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一夜的骑行,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摩托车没油了。
自家停车场上还有几辆车,油箱里可能有油,但是吧, 她这方面是个废柴不会弄出来,也没有车钥匙打不开油箱盖子, 待到天光微熹车子彻底停下跑不动了,车灯也早已经不亮。
察觉到停下,脸都被吹僵硬了的小楼疑惑,“姐?这是?”不跑啦?
秦芜扶稳车子示意他们下来,随口解释, “法术时间到了, 一会东西就会自动消失,我们得赶紧才来。”
安小楼恍然大悟,哦哦的应着声, 背着身后背篓中早被颠睡过去的弟弟下车, 没去关注晨光中眨眼消失的粉白颜色怪东西, 反而是第一时间上来关心秦芜。
“大姐你还好吧?这玩意对你伤害有多大?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补一补?代替大姐你付出的代价?”, 寿数什么的, 此刻就是高悬在头顶的铡刀,要不是为了带着自己兄弟逃命,大姐哪里需要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安小楼担忧自责坏了。
一把收了摩托车的秦芜听到眼前大弟在意的是这个, 根本不问其他,一点也不好奇她口中所谓的法术, 不追根究底, 秦芜心里说不出的欣慰,对自己的骗小孩行为感到心虚, 忙笑着上前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安慰。
“放心吧,大姐就用这么一次,损失的并不多,完全可以接受,小楼不必担心。好了,不说这个了,天快马上要亮了,这里咱们赶了一夜的路,此地人生地不熟,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歇一歇,别的都是小事。”
“姐!怎么会是小事呢!”,安小楼急的跺脚,自家大姐怎么这么会转移话题,他说的可是正经事!
什么叫损失几天寿数没什么?有这么轻视自己性命的人嘛!
“大姐!总之你必须答应我,再难的事情咱们都一起想办法,今日这样的神通大姐你以后不许再用,不然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姐,你必须答应我。”
见少年真急了,秦芜忙告饶,“好好,大姐答应你,以后再不用这些法术都听你的,走走走,赶紧找地方落脚。”
秦芜浑不在意,嘴上云淡风轻的哄着弟弟,其实心里却在唏嘘走神惦记着别的事。
经过昨晚那一遭屠杀,也不知道剩下还有几成难民能侥幸逃出生天?自己昨晚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可怜人一个个倒下,根本没有出手相帮只顾着自己逃命,说起这个她还挺愧疚的。
而秦芜不知道的是,因着有她的暴露,其实冥冥中已经救下了不少的人。
毕竟上一世没有她的出现,这一波城外的难民根本无一幸免;
而这辈子因着有她的不惜暴露,摩托车车灯给很多灾民指引了逃生的方向,要知道这时候穷苦百姓大多有夜盲症,夜里根本看不见路,在那样危机的情况,饥寒交迫的灾民慌不择路根本逃无可逃,不像眼下,有光的指引,有追杀军士的忌惮手下留情,这才让大部份的灾民都逃出生天。
而这些都是秦芜的功德,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这些暂且不表。
安小楼虽然心里很怀疑自家大姐把自己当小谷般在哄自己,不过大姐根本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拉着他就四下寻觅落脚地方。
他看了眼急吼吼的大姐,再看看大姐怀里睡的并不舒服的小外甥,安小楼把懊恼、自责、担忧俱都压下,跺跺脚,快步跟上,心里却暗暗发誓,大不了以后自己多看着大姐些,再不许她碰这邪术便是。
一夜慌忙奔命,不知方向,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远,此刻身处陌生地界,秦芜他们完全不知眼下这是哪里,更不晓得昨晚他们是不是朝北奔波,这些只能到时候找人或者是城池打探询问后才知晓。
秦芜留心观察了下地形,走了没多久便指着前头出现在路边的林子招呼安小楼,准备去林子里寻个僻静的地方先落脚休息一下补补眠。
结果等到了地方,姐弟二人往路林子一钻,好家伙,朦胧的微光下,姐弟二人就见林子里三五成群的躺了一野地。
秦芜看的心惊,对着小楼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转头退出林子,准备避开此地再寻别的地方,结果钻到土路另一边的灌木林,里头,发现情况与刚才所见别无二致,秦芜直叹好家伙。
感情一路上他们没看到人并不是此地安全,而是这些难民都窝在道路两边的林子里休整过夜啊!
许是流民警醒,又或许是他们走动的动静引起了注意。
秦芜看到那些或坐、或躺、或趴的人群中,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朝着自己投来。
清醒过来的流民大多眼带防备谨慎的盯着他们,更多的则是眼睛带着幽深绿光,不停打量着他们姐弟,不,确切的说,是打量着他们身上的行囊。
那一道道绿光盯的秦芜头皮发麻,让她不由暗自庆幸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唯一的背篓装的还是熟睡的小谷,没什么东西值得人觊觎,要不然就那一双双带着绿光的眼睛,秦芜都怕自己四人被群起攻之的流民活撕了。
暗中抓住小楼的手,秦芜微微用力,安抚着身体都不由颤抖的少年,秦芜从空间悄默声摸出把匕首往小楼手里一塞,不等小楼疑惑,秦芜靠近小楼耳侧,压低声音交代了一句,“别说话,跟紧我。”,快速交代完,秦芜随即也装样子从背着胖儿砸的背篼后拔出精钢菜刀,果断拉着小楼退出林子。
姐弟俩动作看似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其实内心慌的一匹,等出了林子再看不到里头的人,秦芜沉稳的步伐不由加快,拉着人在土路上狂飙起来,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压抑沉闷的死地。
许是他们手里的武器的震慑,让这些流民意识到他们不好惹;
又或许是这些流民饿的根本没有力气追;
再或许是发现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可图的油水所以才懒得来追?
总之倒是叫他们成功的脱离了险境,一气奔出了好几里地。
随着天光渐渐放亮,艳阳洒满打底,奔跑在土路上秦芜与小楼便可清洗看见,一路跑来的土路两旁,山林凹谷,杂草荒地里头,时不时会出现三五成群的流民,或者是一两三五具干瘪发臭的尸体……
所见所闻,此情此景,情况可不大妙啊,秦芜不由猜测,他们莫不是跑到重灾区来啦?
好不容易寻了个无人之地,秦芜赶紧取出大小四只白色的N95口罩,吃肉文海棠废文txt在企饿群依五而尔期无耳把以给俩还熟睡的小家伙戴上儿童款,递给小楼一只,自己也戴上给他示范了一下。
“小楼,这东西叫口罩,你学我一样戴好,姐不让你脱,再闷你也不能脱下来知道吗?”
“好。”,安小楼乖乖的接过,学着秦芜的模样戴好口罩,这才不解的看向秦芜,“大姐,为何要戴这玩意?”
秦芜点了点不远处散发着臭味的尸体道:“大灾之下必有大疫,此地到处都是无人收拢的尸首,我怕有疫情发生啊……”,在这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还是灾荒四起的时期,一旦疫情蔓延,她简直不敢想象其后果,秦芜心里发慌,但是也不好吓唬小孩,忙转移话题,“总之万事小心总归没错,忘了,姐姐我还是大夫,听我的,乖。”
安小楼便没再问,老老实实点头,抬手摸了摸脸上口罩,随即又问,“大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
其实秦芜自己也麻爪,便是空间还有汽油,青天白日的她也不敢骑摩托,更何况这还没了油。
秦芜努力让自己冷静,捏捏眉心,头疼的掏出指南针,重新确定了方向后,十分庆幸昨晚自己幸运的没跑错方向,此路延伸的方向正是北方,秦芜便打算先走着,待到走到安稳的城镇,她就花钱买辆车,到时候赶往幽州,等到了幽州转道往东就安全了。
做好打算,秦芜跟小楼这么一说,小楼自然是不反对,“好,我都听大姐的。”
秦芜便把指南针一手,转移出水囊跟食物,趁着这会子路上前后左右除了他们四个与死人外再无外人,姐弟俩避开死人远远的,飞快的随便吃了点东西补充了□□能,而后继续赶路,最起码要先走过这段流民随时出没的路段。
姐弟俩打算的是挺好的,结果这一走就又是一日。
熬了一夜又走了一日的秦芜与小楼又累又困,就在姐弟俩都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终于,前头又出现了一片林地。
姐弟二人带着俩小的走近一看,发现这片林地远离路边,且林子好多树皮都被扒拉了树木早已枯萎死去,姐弟二人见状相视一眼,觉得这林子估计比前头的安全。
毕竟流民缺吃少喝,这里又远离路边,还早被前头抵达的流民不知道刮过几轮,一看就没甚油水,想来后头路过的流民在有选择的前提下,是绝不会爬那么远的山浪费体力跑上去,就只为在枯死的林子落脚。
这么一想,并不缺食物的秦芜打算带着弟弟们与儿砸上去看看,安小楼自然不会反对。
一番辛苦,等他们好不容易爬上山坡抵达林子后,秦芜发现自己还是太浅薄天真了。
自己会这么想,手里也不缺食物的一些流民自然也会这么想。
他们才爬到林子口,人就被林子里突然钻出的几名手持棍棒、锄头、柴刀的汉子拦住了去路。
“你们什么人?干什么的?”
秦芜暗道倒霉,却也不敢轻视,见对方虽然谨慎中带着防备却并不凶狠,秦芜赶紧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几位大哥,大家都是逃难人,我们姐弟带着孩子不方便,怕下头乱,不过是看到这林子远离路边,这才想上来找个地方歇脚,我们并无恶意。”
对方看到秦芜配合的模样,再看秦芜跟小楼身上带着的孩子默了默,就在这时,几名汉子身后传来一道年迈低沉的声音。
“石头,怎么回事?”
被叫石头的为首汉子闻言,转头看向出声的来人,“村长,下头上来了俩带小奶娃的姐弟,说是想到林子里找安生地落脚的。”
紧接着秦芜与小楼便见来人哦了一声,目光落到自己身前还傻呵呵乐只会咬手手的七仔,还有小楼身后站在背篓里紧紧抱着自家二哥脑袋,一脸防备警惕看人的小谷身上。
被唤村长的老者视线打量秦芜四人一圈,随即对着石头挥手,“罢了,大家都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放他们过去吧。”
石头闻言放下拦路的锄头,挥手示意同伴放行。
秦芜见状,赶紧拉着小楼道谢,“谢谢村长,谢谢几位大哥。”
几个汉子根本不领情,拄着武器继续不为所动,村长却冷着脸摆摆手。
“诶,谢就不必了,反正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地方,大家都是逃难的可怜人,不说这些虚的,老朽放你们过去是看在你们带着奶娃娃的份上,不过老朽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林子这么大,你们落脚归落脚,隔我们都远点,绝不可靠近我们村子歇脚的地盘,更不许打什么坏主意,如若不然可别怪老朽不留情面。”
秦芜连连应是,拉着心里不舒服的小楼避开这波人往林子深处走,一路走过,秦芜还发现不少青壮都在巡逻,而他们护卫在身后的,居然有两三百号的老弱妇孺。
且不要说那些护卫的青壮,就是老弱妇孺,也没有先前自己看到的那些流民般落魄饥饿的模样,这些人看着还挺有精神的。
秦芜眼神不由闪了闪,心里涌起意动。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好时候,秦芜压下心里的意动,拉着人赶紧往林子里头走。
直到完全看不到那一村子的人了,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林子,秦芜下意识领着小楼又爬上了一处山坡,她发现了一处崖壁。
秦芜观察了下地形,再结合自己从求生节目中学到的一些知识,秦芜拉着小楼就往崖壁下奔,随着他们的接近,她居然看到崖壁夹角深处有水陷落的痕迹,秦芜怀疑此地以前是有水的,随着时间推移跟干旱的加剧,水最后消失在此陷入地下,若是自己运气好,指不定还能从此地挖出水来,即便挖不出来她也能搞小动作。
有空间在,自己根本不缺水,可要是能在这里搞到水,就能给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带来绝佳便利。
秦芜果断决定今晚就在此地安营扎寨。
秦芜示意小楼放下小谷让小家伙出来活动活动,自己也寻了块干净的地方,随即砍了一把枯草垫好就把七仔放下,示意活动筋骨的小谷看着,她则招呼小楼就近收集些枯草跟柴火,秦芜自己则是拿出曾经与望远镜一起买的兵工铲开始挖洞,哦不,是挖无烟灶。
累了两天一夜,得吃点东西好好补充□□能,而且生火不仅能保温还能驱赶野兽,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烟火又会引来流民主意,那么无烟灶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挖无烟灶,还能给呆会自己挖水找到绝佳借口,她还打算把外洞挖大一些,晚上他们四个还能靠睡在大洞里烤火。
说干就干,趁着小楼捡柴去了,秦芜先到自己预估的地方挖,没挖下去多少,秦芜就安心了,因为她发现脚下的泥土变的湿润起来,秦芜大喜,笑出一口白牙,没再继续,果断爬出泥坑,又寻了个个背靠崖壁的干燥地方埋头继续。
兵工铲是好东西,到了这个世界后危机不断,她也锻炼出来了一把子力气,早不是上辈子的弱鸡自己可比。
等小楼抱着一大捆收获回来的时候,秦芜的无烟灶也初具规模。
小楼看着秦芜的劳动成果十分不解,“大姐你不累吗?不好好休息,费力挖土坑干什么?”
秦芜也不回答,神秘一笑,丢下句让小楼看着的话继续奋斗。
等灶洞修整完毕,两条分散的长长烟道挖好盖上枯叶覆土,秦芜抓起小楼收集来的柴火在小洞里点燃,看着星星火苗熊熊燃烧,外头却不见光影与烟雾小楼大惊。
“大姐,大姐,这是?”
“哈哈,傻了吧,这叫无烟灶,咱们赶路累了,不煮点热乎的东西吃扛不住,可若是生火的话,白日有烟,一会天黑火光又醒目,无论哪一样都会引来有心人,为了不被打劫,这无烟灶可是出门必备的绝佳技能,大弟,学着点。”
小楼哪里还听得见其他,看着此刻的无烟灶如看到什么大宝贝一样,嗯嗯嗯的点头,连自家大姐凭空取出先前被收的背篓,拿出锅碗瓢盆准备做饭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夜里,秦芜领着一大两小窝在大大的坑里,烤着热热的火,捧着碗吃着热乎乎的鱼汤白面条,小楼小谷只觉这日子美呆了,甚至比逃难前都美。
秦芜对挂面海鲜都不怎么感冒,也是实在是饿了才勉强吃了一碗,吃完后抱着早就着急了的胖儿砸喂奶,指着锅里剩下的半锅安排兄弟俩分派。
“小楼,一会吃完后锅碗你先放着别动,看到那边夹角崖壁下的坑没?待会你吃完后拿着这铲子再去那坑里往下挖一挖。”
埋头苦吃的小楼虽然不解,却不妨碍他听话。
小楼点着头应好,完全没有问为何秦芜会这么吩咐,也不觉得秦芜压榨自己的劳力,只觉得自家大姐这么做一定只有深意。
不仅是他,便是埋头苦干的小谷闻言,一路都没辛苦过的他赶紧捧碗表示自己也要帮忙,秦芜也笑着应了。
她准备跟兄弟二人分工合作,自己先补眠一下,让他们先干一会,等下半夜了她再接班挖,顺便守夜。
眼下这个时局,她可不敢带着人都睡死过去。
趁着兄弟们去挖水去了,秦芜又割了一大片的荒草把大坑都铺满,拿出手机调了个闹钟,把手机塞怀里,抱着吃饱喝足的胖儿砸,半靠在大坑里对着火光徐徐进入梦乡。
第 92 章
“大姐, 大姐,你快看,那坑里居然出水啦!”
秦芜睡的正香, 忽的察觉有人摇晃自己,紧接着耳边传来极力压抑的兴奋声, 秦芜睁开眼一看,眼前硕大两颗带着惊喜的脑袋,不是自家两个新弟弟还能是谁。
见到秦芜醒来,小谷小心忍着激动,谨慎又神秘兮兮的着急忙凑头过来:“大姐, 大姐, 水,坑里有水。”
“哦?”,原来是终于挖到水了啊!心知肚明的秦芜笑着揉搓了把小谷的脑袋, 故作惊讶, 一骨碌爬起来, “走, 我们去看看。”
姐弟三人走到泥坑边上, 看着泥坑里缓缓渗出的泥汤水,秦芜笑眯眯的不住表扬泥猴子二人组,“小楼小谷你们可真是姐姐的幸运星,做的不错, 乖,趁着有水, 你们先好好洗一洗, 洗完就去睡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接下来看大姐的。”
小谷兴奋的不想睡,小楼却困到了极致,但是一听说剩下的大姐来忙,小楼又忍不住担心,摇头还想坚持,秦芜却态度强硬。
把人按到水坑边,盯着兄弟二人简单洗漱过后,又把两孩子按到大坑里,把熟睡的七仔往小楼怀里一塞,小楼是不睡也得睡。
安顿好三小的,秦芜看了看天,蹲在泥坑边上顺手掏出手机看了看,发现还不到闹钟的点,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不过眼下她走了也睡不着,还得守夜,干脆关了闹铃,手机收入空间,从空间找了个家里以前外公喝米酒的竹筒出来做了个简易滤水器,顺手把夜里脏污的锅碗都洗了,就用干净的锅碗装滤出来的水,一通忙活,时不时的往灶洞里头添点柴火维持住大坑里的温度,秦芜一边守夜,一边慢慢扩大加固淘洗出水坑。
天麻麻亮的时候,已经把水坑淘的澄澈干净的秦芜又小迷瞪了一会,还是山下林子里传来动静才唤醒了她。
听着林子里接连响起的声音,秦芜打着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站在山坡边缘往下下头的林子,发现林子里的动静有些不寻常,似乎还有哭声?她皱了皱眉。
暗道这一大早上的,林子里的人是闹啥呢,莫不是缺食少水,队伍里有人那啥啦?
想到此她也不敢耽搁,反正她昨晚就打算好用水打入他们,好借着他们难民的身份掩人耳目北归,见下头的情况看样子似乎不大妙,正是自己冒头的好时机啊,那啥,古人不是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么。
这么一想秦芜果断喊醒小楼,让他看好俩小的,给自己则是端着两碗水去了下头林子里,准备去套近乎去。
秦芜人还没进林子,才靠近外围,就被守夜的青壮给拦住了去路。
“站住,什么人?”
