语的喜欢和月亮的发音相似, 因此著名作家夏目漱石把“I LOVE YOU”翻译为“今晚月色真美”。
而回答“风也温柔”,是“我也喜欢你”的意思。
沈竟夕回了一条:【我在宿舍, 开了风扇,风好大。】
许渡:【……】
沈竟夕发了捂嘴笑的表情包:【中秋快乐,跟室友吃柚子去。】
……
这几天, 她乖乖在学校学习, 大三的专业课很多, 周末要上选修课。桃子和青青明年毕业,最近乐队还得挑选接她们班的女生。
跟她们的配合非常默契, 而新人进来, 需要重新磨合,加之沈竟夕还要学吉他,也萌生了退意。
桃子说:“全员退出不大好, 还是得有个老人带带新人。我们带她们一段时间,要是她们能成个新的乐队,那就可以。”
沈竟夕表示认可。
桃子提议:“你退出后, 要不我们有空还在酒吧组队表演?”
沈竟夕:“你们都不工作吗?”
“青青要工作, 可以周末来玩,我暂时没找工作的打算, 想做独立的音乐人接活儿。”桃子说,“还有,你男朋友不是要入股夜荷酒吧?那以后多好玩啊。”
沈竟夕皱眉:“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明白,还在暧昧期嘛,早晚的事。”
青青好奇地问:“你还在考验他吗?”
沈竟夕摇头:“没有要考验,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考验什么的也太矫情了。”
“那你怎么还没有答应他?还是说他还没有表白?”
“也不是。”
表白什么的,好像他之前算表白过,他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想和她在一起,将来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他想的其实很远了……
但是……差一点就在一起了,他反而说不着急,要她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那是什么?”
沈竟夕说:“可能是差一点冲动激情吧。”
桃子点头:“确实,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是细水长流的,需要一点激情和冲动。”
……
周六,沈竟夕接到许渡的电话,问她明天有没有空出校。
沈竟夕道:“明天要上选修课,还要带学妹忙乐队的事。”
那边的声音有些失望:“这么忙?”
“嗯,有事吗?”
“明天在哪儿上选修课?”
“中文系那边。”
“哪个时间?”
被问具体细节,沈竟夕不禁猜测他是不是想过来,可是,距离上次中秋假见面才过去五天,就算是想见面,也没必要这么密集吧。
她不禁犹疑地问:“你要过来吗?”
“嗯,”那边的声音有些懒,“不欢迎?”
“我没说。”
选修课比较松,带他进去也没什么。
“那我明天过去。”
……
沈竟夕这个学期终于抢到了中文系一位有名副教授的诗词鉴赏课,上午的大课中间,跟许渡碰了面。
他懒散地说:“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比较无聊,进学校充充电。”
带许渡进了大教室,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
选这门课的女生比较多,许渡简直就是来招蜂引蝶的,吸引了好多女生的注意力,挨近上课时,还有人时不时从前面回头看他。
沈竟夕从包里拿了便签,写了张小纸条给他:你的回头率太高了。
他笑,拿过她的笔,回了张:是不是觉得倍儿有面子?
沈竟夕:自恋。
许渡:侧面说明你的眼光好。
沈竟夕:我要上课了。
……
上课期间他倒像个乖学生,认真听讲,只是沈竟夕坐在座位上,忽然发觉,这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听课。
用余光瞟向他,他的手放在桌面,手里把玩着她的笔,下巴微抬,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台上的PPT。
再贪心地细看,则会被他侧颜惊到。
皮肤白而细腻,骨相非常赞,鼻梁宛如雕塑过。
忍不住会想,以前他念高中的时候,甚至大学的时候,会不会有的人会被他的脸吸引住,导致上课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所以他高中才一直坐在后排吗?
