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川真澄睁开眼睛。
“醒了？”
她明明没发出什么动静, 身边的人却敏锐地感知到她状态的变化，温和地问了一句。
“……嗯。”浅川真澄醒了醒神，视线随意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房间里暗沉沉的, 唯一的光源便是诸伏景光手中的手机。
诸伏景光坐在她的床头，脸上映着手机的光，似乎是在她醒来之前正专注地看着什么。
应该是比较严肃的东西……没准是工作。
浅川真澄想。
她并没有忽略自己抬眼时那张向来挂着温润笑意的脸上还未完全收起的一丝锋利。
神智慢慢回笼, 浅川真澄一边直起身体, 一边抬起手覆在他的手机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在暗的地方玩手机对视力不好。”
诸伏景光微微弯起眼角, 笑容轻浅，顺从地按灭了屏幕, 房间里再度归于一片昏暗。
“我视力还算不错。”
还顺势接了句颇具玩笑意味的话, 语气轻快。
——当然不是玩笑。
作为曾经的优秀狙击手，视力自然是他最重要的武器之一。
浅川真澄松开手，胡乱点点头, 像是安抚幼稚园小朋友的语气：“真棒，给你奖励。”
诸伏景光随手将手机放进口袋, 闻言，微微挑眉，偏过头颇感兴趣地看着她。
浅川真澄：“……”
只是不过脑地随口一说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便抬手摸了摸诸伏景光的头，睡眼惺忪，像是逗弄姑姑家养的那只小布偶一般：“小诸伏最棒了，让姐姐摸摸你的脑袋。”
发质的触感并不像想象中柔软，微微发硬。
就像诸伏景光给她的感觉——
温柔只是他让人习以为常的特征, 但却并不是诸伏景光这个人的全部。
浅川真澄唔了一声，随手把诸伏景光整齐的发型全部揉乱。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收回手, 随意地点点头：“奖励完了。”
她向来对光比较敏感，睡觉时也不留夜灯，此时心里有数，知道对方连盏小台灯都不开自然是因为不想影响她睡觉，此时突如其来的炫耀视力估计也只是看她困得快要倒地，找个新鲜事勾起她的注意力罢了。
不过她之前又没跟诸伏景光睡过，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思绪乱七八糟地转了几个弯也没想明白，刚刚褪去一点点的困顿反而又卷土重来。
回笼觉，真的是越睡越困。
爬起来洗漱过后，浅川真澄眯着眼，原本只是打算在床上翻找一下不知去了哪里的发绳，不知不觉地便找借口坐在床上。
懒懒散散地发了一会儿呆，她浑身的困意还未消散，最终像是没有骨头般往后一靠。
……管他呢，反正也没什么正事要做。
就在她即将自暴自弃地再次陷入柔软的床里时，一只手稳稳地接住她。
“？”
浅川真澄半阖着眼，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的腰被牢牢搂住，上半身停在半空中，没能倒向持续不断勾引她的软床。
“你这两天睡得太多了。”
诸伏景光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耐心。
“该起床了，真澄。”
……还很无情。
浅川真澄小声嘀咕：“……不要。”
她闭着眼，把诸伏景光有力的手臂当成护栏，打算就着这个姿势安详地休息。
反正她好说话的男朋友最后估计也会心软地把她稳稳当当地安置在床上。
“附近有真澄你上次说过想吃的甜品店。”
“……？”
“路口还有一家口碑很好的面包房。”
“……！”
“现在去的话，恰好能赶上下午茶时间第一轮烹饪好的面包噢。”
“……！！”
“我记得今天出售巧克力可颂，好像还有牛油果贝果。”
“……！！！”
“真澄你今天只喝了粥，现在应该饿了吧。”
“…………”
持续不断勾引她的从床变成了诸伏景光。
他此时依旧语气温和，但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异常洞察人心，每一句话无论是内容还是节奏都恰好踩在她心里最容易被引诱的点上。
而且，向来好脾气的诸伏景光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惯着她继续倒头就睡的意思。
“……”浅川真澄可耻地发现自己馋了。
谁能抗拒香喷喷的可颂呢。
……更何况还有牛油果贝果。
可恶。她心平气和地想。
如果自己是什么组织的间谍或卧底，此时估计已经毫无原则地向正义的诸伏警官完全招供了——甚至能把领导的私人手机号都爆出来的程度。
“恰好你每天都要出去晨跑和夜跑，可以等会顺路帮我买。”
她偏着头，振振有词地耍赖。
“我把卡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当锻炼后给自己的奖励……”
顶着诸伏景光从容坦然正直的眼神，试图贿赂的她语气渐弱。
最后破天荒地选择撒娇。
……但没怎么撒过娇，技术并不娴熟。
馋意和困意在脑海中盘旋飘荡着，逐渐冲垮仅剩的矜持，浅川真澄思考了半天，终究只是慢慢地憋出一句话，语气还有些生硬。
“pleeeeeeeeease……”
——是她曾经留学期间的美式甜心后桌最喜欢说的话，每次都能达到让浅川真澄把作业给她借鉴的完美效果。
诸伏景光语气依旧温和，微笑也无懈可击：“不可以噢。”
回笼觉只会越睡越懒，他深知如果此时不把浅川真澄扒拉起来，之后便会看见她躺在床上昼夜颠倒醉生梦死地酣睡到退房前最后一分钟。
浅川真澄：“……”
无事发生。
她一时之间清醒了许多，幽幽地抬眼看着诸伏景光，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情绪。
……怎会如此。
原来她的男朋友是那种看起来好说话实际非常有原则不会轻易动摇的坚定类型么。
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时间。
他能感觉到浅川真澄的内心已经处于动摇和妥协的边缘，而且拉拉扯扯这么久，她的睡意也差不多该消散了。
现在把她直接扶起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起床气。
心思既定，他收回目光，正准备再说点安抚的话，不动声色地把赖床上瘾的对方扒拉起来时——
一直懒洋洋靠在他手臂上的浅川真澄突然发力，有技巧地抱住他的后背。
诸伏景光对她并无防备，虽然瞬间便反应过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反击，直愣愣地被她带着往下一倒。
砰。
“那我就只能强迫你陪我一起睡了。”
“……”
浅川真澄望着天花板。
诸伏景光被她猛地往下一拽，此时的脸恰好与她错开，浅川真澄便借着这个姿势掩饰自己有些别扭的表情。
……与其说是耍赖，不如说是隐含着一丝恼羞成怒的幼稚报复情绪。
她深知诸伏景光身手出彩，便紧紧地抱住他，做好迎接极具技巧性的反抗的准备。
十几秒钟过去。
诸伏景光毫无反抗的动静，呼吸平稳，状态良好。
想反抗的人变成了浅川真澄。
她双眼无神：“……”
有一点重。
高估了自己的承重能力。
身上结结实实地压着一具身材高挑还有紧实肌肉的成年男性躯体，浅川真澄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
……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让诸伏景光起来，毕竟是她自己先挑事。
浅川真澄沉稳地缓慢深呼吸了一番，觉得自己还能苟。
而且好像没刚才重了。
变轻了很多。
很多很多。
“……”
……不对，这应该是诸伏景光主动和她拉开了距离。
浅川真澄看着不知不觉已经用手撑起一点距离的诸伏景光，突然觉得此时的姿势对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睡裙的她来说似乎有些不妙。
她方才把诸伏景光拽下来时并没在意姿势，满心都是报复成功的畅快之意，此时才慢半拍地发现，对方落下时，膝盖恰好挤在了她的两腿之间，是个颇具侵略性的姿势。
自己完全被对方的身躯覆住，一左一右两只手完全挡住了她可能的逃跑路线，几乎算是被锁在诸伏景光与这张床中间的狭窄位置里。
浅川真澄：“……”
什么成人女性向深夜番的展开。
桃濑成海之前在家里搞movie night，拉着她和一名漂亮御姐小柳花子一边喝甜甜的果酒一边敷面膜聊天。
起初确实是正经地看电影，后来就变成了鉴赏五花八门不可描述的番……通常还是泡面番的那种。
她记得当时桃濑成海非常直白地锐评某部番的氛围：“看起来就是要大X特X的样子。”
小柳花子尝了口酒，半晌才接上她的锐评：“这部体型差很不错，剧情拉跨。”
锐评完之后，她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一直在默默喝酒的浅川真澄，等着她发表意见。
浅川真澄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男女主明天早上不是还要上班么……？熬夜通宵真的好么？累了一晚上没精力上班吧。”
桃濑成海：“……这个不是重点！”
小柳花子：“……纸片人此时不会有精力不好的设定！”
……
此时此刻，浅川真澄直勾勾地与诸伏景光对视着。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很不贴合此时氛围想法——诸伏景光这两天基本都没怎么好好睡觉，此时会不会很累呢。
那双往日里眸光明亮的蓝眸像是被室内昏暗的环境所影响，眼神微沉，摇曳着一丝晦暗的情绪。
难得透露着侵略性，有些意味不明地俯视着她。
呼吸交缠仿佛让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迅速升温，浅川真澄脑海中一时闪过无数奇奇怪怪的内容，原本还算得上平稳的呼吸乱了节奏，但依旧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坚持着与那双几近匿在昏暗氛围中的蓝眸对峙。
……仿佛先移开视线就输了。
说起来，她原本只是想洗漱后来床上找一下发绳吧……？
怎么莫名就快进到这种……氛围了。
浅川真澄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逐渐欺身而下，两人间隔的那一点距离慢慢变短。
她有些紧张，几乎要屏住呼吸，整个人异常清醒，感觉有一股热气直直地飞速从脖颈染至脸颊，留下一片可疑的红晕。
近了。
更近了。
诸伏景光微微歪着头朝她靠近，浅川真澄木木地一动不动，深觉这应该是个接吻的姿势。
虽然不久前才口嗨说要享受，但第一次面对如此暧昧的氛围，她果断地选择了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睛。
……今天穿的这条睡裙并不是最喜欢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纯色，感觉没什么仪式感。
刚才刷牙用的牙膏好像是橘子味……接吻也会是橘子味吗。
这酒店好像也没有必要的防御物品……有吗？好像没看过床头柜的抽屉……
她胡思乱想着。
视觉被主动剥夺，听觉的效果自然变得更强。
浅川真澄听见耳边传来诸伏景光放大的呼吸声。
愈来愈近。
“现在还困吗？”
以及一句尾音染着笑意的问句。
浅川真澄：“？”
刹那之间攻势便逆转，她整个人便被对方稳稳地从床上以相同的姿势捞了起来。
全自动被迫起床。
而且她还挣脱不开这个善解人意的温暖拥抱——诸伏景光贴心且绅士地拢着她的裙摆，并没有发生猛地被抱起来结果裙子被不小心扯上去的成人女性向深夜番事件。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她说不上心里此时的感受，只觉得震惊茫然如释重负惆怅等情绪纷乱繁杂，最终只憋出一句：“没想到。”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诸伏景光！
“今天天气很好，真澄想去逛逛吗？”
“……去。”
浅川真澄语气平静地接受现实，盯着不远处的窗帘发呆。
……这遮光效果还真好。
她的脸恰好与诸伏景光错着，只能看见对方耳后的一点碎发，便从他上扬轻快的语气中判断出他此时心情很好。
——自然而然地错过诸伏景光此时的表情。
抑制住眸底翻涌的情绪，像是沉稳蛰伏在暗处的猎者。
克制，且极具耐心。
*
去面包房的路上，浅川真澄才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不急着回去么？”
警视厅的警察，听起来就很忙碌的样子。
“休假。”诸伏景光轻描淡写地用完美的理由堵住她所有的疑惑。
“噢。”浅川真澄应了一声，“那可以顺便在这里玩一玩……我们还没一起出来玩过。”
诸伏景光莞尔，自然地点点头。
……
在床上折腾（各种意义上）了太久的结果就是巧克力可颂和牛油果贝果各只剩下最后一个。
诸伏景光排队付完款，将手中用纸袋装着的食物递给在一旁的烘焙饼干区瞎转悠的浅川真澄。
“够吃吗？”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真澄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不够。”浅川真澄果断地回答。
她利落地拆开一个纸袋，露出里面诱人且散发着丝丝香气的可颂。
“等会去吃点别的，现在先逛逛。”
在房间里闷了快一整天，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舒服多了。
浅川真澄随手将可颂撕成两半，把较大的那一块递到诸伏景光面前，用手肘戳戳他：“欸。”
只是个普通的分食行为，她却在诸伏景光脸上捕捉到一丝诧异的神色。
对方也没有向以往那般反应迅速地伸手接购物袋般接过这半块可颂。
浅川真澄：“？”
她茫然地再次用手肘戳戳他，晃了晃那半块可颂示意：“拿着啊，我还等着撕贝果。”
戳了几次后诸伏景光才接过那半块被撕得造型奇特的可颂，像是有顾虑般一顿，最终开口：“你不是很想吃这个吗？”
毕竟最后还是为了这个才出门的。
浅川真澄语气自然：“是啊。”
她把半块可颂塞进纸袋，开始飞快地处理剩下的贝果。
依旧是分成两半。
浅川真澄把一半贝果也塞进诸伏景光手中，还示意他别把牛油果漏出来。
半晌，似乎是觉得对方投到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着实难以无视，她停了停，抬眼看他，面色自然：“把喜欢吃的东西分给喜欢的人，很正常吧。”
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和诸伏景光之间的关系划在了心中最亲密的领域内——很少有人能触及的位置。
“……”诸伏景光看着她，半晌，温润的眼神浮现出一点笑意，像是水面的涟漪般慢慢扩散，“我开动了。”
……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适。
浅川真澄这次出行带的衣服多半是厚度适中但款式好看的长裙，此时便被诸伏景光以“病刚好也不能懈怠”的理由强行套上他的外套。
诸伏景光的身体素质很好，虽然穿得并不多，但牵住她的那只手的掌心依旧温热，不像她的手那般凉。
走在路上，浅川真澄一边咔擦咔擦地啃着可颂，一边盯着诸伏景光看。
身形颀长的男人眉眼清冽，整体的身材极为优越，肩宽腰窄腿长，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让人很饱眼福。
——她已经瞥见第三个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诸伏景光的路人了。
浅川真澄舔了舔唇角：“……有个想法。”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喧闹的街道中更是瞬间便被人声淹没，但诸伏景光却瞬间便清晰地捕捉到她的声音，温和地朝她偏头，微微俯身，做出倾听的姿势：“什么想法？”
清润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夹杂着秋日的气息一同钻进她的耳朵里。
“……”哪怕是随口说的话也被对方重视，浅川真澄倏然有种内心被戳中的感觉。
她吃完最后一口可颂：“在想你高中和大学时是不是很受欢迎。”
——是没预料到的话题。
交往之后，他们并不怎么谈论彼此的过去，更多的时候都在踏踏实实地看着脚下，偶然闲扯一两句未来。
“唔？”诸伏景光眨了眨眼。
相比起少年阶段展露锋芒的降谷零，许多同学似乎都觉得看起来更有亲和力的他是更好接近的对象。
情书自然是络绎不绝，而他也确实和大部分同学们都相处的还不错，见面也能微笑着聊几句，只是不会随意到达深交的程度。
他斟酌一番：“真澄觉得呢？”
浅川真澄：“感觉你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多到可以摆摊。”
温柔绅士体贴的男高和男大，烹饪技术还很不错，怎么看都是校园里满载好评的完美同学。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毫无炫耀意味，诚恳地说出未经修饰的实话：“摆摊倒也不至于……”
浅川真澄反应过来：“噢。”言下之意是肯定了她猜测的一半内容。
“……”
诸伏景光心中莫名升起一点微妙的想法，转瞬即逝，但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似乎对浅川真澄知道之后的反应有些兴趣……或者说是期待。
说完刚才的话，他便不动声色地看向开始吃贝果的浅川真澄，眼里隐含着一丝探究，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浅川真澄吃了一点牛油果泥，面色平静：“看来我推理能力很强。”
语气隐含自豪。
诸伏景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反正不是这句话。
*
巧克力可颂很好吃，牛油果贝果也很不错。
浅川真澄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如实记录下食用体验，打完最后一个字时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和诸伏景光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的商场门口。
“进去逛逛吗。”浅川真澄收起手机，随口提议，“逛累了就找地方吃饭。”
诸伏景光表示全听她的，于是两人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闲逛。
浅川真澄前段时间刚买了不少衣服，此时并没有添置衣服的世俗欲望。
路过了好几家品牌店，她突然在某家店门口停下，朝橱窗里面多看了几眼。
“是有喜欢的吗？”
诸伏景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男装店。
诸伏景光：“？”
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浅川真澄转过头看他，摸摸下巴：“给你买衣服好不好？”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礼貌拒绝：“不用了。”
浅川真澄据理力争：“我穿着你的外套，你就只能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在街上逛，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诸伏景光：“……”
他还想说话，但兴致颇高的浅川真澄显然心意已决，强行拉着他进了店。
诸伏景光：“…………”
他眉眼溢出一点无奈的笑容，但更多的还是纵容。
算了。
她开心就好。
一分钟后。
诸伏景光耳根一红。
他听见浅川真澄随口熟练地报出了他的三围。
还很精准。
十分钟后。
诸伏景光有点后悔。
他不仅身上被浅川真澄强行披上一件剪裁流畅款式时尚的外套，手中还拎着好几个购物袋，里面装满了浅川真澄美名其曰“这次轮到我送你衣服”的各式各样与他平时穿衣风格不太相似的衣服。
诸伏景光看看袋子：“……机车装？”
浅川真澄：“很适合你。”
诸伏景光捻着一件衣服：“……”黑色紧身款上衣……？
浅川真澄从善如流：“很适合我。”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好心地解释：“很适合让我欣赏。”
诸伏景光：“……”
外套敞开着，只隐约露出一点精壮的胸膛，不会再有路人也能一眼瞥见诸伏景光肌肉线条的情况。
浅川真澄慢慢地眨眨眼，突然觉得心情明快了些许，但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现在只有她能光明正大地看了。
“……”
觉得说出来有点幼稚和小气，她便默默闭嘴。
……
“对了。”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浅川真澄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随口问了一句，“景光你刚刚是出过门吗？在我睡着的时候。”
“……是的。”诸伏景光一顿，偏头看她。
似是察觉到对方视线中的疑惑，浅川真澄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刚刚倒在床上的时候，我闻到你身上有面包的香味。”
浅川真澄有理有据：“就是这家面包店的吧——而且你还详细描述了那家面包店卖什么吃的，想必是去的时候偶然看了一眼柜台。”
浅川真澄义正言辞：“你去都去了，居然能忍住不给我带面包回来。”
浅川真澄一锤定音：“很过分。”
诸伏景光：“……”
他并没想到浅川真澄如今会如此敏锐，哪怕在那种氛围里也能冷静地从他身上沾染的气味里辨别出他的行踪。