秦芜赶紧扬了扬手中的碗,放缓声音,“几位大哥,我是昨晚借道过去的人,这不是昨夜得了诸位的宽和,侥幸安稳过夜,又好运的发现了水源,这才特来给诸位送水来的。”
声音一落,林子里瞬间响起接连好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便是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此刻也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手里的碗,语气结巴卡壳,“水,水,水?你是说水?”
“这位娘子所言可真,你说你找到水源啦?”
“不会吧,真的假的?”
一声水引得面前青壮问寻声此起彼伏,秦芜挑挑眉,暗道自己想的果然没错,手里端着的两只黄陶碗对面几人跟前再伸了伸。
便是天还没有完全亮,碗中那清亮亮闪着微光荡着涟漪的水却根本无法作假,周围人见状,又俱都一声接一声倒吸凉气,闻声围拢过来的青壮人群中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一个鸭公嗓子的少年嗷的一叫,转身就往身后村民落脚的地方跑,边跑边喊。
“村长爷爷,村长爷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有水,我们有水啦!”
一声喊瞬间划破压抑的沉闷,本还低低哑哑的啜泣、交谈瞬间凝滞,短暂的静默后,人群中爆发出欣喜。
“五小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被唤五小子的鸭公嗓连连点头,“花奶奶是真的,是真的!”
得到肯定答案,众人立即围拢过来七嘴八舌。
“老天爷,水在哪?快,五小子你快说,水在哪?”
“五小子,水多不多,你快带俺们去啊。”
“对对对,五小子,水在哪,快带我们去。”
只消顷刻间,跑来报信的鸭公嗓就被全村的老少围了个密密匝匝,可怜的鸭公嗓少年,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这个抓他的胳膊,那个拽他的衣裳,还有人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放,一时间鸭公嗓被眼前一张张急迫中带着惊喜,夹杂着扭曲的熟悉面孔惊住了,还是将将被喊声惊醒的村长前来呵斥住众人,鸭公嗓这才醒过神来,后怕的连抹着额上的汗。
妈呀,村里这些大爷、大娘、老婶子、小娃子们凶残起来可真是怕人。
“好了五小子,莫要耽搁时间,还不快快说水是怎么回事?”
村子发话,众人心里虽焦急也不敢冒头,一个个希冀的看着鸭公嗓,在边上纷纷插嘴附和,“是啊五小子你快说,大家都渴得慌,等着喝水呢!”
有人期期艾艾的带着哭腔,“是啊五小子,马阿奶求你了,你快说啊!你阿猫弟弟昨晚就开始发烧了,要是再没水,指不定你阿猫弟弟就……”
鸭公嗓再不敢耽搁,抬手回头,朝着林子外围秦芜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指,“村长,诸位爷奶叔伯婶子们,水,水是昨个晚上路过咱们林子寻落脚地的那小嫂子带来的,是她说自己找到了水源,还说……”
还说个屁的还说!
没等鸭公嗓的还说说完,眼前就刮过一阵风,定睛一看,跟前哪里还有自家村长的影子?不仅是村长,曾经村子里那些年长的长辈,喜欢日日捶着腿把老了老了挂在嘴边的老头、老太太们,这会子也跑的贼溜的快,这还包括自家那天天瘫在家里喊腰疼做不了活的大伯!
说是那么多,其实不过短短几息的功夫。
秦芜才说明来意,就听鸭公嗓少年叫嚷着冲入了林子里头报信去了,秦芜看的好笑,手里的碗却客气的塞到面前拦路的青壮手中示意他们喝,还没等对方的唇碰到碗边,昨日傍晚有过一面之缘,大度放他们姐弟路过的那位村长就如一阵风般闪现在了跟前。
“村长大叔。”
“丫头!”
二人一照面,异口同声。
村长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语气急促:“别别别,什么村长大叔不大叔的了,说这个见外,好丫头,你跟叔说说,你可是找到水啦?”
刚才接了秦芜碗的两个壮汉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唇,忍着不舍,忙把自己来不及喝的水递到村长跟前,“叔,您看。”
村长看到碗里那不含杂质的清亮亮的水,眼眶一红,竟是涌起了泪花,可惜天旱缺水,他们一行都断水好两天了,即便想哭,此刻也没有眼泪流。
村长看着碗里的波光,吸吸鼻子,仰头把酸涩憋回,忍着心中欣喜,庆幸等等复杂情绪,咔吧一下猛地跪下,着实给秦芜唬了一大跳。
“村长大叔您这是作甚?”,妈呀,这些古人怎么就爱动不动的跪,不是说古人矜持,最重天地君亲师,只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吗?
“村长大叔您快起来。”
秦芜伸手来扶,村长却死死拽住秦芜的胳膊不挪窝,凄苦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祈求。
“好丫头,好闺女,叔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求求你告诉叔,这些水你是打哪里弄来的成不?不瞒闺女你,咱们一村子的人已经两天没见过一滴水了,若是再没得水,你看看叔的身后……”,村长转头遥指身后一林子的人,“这一林子的人怕是都活不下去!好丫头,好闺女,只要你肯告诉叔水在哪,你就是咱们全村的救命恩人,叔谢谢你,代表身后我们繁兴村上下三百六十口人都谢谢你。”
这帽子怪重的,秦芜赶紧拉人,“村长大叔您别这样,先起来说话,既然我带着水来了,便没有瞒着大家的意思,您快起来说话。”
听到秦芜这般说,村长眼睛一亮,不大的双眼中盛满了光,“那闺女你是同意啦?”
嘿,还真别说,这位村长也是个人才,昨晚这位是掌握全村话语权的威严大家长,今日这位就化身成带着全村老少苦苦求生的可怜老汉,膝盖说软就软,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英雄,变脸速度快的秦芜都咋舌。
“村长大叔,还有诸位乡亲,昨日小女与舍弟犬子得诸位让路庇护,小女心中感激不尽,发现水源,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诸位,只要大叔跟诸位叔伯兄弟不嫌弃,小女自不会隐瞒,水源就在小女昨夜落脚的地方,小女也是侥幸发现……”
听到秦芜的话,不仅村长的脸立时红了,边上的青壮也跟着脸红羞愧,跟在村长身后一并过来的村民也一并不解心虚着。
话说秦芜口中说的这些感恩的话说的他们羞愧啊,他们哪里对面前的人有过帮助照拂?不过是昨晚未免麻烦而随手的放行罢了,就这临了还警告威胁了人家一番,没有结仇,却也没有施恩啊!
不想人家一个小小妇道人家倒是个心善会感恩的,还记着帮扶他们一把,他们愧啊!
想到昨晚种种,自责羞愧的村长忙站出来,把自己的胸膛拍着啪啪响,“好闺女,叔我姓符,闺女若是不嫌弃,以后就喊老家伙我一声符叔,若是闺女你乐意,以后就跟着咱们的队伍一起上路,大家相互也好有个照应,闺女你放心,叔跟全村老少都拿你当自己人,定护着你们姐弟平安。”
“对对对,村长的话就是我们要说的话,闺女你放心,从今往后咱们全村的人都罩着你。”
达成目的的秦芜赶紧朝着众人拱拱手,“如此,小女乌娘就谢过各位了,谢谢大家。”
“嗨,不谢不谢,乌娘你能在这般情况下大度告知咱们宝贵的水在哪,那就是救了咱们全村的命啊,这点小事算什么事,以后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姊妹,有事乌娘你只管吱声。”
“成啊,谢谢诸位,那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呵呵看我,光顾着说话去了,走走走,诸位叔伯兄弟赶紧带上家伙事跟我来,咱们这就打水去。”
“走,打水去。”
“哦哦,打水,打水!”
人群爆发出欢呼。
村长是个谨慎的人,暴喜过后,忽然意识到水的珍贵,想到逃难一路来为了一碗泥汤水,多少人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村长当即呵斥众人:“都闭嘴,安静些,这是骚包的生怕外人听不见吗?”
这时人群中负责守卫的一猎户出身的壮汉,拉着自家屠夫把兄弟笑呵呵的对村长道:“叔,您就放心吧,昨日落脚的时候,那些逃难的人瞧见咱们村子这么多人,周近的灾民都跑的远远的了,而且咱们兄弟办事您还不放心么?打从昨个傍晚落脚起,兄弟们早就轮流巡逻不敢懈怠,附近根本没有外人在,即便有也只是区区落单的几个,咱们这么多人根本不用怕,要想抢水也得打得赢咱们呀。”
“哈哈哈,就是,就是。”
村长看着这些熊货们就脑门疼,知道他们嘴上虽贫办事倒是靠谱,心里一松,嘴上却没放过,“知不知道什么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子这是提醒你们。”
“行行行,叔您说什么都是对的,现在咱们能去打水了不?家里头老子娘跟娃儿们还等着呢。”
面对村里他年轻后生们的一个个打趣,村长扶额,怒喝一声,“滚!”
青壮们立刻默契分工,一拨人继续警戒防卫,一拨人四散,看样子是赶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咳咳,是各自回自家的落脚地拿装水的家伙事去了。
秦芜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提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这样的队伍,想来是值得自己信任的。
一行人轰隆隆的上山打水,小楼听到动静唬了一跳,赶紧背起七仔叫醒弟弟,抓着秦芜给的匕首藏匿大坑中,既担心秦芜,又警示来人,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还是后头看到领路的秦芜率先出现,人也没受伤,更没有受制于人的模样,小楼这才放松了警惕,吭哧吭哧的爬上大坑就迎了上来。
“大姐?”
秦芜朝着小楼安抚的笑笑,拉着他耳语一番,而后给他逐一介绍村长等人。
当小楼知道自家大姐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成功的打入了村子内部,还换得这么多人的信任保护后,小楼都被自家大姐的厉害给惊呆了。
至于他们辛苦挖出来的水坑……
好吧,反正这也不是他们的地方,不过路过而已,若是还能帮到过路的人,安小楼完全没有意见。
水坑不大,全村三百多口却人数众多,好在秦芜没看错人,村长也够威信,大家都自觉的排队打水,期间也没出什么乱子,只不过因为他们人多,而出水量又有限的问题,不得已,为了这点子活命的水,村长决定再在此间停留一日,等全村的人都打上水后再出发,秦芜当然没意见。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姐弟跟七仔还以外围不够安全为由,被村民热情的邀请进林子里歇息,秦芜想着昨晚小楼忙了半宿想来也没休息好,是得好好补补觉便点头同意,收拾了他们外在的简单家当就跟着村长下了山,来到林子里全村老少主动让出来的中心位置落了脚。
至于她的大坑与无烟灶,自然是便宜了看守水源的防卫队咯。
说起这大坑跟无烟灶,村长跟防卫队的青壮一个个都好奇的不行,发现这玩意保暖且烧起来还真没有一点烟气跟火光后,大家伙更是啧啧称奇,忍不住就拉着秦芜不耻下问。
秦芜自然没有吝啬,把无烟灶的修建办法发扬光大了出去,这就导致村里护卫队里的这些人对秦芜的感官越发的好,见了她不是乌姐就是大妹子的叫,一个个热情的很。
秦芜就在这样的热情中,抱着瘪嘴哼哼表示肚子饿饿的崽,领着大小两个弟弟回到村民帮他们圈出来的落脚地,屁股下是村民友情贡献的草席子,身边还有村长提来的五个宝贵窝窝头,秦芜对眼下的境况表示满意。
“好了,趁着今晚还在此落脚,小谷可以跟村里这些孩子们熟识一下,争取多交两个小伙伴,这是大姐给你的任务哦。”
小家伙小小年纪经历父母弟弟的死亡,其实心里已是落下了阴影的,平时看不出,秦芜选修过心理学自然能看出一二,这村子的风气不错,让孩子跟孩子多接触总是好的。
安排好了小谷,秦芜又看大的安排,“小楼你别的都不要管,一会吃点东西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回头上路了,姐还指望着你背你小外甥呢。”
小楼本是下意识摇头想说让秦芜去休息,结果听到秦芜这般说,想到前路漫漫,自己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人自然要担起责任照顾姐弟外甥的责任,便也没多嘴,重重点头应下了秦芜的话。
秦芜把村长拿来的窝头分下去,小谷捧着个窝头,心里记着大姐刚才的分派,慢慢啃着窝头,小脑瓜左右乱转,一会看看背着众人喂小外甥喝奶的大姐,一会瞧瞧埋头干饭的他二哥,一会有悄咪咪打量着周围的小孩。
姐姐说要交小伙伴呢,还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这让小谷为难发愁,小家伙便一直看啊看,可看着看着,小谷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怎么看到好些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一个个窝在爹娘亲人身边哼唧唧的,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特别是不远处一家子,五个小孩倒了两个,抱着他们的爹娘还在不停的抹眼泪,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姐不是找到水还让给了他们了么,也不缺水了呀?
难道是缺粮食?可那也不对啊,村长叔都能给他们家五个,那是五个窝头呢!他们还不是村子里的人都有如此待遇,若是村里人真缺粮了,村长叔肯定不会饿着他们的才对啊。
那这些人哭是因为……
想不明白小谷就干脆不想了,慢吞吞的啃着窝头,而后慢吞吞的扯了扯自家大姐的胳膊,果断寻求帮助,“大姐,你看。”
正在给被忽略久了而不高兴的胖儿砸喂奶的秦芜,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她回头一看,见到是小谷拉她,秦芜便问,“怎么啦小谷?”
小谷慢吞吞的咽下口中窝头,总算是有了点肉的手指头朝着自己好奇的地方一一点过,小家伙歪头不解道:“大姐,那些大人跟小孩都好奇怪哦……”
秦芜下意识顺着小弟手指方向看去,起先还不以为意,可看着看着,突然秦芜心里猛然一惊。
不对!真的不对劲!
一一数来,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孩子不舒服,也不是一家两家有异样了,再联想到一路来自己见过的那些尸体……
秦芜心里立时一咯噔,当即伸手夺过两个弟弟手中未吃完的食物,慌忙交代,“小楼小谷别吃了,快,把东西都吐出来,喝水囊里的水漱口,快!”,那是她空间里的水烧开后晾凉的,肯定没问题,“另外快把口罩戴上。”
快速吩咐完,秦芜也顾不得怀里儿砸不满的抗议,果断给胖儿砸也戴好儿童口罩武装好,秦芜自己戴上口罩,把胖儿砸交给明显被秦芜情绪感染面露警惕的小楼,秦芜嘱咐他们赶紧避到林子外围的上风口呆着别乱跑,自己则在人群中急速搜索起村长来。
快,要快,老天保佑,希望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如若不然,她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第 93 章
秦芜找到村长的时候, 村长依旧在山坡上水源处阻止大家打水,见秦芜的到来,村长还热情的打招呼, “乌娘,你不去好生歇着怎么又上来啦?这边人手够了, 你快回去歇着去。”
秦芜现在也没有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不好引起大家的恐慌,万一不是呢?毕竟眼前的青壮们一个个都精神的很,看样子可不像得病好的不得了。
于是秦芜压下担忧,强打精神笑着道:“符叔, 我这边有点事想找您帮忙, 您有空不?”
符叔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忙点头,“找我?成, 那你等等。”, 急忙把手边的事物分给护卫队的队长, 村长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乌娘找叔有啥事, 你尽管说。”
秦芜瞄了眼身边或多或少关注自己这边的目光,示意村长借一步说话。
村长心里虽然很奇怪,倒也没多想,满以为秦芜这是遇到了什么不好开口的难事了, 便配合的跟着秦芜走开一段距离,等身边都没人了, 秦芜才道:“符叔, 刚才我到林子里落脚,就发现咱们村子里好多孩子看模样似乎是病了可是?”
听到是这个, 村长一拍大腿激动道:“嘿哟,可不是么,乌娘你这眼神可真是利啊,其实哪里只是几个娃病了,村里好些个老的都倒下了,还有些个年轻力壮的媳妇子也是,打从前个起就拉肚呕吐的,孩子还发烧,一直闹个不停……”
“等等,符叔您是说不单单只是孩子?还有大人也病了?还发烧呕吐拉肚子?”
村长讶异秦芜的过激反应,这会子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理所当然的昂了一声,随即不解的看向秦芜,一副不明白她为何在意这些的模样。
秦芜头都大了,心里越发确定了三分,也不隐瞒,忙就道:“不瞒符叔,其实我是个大夫,刚才到下头去,远远见了那些娃儿就觉得不对,您赶紧再具体给我描述一下病患的情况,从头仔细说,符叔,不是我吓唬您,万一不好,这可能是会传染的疫病。”
“什么?疫病?”,没开玩笑吧?
区区两个字,把村长吓的腿软,村长手都抖了,“乌,乌娘,你可别吓唬叔,叔胆小!”
“叔,我不跟你开玩笑,赶紧跟我说啊。”
村长再不敢耽搁,战战兢兢的心里打着鼓,努力把自己知道的都跟秦芜说了,说完还一脸希冀的看向秦芜。
“乌娘,其,其实这就是寻常的闹肚子对不对?这一路上缺吃少喝的,定是哪个不懂事的娃儿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那些个人吃了才会闹肚子的对不对?不是疫病对不?”
在现代都是谈疫色变,而在这生产力医疗水平都极其低下的时代,疫一字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只能是个死。
出于对秦芜献水的信任,知道秦芜没必要骗自己,再看秦芜沉默的冷色,村长心沉到谷底,急的差点都要哭了,皱巴巴的脸都是恐惧与慌乱,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他们的队伍里会有人感染了疫病,要知道他们村里三百多口人走到现在不容易啊,一个没折更不容易,没想到都走到眼下了,竟出了这等倒霉事!
心里其实已经确定了的秦芜实在不好打击人,只得安抚道:“符叔,眼下我也不确定,当务之急是把生病的人员跟没发病的人赶紧隔离开来,以防更多人感染,而后我给大家都逐一看诊确认一下,若我猜错了,大家伙不过是虚惊一场,就当给全村老少做检查了,有病防病;若真是,符叔,咱们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第一做好消毒防护隔离措施,第二搞好卫生消杀,第三想法子治病救命,控制疫情蔓延……”
此刻的村长整个人都是懵的,再不复往日的沉稳,脑子嗡嗡的,几乎秦芜说什么他就是什么,完全慌神没主见。
秦芜见状叹息着重重喊了声村长,这才把村长恐慌的心喊归了位。
“符叔,眼下时间就是命,赶紧的呀!”
“哦,哦,好,好,时间就是命,叔赶紧的,赶紧的……”,符叔下意识就往山坡下林子去,走了两步又忙回头苦巴巴的问,“乌娘,咱第一个要干什么来着?”