忽而,一道目光从他的眼角扫过来,沈竟夕迅速收住了眼神,像被抓包的小偷,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别过了脸。
只听见很浅的一声笑,他拿着笔在便签纸上写着什么,不久把便签递了过来。
一瞧,便签上写着很骚气的一句话:想看哥哥的话,光明正大看就是了,偷看怎么能看得清。
沈竟夕:“……”
他的字比以前更行云流水了一些,沈竟夕默默把便签收了起来,放进包里。
认真听课。
课间休息,两个人都没有起身,许渡没提这茬,而是问她:“为什么选诗词鉴赏课,你对诗词很感兴趣?”
“老师很有名,还有,想熏陶熏陶。”
“我以为你会说,当初受了你富婆姐姐的影响,喜欢上了诗词。”
沈竟夕已经很久没有听他说过夏言枝,甚至她自己也很久没有想起过她,诚实地说:“也有一点儿影响。”
他轻声笑:“有件事,本来想晚点儿再告诉你,但是今天跟你说也没什么。”
沈竟夕看他:“什么事?”
“你的富婆姐姐,跟向衡老板破镜重圆了。”
破镜重圆?沈竟夕愣住。
“另外向老板也在京市念大学。”
她再度愣住。
他嘴角挂着笑:“我跟他约了见面,他忙着呢,不过他说十一国庆假,你的富婆姐姐也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四个再见面。”
沈竟夕:“……”
“太高兴了,说不出话?”他弯着嘴唇,细长的手指指背触碰她的脸颊,明亮的眼睛直视她,“脸都僵住了。”
下一秒,沈竟夕气得掐了几下他的胳膊,语气埋怨:“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瞒着我呀?还晚点儿再跟我说,晚点儿是多晚?”
由于是在教室,她也不好说太大声,但心里真是气坏了。
“疼——”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下手也不轻点儿。”
“我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的。向老板参加完军训,跟我联系了一下。”
沈竟夕有一肚子的疑惑,没管周围的同学怎么看,问道:“他是自己考上的大学?”
“嗯啊,已经从电竞俱乐部退役了,重新考的大学,京大体育系,牛逼吧。”
哇的一声:“向衡哥好厉害啊!”
“他的履历比较耀眼,是京大特招的,不过他本身也过了体育招生的高考最低分数线。”
“那枝枝姐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等国庆不就知道了?”
……
上完课,去往食堂的路上,沈竟夕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俩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许渡淡淡地笑:“大概跟我们一样。”
“我们?”
“对啊,难道你觉得我们不精彩?”
沈竟夕:“……”
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神态,沈竟夕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摆出微笑,一字一句对他说:“我发现,你真的——”
“?”
“好、自、恋。”
在他们的身后,两个室友,周思甜和李羽熙刚好叫了声夕夕。
看见她们俩,沈竟夕有点不好意思,许渡倒是气定神闲:“你同学?”
“嗯,是我室友……”沈竟夕介绍,“这是我发小,许渡。”
周思甜:“你就是清大毕业的吧,我们见过你。”
许渡还没开口,沈竟夕疑惑了:“你们见过他?”
周思甜和李羽熙相视而笑,随后李羽熙说:“上次他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呀,你忘啦?”
经她提醒沈竟夕才记起,上个学期,许渡第一次过来找她,在食堂时,她们有看到他……
“我们不是还猜他是不是你放下的那个人呀。”周思甜快人快语地补充,“你说不是,是青梅竹马。”
“!”她的嘴巴实在太快了,脑瓜子也转得快,沈竟夕只感觉天旋地转,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许渡抓住关键字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语无伦次的沈竟夕:“放下的那个人?”
“不是不是,弄错了。”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掐死周思甜。
周思甜自知失言,吐吐舌头:“我们先走了,拜拜。”
她拖着李羽熙就走,走了几步,又按捺不住地回头,再瞄了许渡一眼。
小声地和李羽熙八卦:
“妈呀,真的好帅!”