看着对方正经且忿忿的表情，诸伏景光不禁失笑，唇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当时去的时候，巧克力可颂和牛油果贝果还没摆出来售卖，我买了其他的。”
浅川真澄很讲道理地点点头：“噢。”
半晌，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在外面偷吃啊。”
诸伏景光：“……”
不，他没有。
而且这是什么奇怪微妙的描述。
诸伏景光为自己正名：“那家店的伴手礼很有名，我带着去见我哥哥。”
浅川真澄：“噢。”
那就合理了。
……不过故意不给她买是打算更好地用外面的可颂诱惑她起床么。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欸？”
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电梯门开了，她却站在原地没动，挑起眉梢，面露震惊：“你哥哥就在长野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嗯，他在这里当警察。”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拉起浅川真澄的手，轻轻捏捏她的掌心：“该进去了，别发呆。”
他之前便知道浅川真澄并没有准备好见他的亲人，因此没有向她提起，怕她会紧张。
浅川真澄依旧没有动，牢牢地黏在原地：“……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要准备好伴手礼什么的，我什么都没准备。”
浅川真澄并不擅长和朋友们的家人相处，总会莫名其妙地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从而影响自己和朋友之间的关系……她知道听起来有点扯淡，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毕竟从小就没怎么和自己的家人建立过非常亲密坦诚的关系。
她还记得自己留学时第一次去室友家里吃饭时紧张地在饭前对室友的妈妈说“我吃饱了。”
……本来是打算说“我开动了”！
诸伏景光：“……”
很熟悉的说辞。
很熟悉的状态。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想让浅川真澄去自己家乘凉，结果对方别扭地在门口纠结了半天，最后撒腿就想跑的事情。
直到吃完饭回酒店，浅川真澄依旧陷在惆怅的“来都来了是不是要见一下男朋友的哥哥但是很紧张”的氛围中。
她掏出手机，准备在万能的互联网里看看神奇智慧的网友前辈们是怎么做的。
手机却高冷地只留给她一个黑屏，按了几次也没反应。
浅川真澄：“……没电了。”
她心思有些乱，随手翻了一会儿没找到充电线，心思和房间都一起变乱了。
乱上加乱。
浴室里开始传来水声，如果是昨晚可能还会让她产生一丝赧然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完完全全都在想着别的东西。
……她不久前洗完澡后便强行推着诸伏景光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并勒令他今天要早点睡觉。
浅川真澄双眼无神地丢下仿佛砖头般的手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出声道：“景光。”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一瞬，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隔着卫生间的门，他的声音有些隐约，像是染上淋浴时氤氲的水汽。
“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在口袋里。”
诸伏景光只是思索片刻便给出答案。
为了安全起见，他保存着所有工作信息和内容的手机与日常使用的手机是分开的，工作的手机放在外套隐秘的内袋里。
哪怕是和降谷零交流一些涉及工作的事，他们也会谨慎地使用非日常使用的手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此，并不需要担心浅川真澄看到那些蛰伏在平静生活之下的事情。
完整地捋了一遍逻辑，诸伏景光继续埋头调整着水温。
……太烫了。
虽然知道是因为生理差异，但切身体验了一下真澄洗澡用的水温，他还是觉得有些奇妙。
挤沐浴露时，他的动作滞了一瞬。
……身上会染上和真澄一样的味道。
兴许是浴室内的热度影响，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烫意愈发明显，且有要向其他地方蔓延的趋势，热气渐渐上涌。
橙花味。
……
浅川真澄从诸伏景光的外套里悉悉索索地翻出手机。
有密码。
她斟酌着，正在想着要不要把手机递进去让诸伏景光解锁时，卫生间里再次传来声音。
诸伏景光清晰地报出密码，声音自然，听起来并没有顾忌。
“好哦。”
浅川真澄愣怔片刻，解锁了手机。
弹出两个消息页面。
【松田：刚好你最近在休假，今晚要不要一起出来喝酒】
【萩原：[酒馆照片.jpg]】
似乎是诸伏景光认识的人。
发送时间是两分钟以前。
【萩原：欸欸欸小诸伏怎么已读不回！是要拒绝我们吗qaq】
发送时间是刚刚。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翻身下床，去卫生间门口，咚咚地敲了两下门。
“景光，有人给你发消息。”
她念出名字和消息的内容，一顿，补充了一句：“而且看起来还挺急的。”
“是他们啊。”紧闭的门后传来诸伏景光含着无奈笑意的声音，隔着水声，听起来有些模糊，“我头上全是泡沫……真澄你替我回复一下吧，就说我没法过去了。”
浅川真澄：“好哦。”
【诸伏景光：抱歉，今天没法过来了】
松田没说话，那个擅长使用颜文字的人又迅速回了一条。
【萩原：[委屈狗狗.jpg]】
看起来很委屈。
【萩原：昨天大家可是眼睁睁看着小诸伏冲去申请休假的！还以为是终于想通决定好好放松一下了！该不会还在加班吧=^=】
照片里的人看起来似乎都线下坐在一起，推出这个打字飞起的叫萩原的人作为发言主力军。
浅川真澄向来难以抗拒别人撒娇（？），于心不忍地继续打字回复。
就在这时，不远处再次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这次的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搞定了吗？真澄。”
浅川真澄：“嗯，告诉他了。”
她想了想，问道：“他问你不过去的原因，要说吗？”
“麻烦你了。”
“唔。”
一时分心，她没来得及检查信息，直接按下了发送键。
【没有在加班，他在洗澡，等会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她火速撤回。
但是已经于事无补。
已读。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忘记要模仿景光的语气了，主语弄错了。
她敲敲卫生间的门，语气生硬：“景光，我好像闯祸了。”
“唔？”诸伏景光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疑惑。
浅川真澄一脸严肃：“我会负责的。”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重新躺回床上，没敢去看寂静的消息界面，正打算打开浏览器搜索“该如何亲切友好地给男朋友的哥哥留下好印象”时，页面突然亮起一个通话请求。
【高明哥】
手机还在震动。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怕什么来什么，她呆若木鸡地愣了一会儿。
“景光——景光——”
浅川真澄火急火燎地跑到卫生间门口，咚咚咚地敲门。
“你洗好了吗？快出来，有——”
还没敲几下，卫生间的门便砰的一下开了，高挑的青年带着一屋子热气与潮意冲出来，掀起一阵淡淡的橙味。
他眸光警觉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直至确保一切安全后，做出防御姿势的紧绷身体才放松下来。
然后便瞥见在一旁仿佛捧着定时炸弹的浅川真澄——对方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
刚才听见外面传来的焦急叫喊声，他以为出了什么事，只是随意地用浴巾擦拭后便穿上衣服冲了出来。
濡湿的白色衬衫非常坦然地敞着。动作停滞的瞬间，一滴温热的水珠恰好完成了从锁骨流至胸膛的大冒险，最终慢悠悠地从沟壑线条清晰的腹肌处淌下。
啪嗒。
滴落在地上。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木木地把手机递给他：“……你哥哥的电话。”
“……”诸伏景光有些呆滞地接过手机，条件反射地运用语言功能，“谢谢。”
*
结束通话后。
诸伏景光挂了电话，指尖在手机侧面摩挲了一阵。
衬衫自然是已经扣好了。
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缓和如今的局面。
心里飞快地掠过几个方案后，他定了定心神，转过头正打算说话时，却发现浅川真澄举着吹风机坐在一旁，露出“等你好久了”的如释重负表情。
“快过来。”浅川真澄扬了扬吹风机，“头发一直湿着不好。”
语气自然，面色平静，毫无刚刚近距离饱览成年男性上半身画面的赧然与羞涩。
独自赧然的诸伏景光：“……”
他在浅川真澄身前坐下。
浅川真澄打开吹风机，温热的风瞬间便从风筒中吹出，带着嗡嗡的声音扫过他的头发。
诸伏景光能感受到对方拢了拢他尚在滴水的头发，指尖轻轻地戳过头皮，留下一阵异样的触感。
诸伏景光一顿，最终还是斟酌着开口：“刚刚……是我疏忽了，抱歉。”
他指的是没扣好扣子就急着冲出来这件事。
浅川真澄：“什么？”
她只能从对面的镜子中看见诸伏景光的口型，但声音几乎被巨大的风声盖住，什么都没听清。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顺其自然地跳过这个话题：“没事。”
他坐在床边，身体原本还因为近距离的贴近而有些僵硬，但看着镜子中浅川真澄专注地给自己吹头发的身影，感受着头上传来的暖意，竟慢慢地放松下来。
半晌，头发差不多吹干了，浅川真澄关上吹风机。
诸伏景光心中突然生出一点隐约的不满足感。
……要是头发更湿一点就好了。
被自己幼稚的想法惊到，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时，恰好看见浅川真澄掀开被子，朝他招手。
“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诸伏景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语气踌躇，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我睡沙发吧。”
浅川真澄：“不行。”
昨晚诸伏景光估计在凳子上靠着睡了一晚上守着她，怎么能有今天再去睡沙发的道理。
她态度极其强硬地拉着诸伏景光在床上躺下。
“你就睡这里。”
浅川真澄利落地关上灯。
然后便是无言地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浅川真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蹦出一句：“这床很软的。”
“……嗯？”
“所以你可以放松地睡。”浅川真澄直白地说，“你身体僵硬得我都感觉到了，直挺挺地仿佛躺尸。”
“……”
诸伏景光沉默了几秒，紧绷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谈笑而松弛下来。
浅川真澄躺了一会儿，突然侧躺着，偏头看他：“你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和我一样。”
她往他的身边凑近了几分，在他的颈侧轻轻地闻了闻。
是好闻的橙花味。
“对了，你明天记得看一下消息记录。”浅川真澄沉默了一瞬，“……他的语气实在让我不忍心不给答案，结果主语写错了。”
“好。”半晌，诸伏景光还是补充了一句，“……什么语气？”
此时此刻，可能出现的消息乌龙事件并没在诸伏景光的心中占据太多位置。
轻浅的呼吸悄悄地钻入诸伏景光的衣领间，在他脖颈处敏感的皮肤上调皮地拂过，几乎勾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以至于浅川真澄接下来的话都显得有些朦胧，听不真切。
浅川真澄别扭地跳过这个话题：“……你看过就知道了。”
……她真的很难抵抗撒娇和示弱！
浅川真澄承认了，她就吃这一套。
但是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出来。
……说起来，景光有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来着？
明明一脸无辜纯良地微笑着，但其实三言两语间就达到了自己所有的目的，别人在不知不觉间可能裤子都输没了。
浅川真澄：“……”
她在心里啧啧两声。
还好景光平时是个非常正经正直的人，不然她岂不是会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要求了。
闲聊了几句后。
“晚安，景光，我困了。”
浅川真澄很快便翻过身去，慢慢地说了一句。
“……晚安。”
诸伏景光声音有些发紧。
身边的呼吸声很快便变得均匀绵长。
浓郁的橙花味在周身弥漫，慢慢地融在一起，似乎要渐渐熏透他的理智。
诸伏景光闭上眼，感受着他们彼此之间的气味愈发趋于一致。
像是关系更近一步。
也像是标记。
第22章
浅川真澄向来习惯一个人睡, 从小到大床上连玩偶也不会放。
如今，虽然酒店的床很大，极力减少自身存在感的诸伏景光完全不过界地盖着另一床被子躺在床的另一侧, 只是能听见他轻浅的呼吸声。
……仿佛并不相熟的人凑在一起拼了个床。
但她的床上毕竟还是多了一个有温度的人类。
浅川真澄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甚至做好了失眠的准备。
最终却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没过多久便在寂静的房中慢慢陷入梦乡。
一夜安眠。
再次醒来时, 浅川真澄基本已经恢复到了神清气爽的状态, 甚至觉得自己今天能逛十几条街。
她轻轻地偏过头去，有点好奇地想瞥一眼诸伏景光的睡颜。
映入眼帘的只有空荡荡的床。
被子和枕头都整齐地摆放着, 被认真抚平，几乎没有一丝褶皱。
浅川真澄：“……”
像是没人睡过一般。
与此同时, 她听见紧闭的卫生间门内传来隐约的水声。
她心下了然。
看来景光是清晨会冲个澡的类型。
……不过似乎也有可能是出于别的原因。
浅川真澄脑海中闪过一些课上学过的生理小知识, 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她翻身起床，顺便还做了一套放松的拉伸运动。
她学过跳舞，身体还算得上柔软, 做完一系列高难度的千奇百怪动作后，正微微俯身拉伸小腿时, 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浅川真澄本能地偏头看去。
诸伏景光穿戴整齐，似乎是刚刚用水洗了把脸，眉眼间散发着清爽的气息。
……这次倒是扣上扣子了。
脑海中闪过几秒昨晚的画面。浅川真澄抿了抿唇, 继续埋头压腿，顺便还问了声好。
“早安。”
诸伏景光没想到一开门便会看见她，脚步一顿：“……早安。”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时间。
还很早，并不是浅川真澄一贯的起床时间。
“你昨晚是在床上睡的吗。”浅川真澄施加了力气，上半身往下压了几分, “应该没有等我一睡着就跑去睡沙发吧。”
听到这句话，诸伏景光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闪回昨晚的一切。
浓郁得仿佛快要吞噬他理智的橙花味似乎再次盘旋在他身侧, 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应该没有吧。”浅川真澄眼神犀利地复述了一遍。
诸伏景光一顿，理智快速回笼。
……与恋人身上散发着一模一样的气味，某种程度上的确会无意识地助长他心底隐秘的占有欲。
像是角落里求生欲强烈的藤蔓，只需接触到一点生存所需的营养便攀附着向上生长，直至难以抑制，不知不觉已占据了目光所及的一切领域。
“……没睡沙发。”他短促地回答完这个问题，话锋一转，“真澄你睡得好吗？”
“嗯，非常放松。”浅川真澄礼尚往来，“你呢？”
“……和你一样。”
诸伏景光语气如常，但接话的速度过快，莫名显得有几分可疑。
他一边说着，一边拭去下颌处还未来得及擦净的水珠。
抬手的动作在空气中掀起一阵淡淡的沐浴露气味。
拉伸完毕，浅川真澄直起身往卫生间走去。路过诸伏景光身边时，自然而然地闻到刚洗完澡的诸伏景光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薄荷味。
……景光换了个味道的沐浴露啊。
浅川真澄一边挤牙膏，一边赞许道：“这个味道也挺好闻的。”
她在卫生间里，看不见诸伏景光的表情，只听见他温润地应了一声。
——不过，这样就和她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了。
浅川真澄原本还想接话，但已经开始刷牙，她便默默地咽下了这句话。
……是错觉么，总觉得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有点暧昧的情愫。
*
浅川真澄原本没打算洗澡，但心血来潮做了拉伸运动后，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有些粘腻，不是很舒服。
……反正刚刚已经有人洗过澡，想必也不用额外再放热水了。
不过男女习惯的洗澡水温还是不同的，还是先试一下景光刚刚使用的温度好了，可能对她来说会有一点凉。
理智地分析了一番，浅川真澄打开花洒。
毫无防备地被冷水淋了一手。
浅川真澄：“……？”
已经完全超过“有一点凉”的程度了！
……一大清早洗冷水澡做什么。
她没多想，调制合适的水温后便开始冲澡。
面对酒店提供的两种味道的沐浴露，浅川真澄的手原本已经向橙花味探去，在快要触及到按钮的时候一顿。
最终拐了个弯。
清新的薄荷味在浴室里弥漫着。
……
浅川真澄洗完澡出来时，远远瞥见桌上摆着诸伏景光准备的早餐。
是贝果。
诸伏景光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埋头翻看着手机。
似乎是在看昨晚的消息记录。
浅川真澄：“……”
想起昨晚的乌龙，她不由得心虚了几秒。
看着那个无辜的背影，她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放轻脚步朝他走去，正打算打诸伏景光一个措手不及，却在快要触碰到他时被抓住了手腕。
“……”失败了，没法偷袭诸伏警官。
浅川真澄很快便接受现实，正打算露出友好笑容落座吃饭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松开自己手腕的意思。
“？”
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诸伏景光微微仰起头，窗外投进的光恰好被站在面前的浅川真澄挡住，他的脸只是隐在一片淡淡的阴影中。
“……真澄，你用的也是薄荷味？”
他语速和缓地发问。
不像是个问句，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嗯，对呀。”浅川真澄顺势在俯身，朝他凑近了几分，以便于自己身上的气味能够被更好地感知到，“相同了。”
“……相同了？”她的话被诸伏景光复述了一遍，像是对内容感到不解，但表情并无疑惑之意。
浅川真澄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最终还是直白地说出自己隐秘的小心思。
“我们身上的味道，又变得相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说完，浅川真澄细品了一番诸伏景光的表情。
她定定地发了几秒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景光，是不是在害羞。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
兴致来了。
又到了她最喜欢的调戏纯情景光时间。
浅川真澄轻咳一声，轻轻晃了晃被捏住的手腕。
“景光。”
她俯身的角度增大了些许，凑近了诸伏景光的脸。
浅川真澄满意地观察到诸伏景光的眼神隐含着些许局促，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几分。
“你也很喜欢吧。”
她慢慢地说着。
然后便更加满意地看见诸伏景光脸颊泛红。
就在她想要见好就收地开始吃早餐的时候，诸伏景光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突然微微用力。
浅川真澄猝不及防地被往下一拽，稳稳地跨坐在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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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