秦芜扶额,赶紧一把拉住村长往回走,“叔,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隐瞒住事情,不能暴露出去引起大家的恐慌,您赶紧找到护卫队的队长,把生病的病患跟村里完好的人隔开,不许再接触;而后我去看诊,注意,隔开人的时候尽量不要身体接触,最好把口鼻都遮住,若是不慎接触了,一定要及时洗干净;还有,让没发病的人看住水源,洗漱不许在水源边上以防水源污染;再统一跟未发病的村民叮嘱做好预防;还有圈以两个地方挖两个坑,让大家大小便统一方便最后灭杀病菌,没发病的一处,发病的一处……”
秦芜不厌其烦的细细跟村长叮嘱交代,一面交代还不忘了一面安慰,“叔您放心,我观那些村民的情况还算好,万一要不是疫病呢?您别多想,赶紧去,眼下全村老少都指着您呢。”
村长也醒悟过来,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赶紧就喊了护卫队队长,组织人手忙活开来。
秦芜一回来就找到了自家弟弟与儿子,见他们都懂事听话的老老实实待在上风口没动,她上去带着三人来到远离已经喧嚣开来的村中众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营扎寨,第一件事就是避着人从空间拿出消毒酒精给自己四人消杀,而后抱过儿子换衣裳,同时嘱咐哥俩也换一身衣裳。
小谷不明白秦芜举动的深意,小家伙只会老实乖乖听话,可小楼不同,十四岁的少年,在这个时代都已经算是半大的人了。
见到秦芜表情严肃,且一举一动都透着怪异,更让他揪心的是,自家大姐又变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小楼当场就炸了,“大姐,不是说好的不动这法术了么?你怎么又……”
秦芜看着眼前少年死死盯着自己手边的消毒酒精,她立刻明白了弟弟在意的是什么,她忙安慰,“小楼别急,姐没动,真没动!这玩意是你姐夫当初做生意从夷人手里换来的,就放在你看不见的一个袋子里,是消毒杀菌所用,不是姐法术变出来的,不损耗寿命,小楼别怕。”
“真的?”
“真的,姐不骗你。”
小楼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用法术,不损伤大姐,他就能接受,至于什么看不见的袋子?他也不傻,前头在山洞跟后头逃难时他们也没找到水,他们喝的水可都是大姐拿出来的,只不过出于对大姐的信任,知道大姐不会害他们还会保护他们,他才没吱声,还会不动声色的给大姐遮掩,叮嘱傻弟弟。
眼下大姐这般说,小楼还是谨慎的四下看看,确信周遭没外人,小楼还不忘了叮嘱,“大姐,以后这宝贝也要少用,万一被有心人发现,大姐就危险了。”
秦芜领了少年的情,连连点头:“成,大姐知道,小楼赶紧换衣裳去,换好的衣裳放一边,一会姐去消毒。”
“好。”,姐弟分工合作,村里头那边哭爹喊娘恓惶不安的还没搞定,他们四个却一会子就搞定了。
秦芜把酒精放背篓里头,又掏出装满水的两个干净水囊,又暗自把背篓底下塞满食物,重新放上些口罩,而后把七仔交给小楼。
“小楼你如今是大人了,眼下这样的境况,姐只相信你,姐就把七仔托付给你了,小楼要看好弟弟跟外甥知道吗?注意别跟村民多接触,避开人吃饭喝水,平常若是真避不过要接触,要戴好口罩,尽可能不要身体碰到,万一触碰第一时间用刚才大姐给你喷的那个东西消毒,拉屎撒尿找个固定的地方,注意掩埋……”
秦芜一项一项的叮嘱交代着,抱着懵懂七仔的小楼却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头,他心里狂跳。
“大姐你什么意思?村子里的人真是病了?还病的不轻对不对?”,说到此,小楼一把拉住秦芜慌了神:“大姐,你是想要去帮他们?大姐不要!咱们走吧,天下难民那么多,合适同行的人多的是,咱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大姐!既然他们都病了,咱们走就是,大姐你不能去冒险!”
秦芜笑着摇头,抬手拨开弟弟拉住自己的手:“傻孩子,你忘了大姐是大夫啊,大夫的职责是什么,大姐打从入这一行的时候就宣誓过……”,哪怕变换了时空,变换了身份,她是大夫的身份却从未改变。
“况且若是村里人真得的是传染性的疫病,小楼,大姐明知道可以救、怎么救而无视,选择心安理得的避开,那大姐就对不起身上的白衣。这天底下的流民再多,若是都感染了疫病,那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片成片,而且你怎么知道咱们再找到的人不会也同样感染呢?小楼,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本职啊,那么多的人命债姐若是视若无睹的话,大姐不想后半辈子都沉浸在悔恨自责羞愧中……”
“可是大姐,我跟七仔跟小谷却只有你!”
秦芜拍了拍弟弟稚嫩的肩膀,“乖,放心,大姐有把握的,而且大姐也不能把你们放在危险之中,放心,只要听大姐的做好防护,咱们一定不会感染,小楼就等着给大姐庆功吧。”
见秦芜说的这般自信,少年心底动容犹豫,不安的问,“真的吗?大姐真有把握?”
“真的。”秦芜保证。
小楼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做好心理建设,这才艰难开口,“好,我信大姐,大姐也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大姐骗我,那我,我,我就带着小谷七仔去找大姐,跟大姐一起扛,咱们四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得,这破孩子还学会威胁了,不过秦芜想到村长口中描述的病患病情,心里还是很有把握的。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群人应该得的是痢疾,若是痢疾,在这缺医少药的逃难当下,她不说能救全部,保住自家四人,遏制住病情还是可以的。
事情也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等秦芜安顿好家人来到村子里,全副武装的给病患看诊过后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而后又抓紧时间给未发病的人群逐一看诊,从中又找出三十几个感染的单独圈开,秦芜也不去管这些人的不可置信,不接受,不配合,哭爹喊娘闹腾,反正这些都有村长跟防卫队搞定。
确诊疫病,秦芜忙的很,一遍遍叮嘱村长让护卫队按照自己先前说明的法子严格隔离,防护,自己则是想尽办法找治疗的法子。
痢疾在现代早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病,自己药房就有治疗的药物,中西药都有,只是眼下的情况,她根本不方便拿出来,毕竟先前他们来的时候身上就那点东西,总不可能说自己还带着就针对这疫情的药物吧?
要是她真敢这么说,她敢保证,此刻情绪激动的村里人不仅不会感激她,反而会脑补怀疑他们感染疫是她作孽。
所以哪怕要拿出药物也得小心应对,找个合理不被猜测怀疑的借口才成。
思来想去,秦芜找到村长跟防卫队队长等村里能做主的人一起开会商量,众人知道秦芜这么快确诊是什么疫病,而且还表示能治,只是缺少药物,众人的心先就信任了三分,至于药物,村长等人又犯了难。
眼下到处都饥荒逃难,不要说他们手里其实也没甚钱财,便是有,拿着金银怕是四处也买不到药啊!
秦芜也知道这个难处,面对一张张苦巴巴的脸,秦芜指着出水的后山提议。
“村长叔,诸位叔伯兄弟,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这山上还能出水,就说明这地方还有地下水,既然有水,指不定这山里头就还有绿色的地方,眼下没别的办法了,咱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如我带几个人进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何用的药。”
众人一听哪有不配合的,防卫队长当即请战表示跟从,秦芜早有打算,她找药只是借口,进山一圈就是为了给自己从空间偷渡药材打掩护而已,找并不重要,能不能找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这个形式借口,于是众人点头,感激不已,护卫队长当即点了十个好手,秦芜则是带着儿子与小楼哥俩就出发了。
当时看秦芜带着自家三个小的跟随,村长跟护卫队长还奇怪来着,他们倒不是怀疑秦芜要跑路。
毕竟秦芜无私献水在前,后头若不是她告知大家病了,全村人都还被瞒在鼓里都只能慢慢等死,可偏偏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秦芜却说了,这就让大家更确定她不会跑,一定会帮助大家,毕竟人家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不是么?
他们只是心疼去山里指不定会遇到危险,带着这三孩子万一……
秦芜也懂大家的好意,可她是不可能把自己在意的人留在别人手里,哪怕对方看着再好也不成。
万一他们分开后各自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变故怎么办?万一失散了呢?
她可不想跟儿子亲人再上演一出小蝌蚪找妈妈,在意的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来的安心,哪怕累了点,哪怕可能会同时遇到危险万劫不复,她也坚持。
秦芜就借口说找药不知道要多久,儿子还小要喝奶离不得自己,而两个弟弟也认识草药他们可以帮忙,护卫队等人就没再吱声,只是叮嘱秦芜,若是他们累了就跟大家说,大家可以背着他们赶路,秦芜表示心领。
一路进山寻找,刚开始四处不是光秃秃,就是如落脚的林子一样看着一片死寂,完全没有生机,这样的地方不要说是找药,就是找一口能入口的东西都难,护卫队的人一个个心如死灰,还是秦芜不断安慰,而后又跟大家分析如何寻找水脉,如何辨别地形给众人打气,这才暂时安稳住了人心。
他们走啊走,翻山越岭,就在进山的第三日下晌,他们终于找到了处深处深山中带着潺潺溪水的幽谷。
在这里,秦芜发现了些当地特有的草药,有的一两样对痢疾有用,大多却不行。
秦芜也不嫌弃,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有用没用,摘了样本就让大家分开寻找,尽可能多找,找来不能用的到时候存在空间补充库存也好。
曾经空间里的那诸多药品,除了自家诊所医院里不好拿出来的大半,其他早就消耗干净,而后头事情又多,她也没想起来补充,如今能进账一点是一点,而且她还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这次回去,她就把空了的中药房连带当初在京都城打劫大夫的中药柜子都给填满。
带着满满收获回去,秦芜就圈了个地方,以自己炮制的药材会有毒气为缘由,让村长给她搭建了个密不透风的大帐篷,外头还有小楼领着人亲自把手,秦芜就在这大大的帐篷里汗如雨下的忙碌着。
把指派村长,让村里人按照自己要求炮制出来的药材统统搬进来,能用的放一边熬预防汤,不能用的全部收起来,然后把诊所里治疗痢疾的中成药拿出来,等明日后借口是自己新做出来的药丸子拿出去应急救命。
就在秦芜的日夜不停的赶工辛劳,村长的主持,全村老少的配合下,这将将冒头的疫病总算得到了遏制。
第 94 章
不得不说, 没经过现代药物洗礼的古人,身体没有耐药性恢复的真是快啊,药物对症, 药剂量也不大,明明是能要人性命的疫病, 在现代中成药的作用下短短半月感染的村民就痊愈了。
全村老少感激秦芜感激的不行,如果先前还只是把她当朋友的话,此刻大家伙全都把她当成了救命的活菩萨,只差没有抬上供桌日夜供奉了,导致秦芜的威信短短时间内甚至超过了村长, 几乎是她让大家做什么, 大家全都一丝不苟的去执行什么。
终于休养生息好,再上路前,秦芜考虑到疫情感染的后续问题, 手头并没有石灰可大面积杀毒, 为免后来人再被传染, 他分派大家用捡拾来的柴火, 把他们处理废物的大坑给高温煅烧了一遍, 而后覆土深埋,这么做也只是没办法的办法,为的是以防病菌再扩散出去害人。
等村里各家各户都存好水,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 大家把周遭都打扫干净,尽可能的处理好了治病隐患, 一行三百多人的队伍这才再次上路。
大家伙为了感念秦芜的付出与帮着, 村里人可热情了,不仅主动的让出了一辆独轮车让秦芜一家四口坐, 他们甚至还派出家中有把子力气的晚辈,每日排版轮流拉秦芜一家赶路,一个个的积极到不行,倒是秦芜与小楼不好意思让大家劳累,只把胖儿砸与小谷塞在独轮车两边的箩筐中被推着走。
独轮幽幽滚动,带着队伍徐徐前行。
途经城镇时秦芜特意留心了一下,而后她敏锐的发现,明里暗里寻找自己的人还真不少,两边这是都还不死心呢,所幸自己藏的深,村民们也把自己当自家人护的紧,倒是没让找她的人发现异常,接下来的一路秦芜他们走的特别顺畅。
说来也是巧,出发前秦芜就从村长口中了解到,村子一
依譁
行也是要往北边去讨生路的,这正好顺了秦芜的意,她也不用考虑半途还得换队伍的事情了,这倒是让一路艰辛走来秦芜觉得自己终于走运了一次,希望从今往后都是坦途,顺顺利利的北归回家。
然而正当秦芜以为自己总算交上了好运,眼看着要走出青州在即,快要抵达浊河的时候,这一晚落脚,变故突来。
“乌娘,再有几日就能到浊河口了,等到时候过了浊河,离了青州这旱的要死的地界,咱们也能松口气,到时候咱们好好歇一歇再上路。”
秦芜想着等过了浊河后,哪怕不知那边是什么个情况,想来也不会比这边更差,而且越往北走越靠近家的方向,她的心里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于是笑着应村长,“我都听村长叔您的安排。”
村长欢喜秦芜对自己的尊敬,也高兴恩人性子好从不闹事,忙哎哎应了,笑着把手里一袋约莫半斤重,还是全村省出来的绿豆强势塞给秦芜,让她好生给家里几个娃儿补一补养养身体,秦芜自是不要。
村长却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塞完快速摆着手笑眯眯的就走了。
秦芜无奈的提着手里的半斤绿豆,看着与大家伙一起埋头挖无烟灶的自家俩弟弟,决定晚上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给俩弟弟。
夜里缩在无烟灶前的大坑里,秦芜拿出招牌小铁锅先把绿豆泡上,因着赶时间做,她用的是开水,等把豆子煮软去皮,磨碎成黏糊状,背着人秦芜偷偷加入上等白砂糖,想到最近伙食不好,为了通便,她又放了点蜂蜜进去,秦芜把绿豆糊糊搓成小球按压成饼,最后两三块一锅的拿文火小锅炕出来,自己改良版的绿豆饼就做好了,虽然颠覆以往的做法,不过味道还算不错,看自家两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就知道。
剩下的不算多,毕竟拢共就半斤绿豆,她也不好分给给村里其他孩子,因为不够分的,秦芜就干脆打包起来让小楼收好,自己清理出铁锅倒上水,拿出半包拆封的压缩饼干取了两块,连带先前剔除舍不得丢的绿豆皮,熬了满满一锅饼干糊糊,撒了一丢丢的盐,姐弟三个的晚饭就得了。
捧着糊糊边吹边吃,其实很多时候秦芜是懊恼的,有时候她也在想,要不是那该死的家伙们四处找她,她也不至于要隐姓埋名藏入流民群里头,若不是藏在流民群里头,她何至于空口有宝山还把自己给馋坏了啊!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家,等回到家后她发誓,定要好生做一桌子的美食吃个够本才成。
心里抱怨归抱怨,秦芜还是吃光了碗里的糊糊,剩下的大半锅,饿怕了的兄弟二人一点没浪费,最后一丝都刮赶紧了不说,还用干净的水洗刷冲过,连水也分着喝了。
眼下就这个条件,大家都这样,对此秦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趁着她喂奶哄儿砸的时候,小楼带着小谷一起找来干枯的野草,把大坑铺的松软,上头再垫上村民给他们新做的草席子,呆在坑里还烤着火,在这深秋的夜里躺在上面倒不显得冷。
因着有青壮防卫队守夜巡逻,秦芜他们姐弟倒是无需再守夜,于是小楼抱着秦芜给的匕首睡在最外围,中间是挤在一起的俩小家伙,秦芜则被安排睡在了最里侧,为怕突生变故,一直以来夜里休息大家都是和衣而卧的。
冷冷的秋风下,火光噼啪,众人鼾声四起,唯有护卫队的青壮不辞辛劳的站岗守夜,酣然入梦的秦芜睡得正香,迷蒙间忽听一声凄厉大喊。
“啊!兵匪杀人啦!”
秦芜猛然从梦中惊醒,霍的坐起身时,耳边熟悉的惊呼再起。
“乡亲们,兵匪来了,杀人啦,跑,快跑啊!”
秦芜来不及仔细分辨这声音是何人所示警,也来不及分辨声音是从何方传来,所言是真是假,总之声音落下后,周遭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凄厉示警却接连不断。
“乡亲们,大家快快起来逃命,兵匪杀人啦!”
“村长,快敲锣,兵匪杀……啊!”
凄厉的哀嚎撕心裂肺,扣人心弦,动静传来的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凶狠巨兽,在这样惊恐的压抑之下,众人乱成一团,惊心动魄。
“娘快起来!”
“爹,爹,狗蛋怕怕……”
“呜哇哇,呜哇哇,娘,娘,你在哪?”
人们哭爹喊娘,紧接着黑暗铜锣声哐哐哐的响起,随着铜锣刺耳的鸣叫声荡漾开的,还有村长嘶哑的喊声,“乡亲们,跑啊,快起来,都跑!兵匪杀人啦!快跑!”
而后,睡迷瞪的众人这才醒过神来,一骨碌爬起来,摸孩子的摸孩子,扶老人的扶老人,抢救家当的抢救家当,黑暗中各色声音嘈杂,夹杂在示警鸣金还有哭嚎喊声中一起,奏成了一曲暗夜下的夺命之歌。
身边的小楼一骨碌爬起身来,趴在大坑里双眼紧盯着外头乱成的一片,暗自庆幸昨夜夜里落脚的时候,自己为了能让大姐小弟跟小外甥不受冻,非要坚持挖的这个大坑了,如若不然,眼下没有大坑的保护,此刻黑暗中惊慌下被踩踏,与家人失散的人兴许就是他们自己。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瞬息间的功夫就变成眼下这般炼狱模样。
小楼见状不好,手持匕首,眼神跟小豹子一样,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急忙低呼秦芜,“大姐,大姐醒醒,情况不对劲,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早就醒了,而且已经把外头的东西都快速收拢好,正掏出背篼装儿子的秦芜与之异口同声,“快,小楼,把小谷装背篓里,跟紧我,我们赶紧躲起来。”
小楼不敢耽搁,依言行动,等他背好人,秦芜掏出外公曾经用过的强光冲天炮,交代了一声小楼跟紧自己,拉着弟弟就冲上了大坑,被她拉着的小楼却在看到异样的亮光后蓦地变了脸色。
“大姐你骗我!你不听话,又用……”
秦芜来不及解释,脚下不停,口中忙道:“哎呀小楼这个不是!哎呀,回头我再跟你解释,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得带着大家逃命去!”