“是吧是吧,韩数说在酒吧遇到的那个男生就是他吧,占有欲贼强。”
“嗯嗯,所有的信息全都对上了。”
“藏得可真深,回宿舍再好好拷问她。”
……
沈竟夕没敢看许渡,只垂了一下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走吧,去吃饭,快饿死了。”
他在一旁表情极诡异:“你放下过谁?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沈竟夕别过脸,开始胡说八道:“不是,是她们记岔了,我没放下过谁。”
“是吗?”
“嗯。她们确实见过你,就上个学期你第一次过来,我请你吃食堂的时候见到的,后来她们问我你是谁,我说你是发小,马上从清大毕业。”
“然后呢?”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问。
“然后她们就说你很帅呀,又是学霸呀。”
“所以,”他还是很淡定,“你跟她们说放下的人又是什么样的?”
沈竟夕哽住:“都说了没这个人了。”
他开始推测:“是因为我回来了,你就放下了那个人?”
沈竟夕觉得他这样说,其实也没错,事实的确如此,他回来后,沈竟夕就觉得自己心里放下他了。
这一瞬的思考,被他眼尖地抓住。原本还有几分嬉皮笑脸,脸色都变得严肃了起来:“被我说中了?”
沈竟夕道:“你别在意这个话题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哪天时机成熟了,我会跟你说的。”
“行,哪天想好了再跟我解释,要不然——”
他停顿下来,沈竟夕抬头看过去,却看到他微微地笑,眼神一瞬变得暧昧:“哥哥吃起醋来,也很可怕。”
“……会是什么样子……”沈竟夕注视着这个男人,突然好奇。
“很难说。”面前的女孩双颊泛红,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可能一醋之下,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他的笑容意味深长。
“走了,去吃饭,先放你一马。”
沈竟夕呆住,一些冲动的事,是她想的那种事吗?
那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不是……
第 40 章
第四十章暧昧氛围
回到宿舍, 周思甜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沈夕夕童鞋,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
早就知道会这样,在许渡过来之前, 沈竟夕便感觉肯定会被熟悉的同学看到, 干脆淡定说:“要不,你们提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见她这么爽快, 周思甜反而惊讶住:“真的?”
“嗯。”
李羽熙道:“那问直接点吧, 你跟你的竹马在一起了?”
“还不算,不过他在追我。”
宿舍一共有五个人, 其他四个人全都哇的一声喊了起来:
“厉害啊!”
“夕大美人终于名花要有主了!”
周思甜:“那你为什么还不答应?”
“缺点冲动……我们太熟悉了,不过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也很不错。”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有人表示很理解。
“细水长流也很不错啊, 太轰轰烈烈了反而不好。”
周思甜则想起个事, 不好意思地问:“那你之前说放下的那个人, 其实就是许渡?”
沈竟夕无言地看着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 但无声胜有声。周思甜几乎要哭了:“完了, 那我刚才不是坏了你们的事?他没有误会什么吧。”
“应该没事,我跟他解释了跟他想的不一样,以后找到时机了, 再慢慢地告诉他。”
李羽熙突然在床上吐了一口气:“既然是他,那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
沈竟夕:“……我也不知道。”
有个急性子的室友甚至说:“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你不怕他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生吗?”
他的身边出现别的女生?沈竟夕一听, 只觉得很可笑,她十分笃定地说:“完全不怕, 他是那种有分寸的人,跟我说不着急,让我慢慢来。”
周思甜忍不住摇头:“你俩谈恋爱,是真的要打算急死一堆看客。”
“那我也不能为了大家,就强行谈恋爱吧。而且现在这种节奏,我觉得挺好的。”
她这稳定的性格,让她冲动一次,真的不容易。
上次那么冲动了,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许渡给摁了回去,也许,他也觉得还没有到那个点吧。
有个找了男朋友的室友后面才回宿舍,听完八卦后,一针见血地说:“夕夕,我觉得你有些逃避心理。”
沈竟夕:“……”
“你是不是很担心跟他谈恋爱?”
“怎么说?”