安全距离被打破，她下意识地一惊，条件反射地就想往后缩。
结果后脑勺被诸伏景光飞快地伸手托住，无法后退。
虽然诸伏景光眉眼依旧温和，但倏然以如此亲密的姿势贴近，对视了几秒，浅川真澄的呼吸有些急促，本能地错开视线。
“真澄。”
诸伏景光松开捏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轻轻托住她的脸。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直至下颌。哪怕拼命移动着视线，余光也无法避免地被诸伏景光专注的眼神占据。
所有退缩的路线都被堵住。
愈发浓郁的薄荷味在仿佛升温的氛围中显得愈发暧昧。
“现在可以读档吗。”
诸伏景光条理清晰地复述她之前的形容。
浅川真澄愣怔了片刻，没懂对方的意思：“欸？”
诸伏景光脸颊泛起的红色加深了些许，但眼神并没有什么改变，直直地盯着她：“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浅川真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原来是之前说的存档亲吻。
原本只是个普通且绅士的问句，但被诸伏景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浅川真澄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明明他看起来也挺羞赧的，却能直白地说出这种话。
温和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夹杂着透出热意的呼吸一起钻入她的耳中，像是点燃一场暗含情愫的烟花，直至在她的脑海中炸开。
“……怎么还直接问出来啊。”
浅川真澄故作沉稳。
“当然要征询你的同意才可以。”诸伏景光慢慢地笑了一下，眸光微动。
“……”浅川真澄舔了舔唇角，心跳如雷，她几乎快要以为诸伏景光都能轻易地听见，“那……那就开始。”
几乎是得到首肯的瞬间，诸伏景光便微微侧过头，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唇瓣贴近。
浅川真澄放松下来，心里隐约有种迈入安全领域的感觉。
是她熟悉的纯情贴贴，在她尚能掌控的范围内。
还没放松几秒，她感觉对方似乎是想要撬开自己的无意识闭着的唇，试图开始向里面进攻。
浅川真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欸？
她愣住，一时放松警惕，本就薄弱的防守轻而易举地溃散。
是个像温水般的吻，并不放肆。
浅川真澄再次慢慢地放松下来，试图开始享受这次亲吻的体验。
诸伏景光的动作有些青涩和生疏，称不上有技巧，像是毫无章法地凭借本能般吮吸着她的唇舌，托在她脸侧的指腹带着热意，下意识地摩挲着她下颌的皮肤，像是有些局促和紧张。
薄茧带来的粗糙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但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触碰，很快便被带着继续沉沦在这个温水般的吻中。
……
温柔的攻势一旦战线过长，也会让人招架不住。
仿佛没有尽头。
浅川真澄擅长游泳，自诩还是挺懂换气的，但却有种快要被拉着一起慢慢沉溺在温水中的感觉，清醒和理智慢慢地在诸伏景光温柔似水的攻占中被无情地溶解。
学习能力极强的诸伏景光似乎找到了诀窍，亲吻的节奏和方法慢慢地开始让她享受。
像是狡黠的猫一般勾一下逗一下，甚至主动退缩，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追上去迎合，意识到时想要撤离却已经被诱着进入新一轮的体验中。
浓郁的薄荷味在周身弥漫，愈发热切地融在一起，刺激着她的感官。
……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如温水般的吻终于结束。
并没有霸道或者强烈的风格，却让浅川真澄有些呆滞，觉得自己似乎差一点就要彻底溺于方才的温柔攻势中，难以挣脱。
身边的薄荷味也并没有因为距离的增加而减弱，反而有愈发浓郁的趋势，难分彼此。
诸伏景光轻轻掠去她脸颊上的碎发。
亲吻时无意中蹭在脸上的。
他眉眼温和，双颊上依旧染着薄红。
眸中还残存着未散去的情愫，专注地盯着她，像是锁定与占据。
“我也很喜欢。”
浅川真澄呆呆地欸了一声，大脑还没重新开始工作，只听见诸伏景光再次礼貌地询问：
“真澄……觉得还行吗。”
语气有些局促。
浅川真澄：“……”
居然还记得她之前随口说的“你学亲吻技术我享受就行”。
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呃。”
……这要怎么说！
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神，浅川真澄不知该说什么，也难得不好意思说什么，最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还行。”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面色薄红，语气很礼貌，但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
“那我现在还可以再亲你吗。”
不像是个疑问句。
浅川真澄：“……”
……以后是不是每次都会问。
第23章
刚刚的体验除了时间有些长以外也算得上不错, 起码没有发生牙齿磕碰之类的事件。
而且周身交缠在一起的薄荷味似乎也有助兴的作用，接吻的时候甚至有种难分彼此的感觉，很能烘托气氛。
浅川真澄想,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总体而言都是个很棒的吻。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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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然后非常有原则有理智地拒绝了。
“……”
像是没有意料到她的拒绝，面前的青年慢慢地眨了眨眼, 明亮的蓝眸专注地盯着她, 捧在她脸侧的手并没有移开。
一只手的指尖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碎发，另一只手的指腹则轻轻地按压摩挲着她软软的脸颊肉, 微微陷入后又弹起，延续着还未完全消散的旖旎氛围。
表情坦然而又真挚, 但浅川真澄却从他脸上莫名品出几分可以称得上“不满足”的情绪, 像是在温和之下藏匿着一丝攻击与掠夺的本能。
仿佛没能够着灵活移动的逗猫棒的猫，只是慵懒地近距离观察着逗猫棒尾端的小羽毛，看似接受现实但却蓄势待发, 等待着再次出手的绝佳时机。
“……”
浅川真澄出神的想法被对方眸中的无辜打散。
她在想什么啊。
好诡异的想法。
景光……明明是会纵容她的吧。
轻柔的触感像是牵动着她的神经，险些又要将她拉进刚才那种理智蒸发的状态中。浅川真澄闭了闭眼, 按捺住心中被蛊惑的冲动，重复了一遍：“不能亲。”
她想了想，顺便沿着上次的玩笑继续说下去：“存着, 下次吧。”
浅川真澄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上诸伏景光的手臂，感受到青年结实的肌肉像是蓄势待发般紧绷着，最终捏了捏他，示意他把手放下来。
手臂上传来肌肉被轻轻捏着的触感, 但压根算不上疼，反而更像是刺激。诸伏景光顿了顿, 感受着浅川真澄又神情放松地开始轻轻戳他，像是随手捏着什么玩一玩。
——他早已将喊开始与结束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了她。
过了几秒，浅川真澄满意地看到向来纵容她的男友像往常一样听从她的指示而松开双手，她瞬间便重获自由，往后稍稍退开些许，有些别扭地从他的大腿上下来，顺利地在一旁的座位落座。
距离一经拉开，她便感觉方才还萦绕在身侧的隐约压迫感飞快地散去。
那种感觉像是从未存在，又像是她被吻散了的理智刚回笼后产生的无伤大雅的错觉。
“该吃早饭了，我好饿。”
肚子发出咕声，浅川真澄决定先做好眼前的事——吃男友精心准备的早饭。
她拒绝亲吻的理由很简单……总觉得再亲下去可能会发生什么短期内吃不上早饭的事情。
浅川真澄拿起贝果啃了一口，掀眼看向自然而然地替她倒大麦茶的诸伏景光，随口聊一句：“景光你饿了么？”
“嗯。”
诸伏景光温和笑着，点点头，将茶水放在她面前。
“不急。”
*
原本打算去附近的一个景点玩玩，手机却在出门前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诸伏景光的。
虽然对方并没有在她身旁接起电话，但浅川真澄隔着玻璃瞥见他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不是轻松话家常的通话内容。
……估计是工作什么的？
她想了想，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箱，并成功地在诸伏景光挂了电话进来的那一秒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链。
“什么时候走？”
还没待诸伏景光开口，浅川真澄便率先发问。
“……”诸伏景光一顿，面露歉意，“工作上的一些事。真澄你不用——”
“我跟你一起回去。”浅川真澄没等他说完，随意地用手扯了扯行李箱的拉杆。
她沉吟片刻，直白地说道：“毕竟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想和你呆在一起逛一逛而已。”
……
直到办完退房手续，浅川真澄依旧还能感受到诸伏景光身上散发出的矛盾情绪。
眼神似乎是为了刚刚电话里工作的事而沉下几分，但微微扬起的唇角似乎自从她说完刚才的话后便显然透露出几分开心的情绪。
……她刚刚说了什么很好笑的内容么？
浅川真澄独自沉思了一会儿，手中搭着的行李箱拉杆不知不觉地便到了诸伏景光的手中，被对方顺其自然牵住她手的动作打断了思绪。
“……”
算了，不想了。
*
虽然去车站的路上以及等车时诸伏景光都表现得非常自然地与她聊天，每一句话都能高情商地接下去并作为话题展开，但浅川真澄并没有忽略他一边说话一边用余光检查四周环境时眸中的审视意味。
“……”
居然可以一心二用到这种程度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很强。
她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在车上坐下时便直接地发问：“你在看什么？”
浅川真澄直勾勾地盯着他，指尖勾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
诸伏景光并不想让她担心，正打算从善如流地找个合理的理由时，浅川真澄突然凑到他的耳边，几乎用气音悄声耳语道：“有人跟着我们？”
近距离的突然贴近让温热的呼吸堪堪擦过诸伏景光的耳垂，他难得分神了一刹那，回神时浅川真澄已经退开些许，保持着之前的普通距离。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他，里面甚至不含一丝惊恐与慌乱，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
诸伏景光想出的理由停在嘴边：“……”
察觉到浅川真澄在查一些很危险的东西后，对方来长野的那天，他便远远地跟着，以防万一。
诸伏景光原本也没有打算露面，只计划着在暗地里确认对方的安全，直到得知浅川真澄生病的消息时才出现在她面前。
而在酒店时，他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似乎不止他一人。
“……”
诸伏景光眸光微动。
……或许并不需要以躲避现实的方法呵护她，对方早已比他记忆中更加坚强与成熟。
他一顿，轻轻侧头，也凑在浅川真澄耳边说话：“是的。”
两人的姿势显得分外亲昵，外人看来只会觉得是一对耳鬓厮磨的热恋情侣。
浅川真澄觉得这样或许是很好的掩饰，哪怕跟踪的人坐在附近也不会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便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小声耳语。
“冲我来的？”
虽然是个尾音上扬的疑问句，但她其实没有多少疑惑感。
家里的生意状况还可以，虽然她成年后便不再花家里的钱，但作为外人眼中有点小钱的富二代，之前也并不是没有过被绑架的经历。
浅川真澄越想越觉得合理。
看到诸伏景光轻轻点头的时候，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我们等会找个机会把他打晕捆起来吧，还可以审讯一下看看他的雇主是谁。”
浅川真澄想了想，很有经验地补充一句：“下车之后吧，拉去车站附近的小巷子审，有个地方好像监控角度不容易拍到脸，问出结果再送警视厅。”
用最亲密的姿势说出最无情且不合氛围的内容。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不、不用了。”
原本旖旎的耳语氛围消散得一干二净。
像是犯罪分子密谋现场。
诸伏景光解释道：“没跟上车，在车站便停下了。”
浅川真澄瞬间拉开距离，重新往后一靠，开始发呆。
“噢。”
语气听起来透露出一丝遗憾。
诸伏景光：“……”
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怪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之前最多也就是不写作业加逃课而已！
*
在车站分别前，诸伏景光提出一个让浅川真澄有些惊讶的提议：“这段时间……要不要先住一起？”
瞥见她扬起的眉梢，诸伏景光难得语气有些局促，飞快地解释：“可能已经有人在暗处——”
浅川真澄：“懂了。我很熟练，可以保护你。”
浅川真澄平静的语气泄露出一丝自信：“我很会撬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高中有次被绑架时她甚至深夜撬开了关着她的库房的锁，和同被绑架的另一个同学一起溜之大吉。
诸伏景光：“……”
她还记不记得他是警察来着。
诸伏景光有理有据地解释：“被人盯上的话，你的住址可能已经暴露，一个人住也会有些不安全。”
他观察着浅川真澄若有所思的表情，心知自己猝不及防的提议听起来确实很微妙，可能会让对方有误解的意思，但从当前的情况来说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他会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诸伏景光一顿，揣摩着她可能的想法，语气和缓：“我家有客房。”
浅川真澄应了一声，摸摸下巴。
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诸伏景光面色未改，但心里一紧。
半晌，浅川真澄终于开口：“第一次拜访……现在去挑礼物来得及么？你喜欢什么？我带酒可以么？还是带吃的？你想要点什么？”
语气纠结。
诸伏景光：“……”
……
诸伏景光需要回警视厅。
对方家现在不一定安全，而她独自出门也有可能暴露在暗处人的视野之下，出于安全考虑，他最终温和地承诺结束工作后会和浅川真澄一起去买必要的生活用品。
浅川真澄没什么所谓：“没关系，我在网上买也行，填你家地址就行了。”
诸伏景光有些局促，耳根泛红：“……我家里有监控，是之前为了安全装的，你回去可以关掉。”
之前结束卧底工作后的初期阶段并不太平，他需要采取一些措施来保证自己日常生活的安全。
浅川真澄应了一声：“嗯，没关系，我家里也有。”
哪怕是网上买的东西也没那么快到，代表今天还是要稍微将就一下。
关门送走千叮咛万嘱咐的诸伏景光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研究了一番诸伏景光家的锁。
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像是改装过……感觉很难撬。
她啧啧两声，转身看向陌生的屋子。
陈列整齐，装修简洁温馨，窗台旁阳光所及之处还摆着几盆鲜活的花，四处似乎都弥漫着诸伏景光的气息——很像他的风格。
浅川真澄按照诸伏景光之前的叮嘱，换上鞋柜里还未使用过的一双新拖鞋。
是男款的，对她来说有些太大了，穿上后走路都有些拖拉。
“……”
她低下头盯着拖鞋和自己的脚的大小对比看了一会儿。
虽然景光平时面对她时总是温和地笑着，没什么凌厉锋利的感觉，但离开那层日常相处的氛围滤镜后便能清晰地发现，原来体型差距带来的反差感还是挺明显的。
——要买拖鞋。
浅川真澄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上。
她打开客房的门，发现是间整齐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落灰，像是每天都被认真地清扫过。
……景光，家政技能满点啊。
浅川真澄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慢吞吞地填补着这件家具配置齐全但并没有生活痕迹的房间。
行李箱里本来就只有一些临时出门带的东西，很快便全部收拾完了。
她收好行李箱，打电话问了问店里的情况。
之前和忠邦说过要出门一段时间，让他这段时间里带着其他几位新员工在店里——之前也经常有这种行为，忠邦已经习惯了。
忠邦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一会儿说店里一切都好收入也不错，一会儿说偶然抓到他路过的两个朋友并压迫他们打了一会儿白工，最后因为两位白工揭竿而起反抗便付出了两杯奶茶当报酬。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真心道：“你比我适合当老板。”
挂了电话，她一时间没什么事做，漫无目的地张望了一番，在角落看见了诸伏景光提起过的监控摄像头。
“……”
浅川真澄面无表情地凑近摄像头，倏然抬起手挥了挥，像是问好：“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
监控默默地在原地呆着。
浅川真澄：“……”
她莫名生出一点羞耻感，火速放下手。
还好没人能看得见，莫名其妙和监控招手做什么。
她关掉监控，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决定买点住在男朋友家的生活必需品。
……要买什么呢，乍一下想不出来，感觉什么都需要，但仔细想想又不知道具体要什么。
浅川真澄纠结了一会儿，懒得继续动脑子，决定上一个主打“第二天就到家”的新兴购物平台买现成总结出的购物清单。
她简单浏览了一番“情侣同居必备品”礼包里的内容，发现生活用品基本都有，便大气地直接下单。
她在诸伏景光家平静地住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上午，对方也没回来。
买的东西反而来了。
浅川真澄拆开快递，倒出里面的一大堆东西。
……不过好像买错了，买成了双人版，另一半都是男款的。
她摸摸下巴，俯视着拍了张集体照，发给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买的东西都到了】
浅川真澄顿了顿，暗戳戳地补充一句。
【浅川真澄：情侣款。】
【浅川真澄：[集体照片.jpg]】
她放下手机，开始仔仔细细地看到底都买了些什么。
拖鞋、毛巾、漱口杯、避O套……
“……”
欸。
等等。
她动作一滞，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
好几个避O套。
……还是小号。
浅川真澄：“……”
她检查了一番，发现购物清单上确实有这一项。
甚至还标明了尺寸。
只是她昨天大致浏览时没发现。
“…………”
行吧，有就有。
无所谓。
浅川真澄继续收东西。
收着收着，她突然想起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
不会吧。
浅川真澄面无表情地点开聊天界面，放大照片。
……拍进去了。
甚至还拍到了上面的码数。
她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往旁边一瞥。
已读。
对方正处于输入状态。
浅川真澄：“……”
她生硬地按灭手机，平静地继续收拾东西。
不看。
……不看就无事发生！
第24章
直到把最后一条毛巾也平平整整地在浴室里放好后, 浅川真澄一时之间再也找不出什么能够拖延时间的事。
手机传来的震动声也难以忽视。
距离她发送那张图片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浅川真澄心里一横，面色复杂地拿起手机一看——
【诸伏景光：很期待和你一起用情侣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诸伏景光：我晚上能赶回来】
挑不出一点错误的完美回复。
不仅对她之前的话给予反馈，还贴心地附上了她并没有询问但心里还挺想知道的回家时间。
浅川真澄：“……”
从方才便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在地面。
嗯, 一脸严肃地回到警视厅的景光应该很忙，怎么可能认真地看一张挤满了毛巾漱口杯零食之类的杂物的随手拍照片里具体有些什么东西呢。