灯光出现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奇异,导致灯光所照之处,黑暗里打斗的双方俱都一滞。
灯光所过之处,秦芜看到了身穿大业将士铠甲的军士,手里的屠刀正挥向了自己的百姓;更看到了大多患有夜盲症的乡亲村民,拉着亲人裹着包袱,跟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因着夜里看不见,不少人都主动冲到了夜袭的兵匪屠刀之下……
秦芜心肝一颤,暗骂一声这些狗东西的兵匪,口中连忙大喊提醒,“乡亲们别怕,都跟着我跑,快,统统跟着我跑,东西丢了不要紧,眼下命最重要!”
声音落,秦芜再不敢耽搁,一手弟弟,一手举灯,随便选了个没有兵匪的方向,闭着眼睛就往前冲。
眼看着到了嘴边的肥羊们居然跟着那奇异的光跑了,因着大灯的出现心中太过诧异的兵匪们这才反应过来。
想到他们来此的任务,想到必须交公上去的人口,众人不再犹豫耽搁,提着染血的长刀,遇到老者杀,遇到弱小砍,遇到女人跟年轻力壮的男人抓,男充军,女入红帐,没用的自然砍瓜切菜的统统解决掉,也免得在这缺衣少食的时期浪费宝贵的粮食。
来时将军可是说了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的主公禹王要荣登九五入京勤王,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清明,小部份的牺牲是应该的,为了主公,为了大业,他们必须完成任务。
“杀呀,我主得天庇佑,上苍降下祥瑞之光乃天命所归!不想祥瑞被这群贼子偷窃,众兄弟听令,随本将军拿下那个拿着光的女人,把祥瑞神光献给我主,我主宝物失而复得,将来我主必定成事,待到我主荣登九五,吾皇陛下封赏天下,诸君必定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众人被上头描画的大饼诱惑的失去理智,猩红的双眸下只有一个念头,“杀,拿下祥瑞,献于我主……”
跑在最前头的秦芜听到身后炸裂的吼声,差点一个趔趄。
麻麻皮的,去你娘的祥瑞神光,去你姥姥滴天命所归!
心里暴躁的脏话都压不住,可脚下却不能停,秦芜拼了老命的跑啊跑,怀里无知无觉的胖儿砸还在咿咿呀呀欢乐的不行,而身后的众村民们却出于信任,下意识深一脚浅一脚咬牙拼命跟随跑。
前头的人跑啊跑,后头的兵追啊追,到了最后,为了秦芜手里的冲天炮,一群追急了的兵匪也豁出了,为了得到神光,兵匪无所不用其极。
毕竟光是死的不会动,人是活的才会跑,只要把人搞死,那神光不就到手了吗?
于是暗夜下夺路狂奔的秦芜就听到,身后传来嗖嗖嗖的密集破空声,秦芜心里一咯噔,这是箭雨?对方居然放箭雨开始屠杀了,该死!
秦芜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人却下意识的脚下生风,开始跑S形,心里边跑边骂边诅咒。
这一回怕是天要亡她秦芜呀!
就在秦芜的心沉到谷底的时候,身后传来关切的温暖一次又一次的感动着秦芜。
“乌娘别怕,快跑,你快跑,后头有咱们呢,箭射不到你,你带着神光快跑啊……”
“对对对,呼,呼,呼……乌神医快跑,别回头,我们都给你挡着,你只管跑。”
“乌神医护好神光,千万不要让这些贼人兵匪夺了去……”
秦芜嗓子干涩,心口气短到都要爆炸了,她却根本不敢停,听着身后一声声的喊,心一下下的颤,心中无端涌起自责懊悔。
明明自己是好意想拿出灯引路,带着大家跑,可正是因为拿出这灯,却仿佛更让大家陷入绝境,是自己害了大家吗?
不,不是这样的!也不能再这么下去,这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自己的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是身后追击的那群恶狼!
秦芜重打精神,回头望了眼身后不断跌倒的村民,这些人可是自己用了宝贵的资源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就这么折在这里,她岂不是亏死了?
这么一想,秦芜果断推开身边并肩的弟弟,抓着手电筒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故意朝着后头的追兵晃悠,“神光在我手里,想要的话来追我啊……”
秦芜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母,可关键时刻,自己的行动就仿佛中了邪一样,脑子比本能的反应还快,下意识就做出了如此脑残的举动,这让奔跑中的秦芜内心苦逼异常,暗道这就是社会主义下被爸爸教育后的效果。
唉,罢了,做了都做了,便是跪着也要扛下去啊。
猛然被推开的小楼一时不察叫秦芜成功跑开,等反应过来秦芜做了什么后,小楼疯了,爆发出凄厉担忧的怒吼,“大姐!”
可恶,大姐怎么可以推开他自己吸引敌人的目光跑了?她这是没把自己当弟弟呀!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呢?
可恶!可恶!
小楼心里自责,内疚,愤怒,难过,各种滋味轮番涌上心头,第一反应却是想也不想的爬起来就追了上去,跟他同样反应的还有身边依旧还坚持着的村民们。
特别是反应过来的防卫队队长,意识到秦芜做了什么后,他突然爆发出恐怖潜能,第一时间越过众人,一举赶上跑偏的秦芜,不等秦芜反应过来,对方一把夺了她手中的手电筒,把秦芜往边上大树后一推,而后自己操着手电筒又转了个方向开始夺路狂奔。
“狗日的强盗匪徒,神光在爷爷手里,有本事来抢啊!”
秦芜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队长带着手电筒跑远,半晌才醒过神来,意识到对方这是把危险揽过去,把安全留给了自己。
“赵大哥……”
这个只喝过自己一碗水,却一直以来对自己多有照顾的威武汉子,这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啊!
秦芜下意识想去追,不想却一把被赶上来的小楼拉住不放,“姐,跟我走。”
秦芜挣扎,“小楼,姐惹的锅不能让别人替我背,我得去……”
“去什么去!姐,走!”
小楼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天底下谁都没有大姐,小弟还有外甥重要,别人的命是命,他大姐的命更是命!死别人可以,死自己在意的人不行!
再说了,如不是为了救大家,大姐何故拿出着有损她性命的玩意出来?
说起来他还恨呢,恨自己无能,恨这些人牵连拖累了自家大姐。
总之小楼脾气上来了,不由分说的打断秦芜,拉着她就往相反的方向跑,根本不给秦芜反抗的机会,而且更添乱的是,身后跟上来的村民也跟着劝她快跑,不仅劝还帮着她打掩护。
暗夜里,混乱下,三百多口人死的死,逃的逃,众人四散开来,慌不择路,大家跑啊跑啊,一刻都不敢停,也不敢去想身后的亲人到底有没有跟上?不敢去想永远停在了原地的亲朋是不是活着?更不敢去想抓着神光跑远的防卫队长赵哥有没有逃出生天……
第 95 章
“呼, 呼,呼……”
护卫队长赵哥甩开膀子的跑啊跑,只觉胸腔都容纳不下自己一颗跳跃的心, 他口干舌燥,脑子发胀, 呼吸沉重,却根本不敢停,耳边都是利箭破空的呼啸,以及身后追兵的金戈铁马。
手中的神光在暗夜下犹如引鬼的死神镰刀,赵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熄灭神光, 他也不能熄灭神光,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再快点, 只有自己跑的够远够快, 身后的乡亲, 救了全村人性命的乌神医才能安全。
他跑啊跑, 跑啊跑,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慌不择路下到底跑了有多远,他只知道身后的人马紧追自己不放,他唯有咬牙继续, 告诉自己快点再快点,若是运道好, 努努力, 兴许能逃得过呢?
然,人力有穷时, 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飞驰的利箭,快不过四条腿的战马。
奔跑中的赵哥一个躲避不及,一只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走了一缕鬓发,也擦破了脸颊带出血肉,赵哥顾不上疼咬牙继续奔命,不想才跑出两步,右边肩胛紧跟着一疼,手中的神光当即跌落在地,赵哥顾不上去查看身后的伤势,下意识弯腰要去捡,不想敌人的铁蹄已然到了跟前。
赵哥只来得及捡起神光护在怀里,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与袭下的破空声时,赵哥下意识回头,迎面而来的是神光照耀下兵匪高高扬起的屠刀。
那一刻赵哥魂归九天,只觉我命休矣,下意识苦笑一声闭上双眼,等待着疼痛与死亡的到来。
然一息,两息,,三息过去,疼痛与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赵哥诧异,眼角下意识扯开一条缝隙偷偷观察,刚好看到了自己跟前高举屠刀的兵匪,正眼带惊愕与不可置信倒下马背的惊恐身影。
赵哥惊讶的霍的睁大眼睛,看着兵匪脖颈处插着的还抖动着尾羽的箭矢,他下意识护紧了手上的神光,来不及细想,眼见着迎面而来的兵匪们看到变故发生,在短暂的惊愕后纷纷举起屠刀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赵哥心里又是一惊,饶是他自诩真汉子,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下意识腿软。
奶奶的,他赵武这是躲过了小鬼勾魂也躲不过阎王索命啊,这回怕是真要玩完了。
紧紧护着神光,双腿都在颤抖的赵哥,临时之际再次面露悲悸的苦笑,眼看着兵匪们逼近,屠刀近在咫尺,就在赵哥以为这一次自己真是在劫难逃的时候,忽的,从他的身后嗖嗖嗖的响起了破空声,声音富有节奏快而密集带着万钧之力,听得赵哥心肝都在发颤。
赵哥心里苦逼着自己竟倒霉成了夹心饼干,不是被砍死就是被射死呢,从他身后射来的密集箭矢却仿佛都长了眼睛一般,纷纷略过了赵哥,径直朝着他对面的兵匪们身上去。
“啊!”
“来者何……”
接连不断的惨叫响起,神光所照之处,赵哥就看到对面刚才还气势汹汹撵他如撵狗一样的兵匪,此刻一个个俱都中箭倒地,为首的一名看着像是领头将校的人,口中呼喝质问着,结果不等他喊完,脖颈处就猛地中了一箭,死法跟刚才要砍杀自己的家伙一毛一样,箭矢穿透对方的咽喉,不给对方任何反击说话的机会,甚至这货中箭后再无出声的机会,一个照面就被完败去见了阎王,只剩下那抖动的尾羽彰显着射箭主人的能耐,足可见此人箭术了得。
赵哥心里佩服的不行,也是察觉到身后这突来的箭雨真不会伤害自己,好奇心驱使赵哥偷偷转身去看。
暗夜下,神光撕破天际的黑幕,一骑威风凛凛的漆黑高头健马上,坐着一个正在收回弓箭的绝美,不不不!是俊俏?不不不!是好看?不不不不!总之这是一个外表与气势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青年,没由来的让赵哥见之便心悸折服,仿若看见了谪仙下凡。
赵哥手持神光,下意识跪下,“多些神,不不不,多些这位壮士救命!”
马上那俊美到让赵哥晃神的男子皱了皱眉,正当赵哥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的时候,只见马上青年抬手果断一挥,紧接着从青年的身后,在那无边的黑暗中,竟杀出一大波装备精良,气势雄厚,浑身冒着浓浓血煞气息,看着竟也像是大业军士般的一群人壮汉来。
他们一个个孔武有力,手持与截杀他们兵匪们手中一样制式的武器,照着自己这个方向驱马猛冲而来。
赵哥心里立时一咯噔,完了,完了,他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了吧?
来人怕是也是一群兵匪败类,刚才救下自己不过是顺手为之,更或者本不是对方本意,他难道只是两方争斗角力中的幸存好运者?
这会子厮杀白热化了,身处两方战场中的自己这是真要去见阎王爷啦?
看着速度比追兵还快,凶悍程度比追兵还烈的一群人提刀杀来,赵哥只觉胆寒,连逃的勇气都生不出来了,两股战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儿越来越近,刀锋越来越近……
就当脑补过多的赵哥再次闭目,准备等待迟来的死亡的时候,赵哥只觉身边又一道又一道的劲风擦着自己的身体奔过,疼痛与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而自己的身后却已是兵戈相向,哀鸿遍野。
“啊!”
“兄弟哪个部份的?大家都是大业将士,尔等为何要对我等高举屠刀?”
“啊,老子跟你拼啦!”
下意识的,赵哥转身扫向身后的战场,而后赵哥傻了眼。
先前还把自己撵的跟丧家之犬一样乱窜的兵匪,此刻到了突来的这群兵匪,哦不不不,应该是救星面前,一个个就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一个照面就被救星们砍瓜切菜的解决了,这可是几百人啊,就这么统统挂掉了?
想到先前被虐杀的乡亲们,再想到自己一路逃的狼狈,解气是真解气,过瘾也是真过瘾!
赵哥越看越激动,爬起来恨不得立时上去报一报刚才被追杀的仇一雪前耻,手里的神光也随着他的激烈动作而挥舞着,这货身心投入的完全忘记了刚才逃命时的紧张害怕,也忘记了身后黑色骏马上的人。
骏马上,谢真看着举着光在自己身前蹦跶的人再次皱了皱眉,抬腿一夹马腹,驱马到了赵哥跟前,抓着还带着刀鞘的长刀点了点赵哥的肩头。
激动的赵哥一顿,醒过味来,赶紧转头,看到是刚才救自己命的神仙,下意识咔吧跪下就磕头。
“这位大人,多谢大人救小的性命,谢谢大人。”
连日来的奔袭寻人让谢真疲惫,不过妻儿失踪这么久,第一次遇到了与妻子有关的事物,谢真耐心很足,忍着疲惫嗓音沙哑的开口。
“老乡且起来回话。”
赵哥看了看谢真,又看了看谢真身后成扇形展开的铁血护卫队,明明腿发软,赵哥却不敢违抗谢真命令,老老实实的战战兢兢站起身,眼底藏着胆怯的瞄向谢真忐忑道:“小的谢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示下?”
谢真也不耽搁,刀鞘点了点赵哥手里的冲天炮开门见山,“这位老乡,在下是想问你手中此物从何而来?”
“大人是问这神光?”
赵哥一咯噔,虽然害怕,可出于本能,他下意识双手捂紧了手里的冲天炮,眼底有了防备,脑补哥又开始脑补。
丫的,面前的人不会也是朝着自己手中的神光来的吧?
这神光可是乌神医的,自己可没有权利处理,平安后自是要还给于他们全村都有大恩的乌神医的。
可眼前这好看的要死的官明显对此有兴趣,这人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若是不说岂不是不好?可若是说了,对方又要这神光,甚至还要找神光的主人乌神医可怎么办?他说了会不会对乌神医不离?
赵哥被问的纠结了,心里不断挣扎衡量,眼神就开始躲闪,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马上的谢真。
谢真见状默了默,没有为难,为了保密,更为妻子安危,谨慎惯了的他也没打算说真话,于是便半真半假道:“这位乡亲,此物主人乃是在下亲眷,刚才在下带兵路遇此地,远远看到这灯光才会受此吸引来此,从而侥幸救下老乡你的性命,老乡放心,在下只为寻亲,对此光绝无占有之意,对尔等也绝无恶意。”
见谢真说的真诚,且一张神仙面看的不像恶人,便是他一身铁血,真诚待人的时候也极其容易让人信任,况且往日这些当兵当官的,见了他们平头百姓哪怕态度再好也总是高高在上,哪像面前这位军爷,带领这么厉害的队伍,人家不仅不伤害自己,还保护自己,跟自己这等穷哈哈的平头百姓还好声好气的说话。
是以,赵哥心里犹豫了,不确定的看向马上的人纠结的问:“大人此言可真?大人真是为了寻亲,而不是跟追我的兵匪们一样想要霸占这神光?”
谢真还未说话,已经顺利解决完最后一个兵匪的将士们归队,李三郎一马当先,听到赵哥的话给气笑了,很是没好气的白了赵哥一眼。
“嘁,你这汉子真是无理,我家将军真要是稀罕你手里这玩意,大可任由这些兵匪把你杀了以后再出手黄雀在后,以我们的能耐,要这光岂不是易如反掌?你倒好,把我家将军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明明我们兄弟都安营扎寨了,我们将军都歇下了,见了变故,不惜快马加鞭的奔袭十几里赶过来救你性命,你竟然还怀疑我们将军的诚心?真是不识好歹!”
李三郎没说的是,当时他们的军帅看到划破暗夜的这道光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竟是丢了手里的碗,二话不说的翻身上马就往光的方向狂奔。
当时他们还不明所以,统统下意识跟随,而后见大业南地当兵的居然虐杀自家百姓子民,李三郎等将士均都怒不可遏。
所以当军帅挥手示意进攻下,李三郎他们这些兄弟一个个的都发了狠,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大业同僚呢,这些杀他们拼死也要护着的百姓的家伙就该死!