“就是说,你本来很喜欢他,你们两个人现在的相处很和谐,你怕万一在一起了,反而不和谐,可能会争吵,毁掉了现在的和谐。”
沈竟夕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被她说中了。
她确实有这样的顾虑,也很害怕自己给不了他幸福感。
“怕什么呢?”她安慰,“你不如把你真正害怕的东西,告诉对方,不直面地说出来,再解决掉,你俩永远也跨不过这一步。”
唉……
*
国庆假期来临,9月30日,沈竟夕上完下午前两节的课,便去了许渡的住处拿吉他。
她的吉他一直都放在他那儿,要上课的时候才去取。
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许渡下班时打电话问:“你想在外面吃饭,还是在家做饭?”
“要不在家做吧,外面人肯定很多。”
“是挺多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连车都没开,等我坐地铁跟你碰面。”
“好。”
在乐器班楼下碰了面,他接过了她手里的吉他包。
沈竟夕见他两手空空,好奇地问:“你没背电脑?”
“假期最后一天,大家都在摸鱼,我没开车,也就没带电脑去公司。”
现在,黑色吉他包被在他背上,两人步行五百米,走到了小区外面的一家超市买食材。
许渡推了辆购物,把吉他放进车里,再沿着两边堆积商品货物的过道朝前走。
沈竟夕看着个子高高的男人走在前方,突然意识到,他们俩相处,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特别生活化,并且习惯成了自然。
别的情侣之间充满风花雪月,追求暧昧阶段也可能轰轰烈烈,他们之间,没有那些东西,自然也没有激情与冲动。
虽说激情燃烧过后,都要落实到柴米油盐,一饭一蔬上,但也许,在还没落实之前,确实该有点儿激情浪漫?
正想得出神,推车的人回头瞥过来,浅笑地问:“练吉他练累了?”
沈竟夕应声:“有点儿,今天上了六节课,又赶过去上吉他课。”
“我看你注意力都集中不了了,过来看看这两种巧克力你爱吃哪种,还是两种都要?”
“榛子口味的就好。”
“那就买这个,买多了我怕你吃腻,我又不吃这些。”
“嗯。”
看他不停地往车里放东西,纸巾、零食、牛奶、酸奶、烘焙面包、水果……不一会儿购物车就满满当当。
问他:“你那儿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差不多,你半个月没过来,我也懒得买。”
沈竟夕:“你在家都不吃东西的吗?”
“吃啊,不是有好好听你的话,煮鸡蛋面条养胃么。”
“那你也可以换个口味嘛。”
“哦,换什么口味?”
“比如汤圆、水饺之类的。”
“行,那就再买些速冻食材回去。”
见他这么乖这么听话,沈竟夕不自觉抿了抿唇。
唉,什么风花雪月,她好像并不大追求,她只是觉得,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他在一起,哪怕仅仅是逛个超市也很知足。
在生鲜区买了好些食材,还挑了一些丸子,让他放在冰冻层慢慢吃。
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
许渡下厨,沈竟夕打下手,洗了一些菜,晚上炒了两个菜,再煮个清淡的小火锅。
沈竟夕问他:“你国庆有没有什么计划和安排?”
他看过来,笑着说:“去看你。”
“看我?”
“嗯啊,”他挑起眉眼,“你不是说桃子帮你们争取到了去livehouse表演的机会么,几号的演出?我去追星。”
追什么星啊……她就是个散兵游勇。
但是有人为了她而追星,她也不介意,便说道:“3号的,livehouse离夜荷酒吧不远。”
“那么我明天去看望爷爷,后天去追星。还不知道向老板他媳妇什么时候过来,另外美国那边有合作商过来,我得陪他们游玩。”
“是当导游吗?”
“差不多,顺便把合同谈下来。老外都难伺候。”
沈竟夕之前听他说,他的主要工作是研发AI方面的软件,笑着说道:“不怕,你把他们伺候好了,让老板给你加薪。”
“老板确实得给我加薪了,我一个人干技术又干管理,还要干商业合作谈判的活儿。”
沈竟夕:“全才呀!”