除非是经历过什么“扫一眼便能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多信息”的奇怪技能培训……像是特工或者卧底什么的。
不可能哒。
她越想越合理，友好地问候了一句。
【浅川真澄：好哦】
【浅川真澄：工作加油】
“……”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 浅川真澄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日常感。
她盯着诸伏景光的最后一句话看了看。
晚上赶回来的话……反正她现在因为安全问题暂时没打算出门, 还挺闲的，要不就顺便问一句对方晚饭想吃什么好了。
自从认识以来便一直是景光精心换着法子烹饪好吃的, 如今恰好在他家呆着，那么她露一手也不错。
浅川真澄想了想, 继续打字。
【浅川真澄：晚上吃什么】
过了一会儿, 手机滴一声。
【诸伏景光：晚上我赶回来的时候刚好能做晚饭】
【诸伏景光：吃蛋包饭吗】
浅川真澄：“……”
不。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正想解释，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按下几个键，半晌却又尽数删去已经出现在消息框里的字, 只是回了句：【好的】
变成一个香喷喷美滋滋的惊喜也不错。
*
浅川真澄鲜少下厨，大多数时间里选择用金钱直接换取新鲜出锅的食物, 手机里记录的餐厅外卖打卡范围几乎可以囊括整个米花町。
她以做实验般的严谨态度对着食谱在家里捣鼓了大半天，最终呈现出一大份卖相完美的蛋包饭。
金黄色的蛋皮裹着米饭，最外层还有一颗用番茄酱精心画出的流泪猫猫头。
她眯着眼端详了片刻, 点头赞许道：“不错。”
看起来非常好看。
做完饭后身上自然而然沾染上油烟的气味，浅川真澄看了眼时间，把蛋包饭放在保温的地方后，决定先去洗个澡。
结果刚开始往身上抹沐浴露的时候便听到卫生间外传来动静。
她关了水，动作一顿, 如同小时候遭遇轻微地震时思考“深夜没穿衣服的时候怎么办”一般，本能地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有人闯进来了, 可是自己身上刚抹上沐浴露，穿衣服冲出去会很滑很黏。
“……真澄？”
卫生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浅川真澄松了口气：“噢。”
景光啊。
……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寻常人家吃晚饭的点了。
回来还挺晚的。
她一边暗忖，一边再次打开花洒，自然而然地继续洗澡，心里浮现出一丝遗憾的心情。
……本来还想等景光回来时捂住他眼睛让他猜猜自己做了什么的，这下估计早已被他看见厨房的痕迹了。
进家门的旁边就是厨房，浅川真澄不抱希望，但还是随口问道：“景光，你去过厨房了吗？”
却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还没有，怎么了？”
浅川真澄：“……？”
欸，路过厨房时都没有顺便往里面看一眼，而是径直拐弯路过卫生间么。
她没来得及多想，果断地抓住机会，霸道地开口：“那你站在这里别动。”
只要他站在卫生间门口不动，她准备的惊喜就没有提前泄露的机会。
说完后似是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浅川真澄停了几秒，随便找了个借口，语气不如方才那般理直气壮：“……洗澡有些无聊，陪我聊天。”
她一顿，猛然想起诸伏景光刚结束工作，又补充一句：“……你去搬把沙发椅，好好坐这里休息，别动。”
“……”
门外寂静了几秒，随即传来诸伏景光温和的应答声：“好。”
语气有些虚浮。
像是在忍笑。
浅川真澄自知提出的要求有些突兀，默默地无视了对方染着几分短促笑意的尾音，话锋一转：“你出门时间好长。”
她之前并没有细问过诸伏景光的工作内容。
在她的认知里，警视厅的那群人多半每天都在……抓罪犯？
“是很难缠吗。”浅川真澄多问了一句。
她冲洗掉手臂上的沐浴露时，听到门外传来诸伏景光的回应。
“嗯，比较花时间。”他一顿，“像是大扫除之类的吧。”
“辛苦了。”浅川真澄说完后停了几秒，觉得这个语气有些像视察工作的领导，沉吟片刻又贴心补充一句，“那你也进来洗个澡吧。”
大扫除工作的话，身上估计弄脏了不少吧。
她暗忖了一会儿，察觉到一直没得到门外的回应，疑惑地问一句：“景光，你还在吗？”
“……在。”门外的诸伏景光秒回，尾音有些生硬和局促，“我就不进来了吧。”
“欸。”浅川真澄不依不挠，“我马上就洗完了，很快就可以轮到你了。”
“……”
门外又寂静了几秒。
这次有些微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唔，好。”
*
提出同居的时候，诸伏景光就已经预想到未来生活可能发生的种种改变，已经有了大致的心理准备。
但打开门看见自己家中发生的变化时，他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快了一拍。
鞋柜里多出显然不属于他的鞋，窗边花瓶里的花枝被仔仔细细地修剪过，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陌生的茶具，溢出清香的花茶似乎是刚刚才备好，还冒着丝丝热气。
厨房想必也被使用过——他一进门便精准捕捉到飘在空气中的烹饪气味。
酸甜的气味混杂着鸡蛋的香味，应该是蛋包饭的味道。
虽然四处都没有什么算得上剧烈的改变，但确确实实不再是他平日里一个人住的那间屋子的原样。
像是自己的私人领域被入侵，所有角落都慢慢显露出另一个人的影子，直至自然而然地融入进他的生活里。
“……”
卫生间的门隔音效果一般。
沐浴露瓶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水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模糊，闷闷地传至门外。
诸伏景光身上还沾染着几分从室外带进来的寒意，安安分分地倚在门边，微微垂着头，耳根处上涌一股愈发浓郁的热意。
无论是卧底前培训还是在组织时，或多或少都培养过很多千奇百怪的技能。
听音辨认以及预判对方的动作和方位自然占据了必修的位置……而这一早已拥有的技能点在当前的情形下显然有些过于灵敏了。
似乎可以失礼地在脑海中清晰勾画出她所有的动作。
诸伏景光依旧维持着和缓自然的声线回应浅川真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内容，但动作却愈发生硬，原本倚着墙的姿势最终也变成了腰背挺直地站着。
直至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他如释重负地抬头，周身却倏然被一股氤氲着热气的青柠味环绕。
是家里的沐浴露气味，他常用的牌子。
而这种常出现在他领域内的气味，如今沾染在恋人的身上。
诸伏景光的侧脸掩映在忽明忽暗的夜灯中，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洗完了。”发尾不小心沾了些水，浅川真澄随手捻起它掐了掐，水珠滴落在指尖，“洗澡真舒服。”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着诸伏景光，想起自己藏在厨房的惊喜，舔了舔唇角，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
“先吃饭吗，我做了吃的，吃完再洗。”
*
浅川真澄端出蛋包饭，满意地看见诸伏景光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
“真澄不吃吗？”
面对诸伏景光的询问，她表情滞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摆摆手。
“我的那份已经吃完了，这是留给你的。”
……其实是下午点了被诸伏景光视作不健康食品的变态辣炸鸡外卖。
好撑。
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正打算开口，嘴里便被浅川真澄塞进一大勺蛋包饭。
浅川真澄心虚道：“快吃，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坐在桌前，撑着下巴，看着诸伏景光用仿佛品鉴米其林三星食物一般的优雅进食姿势把她做的一坨蛋包饭吃了个干净后，纠结地问道：“……好吃吗？”
诸伏景光微笑着点头：“很好吃。”
浅川真澄满腹狐疑：“真的？”
诸伏景光喝了一大口水。
又喝了一大口水。
再喝了一大口水。
然后礼貌微笑道：“真的。”
他顿了顿：“不过以后要不还是我来做——”
浅川真澄几乎和他同时出声：“那下次你忙的时候我可以去给你送便当。”
她用指尖点着下巴，开始画饼：“比如去警视厅给你送，让其他那些点外卖的警官狠狠羡慕你。”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你刚刚想说什么？”
诸伏景光咽下之前的话，嘴角噙着笑意：“没事。”
“就是想说真的很好吃。”
*
洗完碗后，室外开始下雨了。
刚刚一直只开着昏暗的夜灯，直到浅川真澄无意中打开明亮的顶灯后，才看清洗漱完毕后从浴室走出的诸伏景光的状态。
对方虽然强撑着一幅精力充沛的模样，但他眼下有些重的一片青黑出卖了他的真实状态，神色也透露着倦意。
“……”
难怪他刚刚没主动开灯。
浅川真澄毫不避讳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眼，眼神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
……甚至有些露骨。
虽然她一开始不这么觉得，但突然有些拘谨的诸伏景光让她这么觉得。
浅川真澄：“辛苦了。”
看来警视厅真的很忙。
她在沙发上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诸伏景光过去坐。
“你昨晚是在警视厅睡的吗？”
整整两天几乎都在追踪活跃余党的行踪，精神高度紧张的工作内容和强度带来难以掩饰的倦意。
不久前面对着同事们还一脸“也不是很累”“完全还可以撑住”的诸伏景光踌躇了片刻，思绪拐了个弯，按捺住给予浅川真澄一个普通又令人放心的回答的想法，最终慢慢地说了一句事实：
“昨晚一夜没睡。”
浅川真澄一愣：“那岂不是很累。”
诸伏景光在她身边坐下，云淡风轻地颔首：“习惯了。”
然后便看见浅川真澄的眼底露出他意料之内的担忧情绪。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往后面挪了挪位置，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隔着长长的睡裙，发出有些闷的啪声。
诸伏景光：“？”
这是他没料到的部分。
浅川真澄一本正经地说：“你躺我腿上吧，我帮你揉揉太阳穴放松一下，等会能更好地入睡。”
诸伏景光卡壳了一瞬。
半晌，他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曾经在组织内身手矫健难以让他人近身的冷静狙击手苏格兰，才刚说了个开头，便被浅川真澄强硬地搭着肩径直按着躺在了她柔软的大腿上。
“就这样，再往上一点。”
“不对，再往下一点点。”
“嗯……这个位置刚刚好，别动了。”
浅川真澄仿佛做实验般严谨地调整着位置。
半晌，她终于调整出满意的角度，垂着头和诸伏景光对视，长发轻轻地拂过他的耳垂。
身上相同的青柠味慢慢地交缠在一起。
“你躺着好好放松吧，等会早点睡。”
诸伏景光：“……”
察觉到对方的配合，浅川真澄也没再说话，关掉明亮的顶灯，只留了盏小夜灯以便营造放松的氛围。
她轻轻地用指腹揉着诸伏景光的太阳穴，感受着他起初有些僵硬的姿势逐渐软化。
只剩下一个问题。
她盯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盯着她。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
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浅川真澄忍不住开口：“……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昏黄的灯光下，诸伏景光的面容融入沉静的夜色中，清澈温润的双眸显得愈发深邃，眼神被衬得有些直勾勾的。
近距离对视的时间一长，她有被美色狠狠暴击到。
……总觉得会忍不住做点别的事。
浅川真澄想象了几秒，果断地抬手遮住诸伏景光的眼睛：“睁着眼睛怎么休息。”
……有点愧疚。
居然这样在脑海中想一位疲惫劳累的辛勤工作警官。
浅川真澄没忍住又想了想，捂住诸伏景光双眼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沉思几秒，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没关系，如果等会你真的睡着了，我会努力把你抱到床上去的。”
“……”
由于用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眼睛，浅川真澄只剩下一只手能够用来轻揉太阳穴。
她又揉了一会儿，便开始随心所欲地用指腹轻轻揉按别的地方。
他的额头。
然后是眉骨。
眼尾。
脸颊。
下巴。
浅川真澄歪着头，用指尖若即若离地轻触着诸伏景光微微冒出胡茬的那一块皮肤。
她感受着指尖传来轻轻的战栗触感，没忍住像撸猫般挠了挠他的下巴，然后便沿着下颌线慢慢地移动着，直至小拇指无意识地划过他的喉结。
那股匿着克制感的微颤强烈了几分，顺着指尖传达。
浅川真澄垂眸看着诸伏景光的脸，突然觉得此时很适合接吻。
毕竟虽然她也不算矮，但平时也并没有多少能俯视诸伏景光的机会吧。
她仿佛鬼迷心窍般弯腰低下头。
一个微凉的吻如羽毛般落下。
“……”
失策了。
这个姿势也太考验人了。
脖子好酸。
浅川真澄正打算直起身若无其事地继续这里揉揉那里摸摸，一直安安静静被她扒拉的人倏然动了。
她覆在对方双眼上的手被轻而易举地拨开，不过须臾之间攻势便逆转，浅川真澄还没意识到诸伏景光是如何行云流水地完成这一系列反制动作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跨坐在他的身上。
浅川真澄：“……欸？”
……这个身手也太恐怖了。
还没待她多在脑海中回味几秒对方刚才利落流畅的动作，注意力便被一个温柔的吻占据，再次回过神来时居然已经倒在柔软的床上。
浅川真澄：“？”
她有些分心地抬眼观察了一阵房间的布局。
主卧。
黑色的床单。
是诸伏景光的房间。
感觉这个床单很显皮肤白。
……不过是不是和装修风格不太搭。
片刻的分心却被诸伏景光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他用手轻轻搭在她的脖子上，阻挡住她四处张望的动作。
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内，她能看见的只剩下眼前的诸伏景光。
——唯一吸引她的存在。
窗外落着雨。
室内，细碎的吻也如雨点般落下。
浅川真澄：“……”
他记性出奇地好，一比一复刻了她刚刚的触摸轨迹。
额头。
眉骨。
眼尾。
脸颊。
下巴。
最后是嘴唇。
浅川真澄被轻轻掐着脖子亲了半天，意识不由得有些恍惚。
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原本环在诸伏景光脖子上的手也只是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
就在她以为会发生什么进一步的举动时，覆盖在身上的那股压迫感突然消失了。
诸伏景光用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垂眸看着她。
他的呼吸有些沉，不似平时那般平稳，澄澈的蓝眸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看不清情绪。
浅川真澄看着他，半晌，眨了眨眼，很直白地说：“家里有。”
诸伏景光一顿：“……用不了。”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欸。”
被吻得停转了片刻的大脑飞快地开始工作，几秒便想通了整件事。
浅川真澄：“……”
她最先想到的槽点是——居然真的看到她照片里拍的东西了。
浅川真澄：“…………”
第二个槽点就不细想了。
不敢想。
偷偷想一下。
……还是不想了。
她眨眼的速度慢了些，随遇而安地说：“那算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非常诚恳：“你这么累，精力体力都吃不消的，早点睡吧，放松放松。”
她想了想，点评一句：“毕竟如果那个用不了，也没法进行下去吧。”
诸伏景光：“……”
漂亮的蓝眸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有几分幽暗，衬得他整个人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猫科动物。
目光炯炯。
……
所以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记得最初的时候不是说让诸伏景光放松吗。
……怎么变成她了。
双手起初不知该放在哪里，有些生硬地交叠在胸前，直至最后忍不住，指尖插入对方的发间，无助地微微扯着。
起初诸伏景光依旧秉持什么都要询问的良好传统，之后便不再问了。
房间里鲜少再出现交谈声。
很难说到底是因为她几乎再难以说出完整句子还是因为他没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窗外的雨愈发大了。
暴雨倾盆。
浅川真澄目光很散。
脑中浮现出很多不完整的想法，都被冲刷得断断续续的。
要让他剃胡茬。
……不剃也行。
两个人确实都放松了。
不过一个是身体一个是心灵。
这几天都下雨。
床单好难晾干。
……算了。
让诸伏景光去解决吧。
反正是他的床单。
她什么也想不了。
第25章
暴雨渐渐弱了几分。
淅淅沥沥的雨点持续不断地落在窗沿, 没有要停的意思。
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浅川真澄依然记得自己的初衷，并没有让自己的思绪彻底融进这片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夜雨里。
她闭了闭眼，眼神慢慢聚焦, 直至折射出清醒的神色。
“……几点了啊。”
轻缓的声音似乎还没来得及跟上回笼的理智，气息算不上平稳，显得有些迟钝。
半晌, 许久没有交谈声的房间里终于响起另一个清润的声音, 相比起她的声音则显得清晰很多：“十一点。”
浅川真澄：“……”
什么时候开始的来着。
忘了。
她脑子有些转不动，思索片刻后也没想起来, 最终只是动了动指尖，带着几分提醒意味地捏了捏诸伏景光的耳尖：“该睡觉了。”
腿终于得以落在柔软的床上, 浅川真澄慢吞吞地用手臂支起身, 呆坐了一会儿。
……有点像扛着狙。
浅川真澄没什么羞赧的感觉，只是盯着虚空处的一点，脑海中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原本就没怎么集中起来的注意力再次慢慢地发散。
直到视野里再次出现那张线条柔和的面庞。
此时并不像平日里那般看似人畜无害地敛起锋芒，眉眼之间都溢着几分存在感不低的狩猎气息, 虽然一言不发，但轻而易举便唤起她的注意力。
诸伏景光的手托着她的小腿，指腹比她的皮肤要粗砺几分, 正用温和的力度慢慢揉捏着她的小腿肚。
舒缓的感觉传来，她原本就已经彻底放松下来的身体愈发松弛几分。
就像大学期末结束和室友一起去完按摩店后就想埋头睡觉一般。
“……”
……更加不愿意思考了。
原本决定起床回房睡觉的浅川真澄拖延地坐着，身体慢慢地向诸伏景光倾斜，最终靠在他身上。
她盯着他手上微微凸起的青筋看了一会儿，目光缓缓移动到骨节处, 注意力再次慢慢涣散。
……没准景光还真的扛过狙。
对方的手搭上她的另一条腿，似乎是想兢兢业业地完成后续的按腿服务。此时此刻, 浅川真澄终于决定不能再贪恋这种像是被蛊惑般的感觉。
她果断地收起腿，一边埋头找拖鞋准备回房间，一边飞快含糊地说一句：“你记得换床单。”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拖鞋。
浅川真澄：“……”
她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去哪了？
这么冷的天显然不适合光着脚走来走去啊。
严谨地分析一波，她肯定是穿着拖鞋走来主卧的吧……欸不对，刚刚似乎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在客厅。”
诸伏景光用贴心的解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从容地倚着床头，看着像只盯着池中鱼的猫般四处探头的她。看起来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放松，心情显然比刚回家时高涨了些许——唇角扬起的弧度都真切了几分。
浅川真澄：“……”
行吧。
起码她的初衷勉强也算是达成了。
她也说不上此时的感觉，就是莫名觉得自己对诸伏景光的认知似乎进化了不少。