身边的兄弟俱都把眼前的兵匪当成了高狗,守护百姓就跟守护边关一样,一个照面,根本不留余地。
等好不容易解决了一群害虫,回头见了这农家汉子手中的东西后,李三郎想起他们夫人的奇异神通之处,再听到他们军帅刚才的问话,李三郎自然是联想到了此番他们南下的任务目标。
事关夫人与小将军,这被他们搭救了的农夫还里外不分,李三郎顿时郁闷气结。
赵哥本来还忐忑防备,结果听到浑身浴血归来的李三郎如此说,再看谢真依旧只是温和的问话,并无逼迫的意思,赵哥心里的天平就偏了,却哪里知道,事关爱妻,谢真只不过是一直在忍耐压抑,生怕一个不好错过有关找到妻子的任何线索罢了。
赵哥默了默,心中天平倾倒,吞咽了下口水滋润干涸的喉咙,然后捧着手中的冲天炮对着谢真道:“不满这位大人,阿不,是将军大人,此神灯乃是小的一村老少逃难到了……”
赵哥老实,既然决定说,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就从他们落脚林子遭遇秦芜四人,其后得秦芜帮助救命,止住疫情蔓延的事情都逐一倒了个干净,甚至包括今晚突然遇袭遭险,自己为帮乌神医,抢了她手里的神光引开兵匪的事情。
听到此,谢真虽然讶异赵哥口中是姐弟三人外带一个奶娃娃,情况好像跟自家芜儿不符,可再听到后头,对方口中的乌神医给他们看病救命,不光治好了冒头的疫病,还拿出他手里这个名为手电筒,额,也就是对方口中神光的东西救全村老少,由乌联想到芜,想到乌堡起名时候的初衷,谢真就确认了那是自己的妻子,是秦芜不错了。
眼下好消息是,自己终于找到了有关妻子的下落,而且看样子妻子更是比自己有用,先自己一步找到了儿子并救回儿子,还跟儿子在一起。
但是坏消息是,妻子此刻身处险境,遭遇莫名截杀百姓的兵匪追击,此刻不知身陷何处,更不知是否安好,身后还有多少追兵对她们母子围追堵截。
一想到此,谢真心如鼓噪再待不住,当即下令斥候营铺开,让李三郎带上赵哥,让其引路去他与妻子分开的地方找人。
赵哥见谢真只为找人,更是看也不看自己手中的宝贵神光一眼,心里越发确认谢真一行不是坏人,当即积极配合,坐在李三郎的身后,手中的神光往自己来时的路一指着急道。
“将军大人走那边,刚才我就是从那边跑来的,就那颗枯死的大柳树!我记得就是那……”
谢真二话不说,缰绳一抖,马鞭一甩,当即如离弦的箭一般一马当先奔在最前,斥候营相继铺开,寻找痕迹。
暗夜下,冷冷的寒风中,谢真一边俯身策马急奔,一边心中无限祈祷,“芜儿,辰儿,等等我(为父),我这就来救你们了……”
第 96 章
一路上有赵哥引路, 起先走的还算是顺利,一行人在暗夜下找回了一半的路。
后来因着当初逃的太急,夜太黑跑的太匆忙, 赵哥也记不起来了,面对不确定时斥候精英出马, 查找蛛丝马迹,最后谢真一行千骑成功快速的找到了先前兵匪偷袭截杀村民的所在。
入目遍地的尸体让赵哥悲悸心寒,也让谢真等一行军士担忧心慌愤怒,他们愤怒同为大业将士那群辣鸡反而虐杀百姓,担忧心慌他们的夫人与少将军会遭遇不测……
谢真面上看着冷静脚下却是虚的, 随着寻遍所有尸体不见妻儿, 谢真这才心下微松,冷静过后当即下令手下四散,沿着踪迹寻找逃出生天的村民百姓, 当然, 重点是寻找妻儿所在。
众将士不敢耽搁, 立刻四散开来行动, 大家彻夜寻觅, 赵哥也主动加入寻找的行列。
斥候精英甚至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日夜不休的寻找,争取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最终也不过才找回了剩余失散各地的二百多幸存村民, 其中根本没有他们夫人跟少将军的影子,甚至是赵哥口中夫人认下的两个弟弟都踪影全无。
将士们慌了, 谢真却还强打精神。
他虽然心里也恐慌的不行, 头上上辈子妻子早亡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在高悬,他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 有着那样大宝贝的妻子,在今生自己不断努力改变的当下,妻子还会如上辈子那般遭遇不测,甚至今生还连带了儿子。
不,不会的,定然不会的!
谢真匆匆把安顿村民的事情交给了李三郎,自己继续埋头寻觅,不愿意错漏任何一丝细节,最终在第三日太阳初生的时候,谢真才在一处断崖处发现了些许异样。
悬崖上罡风烈烈,悬崖下江水滚滚……
谢真蹲在悬崖上一道滑行痕迹的边上,看着痕迹尽头悬崖下的滚滚江水,谢真眼眸发暗。
他是不是又来迟一步?他的芜儿是不是带着儿子不慎落悬跌入这滚滚江水中去了?
不,不可能的,他不信!
话说秦芜,时间倒回到兵匪偷袭的那晚……
赵哥夺过了秦芜手中的冲天炮跑了,虽然帮他们吸引走了大半的追兵,却还有少数兵匪死追着秦芜不放,这群人就像是闻到了血腥的鲨鱼,好似认定了秦芜的手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一样死死紧追不放。
秦芜被小楼拉着跑啊跑,起先身边身后还有帮他们掩护的村民,可跑着跑着,暗夜下,慌不择路的秦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往哪里跑了,她只知道身边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而身后的追兵却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正当秦芜想着该想个什么法子摆脱追兵,疯狂的在空间里找一切可以利用的武器或者工具时,秦芜猛地听到身后传来小谷的惊呼。
“啊,坏蛋,放开我,放开偶……”
秦芜紧急一个刹车,回头一看,发现本应该安全待在小楼背后背篓里的小谷,此刻正被一个凶残的兵匪提在手中,小家伙的双腿还不断的在空中挣扎挥舞着,眼里都是凶狠的绿光,只可惜一切挣扎都是徒劳,小小的他所有的反抗并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小谷!”
“弟弟!”
秦芜下意识停住脚步,暗夜里手中精钢菜刀闪现,反身就要往正提着小谷笑的肆意的兵匪杀去。
不想她人才一动,就被神情冰冷的小楼猛地推开:“大姐你走,快带着外甥走,小谷有我,你走!”
甚至为了怕秦芜冲动,猛地推开秦芜后,小楼抄起手中的匕首,当即就跟狼崽子一样猛冲向了敌人。
“狗日的兵匪,我跟你拼了,放开我弟弟……”
“小楼……”
“二锅……”
然,少年再愤怒,又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成年军士的对手?
几乎一个照面,小楼手中的匕首都没能沾到对方的衣角,小楼整个人连带手中的匕首就被兵匪一脚给踹飞了出去,这人口中还爆出嚣张的讥讽。
“呵,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想跟爷斗?你还嫩了点!”
对方跟猫逗老鼠一样肆意猖狂的笑着,手中还抓着小谷,嚣张的在秦芜跟前晃了晃。
“诶诶,你这小娘子可是想救你弟弟?若是想救人也可以,看在大家同是大业人的份上,军爷我堂堂男子汉也不为难你一个女人,这样,你若是再能拿出跟刚才那神光一样的宝贝,或者是能召回神光与我等交换,军爷我就放了这小崽子让你们一家团聚,顺便还放你们一家子平安离开如何?”
不如何!
秦芜是一点也不相信眼前一群辣鸡的话,可小弟还在人家手里,怕刺激到对方从而对小弟下手,秦芜只得忍耐,不得不与这一波的辣鸡虚以为蛇。
秦芜佯装淡定,哄了哄怀里乖巧老实到不行的儿子,径直走过去心疼的扶起大弟,捡起匕首还给他,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其实是检查了下小楼的身体。
发现刚才那一脚并没有给弟弟带来内伤,秦芜稍稍安心,对面的一群辣鸡却再也等不及,再次出声催促,“怎么样小娘子,考虑的如何?要不要与我们兄弟几个做这笔交易?”
秦芜故作为难的模样,犹豫,害怕,纠结,各种表情在脸上不断变换,就仿佛内心在做着艰难取舍一般。
对方见她这幅模样,暗道有戏,只是他们也没工夫久等,怕迟者生变,万一追击神光的一行醒过过味,或者东西到手,整队返回发现了他们兄弟一行失踪,事后肯定要清算他们的,是以,为首的家伙不耐烦,手中的匕首出窍,直接抵住了小谷稚嫩的脖子。
“行了,娘们家家的就是墨迹,老子可没工夫陪你玩,一句话,答不答应?答应现在就换,要是不答应……哼哼!老子现在就送这小兔崽子上西天!”
秦芜见对方来真的,刀口当即在小谷脖颈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溢出,秦芜一惊,慌忙大喊,“别动手,我答应,答应就是。”
兄弟二人却反应激烈,小楼立刻抓住秦芜的隔壁阻止,“大姐不要!”
小谷也跟着挣扎扭动的也越发厉害,“大姐不!”
秦芜脑子飞转着,反手抓住小楼的手暗暗捏了捏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却紧盯着挣扎的小谷警告,“小谷别乱动,听话!”
抓着小谷的家伙见秦芜妥协,不由哈哈笑了,“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嘛,赶紧的!”,说着话,匕首稍稍挪开小谷的脖颈,这人眼里都是催促。
身边的小楼虽然察觉到了自家大姐暗中捏自己手的异样,可他却一点也不想大姐冒险,更不想大姐牺牲,见大姐一副要拿东西的模样,小楼摇头,死命的摇头,哑着声音低低的急促着:“大姐不要……”,便是拼了一条命,弟弟自己自然会救,用不着大姐一味的牺牲。
秦芜却笑了,不动声色的把转移出来的绿瓶子塞小楼手中,而后对着激动的小楼眨眨眼,用只有姐弟二人可闻的声音道:“小楼,冷静,一会大姐会趁着丢东西的时候把迷药丸子丢出去,你趁机去救下小谷。”
感受到手里的东西,再看自家大姐的表情,小楼瞬间秒懂秦芜的意图,知晓大姐医术高超连疫病都能治的他,觉得大姐的药也一定好用。
结果……
好吧,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外在因素。
此地并不干旱,也不少雨,因着靠近连通浊河的泗水河,这边近期甚至还下过不小的雨,地面虽然不泥泞,却也是湿滑绵软。
秦芜取出了一串曾经吃生日蛋糕时赠送的一次性星空灯,把一丸迷药卡在灯座下,咔哒一声点亮星空灯。
灯光一亮,这劣质的灯光立刻吸引住了对面所有兵匪的目光,秦芜趁机丢出去,同时朝着小楼大喝一声:“快!”
小楼当机立断,人往对面自家弟弟所在的方向猛冲出去的同时立刻打开手中的绿瓶闻了闻,双手伸向了弟弟。
然而,秦芜预期的画面并未发生,因着土地湿软,麻药丸子并没有按照她预期的那样撞击到硬物以后自动爆开,而是因着重量原因在抛物线中与星空灯分开,自己掉落后顽皮的滚进刚刚冒出绿芽芽的荒草中罢了工。
秦芜……
兵匪……
好在着劣质的星空灯在暗夜里足够吸引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玩意就是至宝啊,财帛动人心,一群兵匪下意识伸手去接星空灯,以至于忽视了秦芜姐弟。
待到他们看到小楼扑了上来,为首的家伙反应过来意识到秦芜耍诈,不过眼看星空灯就要落入同伴手里,见灯是真的,这货也顾不得其他,急着去抢灯的他愤怒的爆吼一身,手中的小谷被他举高,而后狠狠的巨力投振了出去。
那力道,那高度,若是没有遮挡阻止卸力,小谷不死也残。
秦芜来不及去想麻药为何罢工不给力了,下意识伸开双手朝着近在咫尺的小谷扑了上去准备接人。
然而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哦,叫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啊亲。
就她那骨络清奇的运气,老天爸爸不搞事那就不是老天爸爸了(作者奸笑)。
秦芜动作快速,虽然赶在小家伙落地前及时接到了人,可她却万万没料到自己脚下会突然打滑。
因着怀里还有胖儿砸,秦芜也怕小谷落下的力道砸伤胖儿砸,伸手接的时候动作幅度比较大,步子迈的也比较大,结果脚下一滑,秦芜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朝着一边倾倒,耳边随即是呼呼的风声,秦芜察觉到自己在下坠,等等,下坠?
特么的谁能想得到,小弟被抛出的地方,这边居然有处悬崖?
特么的,谁又能想得到,悬崖下竟然是滚滚的江水?
察觉到身下扑腾起来的水汽,秦芜根本来不及多想,危急关头,肾上腺素急剧飙升的她,在下坠的途中反而出奇的冷静。
她飞快的从空间里转移出两个迷你救生圈,一个卡小谷脖子上,一个套在胖儿砸的脖子上,然后又取出两个自己胳膊一边一个。
怕一会压倒俩娃,秦芜努力在空中调整身形,让孩子们在上,自己背朝下,就在她想着一会落水后及时放出救生船保命呢,结果落水的震荡直接就把她这只旱鸭子菜鸟给震晕了过去。
好吧,她个死菜鸟怎么就忘了,不会跳水其实就跟跳楼也差不多,不会跳水的人姿势不对,那跳水一个不慎是要嗝屁的呀!
晕过去的前一刻,秦芜内心还杯具的买买皮想着……手却死死拽住了小谷的胳膊死也不放。
却说扑上来救弟弟的小楼扑了空,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被无情抛出,大姐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救人,小楼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扑空的他凄厉大喊着姐弟,爬起来就朝着姐弟的方向飞扑上去,却只来得及看到拉着弟弟掉落悬崖的大姐身影。
看着瞬间被黑暗吞没的亲人们,小楼目次欲裂,眼睛猩红透着疯狂与决绝,竟是想也不想的紧跟着纵身一跃。
第 97 章
夜风徐徐的泗水河上, 波光粼粼,寂静的河道上,前后行驶着三艘挂着胡字旗的大楼船。
前两艘为货船, 吃水颇深,看着就装载不少物资, 坠在两艘大货船后头的,是一艘两层的大客船,三艘船相互间隔二三十米的距离前后行驶,此刻队尾的客船上灯火通明,若是仔细看, 船后甲板上还架起了长桌, 桌上不少食物,中间还摆上了炉具炭火。
小小四方桌前,主位上端坐着位头发花白的儒雅老者, 身边一脸上长着骇人疤痕的雄壮男子正小意殷勤的伺候着, 与疤痕男子相对而坐的是位年约二十几许, 长相柔美端庄的漂亮妇人, 也正笑意吟吟的伺候着身边与老者相对而坐的老妇人, 而老妇人怀里还抱着个看着约莫一两岁,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除此之外还有个瞧着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正一点也不安生的围着桌子满场乱跑。
这女娃娃别看年纪不大, 人却生的机灵活泼,一看就神气活现的有些调皮, 模样看着跟老妇人怀里的娃娃长的有些像, 一看就是亲姐弟,且女娃娃身上打扮穿着, 还有那白生生嫩嘟嘟的娇憨模样,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个没被家人亏待的孩子,是被家人娇养出来的娃。
小姑娘蹦跶的欢快,时不时的还逗弄下老太太怀里的弟弟,惹得弟弟扎舞着胳膊开心的吱哇乱叫。
当娘的看不下去,把手中筷子一放,点着手边已经挑好鱼刺的满满一碗鱼肉招呼女儿。
“快别闹了,过来歇一歇,吃点鱼肉。”
被呼唤的小姑娘立时一顿,脑袋一歪,不情愿道:“娘亲,我们都吃了好些日子的鱼了,还要吃吗?我不!”
当娘的却不惯着,“听话,乖,吃鱼聪明。”
“呵呵!”,小姑娘才不信亲娘的忽悠,不满的嘟囔,“我才不信,娘你就会骗小孩。”
妇人头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小淘气,娘不骗你!”
“才怪!”,小姑娘才不信亲娘的鬼话,眼珠咕噜一转,抬手顶在鼻尖,扎舞着小巴掌晃啊晃的径直朝着亲娘装怪脸,“略略略,娘骗人,我就不,就不吃!”
年轻妇人一噎,脸上的温柔神色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满脸的怒火,“珍姐儿!”
小姑娘也就是珍姐儿一僵。
好家伙,这架势,还有这语气,她娘是真怒了。
见亲娘冷了神色,珍姐儿不敢再皮,按照以往亲娘动手的三步曲,晓得马上自己就要遭殃的她,目光赶紧求救似的看向疤脸男人,“爹!”
被点名的男人才要应声打圆场,结果接收到妻子的死亡视线,疤脸男人也跟着一僵,威武雄壮的身躯瞬间萎靡,根本不敢看小姑娘求救的眼神。
小姑娘看看严肃脸的亲娘,再看眼神躲避自己根本不敢看她,还一副他也爱莫能助的怂爹,小姑娘急的跺脚,小嘴蠕动了蠕动愤愤然不满:“你个耙耳朵的老爹!”
可没办法啊,家里娘就是绝对的权威,是站在屋脊顶端的女人,而后才是自己,再是小弟,最后才是自己这不争气的老爹。
看这模样,指望着老爹出头帮她是不用想了,小姑娘眼珠子再咕噜一转,望向桌边看热闹的外祖母外祖父,珍姐儿忙奔上去。
结果老人家早有预料,赶紧做出反应。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老两口是深刻了解到外孙女有多皮,可见平日里家里是如何宠着她的,要不然也养不成小丫头这般性子,足可见当初他们两口子择婿的眼光还不如女儿。
这些暂且不表,只说眼前飞奔而来的求救外孙女。
经过这么长时日的接触,小丫头屁股翘一翘,他们老两口就知道这娃屁股里要拉什么屎。
老爷子感慨女婿不易,且他自来就是个威严的大家长,自是晓得父母教儿长辈不好多插手宠溺的道理,况且这还是为了外孙女,老爷子忙心虚的装作看不见,匆匆避开孙女求救的目光。
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憷眼前这才接触不久的威严外祖父,七鹅群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见外祖父不吃自己这一套,小姑娘忙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边上和蔼可亲的外祖母。
老太太倒是吃这一套,忙期期艾艾的看向身边的女儿劝,“儿啊,要不就随她去,反正孩子还小,不喜欢吃鱼那咱们吃别的……”
“娘!”,年轻妇人头疼,无奈的很,“娘,如今这日子有鱼吃就不错了,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您也懂,这死孩子瞧不上的鱼甚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保命粮!
娘啊!眼下是什么世道您难道不知?外头四处都在人吃人,大业北地受灾,百姓缺衣少食,为了一粒米,一根草,多少人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这次能出来接您跟我爹,女儿也是仰仗着族里缺粮食,布匹,食盐等物资才顺道的……如今外头藩王各个自立,四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也就成哥能耐,有着族人相帮早做了打算,这才惯得珍姐儿嫌东嫌西!”
老太太被女儿一顶,再一联想到外头的乱世,立马闭了嘴。
是啊,他们夫妻若不是有女儿女婿惦记着,他们老两口怕早化为了一堆白骨了……
在这乱世中,家族,家族抛弃了他们,儿子儿媳,儿子儿媳嫌弃他们,曾经高官厚禄的他们被贬谪青州这飘摇的乱世之地,要不是女儿女婿来得及时,他们哪里还会如眼下这般轻松快活?
想到此,老太太也唏嘘起来,只是看着外孙女可怜嘟嘴的模样,最后还是不忍的补了句,“那就让孩子少吃一点?”
珍姐儿闻言叹气……感情自己这还是躲不过去啊!小孩没人权!