许渡给她舀了个牛肉丸子:“那是的,哥哥在公司横着走。”
“我听说很多公司,尤其是技术类工作,清大毕业生独一档,一些基础的活儿给一般大学的毕业生做,而清大毕业生专门解决那些普通员工干不了的活儿。人家几天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看一眼,几十分钟就搞掂。”
许渡看着坐对面的女孩,笑笑:“差不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也不是干坐着等疑难杂症,份内工作也得做好。”
沈竟夕:“嗯嗯,反正好厉害就是了。”
他扯起了唇:“崇拜哥哥啦?”
沈竟夕没心没肺道:“厉害的人我都崇拜。”
“花心大萝卜。”他给她碗里夹了些青菜,“别光吃肉,青菜也吃点儿。”
……
*
九点多,许渡送她回小姨家。
在距离小区外面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他停下了车:“要不哥哥送你走一段路?消消食。”
沈竟夕点头,没有多想地下了车。
初秋的风微微凉,吹过街道,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
他好像是特地这样安排,偶尔看她一眼,他亦回看过来,眼尾带着某种笑意,好像在放电,使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也显得暧昧了起来。
沈竟夕只好收回视线,先找别的话题:“我6号就要回学校,要做小论文。前面几天会在夜荷酒吧表演三晚,其他时间上吉他课。”
“嗯,很充实。”他说道。
“吉他老师说,我最好去上声乐课,要不然光学吉他也没用。”
“那我先帮你打听一下声乐班,到时再去学。”
“……好,谢谢。”感觉气氛就是怪怪的,沈竟夕道完谢,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看着路边经过的人和车。
呆怔之时,耳边听见了一句:“夕夕——”
“嗯?”沈竟夕望向许渡。
路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会不会觉得跟哥哥相处很无趣?”
什么意思啊?跟他相处会无趣?以前他像个Bking,一开口怼人上天,现在说话又各种撩骚……这个家伙,其实是在反讽吧。
沈竟夕无语地瞅他:“你是想说,我的性格挺无趣吧。”
“怎么会。”他倒是饶有兴趣,“跟哥哥说说看,你怎么无趣了?”
“就是,不像一些女生会撒娇,不够浪漫,也不会说搞笑的话,聊的都是些好死板的东西……这样不是很无趣吗?”
他站在灯光下,若有所思:“虽然但是,你怎么尽说你的优点?”
沈竟夕:“……”
原来,她自认为不够好的地方,在他看来是优点?
“是优点吗?”沈竟夕觉得他在安慰她,“那你觉得哪些算缺点?”
他边走边沉思:“爱哭。”
“我又不爱哭。”
“不爱哭都哭得那样频繁,之前见哥哥几次,你就哭几次;要是爱哭,是不是一天要哭三顿?”
沈竟夕哑语了。
“也没哭几次,而且我现在没哭了。”
他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温和的话:“跟哥哥说说,为什么哭?”
“不为什么,我都忘了。”她不敢抬头看他,垂了垂眼眸。
“忘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挡在她面前,语气认真:“沈通宵,站在你面前的人,性别男,将满22,185,他智商正常。”
“……”沈竟夕抬头看见他嘴角明明带了笑,眼睛却充满无奈,呆呆回了一句,“你智商不是偏高吗?”
这话把他彻底逗乐:“你还说自己不会说笑?”
沈竟夕抿唇不语。
“真忘了?”
“嗯,真不记得了。”
“行。”
说完这个字,两只有力的手锢住了她的肩膀,漆黑眼眸里藏着的缱绻尽数流露,他低垂了头,脸不断朝她迫近,吓得沈竟夕眼神无处闪躲。
呼吸相闻间,低磁的男性嗓音伴随夜风送进耳朵——
“那我现在亲你,你是不是也能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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