褪去足够让人放松警惕的温柔外表，内里的他像是个极其出色的狙击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有足够的耐心与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必要时刻完全不会心慈手软，不会放跑在瞄准镜内盯上的猎物。
是个有压迫感但收放自如的人。
……
浅川真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些微妙的画面，片刻便被她飞快掐断。
“……”
她抿了抿唇，觉得此时无论是氛围还是后续可能的发展都不在她可控的安全范围内，直觉地想要溜回房间里睡觉。
赤/裸的脚踩上冰凉的地板，刚准备迈步前行便很不给面子地踉跄了一下。
浅川真澄：“……”
啧。
腿有点软。
她表情有些僵硬地被揽进一个预料之内的灼热怀抱里，完全不用自己步行便朝着客房前进。
此时此刻的诸伏景光又变得和平日里相像了不少，温柔拢好她吊带裙的下摆，甚至贴心地用掌心捂住了她冰凉的脚。
“……”浅川真澄在客房的床上坐下，看着替她拿来拖鞋并放好的诸伏景光，难得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重复一遍，“换完床单早点睡。”
诸伏景光点点头，眉眼含笑：“晚安。”
……
过了一段时间，浅川真澄正打算睡觉，却听见客厅里传来动静。
“……”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穿好鞋，脚步轻缓地走过去看。
结果和正在沙发上铺被子的诸伏景光面面相觑地对视着。
浅川真澄：“……你怎么不睡床上啊。”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说出实话：“……没新床单了。”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她一脸茫然：“你家就两条床单？？”
主卧一条床单客房一条床单？？？
诸伏景光点点头：“嗯。”
他一个人住久了，之前卧底时期也换过好几次住址，东西愈发精简。
而这个住址是不久前刚定下的，无论是位置还是大小都很合适，把新床单铺在客房后还没来得及买给主卧换洗用的床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浅川真澄：“……”
所以，她不仅睡着他的一条床单，还让他的另一条床单……暂时没法使用了。
虽然本质上也能算是诸伏景光自己弄出来的问题。
第一次本能喊停时真的停下。第二次有兴致却条件反射喊停时也莫名真的停下。第不知多少次的时候喊停却怎么也不停了，反而是难得有些强势地让她陷入舒服到只能恍惚地盯着天花板发呆的彻底放松的地步。
……但她确实算得上的最直接的那个原因。
顶着对方纯澈的眼神，浅川真澄瞥了一眼虽然算不上狭窄但睡起来肯定不算舒服的沙发，脑补了一下身形颀长的诸伏景光缩在上面睡觉的模样。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于心不忍。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她应该高情商地主动提一句自己睡沙发。
可她不想睡沙发。
于是浅川真澄语气飘忽地说：“……要和我一起睡吗？”
她看着诸伏景光的表情，以为对方会像之前一样局促且眼神游离地推脱，然后再和她拉扯几个来回才妥协。
但诸伏景光坦然地点点头：“好啊。”
然后便干脆利落地将刚铺好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抱在手里，抬眼看向她。
浅川真澄：“……”
感觉确实有什么变了。
在床上安安分分地躺下后，过度放松的躯体没过多久便涌上一股浓厚的困倦懒怠之意，浅川真澄闭上眼便感觉意识渐渐地在黑暗中散去。
意识散去之前的最后一阵，她感觉身侧轻轻贴近一个温热的身体。
不再像之前那样，在同一张床上睡出异常礼貌得体仿佛隔着银河的遥远距离。
腰身被揽住，起初动作还很小心翼翼，但察觉到她的接受便微微收拢几分，直到她能自己真真切切地被那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窗外的雨停了。
室内落入安稳温暖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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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她所料，雨天时床单真的很难晾干。
晒了还几天也是湿漉漉的，诸伏景光显然没空去超市采购，而她也因为潜在的危险而不打算自己出门去买新床单。
浅川真澄很有原则：“不能再失去这条床单了。”
一句暗示。
她想了想，又直白地明示一句：“而且也没空去买适合你用的东西。”
最后义正言辞地总结：“不能做。”
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更像是她在提醒自己。
毕竟那天晚上的体验真的很不错，除了一开始觉得有点扎，后来倒是没什么异样。
而她向来又是个随遇而安且自制力一般并追求享受的人，并不抗拒舒服的体验。
虽然上次有些过度。
浅川真澄理智完全复苏后便发现那天揉捏小腿时的氛围几乎一点就燃，就像是之前桃濑成海锐评某番氛围时使用的形容语句。
……如果再次发生那种情不自禁的事件她就只能和诸伏景光一起挤在沙发上睡觉了。
直到她盯着诸伏景光松松垮垮敞着的衣领，最终没忍住，上手戳了一下胸肌。
隔着布料。
软的。
又戳了一下。
这次没隔着布料。
不知不觉时肩窝处都已经落下灼热的吻，浅川真澄猛地醒悟过来。
“……床单。”
她挣扎着清醒，语气肃然。
“不想睡沙发，我们要及时止损。”
“……”
“婉拒。”
“……”
浅川真澄看着诸伏景光眼底晕开的无辜神色，最终还是不忍心道：“……那先存着吧。”
就像之前那样。
她想了想，宽慰道：“反正哪怕真的做下去，放松的也只有我而已。”
因为没有能用的必备品。
浅川真澄刚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方似乎很在意她的感受，而且有些迷恋于她的喜怒哀乐都被自己牵动的感觉。
毕竟那晚她回过神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诸伏景光专注的表情，似乎是想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察觉到她的视线时便露出温和坦然的笑容，脸色薄红地将她拽入新的深渊里。
像是有些遗憾于没能见到她眼角溢出泪水。
浅川真澄：“……”
她语气坚定：“我不会被诱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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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每天一起睡在客房里，盖着棉被纯聊天。
直到浅川真澄在诸伏景光家的杂物间里找零食时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台崭新的烘干机。
浅川真澄吭哧吭哧地把它搬出来，一脸莫名：“你怎么不用这个，床单很快就干了啊。”
“……”
她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的表情凝滞一瞬，清俊疏朗的脸上随即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太久没用过，忘记还有这个了。”
……
再次换上干干净净的床单时，诸伏景光接到了诸伏高明的消息。
自从上次在长野感知到有人跟踪浅川真澄时，他便拜托哥哥关注长野这段时间以来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案件。
直到近日收到了长野警方将几位意图绑架年轻女性的跟踪犯抓捕归案的消息。
那几位犯人曾坦言自己物色过的下手对象，其中提到的一位对象从描述看来非常接近浅川真澄，说是看她一个人来旅游而且看起来吃穿用度都不错，无论从哪方面下手都不亏。
最后从他们坦白的蹲点位置中，诸伏景光能推断出来，他们说的就是浅川真澄。
而且他们之中不乏有经验老道的在逃惯犯，曾经是组织最外围的打手，追踪技术隐蔽但能被他察觉到倒也说得通。
“……”
诸伏景光挂了电话，不由自主地微微蹙眉。
事件处理得很顺利，可多年来在黑暗中行走的直觉告诉他，顺利得有些不对劲。
像是被人推出来混淆视线的对象。
而最近东京有位组织余党的行踪难以捉摸，他忙于工作，也很难彻底去查清手头这件事情。
但是最近四周确实一片太平。
无论是浅川真澄家里还是店里都没有丝毫被蹲点的痕迹。
诸伏景光将这件事向浅川真澄坦言的时候，对方恰好结束了一场通话。
“又改时间了。”
浅川真澄随手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拿起花茶喝了一口才说话。
“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诸伏景光一怔：“嗯？”
浅川真澄：“嗯哼，我的心理医生……不过我已经好多了，现在基本就是和她在一起聊电视剧和最近的八卦而已。”
她顿了顿，问道：“那既然安全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回自己家住了？”
诸伏景光眨眨眼，慢慢点点头。
浅川真澄：“噢。”
她沉吟片刻：“那我明天就搬回去吧。”
浅川真澄直白道：“不过住你家里更爽。”
各种意义上。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安全程度和舒适程度也是一流，再住下去的话她就快要习惯了。
……很危险！不能这样！
诸伏景光：“……”
有些落寞的情绪散得飞快。
他耳根一热。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和加藤女士约定时间一推再推的事情，莫名回忆了一会儿失去的那段记忆。
依旧无果。
脑海中像是笼罩着愈发浓厚的迷雾。
她和诸伏景光都不怎么谈论彼此的过去，像是隔着层一戳即破的膜。
起初几年，一提到过去的事，她的反应便非常激烈，甚至称得上严重，医生建议暂时先不要去想之前发生的事。
之后便是彻彻底底换了个生活环境，浅川真澄忙着处理语言、课业等一大堆问题，生活繁忙，自然慢慢地也就不再去回忆过去。
近年来，那次车祸带来的一系列痛苦已经慢慢平淡，她试图正视自己的过去，但却越来越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
然而，从诸伏景光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总觉得对方之前似乎就应该认识自己。
她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一个念头悄悄地露出来——
如果真的认识，可是诸伏景光也没主动跟她说耶。
那次纠结时恰好遇到桃濑成海来店里。
她随口向对方提起这件事——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
“如果真的早就认识，那为什么不告诉女主角实情呢……？”
看着桃濑成海笑眯眯的脸，她大喘气地补充一句：“……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在做编剧，想知道专业人士的意见。”
桃濑成海没注意她的别扭，振振有词：“如果早就认识，但女主角想不起来，此时此刻，哪怕男主角把之前的故事统统告诉她，对没有记忆的女主角来说，很有可能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耶，没有共鸣。”
浅川真澄恍然大悟：“噢。”
桃濑成海双眼放光：“而且，通常此时的男主角都会有暗恋对方许久的设定，如果猛地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女主角，还会给人一种仗着交情趁虚而入的感觉，不如重新开始新的羁绊，等女主角恢复记忆，迎来双重情感暴击！”
浅川真澄点点头：“嗯。”
桃濑成海摸摸下巴：“那个朋友就是你么？你最近是打算进军狗血文领域吗？”
浅川真澄：“……”
……
此时此刻，浅川真澄也摸摸下巴。
她看着诸伏景光，突然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
“你是打算去警视厅对吗？”她明知故问。
诸伏景光点点头。
“时间充裕吗？”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时间，并不能算很充裕，但是现在出门按照正常速度来说也能准时到。
他想了想，摇摇头。
——然后便猝不及防地被她按在门边。
像是壁咚。
诸伏景光：“？”
他一愣，良好的反应能力像是瞬间变成泡影，含蓄地看着浅川真澄抬头向他凑近。
吐出的温热呼吸直勾勾地拂过他的喉结，唇瓣若即若离地轻触着他颈侧的皮肤。
百分之百是故意的行为。
“我是浅川。”浅川真澄进入记者的角色，“能采访你一个问题吗。”
“诸伏警官。”
她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他的唇，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只要实话噢。”
浅川真澄的另一只手悄悄地搭在门把手上。
她按在他唇上的指尖慢慢往下，动作很慢地拉下他的衣领。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想要吻她，却被挡住。
浅川真澄一脸正色：“我现在是浅川，工作时间，不要逾距。”
诸伏景光：“……”
他克制住心里称得上失礼的想法，听着浅川真澄接下来吐露的话。
“你今天穿的是中领欸。”
她又凑近了几分，满意地感受着他胸膛处有些急促的呼吸起伏。
诸伏景光：“……工作时间？”
浅川真澄眨眨眼：“我现在是真澄。”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满意地挑眉，继续刚才的话题：
“留下痕迹也不会被其他人知道吧。”
诸伏景光：“？”
他感觉脖颈上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触感，像是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只能感觉到对方微凉的唇恶劣地吮吸着他的皮肤。
“我猜，我们早就认识吧？”
他听见浅川真澄在他耳边轻语道。
轻柔的话语，内容却并不普通。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灵敏的反应能力像是被对方刚才的那个大胆且充满挑/逗意味的吻所麻痹，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浅川真澄推到门外。
砰。
门被关上。
顺便留下一句话：“现在又是浅川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隔着门，义正言辞地补充一句。
“上班别迟到，诸伏警官，下次见面再给我答复。”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数种情绪在心中翻涌，他顿了顿，只是露出一个微笑。
哪怕隔着门也没人能看见。
“好。”
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真实情绪。
……无论她有没有想起来，他此时此刻都想把从小到大的事情都狠狠算一遍。
无论是浅川还是真澄。
*
“喂，景光。”
“嗯？”
“电梯里不冷吧。”
“？”
“那你一直把领子往上扯做什么？”
“……”
松田阵平今天没带墨镜，诸伏景光清晰地从他的眸中看出几分疑惑的探究意味。
……他的角度应该看不见吧。
但是另一位的角度显然能看见。
“……”
诸伏景光余光顺便看见了一旁的萩原研二夹杂着欣慰吃瓜看戏顺便即将试图开口圆场的复杂表情。
诸伏景光：“…………”
他不着痕迹地借着按电梯层数的动作换了个角度，有吻痕的那块位置的脖颈更好地被掩盖住。
……她是故意的。诸伏景光冷静地想。
这件衣服的领子并不长，她故意在衣领和皮肤分界线的位置留下痕迹。
“新衣服。”诸伏景光语气自然，笑容得体，“还在适应阶段，需要收拾一下衣领。”
那块位置像是残存着之前的触感一般。
被布料蹭出几分酥麻的意味。
第26章
从诸伏景光家搬走并没有耗费浅川真澄多少时间。
她带来的东西原本就是之前带去长野短途旅行用的, 只有换洗衣服和一些杂物，一个行李箱就能全部装满，之后网购添置的东西并不在她要带走的计划之内。
几天前她提着一个行李箱来, 如今也是提着一个行李箱走。
……
浅川真澄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转头看了一眼整个屋子。
具体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和她刚来那天已经不一样了。
她从小便提着箱子在爷爷家与自己家往返。
长大一些后住在姑姑家时, 姑姑是个向往自由的女人, 未婚未育，四处环游世界, 空旷的房子里多半也只有她一个人呆着，和姑姑养的布偶猫作伴。
成年后一直独居, 有时会随手在花店买花草搬回家。当记者时工作很忙, 时不时还会不小心养死几盆。
浅川真澄向来对“家”这个词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
此时此刻，她却觉得眼前这间屋子就像家。
是一个能够让她好好坐下来，什么也不需要想的地方。
“……”
她拧开门把手, 慢慢地走出去。
……那些东西，下次若是拜访或留宿, 还能用的。
在街角等红绿灯时，她偶然听见街角小卖部里传来的聊天声。
“听说就是凌晨时跳的楼，还在家里留了遗书。”
“和我同个部门的实习生是他邻居, 说那个人之前似乎就有心理问题，是个业绩很一般的私家侦探。”
“啧啧，侦探的压力可不小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最近很火的那几位侦探的程度啊。”
“你留任结果怎么样啊——”
在米花町发生死亡案件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聊天的人只是把自杀的人当作谈资，随口聊了几句便转向更加现实的工作话题。
三言两语之间, 便概括了那位逝者的大半生。
……
浅川真澄向街对面走去，身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连下了几天的雨已经停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映在路面的积水上，被风拂过时便漾起点点碎金。
——像是从未出现过滋生在暗处的危险。
*
浅川真澄打开自己家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走廊的矮凳上落了些灰，桌上的花似乎又枯了一盆。
好像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她随意地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靠坐在飘窗上，盯着城市熙熙攘攘的午景发呆。
……应该到午休时间了吧。
半晌，浅川真澄拿出手机，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并不常通话的号码。
原以为会等待许久，结果过了几秒便接通。
“上午叫你去订的位子订好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便率先出声，像是刚从会议室出来，手机里传来有些喧闹的背景声。
浅川真澄抿了抿唇：“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瞬，喧闹的人声随即消失，传来关门的声音。
“……真澄啊。”浅川彻再次开口，声线与刚才相比要柔和几分，但听起来依旧生硬，“我以为是助理。”
他一顿，像是有些不习惯，半晌才继续说道：“是……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安全吗。”
……既然是盯上她了，没准也有可能对她为数不多的家人出手吧。
浅川真澄盯着远处街道的车流。
浅川彻反应很快，从她的问题中推理出现状：“又有人想绑架你吗？我会处——”
“已经结束了。”浅川真澄飞快地说了一句，堵住他之后的话，“有警察帮我。”
突然陷入沉默。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她听见浅川彻说道：“今年的信已经收到了，你……新年回来时带回去吧。”
是她妈妈今年寄回来的信，每年一封。
她爸爸并不转寄给她，每次都会等她回家时才交给她。
失去的记忆似乎带走了一切，她了解对方的唯一方式只剩下印在纸面上的文字。
浅川真澄：“好。”
这条街似乎堵车了。她想。
浅川彻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浅川真澄却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你让藤原去订了晚上的位子吗？我今天上午的课刚好结束的早，顺路过来一起吃午饭吧。”
“……”
她爸爸的再婚对象，一位气质优雅的钢琴老师。
是一个对她还不错的阿姨，礼貌中透露着疏离。