年轻妇人也跟着叹气,“算了娘,您还是帮女儿好好带着壮哥儿吧,别的您别管,小丫头如今大了越发能作,今个不好好治治她,她得翻天。”
珍姐儿一听,立刻意识到亲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不敢耽搁,不用亲娘再发话,小丫头格外识时务的窜过来,端起桌边亲娘剃了鱼刺的碗,抓起银勺子就往嘴里扒拉鱼肉,三两下扒拉完,小丫头嘴巴鼓鼓囊囊的,忍着鱼腥味闭眼搅啊搅,小手麻溜的把碗一扣,没好气的嘟囔着:“狼,我七完了,我玩去。”
年轻妇人看的哭笑不得,皮孩子这还是不发威不配合。
看着又皮又怂的女儿,年轻妇人无奈摇头,白了女儿一眼,再不管她,径直伺候起桌上的三人来。
珍姐儿见亲娘再不看自己,暗暗撇撇嘴,撂下碗,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咽下嘴里食物,抄起袖子粗鲁的一抹嘴,转身就往后甲板后头颠了,边跑她还能边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音。
“贤婿啊,此番多亏有你,不然为父跟你们母亲怕是要横死荒野了。”
“泰山大人何出此言,您与岳母既是娘子的父母,那就是我胡成的父母,只要二位泰山不嫌弃我胡成没出现,我干什么都是应当的,再说了,女婿今个能带着族人出来这一趟,还全都仰仗着娘子慷慨伸手,把当初恩人给的压箱底都拿了出来。”
“诶~你们既然是夫妻,说这些就是见外了,她的不就是你的。”
“不不不,泰山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动娘子的嫁妆就是我的不对,只是这几年天灾人祸,族里也多有损失,我身为族长负担全族上下几千口性命,这才动了娘子的嫁妆,只实在不该,不过泰山大人且放心,娘子的恩情,我胡成,还有我胡家上下全族都铭记于心,出发前族老们就说了,待到此番归去,族里便是凑不出银钱还给娘子,也定然把族中公上好的族田划出应有的份额补偿给娘子。”
“哦哦,族老们客气了,如此公正严明,难怪会养出女婿你这般的好男儿……”
“嘿嘿,泰山大人谬赞。”,某疤脸汉子傻笑着挠头。
老爷子很满意的继续夸夸,“我儿莫要谦虚……”
唯独某小孩无聊的吐槽,“大人可真矫情啊!”
珍姐儿百无聊赖的趴在甲板尾的围栏上,竖起的小耳朵源源不断的接收着身后夜风送来的对话,小姑娘一边听,一边小脚踢踏着船围板,下巴卡在围栏上,眼睛注视着船尾的滚滚江水不停吐槽。
吐着吐着,忽的,小丫头发现江水中有个什么东西正随着船尾吐出的水波在沉沉浮浮,小丫头起先不以为意,可小孩嘛,发现水里突然出现的事物自然好奇啊,就忍不住的垫着脚尖揉了揉眼睛再努力去看。
借着船上的灯火通明,以及刚刚钻出乌云露头的月光照耀,不缺营养的小丫头视力贼好,一眼就看到了河中漂浮的异物,而后一声清脆的惊呼划破天际。
“爹,娘,你们快来啊,河里头居然有人哎,居然还带着小孩!”
一声喊,石破天惊,特别是还带着小孩几个字,惹得正在陪着父母用膳的夫妻俩立刻动了。
自打有了这一儿一女,自打曾经遭过难得过恩人的帮助,年轻妇人是不介意自己也多多助人,多积攒功德善念,也希望自己好事做多了,帮的人多了,等将来自己的孩子们,或者是恩人受难时,也有好心人愿意出手帮助他们。
带着这样的心,又心疼孩子的年轻妇人,听到女儿的惊呼后立刻扑到女儿边上查看,果见河水中心漂浮着个人,等等!还不止一个,而且还真有小孩随波逐流,年轻妇人立时急了,一把拉住身边的丈夫,“成哥,快,快救人。”
疤脸男人也不敢耽搁,当即招呼船上熟识水性且年轻力壮的族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救上船来。
眼看着人被抬到了甲板上,大家伙发现自己救上来的居然是个年轻的妇人,且这妇人怀里还抱着个估摸着才几个月大的奶娃娃,手里还死死拽着个约莫五六岁大的小娃娃。
老天!这也太能了吧?
这是母子三个?
这母子三人到底遭遇了什么?竟是可怜的流落到了这滚滚江水之中?
船上,珍姐儿的娘听闻是母子三人,忙也不敢耽搁,急急催促丈夫赶紧喊来懂医术的族人来看看,自己则是快速上前查看,想着自己身为女子,动手也免得被救妇人醒来后觉的自己失了清白。
结果倒好,她才走进人群,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甲板上生死不知的人有些熟悉。
珍姐儿娘心里立时一咯噔,脑子就跟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可能,一个说也许呢?她再顾不得耽搁,一个箭步冲上来蹲下,颤抖着手,小心的扒拉开昏迷女人头上散乱潮湿的发丝,露出了那张自己熟悉到骨子里,这辈子也不敢忘怀的脸。
她倒吸一口凉气,“老天!弟妹,不,芜娘?是芜娘!”,怎么会是她?
几乎出于本能,年轻妇人也就是付氏,动作比脑子反应快,一把扶起秦芜靠进自己的怀里,右手则是颤抖的抬起,伸到昏迷不醒的秦芜鼻下。
确认还有呼吸,付氏大大松了口气,看到丈夫疤哥还愣神看自己,付氏急了,赶紧又催促,“成哥你还愣着作甚,快喊了十七侄儿来,他不是懂些医术么,快让他过来救命啊!”
疤哥这才醒过味来,看到妻子怀里熟悉的面孔,眼中惊疑不定的他醒过神来。
虽然他也怀疑明明该在极北的恩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巧的被他们夫妻遇上,不过是那张脸没错了,是当初的恩人也没错了,既然是他们夫妻的大恩人,赶紧救人也没错了。
压下心中各种想法,疤哥赶紧跑去找人,付氏也不耽搁,阻止了想要上前伸手帮忙的青壮族人,示意其中腿脚快的后生赶紧去底层喊船娘子过来,等船上烧饭的船娘子来了,付氏赶紧招呼。
“快,船娘子,快把我妹妹送去客舱,不,不,送去我住的船舱,快,赶快。”
护着秦芜被船娘子背上,付氏看到边上的两娃娃又赶紧对后生们发话,“对了,还有这俩孩子,也请侄儿们一并送我屋里来,快。”
付氏虽然不明白弟妹为何在此,身边还多了俩孩子,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救命要紧。
付氏整个人都慌的,再没有先前身为族长夫人的果决模样。
老两口看到女儿恍神,老太太赶紧把外孙子往老伴怀里一塞,自己上前,伸手拉住手一直都在不住颤抖的女儿,“儿啊,你这是?”
付氏看着被族人抱起的昏迷七仔,发现这小家伙长的跟二弟与二弟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她心念一动,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把将七仔抱进怀里,听到母亲的问话,付氏一边检查怀里的娃,一边急忙回答亲娘的疑问。
“娘,曾经女儿南归的时候,娘您不是还问我到底是何人帮了我么?先前你女婿带着族人来接你跟爹,你跟爹不是还疑惑女儿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嫁妆本钱么?娘,今日我便告诉你,女儿跟你外孙女之所以有今日的好日子,全都是眼前这娃儿的娘,也就是刚才被船娘子背下去的人!”
老夫人一惊,“竟然是她?她就是你的那个二,二……”弟妹?
实不怪自己不认识,实在是当初女儿跟那畜生成婚的时候,秦氏虽然早入公府,可就她那样的出身,使用那样逼迫的手段,她那人根本就不招公府上下的待见,包括曾经的女儿!这人被拘在公府里从不给见外人,因着女儿,她自然也不喜曾经的秦氏,所以哪怕是姻亲,她们根本就没见过面,眼下不识得自然正常。
想到曾经短视的自己,老夫人讪讪的,付氏倒没察觉亲娘的复杂心情,付氏心情沉重的点头确认着,“对,娘,就是她。”
身边被遗忘的小丫头看了个全场,此时也跟着冒头。
她看了看正被船娘背着去父母船舱的人,又看看亲娘怀里比弟弟还小好多的小宝宝,再看叔伯哥哥们正抢救的小男孩,珍姐儿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亲娘的胳膊急忙道。
“娘,娘!这就是您口中总是念叨的二婶吗?那个据说很疼我,后来还给了我琉璃小猪的二婶?”
实不怪珍姐儿会如此问,毕竟那时候她还小,哪怕流放印象深刻,对于护了她一路的恩人秦芜,珍姐儿也只记得有这么个人,却忘了秦芜的长相。
眼下见亲娘这么说,小丫头的面容也不由严肃起来,见亲娘在自己的注视下点头,珍姐儿也呆不住了,撒丫子就朝着她老爹,也就是疤哥刚才消失的方向狂奔。
老太太见状忙关切的喊,“丫头,这会子船上乱的很,你作甚去?”
早跑远的小人头也不会,只有夜风把小丫头的声音远远传回,“外祖母我去找我爹,催十七叔赶紧来救我二婶的命啊!”
那可是她的宝贝二婶,是给她肉包子,给她水,护着她走了一路,临了还给她琉璃小猪大宝贝的嫡嫡的二婶!
也是秦芜运气好,入水前又做足的了准备,哪怕后头预估失误,入水就晕,却也成功的保住了自己与儿子还有弟弟的性命。
也是她的运气妙,性命攸关的时刻,估计也是老天爸爸手下留情,居然叫她遇到了带着族人出门囤积物资,而后绕道接亲人归家的疤哥付氏一行,还这么该死巧合的,被她曾经给过善念的珍姐儿及时发现,又紧接着被及时救上船。
这也算是当日她种下的善因,今日因果轮回收获的善果了。
而且更巧的是,因着救下秦芜,胡家族丁打扫杂乱战场,在收回先前救人抛下的麻绳清理甲板的时候,他们居然又在河中发现了挣扎呛水的人。
本着救三个是救,再救一个也是救,看着河水中那顺着水漂流的沉沉浮浮,胡家族人顺手也把人捞了上来,结果一看,嘿,这半大的小子,怎么跟刚才他们救下的那大点的娃长的很相像?
想到先前成婶子的反应,那在意救起人的程度,大家不得不怀疑,刚刚他们救起的这少年,很可能也是族长夫人成婶子的亲人,兴许还是跟前头三个前后脚落的水。
如此……
小辈也不敢耽搁,忙把事情报了上去,也就是这么巧的,让紧跟着跳河的小楼也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还成功的跟自家大姐小弟还有小外甥混上了同一条船,让劫后余生醒来的小楼又是一番庆幸感激,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眼下,船上被拉来的胡十七虽然是半吊子的医术,却也还算靠谱,一番诊治,确信秦芜三人只是浅浅喝了点水,本身并未呛水无大碍后,付氏、珍姐儿、疤哥等才稍稍放心。
后来随着胡十七的治疗,七仔跟小谷也陆续醒来,连后头救下的小楼也跟着醒康复,唯有秦芜,因着落下时只顾着护俩小的去了,她是头先着地,额是落水的,脑子可能受到了震荡,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能醒来。
一日一日又一日,船上的人都等急了,为此,付氏不仅盘问了小楼具体情况,更是指派着丈夫疤哥,沿途尽可能找大的城镇靠岸,当地厉害的大夫不知寻了多少,可惜,没一个有真本事的,可怜的秦芜就这么无知无觉的昏迷着。
付氏日日抱着七仔过来守在床前垂泪;
七仔日日拉着亲娘的手不放,哼唧唧的可怜巴巴;
珍姐儿每日都见缝插针的来对着秦芜叽叽喳喳,只为唤醒她;
小楼跟小谷更是坚决,日日守在船舱里寸步不离,生怕错过了秦芜的醒来;
只有秦芜还沉得住气,她这一昏迷,就从小小的泗水昏到了淮河,船队进入淮河继续转向一路往西,经过了村村镇镇,大城小城,眼见着快要抵达最后船舶可以行驶的信阳,这日,初冬的北风呼啸着席卷大地,霜冻降下的时候,秦芜终于幽幽的睁开了双眼。
第 98 章
“咳咳咳……”
许是昏迷久了嗓子干涸, 秦芜一醒来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声音立刻惊动了趴在塌边小方桌上不慎睡过去的小楼注意。
几乎是听到秦芜咳嗽声起的那一刻,小楼就自梦中惊醒, 下意识望向床榻的方向,看到秦芜竟然睁开了眼睛, 小楼眼中迸发出狂喜,扑到床榻边焦急忐忑出声。
“大,大姐?大姐!你醒了,我不是在做梦吧?大姐,大姐!哈哈哈, 大姐太好了, 你终于醒了……”
一时激动,小楼有些语无伦次,实在是秦芜昏迷的太久了, 久到他的一颗心都跟着沉沦, 多少个午夜梦回里甚至都会被噩梦惊醒, 会忍不住的怀疑老天是不是要残忍的收回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
不过好在, 他大姐终于醒了!
“咳咳咳, 小,小楼?”,怎么是你?
刚刚醒来的秦芜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有些断片, 怔愣了好半晌,半天脑子才接续上了昏迷入水前的画面, 然后秦芜更懵。
明明上一秒自己救下小谷不慎落水的时候没有小楼的呀, 明明他该在悬崖上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呀?
难道是他也跟着自己一起嘎了?
看到面前的小楼,激动的秦芜脑补过多, 下意识抓住小楼颤抖的胳膊激动道:“小楼,咳咳,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初落水的不是我跟小谷还有七仔么?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等等,小谷,七仔?小楼,小谷跟七仔呢?怎么不见他们,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提起俩小的,秦芜越发激动起来,整个人都是惶惶不安。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巨力,小楼心疼,忙安抚秦芜,“大姐,大姐,你别激动,别激动!小谷跟七仔都好,他们都很好很好,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当初你们坠崖落水后我紧跟着你们一起跳下来了,后来大姐你们先遇到了大姐你的故人胡哥跟胡嫂子,是他们救了大姐小弟还有小外甥,而后胡哥胡嫂子的同族又救了我……”
小楼怕自家大姐担心,急忙把秦芜不知道的事情经过快速说出,以图安抚激动的秦芜。
秦芜起先听的云山雾罩的,特别是对大弟口中的胡哥胡嫂子深表疑惑,不过眼下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必须立刻、马上,见到自己的胖儿砸跟小弟。
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是大弟为了安抚自己才故意忽悠自己?
秦芜反手一把拉住小楼坚持的很,“小楼,我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要见到小谷跟七仔。”
小楼先是一僵,对上秦芜坚定的眼神,小楼随即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安抚的拍了拍自己胳膊上死死用劲的手点点头,“好,我们立刻马上就见,大姐且放手,弟弟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带过来。”
秦芜犹疑着紧紧盯着眼前笑呵呵,一副阴郁少年秒变为的阳光少年的大弟,确认过眼神,确信他不是骗自己,秦芜这才松手。
一松开,小楼就立马颠了出去,直接到对面舱房找人,却发现本该休息在此的小弟居然不在,想到最喜欢缠着弟弟玩的珍姐儿,小楼忙调转方向,准备先去胡哥胡嫂子那里找被他们夫妻带着的小外甥,而后再去外头前后甲板看看,小弟可能跟珍姐儿玩在了一块。
这么想着,怕自家大姐久等着急,小楼不由加快了脚步,结果还没抵达疤哥与付氏新落脚的舱房,他首先就看到了正被珍姐儿拽着从底仓爬上来的自家弟弟。
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这俩熊孩子,这是又去哪里闹妖啦?
小楼头疼的快步上前,脚步急又重。
听到脚步声,正回身去拉珍姐儿的小谷立刻回头,看到是自家二哥,小谷一点没有偷玩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是立马抛弃了小伙伴,撒丫子朝着自家二哥奔来,边奔边喊。
“二哥,二哥,你来了,太好了!二哥你快来,刚刚我跟珍姐姐去了下头的厨房,帮着船娘子熬了一锅米汤,现在米汤好了,稠稠的好多米油呢,二哥你赶紧趁热去盛来喂大姐跟小外甥啊。”
听到小谷表功,落后一步上完楼梯的珍姐儿不干了,都没站稳当,当即就插着小腰哼哼唧唧的过来。
“安小谷,你个叛徒,说好的要保密的呢!而且明明这米汤是我出了大力,还是我帮忙看的火!”,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干家务呢,而且大米还是自己偷偷去找族兄们从前船私下搞来的,专为二婶补身体的呢!
结果倒好,倒是让个小呆瓜领了功劳,珍姐儿自然不服。
小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明了的点头。
难怪!原来这俩小的不是贪玩,而是干正经事情去了啊。
小楼一副大家长般的欣慰表情爬上脸庞,望向一脸气呼呼的珍姐儿跟傻呆呆的弟弟表情格外柔和。
抬手揉了揉弟弟脑袋,又温柔的给珍姐儿掸去衣襟上的灰尘,小楼也不耽搁,忙道:“珍姐儿,还有小谷,大姐她刚刚醒了,要见你跟七……”
“什么,我二婶醒了?哎呀小楼舅舅你不地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珍姐儿一听当即跳脚的蹦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不停嫌弃小楼磨磨唧唧的耽搁大事。
小楼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开口,嘴里话才到一半,就遭到了珍姐儿的嫌弃,还被小丫头激动的出声打断。
这丫头这急脾气也不知像谁,哪里还管剩下的话,继续快速输出,“哎呀小楼舅舅我不跟你说了,我跟安小谷去看二婶去。”
急吼吼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珍姐儿一把拉上呆滞的小谷撒丫子就跑,“走走走,安小谷,我们快去见我二婶。”
小谷被大哥口中,大姐醒来的惊喜震的整个人都是懵的,被珍姐儿拉的趔趄,不得不抬腿下意识跟着珍姐儿跑,老实的听着珍姐儿小大人般的数落。
听着听着,跑着跑着,小谷猛地反应过来,一边着急的也配合着往自家大姐所在的船舱跑,一边还不忘了纠正珍姐儿。
“珍姐儿,虽然我年纪比你小,可我辈份比你大,你得叫我小舅舅。”
“呵呵!”,回答他的是珍姐儿不屑的冷笑。
小谷却不气垒,再接再厉,“我认真的。”
珍姐儿:“我也认真的,不叫!”
“你!可你明明叫我大哥小楼舅舅啊?我是大哥的弟弟,那自然我也是你舅舅!小舅舅!”
“你这么呆的舅舅?我不要,是弟弟还差不多!”
“不是弟弟是舅舅!”