浅川真澄一顿，移开朝着窗外的视线，百无聊赖地盯着飘窗的边沿，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爸，那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侧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每个角落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痕迹，安安静静，最终归于沉寂。
明明是和之前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区别的生活。
可浅川真澄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比以往还要无趣很多。
像是经过了什么鲜明的对比一般。
*
虽然说着“下次见面给我答复”这种像是标准立flag一样的话，但浅川真澄并没预料到，自己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诸伏景光。
对方发来满怀歉意的消息，说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工作，抽不开身，具体内容不方便透露。
【浅川真澄：好哦】
反正她大概也能猜出来，自己和诸伏景光之前想必是真的见过。
毕竟诸伏景光似乎并没有刻意掩饰与她相处时熟稔的态度。
……倒像是暗戳戳地想看她什么时候会发现一般。
她又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每天去店里晃晃，偶尔和店员们一直研制新品，有时候和下班的桃濑成海一起喝酒。
浅川真澄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自己便可以给予自身所需的精神满足。
她心理状况最一般的那几年，常常自己出行。
有时是突发奇想的旅游，有时是去无人的环海公路飙车，有时甚至还会去玩跳伞，让自己置身于广阔的世界里，便不会觉得孤单。
生活波澜不惊，浅川真澄迫切地需要一些感觉自己真正活着的时刻。
……可经历了前段时间生活的对比后，她如今却第一次觉得有些郁闷。
但并没有郁闷几天。
因为她捡到了一只猫。
是在公园喂鸽子时捡到的。
小小一只，裹着毛绒毯子，看起来怯生生的，从草丛里露出脑袋看着她。
浅川真澄瞥了一眼吃的圆滚滚肥墩墩的鸽子们，纠结一番，把那只小猫抱了起来，揣在怀里，用温暖的外套盖住它。
小公猫很乖，被她带去做一系列检查的期间都只是乖乖地窝着，不挠人不炸毛，一双湿漉漉的漂亮眼睛专注地盯着她。
“……”
浅川真澄也盯着它。
她经常心血来潮地到处乱晃，家里的花草换了一批又一批，似乎并没有能够养这样一个小东西的能力。
护士说诊所附近就有收容中心的时候，小猫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轻轻地喵一声。
眼神无辜又清澈，莫名让浅川真澄想起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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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
半晌，她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带你回家吧。”
……
黑羽快斗若无其事地坐下。
原以为并没被发现暂时溜号，可中森青子转过头时愠怒的表情显然已经对他之后的处境做出预告。
黑羽快斗：“……”
没想到她的敏锐程度随着时间推移愈发上升了哈。
果然迎来了青梅的暴击。
“快——斗——你看着看着露天剧突然就不见了——”
黑羽快斗无辜地眨眨眼，熟练地露出一个笑容：“上厕所。”
没说谎，毕竟他真的去厕所了。
……顺便还受人所托跑了个腿。
和那位警官是在之前某次危险行动中认识的，对方不知有没有看出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微笑着说他长得眼熟。
所以这次被找上时他还以为是什么危险组织死而复生需要他跑腿送机密物品，结果最后只是需要送一只猫而已。
“……”
黑羽快斗看着落在自己肩头的鸽子，轻轻抬手戳了戳。
……肥了好多。
*
小猫哪里都好，很听话，不挑食，洗干净后长得也很漂亮。
就是有些过于粘人了，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跟着她。
浅川真澄压根没空去想什么有的没的，心中之前莫名升起的郁闷情绪没过多久便彻底消失了。
……谁不喜欢软乎乎毛茸茸的小猫咪呢。
浅川真澄：“我要去店里。”
小猫抬头。
浅川真澄试图讲道理：“那里人多，不能带你去，你会害怕。”
小猫盯着她。
浅川真澄表达立场：“……我认真的。”
小猫舔舔她的手。
浅川真澄：“……”
……
“猫欸。”
新员工菊池茜眨眨眼。
老员工忠邦伸出试探的魔爪：“让我摸摸——”
小猫缩在浅川真澄怀中，只留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
顺便还用脑袋蹭了蹭浅川真澄，可怜巴巴地喵一声，像是被吓到。
浅川真澄轻轻摸摸它：“不怕。”
然后抬头看一眼忠邦：“别吓它。”
忠邦：“……”
……冤枉！
直到某天晚上在超市买猫粮时偶然瞥了一眼面包柜台的促销时间，浅川真澄才发现，她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养了半个多月的猫。
——噢。
而且还有半个多月没见过诸伏景光了。
电话和短信倒是一直没断过，她还会给诸伏景光发小猫的照片，但就是没有见过面。
之前看刑侦剧时似乎就见过因为重要案件而忙得头昏眼花的剧情。
警察真辛苦啊。
浅川真澄想。
——结果没过多久她便见到了一群警察。
为首的那位警察极为高挑，脱下沉重的防爆服后露出一双漂亮的下垂眼。
“——呼，好重。”
他舒了口气，脸上挂起一个安抚的和煦笑容，朝人群眨了眨眼。
“各位放心吧，炸弹已经顺利拆除了。”
浅川真澄推着购物车站在货架旁，身边的人似乎是游客，瑟瑟发抖，看向一脸平静的她，像是惊恐至极后随便找个人搭话：“……超、超市怎么会有炸弹！！”
浅川真澄沉思片刻，好心安慰道：“在米花町，倒也正常，哪里都可能有。”
“……”
游客似乎颤抖着开始订今晚飞走的机票了。
浅川真澄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安抚人群的警察们，继续低头专心地挑选着猫粮。
“浅川？真巧啊。”
身边响起一个尾音上扬的声音。
浅川真澄最终决定买那包更大的，这样就不会出现夜晚突然没了猫粮需要她跑出来买的情况。
她拿起那包猫粮，抬头看去：“萩原。”
倒是没想到之前因在环海公路飙车而认识的萩原研二会是爆处班的警察。
毕竟他的车技真的很狂野。
……不开赛车可惜了。
他很擅长和人相处，和她见过面的次数不算太多，但给她留下的印象还挺好的。
浅川真澄看着已经脱下防爆服的萩原研二，听着不远处许多还未安神的人们发出的哭声，认真地说：“还是在非工作时间见到你比较安全。”
萩原研二噗嗤笑了一声，看着远处收起的防爆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确实不算是什么安全的工作。”
注意力长时间高度集中后有些累，他松松垮垮地靠在一旁，感慨了一句：“原本只是打算来超市买点看望朋友的食物，没想到顺便还加了个班。”
“现在去拜访就有点晚了。”他遗憾地耸了耸肩，“只能明天去了。”
浅川真澄指了指不远处的烧烤区：“不久前刚烤好了一波，现在吃恰好是夜宵时间。”
她真诚评价：“很香，嗷嗷待哺的朋友听完肯定馋哭了。”
“噗。”
萩原研二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声，用指节轻轻地抵着下巴，作思索状。
“唔，他现在估计吃不了这个。我还是买点清淡营养的吧。”
浅川真澄暗忖片刻。
……看来是病号啊。
浅川真澄：“祝他早日康复。”
她看了眼时间，在超市这里已经被迫耗费了很多时间。
还好刚刚抵挡住了诱惑，坚决没把小猫带出来。
萩原研二站直身体，朝她偏过头，眨了眨眼，密长的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噢。”
排完结账的队后正打算回家，抱着猫粮往外走时，浅川真澄偶然听见萩原研二在门边打电话，语气含笑。
“穿了穿了穿了啊小阵平——穿了防爆服——”
“不过耗费的时间有些久，来不及去小诸伏那里了，明天一起吧。”
“恰好你上次也是临时出任务没能去成。”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等等。
在米花町姓诸伏的。
多么。
*
果然不多。
就是她认识的那个。
浅川真澄面无表情地坐着，手中抱着一大袋猫粮。
不远处坐着眼神游离有些局促的诸伏景光。
“所以。”浅川真澄有理有据地算着，“其实你是受了伤，但是不告诉我。”
她一进门便闻到淡淡的药膏味。
以及诸伏景光隔着衣料显露出腹部明显的绷带痕迹——手臂上也有。
然后便强硬地逼迫诸伏景光说出实话，因此得知是处理棘手工作时受的伤。
诸伏景光宽慰道：“已经不怎么疼了，好得差不多了。”
浅川真澄面不改色，语气平静：“我很愤怒。”
诸伏景光：“……”
他眼睁睁地看着浅川真澄靠近他，伸出手——
报复般地扯了扯他的脸。
然后开始揉捏。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像是rua猫般泄愤地弄乱他的头发，眼神犀利：“如果不是我偶然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等伤好了再去见我。”
诸伏景光说了实话：“……是的。”
“……”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舒了口气，往沙发上一靠。
行吧，她能理解这种想法。
毕竟在她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也不愿意诸伏景光知道。
……但并不影响她此时有些生气。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冷酷道：“我要走了。”
然后坐着没动。
她决定不理诸伏景光十分钟。
用冰冷的沉默让他见识到她的态度。
没过多久。
浅川真澄抿了抿唇，不自然地侧过脸去，语气弱了几分。
“……你别盯着我看。”
……冰冷的沉默只持续了三分钟。
浅川真澄的余光实在无法忽视身边坐着的人的眼神。
察觉到她的沉默时，青年明亮的蓝眸中透露出一点无措，像是有些忐忑，直勾勾地盯着她，慢慢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指，直至得寸进尺地用大手包裹住她的手并攥紧。
“……”
好吧。
她就吃这一套。
浅川真澄于心不忍，最终泄气地转过身来：“……你盯着看也行。”
恰好错过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像是得逞般的光。
浅川真澄详细地问了几句，发现诸伏景光的伤是真的差不多快好了，这一点上并没有骗她。
“还会很痛吗？”她放轻了声音。
诸伏景光摇摇头，温和地看着她。
……示弱的方法用一次就够了，不必在这种方面让她再担心。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伸手捏捏他的下巴，像是泄愤，“你之前还因为我生病不告诉你而生气。”
她又捏了捏：“结果你自己也一样。”
指腹处传来的触感有些粗砺，她用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地从各个角度刮了刮诸伏景光冒出的胡茬，像是撸猫一般自然。
只不过眼前的人类并不会发出小猫一般的舒服呼噜声。
浅川真澄看了看他手上的绷带，推测出应该是因为行动不便而没有刮胡子：“……你不方便，我帮你吧。”
……
“这边。”
“对，用手揉搓，再涂在这里。”
“可以不用这么小心，你的动作很轻，我不会觉得痛。”
“剃须刀放在洗漱台上。”
她没给别人刮过胡子，于是便按照诸伏景光的言语指示，一步一步生疏地行动。
直到柔软绵密的剃须泡沫被涂抹在诸伏景光的脸上，浅川真澄端详了一阵，恶趣味地用手涂抹出奇形怪状，甚至还故意抹在他的脖子上，用指腹轻轻地打着转，像是画圈。
最终已经完全脱离了剃胡子的初衷，而是故意用指尖戳弄他的喉结、下颌、直至耳垂，最后在后颈处停下，慢慢地捏了捏他的斜方肌。
她感觉诸伏景光的喉结慢慢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闷：“……别乱动，真澄。”
浅川真澄无情地拒绝：“谁让你瞒着我。”
结果自己的脸猝不及防地被向上仰头的诸伏景光沾上了湿漉漉的泡沫。
浅川真澄：“……”
她低下头，试图把泡沫蹭回去，却只是沾上了更多的泡沫。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噗。”
“……”
最终闹了很久才弄完。
浅川真澄低着头，替诸伏景光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水珠。
她专注地用毛巾擦着，并没有注意到诸伏景光直勾勾的眼神。
直到下巴上最后一点潮意也被拭去，浅川真澄满意地抬眼：“结束了，那我——”
后脑勺却被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按住，没法抬头。
浅川真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是诸伏景光没受伤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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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亲吗。”
诸伏景光尾音微微沉着，蓝眸像是浸了水般，有些湿润。
浅川真澄：“不——”
不可以。
她的气还没消。
……起码也要再过个一会儿吧。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方仰着头吻住而强行打断。
直至她自然而然地倒在身后的沙发上，身体微微陷下去。诸伏景光的膝盖有意无意地顶在她的两膝之间，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内。
浅川真澄猝不及防地愣住：“……”
不是问她吗？？？
难道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就直接跳过吗？？
对方像是报复般复刻她刚刚的动作，用手轻轻掐着她的脖子，指腹摩挲着皮肤，像是掌控。而且明明没亲几次却似乎已经非常了解她的喜好，选用了她最抗拒不住的舒服吻法，温柔绵长地吮吸和轻舔着她的唇舌，像是想要吸走她的清醒与理智——以及还未散去的气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浅川真澄半阖着眼，懒得反抗，选择享受。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说不定他真的能给樱桃梗打结。
随手放在一旁的猫粮被不小心划拉在地上，发出啪唧一声。
唤醒了浅川真澄的理智。
——等等，她出门是为了买猫粮回去来着。
小猫一个人在家会怕吧……平时那么粘着她。
她逐渐清醒，抬手想要戳诸伏景光让他起身，半天却因不知对方具体伤口位置而没能找到安全落点，最终错过时机而被直接圈着手腕制止住动作。
只能清醒着沉沦在这个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喘着气，哪怕不照镜子也能知晓自己潮红的面色。
诸伏景光有些炽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侧。
他有一双蛊惑人心的蓝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清澈的瞳孔中漾着几分诚挚，专注地盯着她，像是积蓄着即将倾盆而下的暴雨。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答应他——
任何事。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呼吸挠着她颈侧的皮肤，头发蹭在她的脸颊上，发质有些硬，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柔软。
浅川真澄再次想起家里的猫。
每次她上班前，小猫就是这么挽留她的——只不过是蹭着她的手而已。
她预感到诸伏景光可能还会再次亲上来，争分夺秒地开口：“……我要回去了。”
“……”
诸伏景光偏了偏头，更多的碎发蹭在她的脸侧。
“真的要回去了。”浅川真澄冷静地说，“家里还有猫在等我。”
“……上次你说过，这次见面要我给你答复。”由于低着头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之前的事……要说很久的。”
浅川真澄思索了一会儿：“那下次再详细说吧，现在也晚了。”
她暗戳戳地补充一句：“明天还有朋友来看你，早点睡。”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默默地炫耀了一下小猫：“它很黏我，没法放着它不管。”
“……”
“而且它只黏我噢。”不黏别人。
“……”
第27章
播放完从手机几百个看起来区分不出明显差别的视频中精选出的十个小猫日常视频后, 浅川真澄意犹未尽地按灭屏幕。
过了几秒。
她翻转手机，把透明手机壳那一面朝向诸伏景光，给他看里面塞着的小猫拍立得。
浅川真澄语气淡淡：“可爱吧。”
但炫耀意味浓厚。
她一顿, 解说道：“小猫踩奶。”
“……”诸伏景光微笑如常，“嗯，很可爱。”
“下次你可以来我家看猫。”浅川真澄大方承诺, 抱着猫粮灵活地起身。
“那你早点休息养伤, 我回去了，晚安。”
归心似箭。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在玄关处的换鞋凳上坐下, 准备系鞋带，随手把猫粮放在一旁。
兴许是动作过于随意, 大包的猫粮恰好落在边沿处, 最终滑落在地上。
砰的一声。
浅川真澄正打算俯身去捡，一只手率先替她拾起包装袋。
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被另一个更大一些的影子笼罩住，直至融在一起。
“别急。”
诸伏景光弯腰蹲下, 捡起那包猫粮，轻轻地放在一旁。
他自然而然地拢了拢因动作而无意之中散开的衣领, 然后便伸出手——
替她系鞋带。
浅川真澄：“……”
她懵了。
视线之内只剩下诸伏景光浓密的发顶，轮廓半隐在夜色里，被玄关处暖黄色的灯光点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看起来手感很好。
但浅川真澄曾经在多种场合下用指尖缠绕过他的发丝, 并不是表面上看似柔顺的手感，反而有些发硬。
此时此刻，却莫名让她的心柔软下来。
“……”
浅川真澄木木地拿起一旁的猫粮抱在怀里，悄悄地用手指掐着包装袋边沿。
啪叽。
啪叽啪叽。
……
她很少害羞。
面对比这还要刺激的某些场景时都没多少羞赧的感觉。
如今脸颊却有些发烫，所幸诸伏景光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发顶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映着点点碎金般灯光的明亮双眸。
原本松散的鞋带被妥帖地系成两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
“我送你回去。”诸伏景光自然地站起身。
“……”浅川真澄有些晃神, 本能地答应，“……好。”
……
直到走到诸伏景光家楼下，被刚才的画面弄得有些恍惚的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能让病号送自己回家呢。
浅川真澄踌躇道：“……你不用送我回家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剩下的话，便看见诸伏景光朝她眨眨眼，温和地弯起唇角：“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浅川真澄只觉得他是在安慰她，没有相信：“可我看你的绷带——”
“这种程度的伤不算什么。”
只是一瞬。
说话间，诸伏景光的脸掩映在转角的阴影处。
短短一句话。
得以让浅川真澄窥见她未能参与到的“属于诸伏景光的过去”的一丝痕迹。
“已经习惯了。”
诸伏景光轻描淡写地说着，分明的轮廓随着移动的步伐再度出现在昏黄的灯光范围里。
话音落下，他自然地侧身准备继续向前走，衣角却被对方拉住。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转过头。
浅川真澄站在向上的一层台阶的位置，视线几乎和他齐平。
她的长相不是张扬明艳的类型，眉眼恬淡，在夜色中显得非常宁静。此时垂着眸看他，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向来寡淡的表情被勾勒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半晌。
浅川真澄伸出手。
——毫不留情地掐住诸伏景光的脸。
“不要习惯这种事情。”
诸伏景光：“？”
见他没说话，浅川真澄微微加了点力气，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有点执拗地盯着他看。