“弟弟,弟弟!哎呀,不跟你说了,赶紧的快着点,一会我二婶该等急了,小心我揍你啊安小谷弟弟!”
“珍姐儿!”
远远的,小楼还能听到船舱走道里传来小学鸡们的对话,安小楼不由勾起唇角。
大姐醒了,真好!
大姐醒了,连小孩子都变的天真恣意、活泼开朗了,真好!
大姐醒了,这个世界真好!
大姐醒了,外头的天气真真好!
目送俩小的身影消失在大姐的船舱门处,小楼就这么噙着幸福的笑,赶紧抬脚去找疤哥与付氏,他得赶紧把小外甥给抱来给大姐看,免得大姐担心。
付氏跟疤哥得了小楼的通知,匆匆抱着七仔来的时候,珍姐儿跟小谷正趴在秦芜的塌边,对着秦芜不停的叽叽喳喳着。
听到船舱外的动静,秦芜回头一看,一眼就看到了神情激动的付氏,以及她怀里,正一脸委屈巴巴,咿咿呀呀朝着自己伸手的胖儿砸。
故人见面,付氏未语泪先流,“太好了,太好了!二,那个芜娘,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太好了!你若是再不醒,咱们七仔可要饿瘦了。”
面对激动的故人夫妻,还是自己一家四口的救命恩人,秦芜温柔的笑应:“疤哥,付姐,好久不见,先前多亏你们搭救,要不然我们一家四口怕是要葬身鱼腹了……”
“诶,芜娘你这是哪里的话?就我们之间的交情说这些就外道了,再说了,当初你帮我们一家三口的时候不也是不求回报的么?好芜娘,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姐当日能救下你都不知道心里有多庆幸。”
“是啊,我也庆幸危难关头得疤哥付姐二位故人相救。”
双方相见欢,彼此唏嘘怀念感慨着。
付氏怀里的七仔宝宝早已经不耐烦,见娘亲居然还不理他,小家伙哼哼唧唧的,委屈巴巴的,再次朝着抛弃了自己许久的亲娘努力伸长着胳膊,小短腿还一蹬一蹬的。
秦芜见状,心下一疼,赶紧伸手接过儿子,小家伙一入怀,不得了,一个劲的朝着她的怀里拱啊拱的。
好吧,儿砸这是馋奶了。
可是……身为医者,秦芜很清楚,自己昏迷这么久没喂奶,她早已经回奶了,眼下故人在前也不能从空间泡牛奶哄儿子,只得强压下心疼,环抱儿子低声哄了再哄。
“七仔乖乖,娘亲抱抱,乖乖哦。”
七仔自来是个好宝宝,需求极低,听到娘亲温柔的声音,小家伙似乎懂,委屈巴巴的瘪瘪嘴,最终懂事贴心的没再闹,就仿佛知道自家娘亲不舒服一般,乖乖的把下巴壳埋进亲娘颈窝,扭动着瘦了不少的小身子,小声的哼唧着。
秦芜安抚好了小祖宗,轻轻摩挲着儿子的后背,这才复又看向付氏疤哥。
“疤哥,付姐,前头我听珍姐儿还有小楼说了眼下的情况,咱们这是马上要到信阳,而后队伍就要转陆路继续西进入江州是吗?”
“对。”,疤哥付氏齐齐点头,“芜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抱着儿子微微晃悠的秦芜苦笑着点点头。
“不瞒疤哥、付姐,我之所以沦落此地,还机缘巧合得了小楼小谷俩弟弟,好得遇你们夫妻救命,全因当初有奸人混入极北掳掠了我与七仔母子,后来又引得多方人马明里暗里出手抢夺。
惭愧的是,我除了知道其中一拨是高狗,一拨领头是个太监可能是朝廷人马外,剩下一拨我只知道领头其名,却不知对方其背后的主子。
可有一点我无比肯定,他们意图拿住我们母子,定都是朝着谢真去的。
如今我流落到此,谢真可能并不知晓,甚至可能都不知七仔就在我身边,如今外头局势又乱,我怕有心人从中作梗,继续打着拿住我们母子的名义当幌子哄骗谢真,让他腹背受敌,甚至让做出什么错误决断,若是那样,极北怕是就危险了……”
这几年大业内乱,特别是大业北地乱的厉害,身处江州的他们,哪怕靠近都府江城,对于极北的情况也不得而知,此番若不是为了囤积物资好以备今后大乱来临的不时之需,若不是为了接父母,他们甚至都不会离开家乡。
而小楼小谷又是半路出家,秦芜也没有具体跟他们说过谢真情况,只与他们说,他们的姐夫有点养家的本事,名叫谢真而已。
这就导致疤哥付氏眼下还是两眼摸黑,并不知道如今极北掌权人就是谢真,所以听到秦芜如此说,在衙门混过的疤哥,曾经是贵女的付氏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下意识道:“芜娘,如今的极北……二郎很有能耐?”
想到丈夫的能力与官位也算有能耐吧,秦芜以为对方知道,于是点点头。
疤哥与付氏相视一眼,不过心里却滑过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是,当初的他们就觉得二郎谢真非池中之物,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只是他们此刻还没往大了猜想。
疤哥沉吟了片刻,想了想对秦芜道:“芜娘,既然你唤我们夫妻一声哥姐,那我胡成今日便拿个大。”
秦芜:“疤哥这是哪里的话,大家自家人,您有话便直说。”
“好,那我便直说了。正如芜娘你所言,如今大业的乱的很,三年间天灾流民四起,饿殍遍野以至□□,紧接着今年秋日陛下驾崩,阉狗趁机挟幼帝登基,各方诸侯番王趁机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号反了……
救起你们后,我听得小楼说了你们先前的遭遇,想来芜娘你们便是碰到了掌管青州的禹王征兵作乱,才不慎落入险境的。
而禹王此人,好大喜功,心性残暴……淮河沿岸,河间青州,乃至浊河南北怕是都要大乱了啊!
且芜娘啊,马上我们一行就要抵达信阳,翻过山峰便是江州,而从此地去往极北,何止千里之遥?莫说要一路经过几个受灾严重的州府,穿过重重危险的流民群,便是那些藩王暴军,芜娘,你们幼弱妇孺的,怕是也走不到极北啊……”
这话很残忍,却该死的说到了点子上。
秦芜心情沉入谷底,都还没开口,边上的付氏生怕秦芜不认同此话,固执的急于离开,忙连连点头的符合丈夫,苦口婆心的劝。
“对对对,芜娘你可千万别乱来,我知道你担心二郎,心急回家,可芜娘啊,二郎他是个男的,还自有本事,自来比咱们女人顶事,而是成哥说的没错,此去极北路上遥遥几千里,一路艰难万险,不要说你们四个单独闯难,便是我跟你疤哥带着人护着你们走,怕是也走不出多远,一旦路上漏出点粮食,或者暴露男丁,不是被灾民给抢了,就是被暴军给活剐了……
芜娘,为了孩子们,为了二郎,你也得慎重,得保重好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不是你当初跟我说的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秦芜也明白,可是……“疤哥,付姐,你们说的都对,可是极北的局势刻不容缓,大业如今乱成这样,万一叫虎视眈眈的高狗抓住机会,我怕谢真会做出妥协,到时候高狗铁蹄踏破边关,那时的百姓才是真正走上了绝路,那才是雪上加霜啊!”
疤哥付氏心里一咯噔,想到高狗的凶残,二人一齐失声。
可让这样的秦芜带着三个孩子上路,他们不能!
思来想去,强自让自己冷静的疤哥最后咬咬牙,“芜娘你先别急,这样,你先好好养身体,这不是马上要入江州了么,我们走快点,日夜赶路,等到了江城回了家,我便找到相熟可靠的镖局,大不了多花点银子,多找点人,找个厉害的熟手镖师,让他们走一趟,给极北二郎捎个信,也好叫二郎安心,你看如何?”
这也是个法子,秦芜却还在犹豫,因为她觉得始终还是慢了点,毕竟依着眼下大业的形式看,她怎么看怎么不看好,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头顶有把大刀高悬,不得不让她心生紧迫。
付氏见秦芜犹豫,怕她再不同意,于是固执的打断,“行了芜娘,就这么说定了,咱就这么办,大不了我让你疤哥先行一步,让他先回去找可靠信任的人捎信,咱们落在后头养身子慢慢走便是。”
疤哥虽然不放心妻儿族人还有那两船物资,可自己手底下跟出来的这百十号族人,却是被他亲自训练了三年的,还算可靠,而且事情迫在眉睫,关系的可不是一家一户,是整个极北边关的安稳,可以说也是整个大业的未来。
疤哥也不敢耽搁,忙点头应和妻子,“成,那就这么办,我这就去安排一下,回头就让船靠岸,我只带两个人,快马加鞭的先回去寻人,等信送出去了,我再回来接你们。”
付氏点头,“行,那就这么办。”,夫妻俩自顾自敲定好了,付氏再回头看秦芜,“芜娘,我这就去给你拿笔墨纸砚来,你赶紧写封信,等等,最好多写两封以防万一,到时候让你疤哥带走。”
付氏说完就走,那是生怕秦芜反对。
事情就这么被这对夫妻一锤定音了,秦芜那是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得。
她没得机会,小楼小谷就更没意见,反正小楼一切都向秦芜看齐,只要姐姐好好的,能跟着姐姐,他什么都好,哪怕是立时去死见阎王都没关系;
而小谷呢,一切跟着哥哥走,二哥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至于七仔?
好吧,小奶娃娃没人权,什么都不重要!
付氏疤哥如风一般匆匆刮走,临了还带走了咋咋呼呼的珍姐儿,小楼想到弟弟前头说的米粥,看七仔饿了,大姐刚醒也需要进食,无需秦芜发话,忙也拉着小谷去了厨房。
房间里瞬间就只剩下秦芜与儿子了,秦芜看着可怜巴巴的委屈儿砸,在空间烧了热水,给儿子跑了一瓶据说是上辈子婴幼儿奶粉中最好牌子的奶粉,一边仔细的喂狼吞虎咽的儿子,一边思绪跑远。
也不知道谢真此刻怎么样了……
第 99 章
而秦芜不知道的是, 正被她惦记着的人,其实已经离她不远了。
那日谢真找到疑似秦芜落水的地方后,留下李三郎一队人马, 留下钱财,让其护送赵哥等二百多名幸存村民走海路迅速北归, 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九百人继续沿着泗水河岸搜寻,为了防止遗漏,他甚至连上游也派兵找出去了上百里,下游就更不必说。
可以说,为了寻找妻儿跟赵哥口中妻子可能认下的两个弟弟的下落, 谢真硬是把泗水河沿岸给翻了一遍, 没错过河岸一村一户,也没有放过河面的哪怕一艘渔船。
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秦芜的0一直昏迷着, 船上胡十七又是个半吊子的大夫, 付氏过于担心秦芜, 一路不是还催着丈夫疤哥不停的上岸找大夫来问诊么。
也就是靠着这么一点的线索希望, 谢真一路沿着泗水河追踪, 而后又一路凭借着这么点讯息紧跟在淮河沿岸西进着。
四条腿的马儿跑的肯定是比船舶快的,再说了,秦芜他们的西进是逆水行舟,速度本就不快, 且为了快点找到他们,谢真一行快马加鞭, 日以继夜, 所以在秦芜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身后的丈夫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近, 越拉越近……
那一日的情况,秦芜记得很清楚。
他们一行下船后,胡家族中早有一批三百人的青壮守在渡头。
因着带来的物资很重要,关系着宗族未来一年甚至的几年能否过的安稳,族老对此很重视,族人们也很重视,几乎是船一靠岸,船上船下的俩伙族人就碰了头,日夜不停的把物资装车,而后根本没在信阳耽搁,一行人车队浩浩荡荡的就出发了。
因着这边没有受灾,情况比青州多地虽好的多,却也不是完全安全,因着多地的天灾流民四散逃难,有不少人也奔着相州而来,且相州多山,自来也有匪盗出没,如今世道乱了,这些就越发的频频发生。
初冬的天很阴冷,天黑的也很早,眼见族长不在,一行车队众人走的越发小心。
“芜娘别急,等翻过了这座山,咱们就抵达相州的地界了,相州相较而言还算安全,且成哥为人可靠,赶路速度也不慢,按照他们的脚程算,如果在相城寻捎信的人顺利的话,也就是这几日他便该转回来迎我们了。”
看着自打离开信阳上车起就频频撩开帘子往车外看的人,付氏一边逗弄着正坐在铺着厚厚羊毛毡车厢里玩耍的儿子与七仔,一边柔声安慰秦芜。
边上的老太太也就是付氏的亲娘听到女儿的话,忙着跟着劝,“是啊芜娘,好囡囡,别急别急,别个不知道,老生我是知道的,二郎自来是个聪明的好儿郎,你跟七仔出事他定然心里担心,以二郎的能耐,说不准你没寻他,他什么时候就先寻到你了,好囡囡,放宽心……”
“呵呵,多些伯娘,那就承您老人家吉言了。”,秦芜闻声回头,对着付氏母女苦涩的笑笑,可她不知道的是,老人家的话随即没多久就应验了。
眼看着天色黑沉下来,前头领路的胡九驱马到了队伍中间的马车处,恭敬的敲了敲车门而后喊话。
“嫂子,前头白日里有几架盐车坏了,修理耗了些时辰,看样子我们今晚看怕是赶不到宿头了,我方才看了下,前头的燕子岭是个好地方,背后有靠好防御外敌跟野兽,边上有水咱们也好生火造饭,前头还有大片高出官道且也能容得下我们车队落脚的平地,嫂子您看,要不今晚就在此过夜?”
外头喊话的胡九是族里厉害的角色,打小就跑去少林寺当了十几年的俗家弟子,学了一身本事,后来回家后又在外头走了几年的镖,很是长了些见识,也是如今年纪大了,三十郎当的人被爹娘老子逼着娶了媳妇,今年开春又得了对双棒儿子,眼见着外头世道乱了,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这才带着全家回到族里安定了下来。
这回出门,自家丈夫因着要接自己爹娘亲自出面压阵,回程不是为了替芜娘办事,因着关系重大,又不好假他人之手自己亲自回去了么,为了他们一行的安危,胡成这才把这位给拽了出来压阵。
胡九得了任务,也不敢耽搁,在胡成进城办事去的时候,赶紧全副武装快马加鞭的赶到信阳,等所有物资装车完毕,他正好抵达,随即便与族人会和,押着队伍上路转回,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对于胡九,付氏是很相信的,毕竟人家出门有经验,而且他们前后四百多号人呢,也不怕危险,于是付氏就隔着车帘应了胡九的话。
“九弟这行走在外的事情还是你有经验,嫂子我什么都不懂,自然都听你的,九弟你做主便是。”
胡九他一个新归族来的人,也怕族人不待见排外,这会子见付氏这位族长夫人跟族长一样,居然这么信得过自己,他心里也暗暗高兴。
硬汉心里发烫的应下,当即就指挥着族人在自己所说之地安营扎寨。
随着夜幕降下,一处瀑布边山壁前的大块空地上,一顶顶简易帐篷被搭建了起来;一堆堆篝火跟着被点燃;
三五成群的青壮各自忙碌,有的埋锅造饭,有的检查物资,有的看守巡逻,有的捡柴打水,三五不时的还有俩道孩童身影穿梭其中,时不时还爆发出一声声或娇俏的嬉笑,或者娇憨的恼怒,这是珍姐儿拉着小谷在嬉戏,俩小孩打闹的动静,倒是给寂静的山谷平添一丝生气。
秦芜大病初愈,一直被付氏跟小楼看得紧,还勒令她这个不许动那个不许碰,哪怕她多次表明自己没事,自己就是个大夫她可以保证,这俩人就是不肯让她多动多劳累,秦芜只得守着自家儿砸跟壮哥儿,一边跟车厢里端坐着的老太太聊上几句,一边默默注视着在外头忙碌着的小楼与付氏。
若是不去想外头的乱世,不去想远在极北的丈夫,眼前倒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说起丈夫,那家伙这些日子怕是担心坏了吧?
谢真可不是担心坏了么,一路奔袭追踪何止千里,所耗费的体力、精力、脑力简直超乎想象,皎皎如月的谪仙谢真,在这一路的颠簸奔袭寻找中,早不复往日的模样,再加上自己是从沿途那些大夫口中打探到的蛛丝马迹,谢真再次担心坏了,生怕秦芜出事,双重煎熬下,连日的辛苦加上担忧让他变的沧桑,脸上布满了青色胡茬他也顾不上打理,更让人心疼的是,若是仔细看,这货浓密的黑发下居然夹杂着缕缕银丝。
“驾!”,夕阳的余晖下,谢真挥舞着手里的马鞭驱动骏马疾驰,渐渐落下的夜幕跟崎岖起伏的官道也并没能给他带来障碍,等又翻越过一个山坡,谢真看了看天色,忍不住询问身边的属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边上一名校尉驱马并拢过来,速度未减的御马出声道:“回军帅的话,快卯时了。”
谢真点点头,扫了眼身后带着疲倦的队伍,遥指了一下前头隐在黑暗中的山峦,“全体听令,尔等随本帅再爬上前方这处山坡,转过此处山谷便寻地方安营扎寨。”
众将士打起精神齐声应喏,随后谢真一扬马鞭,一马当先领路在前,等他们快速的驱马爬越上了山峦,跟着脚下并不算宽的官道在半山腰突然转弯往下的时候,忽然他们惊讶的发现,前头的黑夜里居然闪耀着点点橘光?