最终，她只是憋出来一句话，语气生硬且认真。
“……反正，我之后会努力保护你的。”
“……”
诸伏景光看着她，嘴唇微动，似是想说话，但随即便被浅川真澄的声音打断。
“不管之前如何，现在看到你受伤的话……”
深夜的楼道没什么人，她的声音孤零零地飘荡在无人的转角。
显得有些冷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会难过的。”
*
打开车门后，浅川真澄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驾驶座。
她言之凿凿：“伤员不许开车。”
顺便贴心地侧过身，替副驾上的诸伏景光系上了安全带。
散落的长发不经意间堪堪掠过诸伏景光的鼻尖，掀起淡淡的冷香。
“……”
诸伏景光眨眨眼，像是咽下了什么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了一下。
浅川真澄打开空调，善解人意地问：“怎么了？”
诸伏景光神色自若：“没事。”
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
浅川真澄的车技很好，开得也很稳，考虑到副驾的伤员并不适合颠簸，她特地还贴心挑选了平稳的路段。
缺点是要绕远路，耗时长。
不过乘客看起来完全没有意见，还温和地让她慢慢来，不用急。
……
结果并没料到这个点路上还有这么多车。
眼睁睁地看着车流再次在慢吞吞地等在红绿灯前停下时，浅川真澄百无聊赖地用指尖点着方向盘的边沿。
起初还有节奏可言，后来便愈发杂乱。
如同她的心情。
半晌，她往后一靠，偏头看向诸伏景光。
对方悠然自得坐在副驾驶上，低头敛眸看着从车里掏出来的几张纸，似是完全没觉得堵车很折磨人。
浅川真澄：“……”
好有耐心。
她瞥了一眼那几张纸的内容。
是五线谱。
浅川真澄：“……”
好有闲情雅致。
“做过一份很需要耐心的工作。”
似是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探究意味，诸伏景光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眼与她对视，轻轻用指尖弹了弹手中的曲谱纸，发出啪啪的声音：“贝斯。”
浅川真澄回忆了一番。
上次进诸伏景光的卧室时，虽然从头到尾她都很……忙碌，但还是抽了几秒时间环顾一圈房间，确实瞥见角落放着一个看起来就是放乐器的包。
“我高中的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乐器。四二贰儿雾酒一伺其”浅川真澄慢吞吞地回忆着，“音乐课表演需要。”
她一顿，犹豫地补充一句：“也是弦乐，不过我弹的不怎么样。”
诸伏景光眨眨眼，轻轻挑起眉梢：“你之前学的是什么乐器？”
美高里的表演……没准是吉他？
如果她感兴趣，他可以试着教她。
浅川真澄平静道：“竖琴。”
诸伏景光：“……”
气质还挺符合的。
……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
停车等红灯时，浅川真澄再度续上刚才的话题。
“除了贝斯，你还会什么？”她略微思考，“会弹吉他吗？”
“也会。”
浅川真澄：“噢。”
她之前看过贝斯slap技巧视频，很需要节奏感和力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饶有兴趣地侧目，颔首示意：“那你随便做个弹贝斯的手型给我看看。”
诸伏景光好脾气地照做，手指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拨弦。
浅川真澄的目光先是凝在对方手背上迸发着力量感的青筋。
随后顺着修长分明的手指移动，经过骨节，直至停留在逐渐提速的指尖。
“你手指很灵活。”她夸赞道。
“唔……我有一位朋友，应该算是我们之中手指最灵活的人了。”诸伏景光若有所思。
浅川真澄一愣：“……嗯？比你还灵活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嗯，他是——”
浅川真澄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话：“不信。”
诸伏景光：“……”
脑海中莫名充斥着“景光哪里都很赞”这一理念的浅川真澄抿了抿唇，有理有据地补充道：“你手指真的很灵活，上次——”
戛然而止。
直到身旁响起诸伏景光恰到好处地透露出疑惑情绪的声音。
“什么？”
浅川真澄：“……当我没说。”
恰好绿灯，她欲盖弥彰地踩下油门。
“……走了走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拨弦动作，但她却能在脑海中构想出诸伏景光弹奏一首完整曲子的模样。
可能是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有可能是在校园的舞台上，他的指尖快速地在琴弦间移动，像是蹁跹，施加了力气，在空气中掀起一阵低沉的旋律。
“……”
她今夜似乎从许多之前未曾细想过的细节中瞥见了诸伏景光的人生经历碎片。
浅川真澄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着。
——看来那层粗砺的茧的成因不单只是持枪而已。
*
车行驶到她家楼下时，浅川真澄终于意会到诸伏景光出发前想说但最后没说的话是什么了。
浅川真澄说出前提：“你是伤员。”
浅川真澄有理有据：“我不能让你自己开车回去。”
浅川真澄继续推理：“但我也不可能允许你自己走路回去。”
看着微笑的诸伏景光，她沉着地摸摸下巴。
浅川真澄：“……”
似乎陷入死胡同了。
只剩下一个答案。
五分钟后。
“这就是我家。”
浅川真澄站在家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慢慢插入钥匙孔中。
打开门，果不其然地看见一只在门口迎接她回家的小猫。
它乖巧地喵一声，仰着头朝浅川真澄看。
直到看见她身后的诸伏景光。
小猫：“喵！”
它用小爪子扒拉着浅川真澄的腿，直到对方俯身把自己抱在怀里才安分下来。
“它很怕生。”浅川真澄解释一句，用指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听见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不是讨厌你。”
“它叫小猫。”浅川真澄简洁地介绍。
“？”
“名字叫小猫。”
“……”
她抱着小猫，让它与诸伏景光对视：“不用怕，他是很好的人。”
然后便耐心地等待着。
小猫怯怯地在她怀里窝了一会儿，最终试探地伸出头，轻轻地贴贴诸伏景光的手。
然后便飞快地再次缩回浅川真澄怀里。
撒娇般地蹭了蹭，轻轻柔柔地喵一声。
浅川真澄轻轻揉揉它的脑袋，很欣慰：“它还是喜欢你的，不抗拒接触，只是——”
诸伏景光顺其自然地关上门，从善如流地接上：“只是更喜欢你。”
让她有种被需要的感觉，自然而然地生出保护欲，把对方划进自己最亲密的领域里精心呵护。
直至成为特别的存在。
……
她家的客房八百年没人住过，毫无任何打扫的生活痕迹。
而现在时间不早了，并不适合从头开始用龟速整理出一间能睡人的客房。
浅川真澄一板一眼地提议：“所以你就和我睡吧，我房间的床很大。”
躺上去后果然很大，哪怕睡了两个人，依旧还有很多空位。
但浅川真澄觉得诸伏景光从容的神色似乎有些微妙。
家里鲜少有客人过来。
作为主人，她很善解人意地招待对方：“是认床吗？还是伤口痛？”
小猫：“喵。”
诸伏景光轻轻摇头：“没有。”
浅川真澄合理推断：“那是渴了么？我去给你倒杯水？”
小猫：“喵喵。”
她说着便打算起身，被子随着动作滑落下来，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却立刻又被诸伏景光拉上。
诸伏景光伸直手臂，温吞地把她按回床上，声音和煦：“什么都不用做，你安心睡觉就行。”
半晌，他顿了顿，不经意地问一句：“它没有猫窝吗？”
浅川真澄点点头，简短地描述：“嗯，它跟我一起睡。”
小猫：“喵喵喵。”
从一开始就存在感极强的小猫尾巴晃了晃，眼巴巴地趴在他们中间，慢慢地打了个滚，朝浅川真澄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
像是楚河汉界。
浅川真澄抬手摸摸小猫的脑袋，轻声安慰：“不用紧张，他不会压着你的，床很大。”
停了停，她又憋出一句：“而且他就来睡一个晚上而已。”
诸伏景光：“……”
……
躺了一会儿，浅川真澄却并没有什么睡意。
漆黑的房间里，她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猫，用指尖戳弄着它柔软的毛。
半晌，她用气音轻语道：“景光，你睡了吗？”
“还没有。”话音刚落下便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怎么了？”
“……现在有空了。”浅川真澄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上，“要不你说点之前的事情吧。”
对于彼此早就认识这一事实，他们早已心照不宣。
“不过先说好，我可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慢慢地说着，语气像是有些遗憾，但依旧平静。
“估计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听到别人的描述后突然像是触电般闪现一大堆回忆……”
诸伏景光耐心地等她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叫她的名字：“真澄。”
浅川真澄：“嗯？”
一片黑暗中，她听到被子之下传来轻微的悉悉索索声，随即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捏了捏。
“哪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对方的手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药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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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他语气镇定地补充了一句。
寂静了片刻。
半晌，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手也被捏了捏。
像是回应一般。
浅川真澄语气有些纠结地发问：“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呢。”
说完，她抿着唇，脑海中闪过一大堆有的没的。
从年龄上来看可能是同学吧……不过没准也有可能是她留在东京的一段青春伤痛情史……不对不对这个风格看起来就和她没关系，如果真有什么可能也是出其不意的那种风格……
诸伏景光声音坦然地打断她的思绪，语气正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初的话……”
尾音被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浸润着，听起来有些愉悦。
“算是金钱关系吧。”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嗯？？”
第28章
诸伏景光和浅川真澄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那个像刨冰一样清爽的女孩子, 似乎只在热烈的夏天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对方似乎是京都人，每次都不声不响地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来爷爷家过暑假。
而在她来之前，浅川爷爷会把二楼角落卧房窗台上遍布的花蔓处理掉一些, 以便她的房间能够亮堂许多。
只要看到对面二楼窗台突然整洁起来，诸伏景光就知道——
又是一个夏天。
诸伏景光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按响浅川宅的门铃, 随后便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
不能说话后, 世界都变得简单了许多，耳朵随即便对周围各种细微的声音敏感起来。
他板正地站着, 听见风在院落枝叶间翩跹而起的声音，听见街道小卖部里汽水开盖的声音, 听见门后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
哒哒哒。
很轻。
走到院子中间时停了片刻, 然后又再度向前。
……应该是鞋带散了。诸伏景光有理有据地分析。
没过多久门便被打开，一张稚嫩的脸露出来。
浅川真澄个子高了些，整体和去年见面时没什么改变, 依旧是普普通通的黑裙。
顺滑的头发更长了些，垂落在胸口的位置。
……鞋带胡乱系成两个结。
“诸伏。”她歪着脑袋看他, 瞬间便叫出他的名字。
诸伏景光有备而来，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发言稿，正打算展开给她看, 便听见门嘎吱一声响。
浅川真澄把门打开，似乎是邀请他进去。
“这次也吃西瓜吗？”
诸伏景光：“……”
他果断地把发言稿递到她手里。
浅川真澄接过纸，胡乱低头瞥了一眼，真诚赞许：“你字果然很好看。”
诸伏景光：“…………”
重点不是这个！
他默默地用手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句子。
【我攒够了赔偿你西瓜的钱，之前的事很抱歉。】
去年发生那件事后没过几天浅川真澄便突然回家了, 似乎是家里有什么事。而他之后也鼓起勇气找了浅川爷爷赔钱，
而那位向来脾气一般的老爷爷打开门看完他的解释信后, 只是抱着个木雕，瓮声瓮气地说着什么“你们小孩子之间的债务关系自己处理”之类的话，看都没看他捧着的小狗储钱罐一眼。
……甚至不容置喙地给他手中塞了个西瓜，让他带回家吃。
浅川爷爷理直气壮：“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诸伏景光：“……”
……越欠越多。
想到这里，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忐忑地看着垂眸看信的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一板一眼地看着信。
半晌，她抬起头看着他，一边认认真真地把纸叠好攥在手里，一边开口。
“不要你赔。”
浅川真澄也非常理直气壮。
“那个瓜我上次也吃了，而且你也算帮了我的忙。”
诸伏景光：“？”
兴许是他眼中的茫然过于明显，浅川真澄一顿，补充一句：“上次爷爷不在，我不会用刀，没法切西瓜，想吃也吃不了。”
诸伏景光：“……”
乖乖巧巧的三好学生诸伏景光抿抿唇，按捺住心中和生人说话的不适应感，执着地看着她。
浅川真澄面不改色地盯回去。
过了一会儿。
浅川真澄败下阵来，率先别开视线，表情飞快地掠过一丝别扭的情绪。
她欲盖弥彰地抬手理了理原本就很整齐的头发，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一定要赔偿也行。”
……终于。
诸伏景光脸上泛起如释重负的微笑。
浅川真澄话锋一转：“但我不要你的钱。”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毫无炫耀意味：“我不缺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一锤定音：“你帮我写作业吧。”
诸伏景光：“…………”
……
浅川真澄拿出一大堆东西。
冰镇饮料。
零食。
水果。
甜点。
顺便还贴心地调整了空调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语气镇定：“还需要什么吗？”
心里慌的一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家里和她一起玩。
……勉强也能算玩吧。
原本是上门赔偿的诸伏景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被一大堆食物簇拥着，手中还被浅川真澄塞了一瓶冰汽水。
瓶壁冰凉的水珠蹭在他的掌心。
诸伏景光：“……”
除了降谷零，患有失语症的他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很少去同龄人家里玩，此时有些窘迫，只能坚定地摇了摇头。
面面相觑。
“……”
“……”
片刻，浅川真澄稳重地点点头，像个成熟待客周到的主人：“那我去找书包。”
然后板着脸同手同脚地走了。
诸伏景光：“…………”
努力按捺住溢到唇边的笑意。
萦绕在心头的窘迫感莫名消失了，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他低下头，慢慢地喝了一口汽水。
橙子味的。
*
浅川真澄在房间里找了大半天，最后从厨房最角落的橱柜里翻出了自己的书包。
好像是刚来爷爷家那天找东西时随手塞进去的。
……又是自从放假后便完全没有打开过。
她提着书包带，把里面的东西往下倒。
哗啦啦。
一大堆五颜六色大小各异的作业摊在了地上。
只有一个共同点。
内容全是空白的。
浅川真澄随手把书包丢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拿起遥控器准备继续看之前的恐怖电影。
“填满就行。”她毫不在意地喝了口汽水，“对错无所谓。”
然后便往后一躺。
客厅里瞬间弥漫着阴森恐怖的背景音。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
莫名其妙地从“诸伏景光帮她写作业”变成了“诸伏景光监督辅导她写作业”。
……明明诸伏平时看起来是个温柔含蓄的人，怎么突然就像是按下了什么人设切换按钮，身上就冒出一股正经负责的严肃气质。
浅川真澄很不解。
虽然她讨厌写作业，有时候还时常逃课，但成绩还不错。
……作业有什么好写的？很多题目看一眼就会了，作文什么的也很无聊。
但是看着诸伏景光明亮专注的蓝眸，向来对写作业嗤之以鼻的她纠结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我才不要”之类的话。
浅川真澄忍气吞声地拿起笔，打开笔记本。
……总觉得被纯良清澈的眼神绑架了。
……
“……写完了。”
浅川真澄面无表情地把本子放在桌上。
板板正正坐在一旁的诸伏景光拿起本子，认真地看着。
起初神色还很自然。
但表情最终随着移动的视线而变得复杂起来。
显然是对她用半小时糊弄完的观察日记内容不够满意。
【x月x日，晴】
【今天没观察。】
【x月xx日，下雨了】
【今天观察了，但是忘记了】
……
【x月a日，忘了】
【观察完了】
诸伏景光：“……？”
谁能看出这是什么主题的观察日记？
他耐心地在纸上写：【观察日记要记录明确的对象吧】
浅川真澄喝了口汽水：“我是在糊弄。”
感受着活跃爽口的柠檬汽水在舌尖跳动，她闲适地往后一靠：“我忘记老师布置的主题了，所以写个万金油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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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
他继续耐心写道：【观察的过程，很有趣】
浅川真澄无所事事地晃着腿：“想不出能观察什么，没什么有意思的。”
“……”
原本打算就这样敷衍过去，但躺在沙发上的她无意中对上诸伏景光的眼神。
负责。
认真。
耐心。
真诚。
纯良。
还有一丝丝忐忑——看起来似乎是觉得和她说话有些紧张。
“……”
良心受到了拷问。
浅川真澄默默地翻了个身。
后悔了。
不该让诸伏帮她写作业的。
她又翻了个身。
再翻了个身。
然后自暴自弃地坐直身体。
她抬手，把刚刚糊弄出的那几页撕掉。
嘶拉一声。
浅川真澄认命地坐着，老老实实地拿起笔，指尖抵着转了几圈，像是在思考。
半晌，她用拳头拍了拍掌心，沉稳地说：“想到了。”
诸伏景光眨眨眼。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浅川真澄一笔一划地在封面上写下标题。
《诸伏观察日记》
浅川真澄一本正经地说：“你很有意思，我观察你。”
诸伏景光：“………………”
*
【7月15日 晴】
【今天是我决定观察诸伏的第一天。】
【在附近的超市遇到诸伏了，他旁边还有一个外国友人。】
【我夸奖那位外国友人的发色很赞，那位外国友人似乎有些惊讶，貌似还有脸红，但由于肤色我并没看清楚。】
【他肤色深深的，我忍住了推荐防晒的冲动，感觉是天生的。】
【听见他喊诸伏的名字，我这才知道诸伏的全名是诸伏景光。】
【我第一次和同龄人一起逛超市。】
【诸伏今天穿了白色短袖和深色的裤子，他在超市买了布丁，可能是喜欢吃。】
【7月16日 晴】
【原来不是外国友人，是霓虹人，日语发音比我还标准。】
【还好我没有开口用英文和他对话，我还思考了很久寒暄的英语该怎么说。】
【诸伏看起来更乖（用横线划掉了）】
【原来诸伏平时会用手语和别人交流，这个叫降谷的男生会手语，我不会。】
【所以诸伏只能写字和我交流。效率好像比较低。】
【诸伏今天穿了浅蓝色短袖和灰色的裤子，吃的是蜜瓜味的冰淇淋。感觉很好吃，我也买了一个。】