那是?……
“军帅,前方疑似有大量人口聚集,不知情况,可容属下带队前去查看?”,斥候队长立刻出列请命。
这一路走来,他们可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会在荒野升起篝火的,不是乱军就是暴匪,更多的则是流民。
他们这一行的宗旨是最快的找到夫人跟小将军,不宜与这些人过多牵扯以免被拖累速度,于是队长出列请命,毕竟自来发现这样的情况都是斥候营先去探路。
此回也不一样,谢真没有二话的便要允,可看到眼珠子都熬红了,眼底都是漆黑的斥候队长以及他身后的三十名兄弟,谢真有些内疚跟心疼,扬起的手没有果断落下,反而是侧头跟身边的校尉吩咐了一句,让其带领队伍原地待命,而他自己则是对斥候队长发话。
“走,让兄弟们都休息休息,就你我二人,本帅与你一道去看看。”
斥候队长跟身后兄弟感动,队长更是不愿自家军帅去冒险,不过看到军帅的模样便知对方已做决定,碍于军令,斥候队长便没有反驳,只想着待会自己多注意点便是,决不能让军帅冒险。
结果……
好嘛,毕竟是探路,要的就是一个密字。
等他们骑马前行到了火光汇聚处,斥候队长看着那一车车物资,还有那一个个手持武器巡逻防御的精壮汉子暗自正咋舌呢,身边的军帅却猛朝着火光聚集处飞身了出去。
事出突然,军帅连招呼都不打,当时他都吓懵了好吧,完全不知道自家军帅为何突然有此举动,不过下意识里保护军帅安危的心占了上风,队长当即掏出脖间传信的特殊鸟哨急促的吹响了波段,放出兄弟们情况危机速速前来支援的信号后,当即就紧跟上谢真的身影冲了出去。
结果他才一动,身形才暴露在光影之下,围守车队巡逻的青壮们立刻发现不对,出声严厉喝问,“什么人?”
额,好吧,本来还宁静的夜,瞬间因为斥候队长的出现而被打破。
刚才飞身出去都没被察觉的谢真,见此情景只觉头疼,再看对面瞬间形成防御戒备的人群,谢真只能硬闯,直扑目标,也就是正在外围火堆边叉腰教训小袋呆子安小谷的珍姐儿。
然后……
“诶?老天鹅,我怎么在天上飞?”
“什么人?放开我三十九姑!”
“三十九妹别怕,哥来救你!”
“放开我三十九侄女……”
“军帅小心!”
斥候队长腰间制式长刀瞬间出窍,刀锋直指对面迅速围拢集结口中怒吼着的人群;
对面的青壮们也不甘示弱,见珍姐儿落入‘贼手’,手中柴刀,斧头,□□等被磨的雪亮的武器纷纷出窍,直逼突然出现抢了他们族里大宝贝的谢真,以及随后冒头的斥候队长;
双方针锋相向,场面一触即发,而谢真手里还提着的珍姐儿却还在懵逼状态,或者说?小丫头聪明临危不惧?自有保命法诀?
总之,她被陌生人提着也不害怕,甚至第一时间还不忘了朝着脸上写满惊恐,傻呆呆朝着自己跑来的安小谷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嘴里还朝着提着自己的家伙神叨叨的。
“这位大侠,你抓我作甚?是看我长的很可爱吗?大侠……”
小姑娘娇憨的说着话,小小的身子自顾自的在半空中挪啊挪,扭啊扭的,珍姐儿努力使其身体调转方向,目光迎上了谢真那张即便颓废也依旧不损俊容的脸。
然后……
“诶?这位大侠,你我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谢真……
想到自己沿途查到的蛛丝马迹;
想到自己根据那些线人,还有大夫们形容画出的人物画像;
再想到自己随后调查到的结果讯息;
再再看眼前手里晃荡的小姑娘;
谢真的一颗心终于落定。
人,他找到了!
只是这亲侄女嘛……谢真低头看着皮猴子珍姐儿,激动难耐的心情瞬间被一瓢冷水泼下。
话说,要不是这孩子的面貌五官没怎么变,依旧还是三年前的那个模样,就眼下这孩子的调调,他还真就不敢认!
“珍姐儿。”
谢真开口,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这般表现反倒是让胸有成竹的珍姐儿惊呆了。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珍姐儿?”,明明她都没有自报家门好吧。
谢真莞尔,勾了勾唇角,“怎么?不叫大侠啦?”
珍姐儿脸一红,随即意识到面前的家伙不好搞,好似不容易忽悠的样子,珍姐儿开始后怕,疯狂的在半空中挣扎扭动起来,谢真黑线,不由冷脸警告一声:“别动!”
这威严模样,艾玛,不得了!捅了马蜂窝了.
毕竟三年前珍姐儿还小,没甚多余的记忆,后这三年来她就是爹娘的小宝贝,便是老爹那样的凶狠人都从没凶过自己哎。
面对眼前一看就不好搞的脸熟摊子脸,后怕的珍姐儿明智的立时服软认栽,扯开嗓子干嚎以求自保,“啊啊啊,九叔救命啊!!!!”
“啊!对面的家伙,快放开我三十九侄女!”,即便不看在如此信任自己的族长大哥跟嫂子的份上,就是看在他们都是九的份上,自己也必须救下三十九侄女啊。
胡九新回来族中没多久,完全不知珍姐儿的尿性,以为她是真害怕,察觉到了谢真的恶意即将小命不保,胡九操着他的大刀片子,啊呀呀的就朝着谢真砍了过来。
斥候队长一惊,“军帅!”,下意识的摸出暗兜里的铁蒺藜就要出手。
察觉到此的谢真赶紧出声呵止,“甲一住手!自己人!”
与此同时,听到族人说珍姐儿被掳,慌忙从崖壁方向马车里一窝蜂跑来的付氏、秦芜、小楼等人也到了近前。
几乎是谢真出口同时,奔在人群中的秦芜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进攻的胡九,以及他大刀砍去的对象的那一刹那,秦芜眼眶急剧收缩,来不及压下心里涌起的巨大欣喜,异口同声的与谢真齐齐出声。
“胡九大哥住手,自己人!”
斥候队长甲一、胡九,还有胡家一众气势汹汹的族人俱都一愣。
双方面面相窥。
自己人?
自己人?
好嘛,可不是自己人么!
在场所有人就见刚才还提着他们的三十九妹(姑,侄女,姑奶)的人,在看到族长夫人半路救下的妹子后,表情瞬间就变了。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先是把迎面而来的胡九手中大刀片打落在地,而后不等胡九反应过来,紧跟着又把手中他们的三十九妹(姑,侄女,姑奶)往胡九手里一抛,傻呆呆的胡九下意识那么一接。
他们三十九妹(姑,侄女,姑奶)都还没有安稳落怀,那个据说是自己人的家伙,就无耻的朝着族长夫人的妹子张开了双手疾飞了出去。
奶奶个熊的,这货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诸多篝火堆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同样朝着这位自己人飞奔过来的族长夫人妹子,眼含热泪与无限情谊的冲进了这货怀里!
如星辰一样分布在空旷平地上的火堆犹如洒落的星辰,在谢真将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人儿拥进怀的时候,篝火恰时爆开噼啪火花,如繁星点点跳跃着,在庆贺他们的别后重逢……
“谢真!”
“芜儿!”
这一刻,天地圆满。
而族中众人……
好吧,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他们,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是怎么肥事?
至于听到甲一发出的紧急讯号,轰隆隆快马加鞭赶来救援的众部下跟着傻眼……
他们军帅原来是这么温柔深情的男人吗?往日的铁血呢?
还有,军帅怀里抱着的人,怎么看着那么像是他们的秦神医?秦夫子?秦山长?夫人?
第 100 章
虽然有前头的小误会在, 不过随着误会解除,大家伙都知道来人是友非敌,甚至来的这位俏郎君还是他们三十九妹(姑, 侄女,姑奶)滴滴亲的二叔后, (付氏从不瞒着自己的过去,疤哥也不介意,带了好头)众人不住心里感慨,难怪他们三十九妹(姑,侄女, 姑奶)长的那般好看, 一点都不像族长磕碜……
却说付氏与他父母见到谢真,大家久不见面,故人再相逢, 哪怕不熟, 因着是妻子的救命恩人, 谢真的态度也老好了, 自是一番相见欢。
付氏见了谢真很开心, 说是家里隔着这边已经不远了,既然来都来了大家又是多年未见,便热情的招呼挽留谢真留下去家里做客。
谢真本来是想要拒绝,出来的时日多了, 人既已找到,自然得赶紧转回, 可付氏说的也对, 妻子的身子还需要好好修养,再看看身后这九百跟着自己奔波千里的将士, 谢真心软了。
想着难得到了此地,家里也无甚大事传信过来,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谢真便应下了付氏的邀请,准备跟着回相城辖下麻县雾柳村去看看。
前头是误会一场,族中青壮们又知道谢真一行,是在极北边关保家卫国的热血将士,跟那些藩王造反的兵不一样,大家伙可是热情,当即就跟其打成一片,称兄道弟,热情招待。
待到疤哥风尘仆仆赶回的时候,瞧见眼前这一家亲的庞大队伍,疤哥傻眼,起先还愣神,直到看到谢真,疤哥也笑了,对于妻子邀请谢真一行回族中做客的事情也表示高度赞扬。
有九百重装骑兵的加入,剩下的路程走的格外顺利,别说流民不敢侵扰,便是近来越发猖狂的盗匪也不见踪迹,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雾柳村,也让秦芜看到了付氏如今的幸福生活,跟来的九百将士也得到了全族老少的热情接待。
别看如今外头到处闹灾,江州的情况却一直都还不错,毕竟是多湖之州,盛产稻米、鱼获、莲藕莲子等好物资,物产丰富,这三年来虽也遇到了些洪涝,损失却不大,加上族人齐心,外人不敢轻易欺,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几日下来就把九百将士奔波的辛劳给养了回来。
看着村子里喧闹平和的景象,也是出于报恩,秦芜跟谢真商量过后,准备拿出些高产的红薯、土豆、玉米种子出来,这些她空间都有,都是极北各地每年丰收后,下头感念她,挑最好的送来给她尝鲜的。
谢真对秦芜的意见自少反对,考虑过后就同意了,自己借口带着秦芜还有一帮亲信出门转了一趟,便给付氏带来了一车的良种。
一行兴冲冲的归,秦芜甚至还仔细的掏出曾经种植的笔记仔细抄录了一份,准备一道送给付氏疤哥,不曾想才回到村中,秦芜就发现了村中异样。
秦芜满以为是村里出了什么大事,与谢真相视一眼,赶紧找到付氏疤哥。
才待开口问出疑惑,不曾想这夫妻二人见了他们却先一步开了口。
“二郎、芜娘,太好了,你们可算回来了!”
见付氏神色焦急,秦芜不由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付氏关切,“付姐可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付氏压下心里的慌乱,连咽口水急忙道:“芜娘啊,这回可真是大事不好了!真是大事不好了!”
付姐害怕的有些语无伦次,谢真打断她的慌乱忙问,“如何大事不好?”
疤哥也心疼妻子,却也知道此事刻不容缓,忙拉了拉妻子安抚道,“卿娘别急,我来说。”,疤哥说着话,看向谢真,“二郎,前头我们救了芜娘后,芜娘担心你挂念,不是让我给你去信么。当时我就回城找了可靠的厉害镖师去极北予你送信,对方也仗义,当时带着信就走了。后来半途我们虽然遇着了二郎你,可镖师已经日夜赶路的走远了,我也没法捎信让人家转回,只想着让人家白跑一趟实在抱歉,大不了等他回来后我加倍重谢便是,只是不曾想……”
“不曾想什么?”
听到此,谢真与秦芜的眉心不由一跳,心里同时涌起不好的念头,果就见疤哥继续道:“不曾想这位镖师才过了浊河,就听到了一个噩耗。”
“噩耗?”
“什么噩耗?”
夫妻俩异口同声,疤哥的神情却黑沉了下来,眼眶有着猩红,牙齿磨得咯咯响,“匆匆赶回来的镖师把信跟银钱都退给了我,他说,他说……他说高狗跟契丹联盟了,前些个日子趁着草原大雪的时候,狗日的联盟军灭了柔然人家的一个族,从那里绕过极北,破了我大业玉燕关挥师南下了!”
“什么!”
听到此,谢真秦芜再也坐不住,秦芜急的当场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谢真倒还稳得住,知道抓重点,他看向疤哥急于求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消息可靠吗?”
疤哥张了张干涸的嘴,沉重的点头,“具体时日那镖师也不知道,只是消息绝对不假,他是过了浊河刚入冀州,在一处驿站打尖的时候,遇到了从玉燕关内地城镇,九死一生侥幸逃回来的相熟镖队说的,消息绝不会假!”
如此一说,谢真也坐不住了,当即提出告辞,“眼下情况危急,胡哥,嫂子,二郎不好多呆,这便领着芜儿回去了。”
付氏一听急了,“二郎!眼下外头那么乱,高狗契丹联军还不知有多少人,这些蛮夷狗东西自来凶残,北边怕是早已经血流成河了,二郎,我知你有立场,可你手下这才多少人,既然已经平安的到了此地,眼下又是乱世没人追究,你何苦带着那么多兄弟,还有我们芜娘跟七仔回去送死呢!”
“嫂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更何况若是胡哥说的没错,敌人联军既是破柔然南下,那就说明我极北防御依旧稳固。”,如若不然,以他们跟高狗两年前的那一场血战,高狗不可能会放过极北那片如今已经繁华富裕的土地掠夺。
不夺,不过是因为骨头太硬啃不动而已,“而且四郎他们都还在那里,我的兄弟,我的袍泽,还有那千千万信任支持我的百姓也还在那里,嫂子,我必须回去。”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私心他没说的是,大业风雨飘摇,天下大乱之下,只有回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他才有自保跟保人的能力不是么?
“可是芜娘跟七仔都还小……”,付氏呐呐担忧不舍。
秦芜赶紧安慰,“付姐我们没事的,而且我信谢真,他不会拿我们母子冒险,定是安排万全了才会带着我们回去。再说了,他身为极北的将领,大丈夫保家卫国,没有风雨飘摇之际我们自己苟活的道理,如今的极北需要他,那些将士百姓也需要他。”
“可是芜娘啊,高狗契丹已经入关打进来了啊,你们此去,路上岂不是正好跟敌人遇上?不行,那太危险了!”
这点倒不怕,知道对方是真心关切,谢真难得点了一句,“嫂子,极北跟柔然通商互市,我们可以借到柔然。”
“可是不是说敌人是越境柔然破关南下的吗?”
“嫂子有所不知,柔然地广,敌人不过是钻了空子,走了大业柔然夹角地带,先不说对方志在我大业,不会在柔然多做停留,便是停留,我们小心一些,通过此地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是再倒霉一些与对方把手的余兵遭遇也没事,我有信心,我们还可以借到柔然别个部族的地盘北归。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借道海上,所以嫂子无需多虑,我不会带着芜娘她们母子去冒险的。”
“哦哦,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只是芜娘他们……”,提及秦芜母子,付氏不由看向秦芜再劝,“那个芜娘,七仔还小,男人们去打仗危险重重,咱们女人家就别添乱了,要不你带着三个小的留下来?相城还算安全,且我们胡家族人众多又抱团,比你跟着二郎回要安全多了。”
此去一路,可在不仅仅是流民跟乱军了,现在还增添了凶残的外地蛮夷,怎么看怎么都是十死无生的危险局面,即便二郎说的天花乱坠也是。
付氏一番好意,不想秦芜不领情,直接摇头,“不了付姐,我要回。”
“你!”,看秦芜如此说,便知道自己再劝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付姐只能声声叹息数落念叨,“你个丫头,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秦芜感受到了付氏的一颗真心,她唇畔挂着微笑,等付氏发泄够了,这才对着付氏开口。
“姐,你的心我懂,也理解,更感念,可是姐啊,你忘了,我是大夫啊,先不说为医者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便只说谢真,世间常言道夫唱妇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谢真得回,我离不得他,自然也得回啊!一旦开战,极北不安,我还得回去带着我的学生们履行医者的职责,战场上,但凡能多救一个将士的性命,我们就多一份胜算,将来就能有多一抹保家卫国的力量不是么?”
付氏疤哥听后不由心里一阵感慨佩服;
边上闻讯赶来的小楼与小谷心里跟着一阵激荡,越发认定了跟着姐姐姐夫走的决心;
倒是谢真,在听到秦芜说离不开他时,他的心里就跟被灌了蜜一样的甜,甜到连狗子们破关南下的噩耗不快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既然劝不过,留不住,付氏跟疤哥也不劝了,知道谢真他们立刻要动身周,付氏赶紧安排全族老少立刻动作做干粮让其带上,秦芜也趁机把一车种子跟抄录的种植方法交给了付氏。
两个女人依依不舍交代叮嘱的时候,珍姐儿也拉着呆木头安小谷念念叨叨的,老太太更是一手外孙子,一手七仔的不舍心肝肉着。
唯有谢真把疤哥拉到一边,两个大男人避开所有人回了屋子,也不知叽叽咕咕的在屋子里私下说了些什么。
总之等最后送别的时候,谢真还不忘了对着疤哥郑重交代。
“胡哥,高句丽既然联合契丹一起发兵南攻,定是见大业内乱,流民四起,民不聊生才做出决绝之势,敌人凶残贪婪且狠毒,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所以胡哥万事须得谨慎小心,随时注意外头动向,不可忽视,若是发现事态不对,请立刻脱身,保全好家人族人,别忘了!!!”
疤哥秒懂谢真的意思,特别是最后别忘了三个字的含义。
他的手不由摸上心口的位置,感受着那里头先前谢真交给自己的信物与密信,疤哥郑重点头,“放心吧二郎,我晓得轻重。”,定不负你所托,不耽搁大事。
谢真抱拳,“如此一切拜托胡哥了。”
疤哥抱拳还礼,郑重铿锵,“二郎放心,一路保重。”
“好,也请诸君多保重。”
目送走谢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本以为相州还能安稳许久的疤哥付氏,是眼睁睁的看着相州乱了起来。
实在是他们也没想到,这次的高狗契丹联军竟是如此厉害,短短数月间,便势如破竹的连破北地城池,直逼浊河。
明明这该死的蛮夷,以前也不是没有妄图南下劫掠过,可没一回成功的,这些倒霉玩意以往甚至都没有进入过幽州的地界,更别说眼下这般直扑内陆,眼看就要抵达相州。
这天下怕是要彻底乱了啊……
面对拉开序幕,惨烈登场的乱世,疤哥付氏唏嘘着,不过万幸,二郎走的时候给了他们留下了后路。
面对危乱的局势,疤哥与族老们商议过后一锤定音,不再耽搁,当即组织族人,带着当初谢真离开时留下的东西,胡氏一族拖家带口的赶在敌军渡河之前星夜出发,朝着更西边紧急进发。
疤哥胡成的计划是日夜不停尽快赶路,等队伍入了雍州,他便与族人分别,让胡九等靠谱的族人继续护着大家继续往西,走那天堑一般的蜀道入蜀中避难,而自己?
他得暂时告别妻儿家小,秘密经雍州入甘州去到金城,把二郎交给自己的信物交给镇守西北边关的大将军才成。
大业的未来,还得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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