【诸伏发现我买了和他一样口味的冰淇淋，眼神似乎带着疑惑。我解释说是因为看他吃的样子觉得很好吃。】
【他脸红了。我能看清。诸伏皮肤很白，像奶牛（划掉了）像牛奶（涂涂改改）】
……
【7月25日 大雨】
【陪爷爷去公园里写生的时候，因为无聊自己到处玩，遇到了诸伏，他似乎是出来锻炼身体。】
【我们都没带伞，身上淋湿了，只能躲在公园的一个小亭子里等雨停。】
【诸伏好像没带纸笔，没法和我说话。】
【但是我并不觉得尴尬（笔迹成熟些许，看起来是其他人帮忙补上的词），和他呆在一起很闲适】
【有其他的几个男生进来躲雨，我听见他们在嘲笑诸伏不会说话。】
【诸伏的表情让我有一点点难过（用横线划掉了）（最终空出一段距离，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不想让他们靠近诸伏，就用身体隔开他们，说了句“再这样说诸伏，我就不客气了”。】
【结果话音刚落，打了雷，还有闪电，天色很暗，那群男生吓跑了，说我是鬼】
【我气势汹汹地接了一句话，说我就算是鬼也是诸伏的守护鬼！专挑他们这种人吓！】
【他们跑得更远了，像是屁滚尿流（涂涂改改很多次，最终一个比较成熟的笔迹补充道）】
【其实我的意思是要揍他们来着……他们不提前看天气预报么？今天要下大雨，还有打雷和闪电。】
【诸伏今天穿了黑色的衣服，和我一样，看起来很和谐。】
……
【7月31日 晴】
【和诸伏以及降谷坐电车出门，他们要去书店。】
【我还没有自己坐过电车，平时出门都是坐家里的车，很新奇。】
【车站人很多，我们牵着手走。诸伏牵着我的手，他的手软软的，比我的温暖。】
【车上起初没空位，我们站在一起，很挤。降谷和诸伏空出一块区域，让我站在那里。于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被挤。】
【后面有座位了，我们一起坐下。】
【我好像靠在诸伏身上睡着了，是他把我喊醒的。他脸有点红。】
【我就说怎么感觉似乎靠在软乎乎的东西上睡觉。】
【在书店看了一下午漫画。】
【诸伏今天穿了浅粉色的衣服，就像他的脸颊颜色一样。】
【8月5日 晴】
【和诸伏以及降谷玩捉迷藏时遇到了一只小猫，它似乎很喜欢诸伏，我也想摸摸猫。】
【诸伏摸猫的手法看起来很舒服，我要好好学学，没准猫也会喜欢我。】
【后来我们一起玩捉鬼牌。降谷水平好强，每次都赢我。诸伏总是输给我，还看着我笑。】
【路过的姨姨说什么“水”什么“放”什么的……？另一个姨姨笑着说“放海”，我没听清也没听懂。】
【总觉得她们有点像学校里起哄的同学。】
【诸伏今天穿了深蓝色的衣服，颜色像大海。他的瞳色也像大海。感觉很凉快。】
【以后可以找诸伏和降谷一起去海边玩。】
……
【8月13日 晴】
【本来是想试试新买的水枪射程，结果爬上树之后下不来了，在上面呆了好久，腿好酸，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
【偷偷摸摸哭了一会儿。】
【看见诸伏经过。】
【那群之前嘲笑诸伏的男生好像是看见他落单，凑上来想要奚落他。（奚落这个词被圈出来，旁边还打了个大大的井号，像是愤怒）】
【我用水枪打了他们，他们落荒而逃，有个男生因为裤子被淋湿还哭了。】
【我大声说我是狙击手，让他们离诸伏远点，不然下次用别的枪。】
【反正爷爷还有好多不同的水枪。】
【诸伏发现了树上的我。】
【他发现我哭了，但是什么都没说，很温柔地帮我从树上下来。】
【他好像忘了要把我放下来，背着我走回去，还帮我处理伤口，用清水帮我洗脸和擦眼泪。】
【诸伏今天穿了米色的衣服，很好看，就是不小心蹭到了我的血，我要赔他衣服，他不让。】
【纠缠了半天诸伏终于同意我赔了，赔偿条件是让我这次回学校后不要总是逃课一个人出去玩，说不安全。】
【郁闷。】
【8月17日 晴】
【诸伏的哥哥来看他，长得和诸伏好像。】
【我一开始看背影认错了，过去喊他哥哥诸伏，他还应了。我看正面才发现不对，喊错了。】
【不过应该也不算喊错了吧，他哥哥肯定也姓诸伏。】
【我改口喊哥哥好，周围的人都在笑。诸伏盯着我看。】
【他们在笑什么？不懂。】
【诸伏今天穿了浅蓝色的衣服，我喊诸伏时两个人都会回头，发愁。】
【诸伏告诉我可以喊他的名字。可我几乎很少直接喊别人的名字。有点紧张。】
【景光，景光，景光。多写几遍以后就不紧张了。】
【我告诉诸伏，他是第一个被我喊名字的同龄人，他朝我笑。】
【反正喊都喊了，我决定也开始喊降谷的名字。】
【诸伏又朝我笑。但感觉笑的感觉不太一样。】
【8月28日 阴】
【景光和零要开学了，我今晚回京都，现在没事做，就走路送他们去学校。】
【景光突然写字问我以后要考什么大学，我说我想去哥谭市发光发热。】
【额头被景光敲了。他看起来好像有些无奈。】
【零笑了半天。】
【零说他和景光要当警察。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居然全都打算去当警察。震惊。】
【我以后该不会被他们抓吧……（加了一行字迹相同但成熟了一点的话：要不去读魔法学校吧，我想骑扫把飞天，老师没准还能变成猫）】
【景光今天穿了校服，感觉比我学校的校服好看，于是我说我以后也想和他读一个学校。他好像很开心。】
【临走前，我想起景光并没有按照约定帮我写作业，满满一书包的作业都是他监督辅导我自己写完的，便开玩笑说他还没还完债务，等我下一次暑假来东京时也要听我的，陪我玩。】
【景光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朝我露出笑容，双眼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不懂。】
*
那本《诸伏观察日记》最终被急着收行李的浅川真澄遗忘在了爷爷家的抽屉里。
……最终只能把之前糊弄的观察日记交了上去。
浅川真澄：“……”
忙到头来一场空。她沉稳地想。
……
又是一个夏天。
诸伏景光长高了很多，轮廓线条也逐渐分明，之前浅蓝色米色深蓝色的一众衣服都已经穿不下了。
而且，他能开口说话了。
但隔壁楼房二楼卧房窗台的花蔓长势愈发惊人。
浅川真澄今年也没有来。
听浅川爷爷提过，前年浅川真澄被父母送出国上暑校，去年被绑架过后便被安排去上全封闭防身术班，今年倒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安排，可她一直没来。
诸伏景光有时会隔着卧室的窗户看着对面。
然后心想，今天她也没有过来。
直到一个停电的雨夜，家门被敲响。
收养他的亲戚恰好出门见朋友，他一人在家。
诸伏景光打开门。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露出来。
少女比他矮一些，依旧穿着黑色的裙子，发尾被雨幕浸湿，额前和手臂都染上潮意，身上还残留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像是刚放好行李便过来找他。
她的容貌长开了些许，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像是映着光般明亮，在漆黑的雨夜离瞬间便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景光，好久不见。”她一板一眼地问候了一句，随即便像是忍不住般吐露出后面的话，“我这次登门拜访，准备了很不错的——”
“伴手礼”这个词最后却被诸伏景光的一句话给堵在了嘴边。
诸伏景光垂眸看着她，被环境染上暗色的双眸漾着笑意：“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她愣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能说话了？”
诸伏景光点点头。
浅川真澄：“你声音真好听。”
浅川真澄：“再说点别的听听。”
诸伏景光：“……”
他莞尔，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却察觉到浅川真澄的眉眼染上一丝懊恼之意。
“我今年听说暑假能来爷爷家前，为了和你更好地交流，特地花时间去学了很久手语。”
浅川真澄无意识地用指尖缠绕着发尾。
“现在看来，亏了。”她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和你一起呆着的时间少了好几天。”
见诸伏景光没说话，她想想自己之前在对方面前展露出的讨厌上课的模样，以为对方没信，便比划了一系列动作。
从常用的手语到有复杂一些的内容，难度逐步递增，可以看出是花了时间的。
大风拂过一阵阵落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洒在她和诸伏景光的身上。
表演了一系列手语后，浅川真澄刚想说话，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被圈入一个带着清新气味的拥抱中。
“不亏。”她听见诸伏景光说，声音有些闷，像是夏日的雨夜，“以后我们也可以用，时间还很长。”
浅川真澄想了想：“那你以后还是直接开口跟我说话吧。”
“因为你声音很好听。”
她看不见诸伏景光的表情，只听见他轻笑了一声，然后答应。
“好，真澄。”
……声音果然很好听。
浅川真澄想。
……
回家后，浅川真澄想起几年前写的那本观察日记，提着手电筒找了一会儿，却没找到。
爷爷发现她在翻箱倒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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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爷爷不问。
浅川真澄最终忍不住问：“爷爷，有看到我那本观察日记吗？”
爷爷一脸“终于来问我了”的表情：“看到了。”
浅川真澄：“在哪儿啊？”
爷爷：“我看封面写着诸伏观察日记，以为是隔壁诸伏的。”
浅川真澄：“……”
她默默提醒：“没想过打开来瞅一眼里面的主角吗？”
爷爷一脸正直：“不能看别人的日记，这可是隐私。”
浅川真澄：“……”
很有道理。
无法反驳。
“然后呢……？”
“物归原主了。”
“……”
浅川真澄飞快地回忆了一番日记内容。
“……”
算了。
反正也没什么不能公开的内容。她当初遇到不会的形容词还去问过他来着。
给诸伏景光留着做个纪念吧。
如果长大以后不在一起了，他哪天翻开来看的时候没准还能想起她。
看多了现实题材电视剧的浅川真澄胡乱想着。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分开吧。
浅川真澄盯着屋外的雨。
每次假期都一起玩，以后没准能考进同一所大学，工作的地方可能也很近，经常一起吃饭旅游之类的。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朋友日常。
不会分开吧。
……会吗？
念头掠过她的心间，未经停留便消散。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此时此刻的她并不知道，二楼卧室窗台上的花蔓，没过多久便再也无人清理了。
直至花蔓攀至每个角落。
在四季都投下一片寂寥的阴影。
第29章
明明是听着温馨可爱的小学生日常入睡的, 可浅川真澄却莫名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场景四处变化着。
亮着灯的大楼，璀璨的夜景，关上的车门, 无人的小道。
最终停在一个似乎是安全屋的地方。
没开灯，诸伏景光开门进来。
他穿着一身融入夜色的黑衣，气质并不如往常那般松弛, 姿态有些紧绷, 微微上挑的蓝眸染着暗色，微不可察地扫视一圈屋内情况后才放松几分。
蓝眸青年将一个黑色长条状的乐器包打开拉链放在地上, 随后便边脱外套边朝卫生间走去，像是刚结束演出的地下乐队成员一般。
乐器包内露出一点黑色。
是把狙击枪。
视线移动到卫生间里。
在灯光的照耀下, 黑色的外套上显露出点点深色的痕迹。
像是还没干透的血迹。
蓝眸青年垂眸盯着放在洗漱台上的外套, 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他的眼神专注且复杂，身上还残存着些许未完全收起的冷意，似乎是被低温的室外影响, 又像是刚从压抑的环境中沾染上。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般, 倏地抬眼，视线猛然撞入浅川真澄梦中的视角里。
本能般带着凌厉的压迫感。
像是行走于黑暗的猎者。
“……找到你了。”
她听见一声轻语。
不远处的房门紧紧闭着，梦中的视野再也没能改变。
无处可逃。
……
浅川真澄是被拱醒的。
触感温温热热, 还毛茸茸的。
是小猫吧。
她闭着眼，熟练地抬起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指尖移动想摸摸它的背时却倏然感受到有些不同的触感。
……像是人的手。
似乎是指腹被她捏住，还轻轻地勾起后戳了戳她的掌心，仿佛回应。
“？”
浅川真澄睁开眼睛。
小猫眼巴巴地看着她。
一只手温柔地制止住小猫想要往她脸上蹭的动作。
她视线上移。
诸伏景光低垂着眸, 密长的眼睫微微颤着，从容地和她对视并露出一个笑容：“早安。”
梦中的场景随着清醒而逐渐变得不真切, 短短几秒后她便失去大部分记忆，只记得诸伏景光最后的眼神。
和此时截然不同的眼神。
“……”浅川真澄愣一下才回复：“早安。”
诸伏景光抱起小猫，朝她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晚了一步，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
“嗯……反正我每天都是被蹭醒的。”
浅川真澄默默地看着诸伏景光手法熟练地rua着小猫的脑袋，而向来怕生的小猫也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没动，舒服地眯着眼睛。
场面分外和谐。
“……”
趁她睡着时混熟的吗。
她慢慢地从床上直起身，弯腰穿鞋时，灵敏的嗅觉捕捉到空气中掺杂的一丝香味。
诸伏景光适时说道：“早饭吃芝士牛肉卷可以吗？”
浅川真澄下意识点头，半晌才慢半拍地接一句：“你做的吗？”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
还能是谁做的。
屋子里仅存的人类只剩下酣睡的她和明显起床已久的诸伏景光。
而且对方还穿着已经无声公布了标准答案的围裙。
“……”
浅川真澄闭了闭眼缓神，清醒了许多，正打算起身洗漱时，小猫被诸伏景光抱着凑到她面前。
诸伏景光用手轻轻地捏住小猫的爪子，做出一个勤奋烹饪的姿势。
“它做的。”
“……”
是一个比室外温度还冷的玩笑，但浅川真澄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笑完后顿觉奇怪。
……景光是在试着逗她吗。
哪里好笑。
看着诸伏景光佯装认真的表情，她起了兴致，没忍住接话：“那我之后会好好感谢厨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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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笑了一下，顺着这句即兴的话说了下去：“怎么感谢？”
一句调戏自然而然地从她口中吐露出来：“强吻一下。”
“……噗。”
直到听见诸伏景光短促的闷笑声，浅川真澄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带着跑偏了。
浅川真澄：“…………”
她瞄了一眼诸伏景光染着薄红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刚刚的弱智对话。
……这就是谈恋爱吗。
感觉智商变低了。
*
浅川真澄坐在餐桌前，吃了一口香喷喷的芝士牛肉卷。
绝妙的味道在味蕾翩跹着。
与此同时，一杯温度适宜的拿铁被放在她惯用手的前方，恰好接上她咽下牛肉卷的动作。
浅川真澄一顿，喝了一口拿铁。
微凉的液体间充斥着淡淡的椰香，让她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拧成结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昨晚诸伏景光跟她说了一些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感觉像听故事，这个剧情很可爱那个剧情很有趣，但始终没有什么代入感。
像是置身事外。
这让已经对失忆这件事看开的她罕见地有些焦虑。
但如今和诸伏景光坐在一起慢悠悠地吃饭时，那种焦虑的心态倏然被饮入口中的拿铁冲淡了不少。
回忆固然珍贵。
但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放下咖啡杯，正准备再吃一口牛肉卷时，看见身边的诸伏景光将手往身后背去，准备脱下围裙。
似乎是顾忌着自己的伤口，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的行动还是显露出几分谨慎，速度称得上缓慢。
浅川真澄收回探向牛肉卷的手，果断朝他侧身：“我帮你。”
由于是面对面的坐姿，她并没有绕到诸伏景光身后，而是径直伸长手臂朝他背后探去，轻而易举地用指尖勾住那个轻巧的绳结。
粉色的系带衬着他劲瘦紧实的腰线，轻轻一扯便能松开。
距离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浅川真澄一顿，下意识地抬眼。
诸伏景光微微垂着头，柔顺整齐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扫过额前，等着她替自己解开围裙。
像是纯良又温顺的意味。
“……”
浅川真澄心里一动。
她没有收回手，而是鬼使神差顺其自然地——
掐了一下诸伏景光的腰。
力度不轻也不重。
反而显得有些微妙。
像是调戏。
“……”
“……”
腰上线条流畅的肌肉手感极好。
像是受到蛊惑般，她没忍住又掐了一下。
依旧不轻不重。
速度还放慢了许多。
更微妙了。
“……”
“……”
如果说刚刚像是调戏。
那么如今确实是调戏。
眼尖地瞥见对方耳根染上的一点绯红色，浅川真澄心里有点痒痒的。
盯着诸伏景光眸光微动的蓝眸，她用虎口轻轻地摩挲着刚刚掐过的那处位置，指尖若有若无地勾着绳带，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有些得寸进尺地开始使用语言武器：“你……”
“喵。”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倏然被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声打断。
“喵喵。”
小猫用爪爪拍拍空了的饭盆，向眼前的两位人类示意还要再来点。
“喵喵喵。”
见人类反应不大，它再次用爪爪拍拍。
搞不懂人类，一大早不吃饭在干什么捏。
饭盆打了个滚，发出哐当的声音。
小猫再度声明：“喵喵喵喵喵喵喵。”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
那一点点微妙的感觉转瞬即逝。
浅川真澄利落地替诸伏景光脱下围裙放在一旁，顺便还整整齐齐地叠好，果断地起身给小猫添食。
她一边把猫粮倒入碗里，一边盯着小猫的脑袋胡思乱想。
……嗯。
合身的衣服加上围裙。
好香。
感觉像没有那件衣服一般。
好香好香。
比面前的芝士牛肉卷还香。
……
浅川真澄吃饱喝足，把空盘和餐具整整齐齐地放好，准备等会儿拿去清洗。
她抬眼看着坐在对面优雅进食的诸伏景光，顺带瞥了一眼在旁边安安静静吃饭喝奶的小猫。
一大早醒来，不仅有猫rua有饭吃。
她的眼神再度飘回诸伏景光身上。
……还有养眼的池面看。
“……”
浅川真澄深沉地叹了口气。
诸伏景光：“嗯？哪里不合口味吗？”
他若有所思地敛着眉眼，像是在回忆自己烹饪的工序是否出了差错。
浅川真澄又喝了口拿铁，含糊不清地慢慢说：“很好吃，就是……”
最后的内容没有被说出来，而是随着拿铁一起被咽下。
——就是觉得自己会慢慢地习以为常，像是被惯坏。
最终舍不得离开这种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之类的吧。
*
柔弱的伤员是需要她接送的。
……起码在她眼里很柔弱。
浅川真澄在柜子里摸出车钥匙，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看见趴在门边送行的小猫。
她摸摸小猫，盯着对方湿润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捏了捏它的脸。
然后得寸进尺地抱起它，用标准的吸猫姿势蹭了蹭它的肚皮，直到小猫发出撒娇般的喵声才放开，跟着诸伏景光一起走出门。
直到坐在车里时，浅川真澄却没急着发动汽车，而是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
顷刻，她没头没尾地啊了一声，像是有了什么想法。
诸伏景光转头看她：“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浅川真澄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小猫的脸。”
她一顿，语气平静地叙述着：“总是忍不住想咬一口或者掐它，抓着它狠狠地吸几个小时，欣赏它无处可逃的样子。”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沉稳地总结：“总之就是对可爱的东西有种欺负的欲望……对我姑姑家的猫也这样。”
她发动汽车，随口聊道：“心理医生曾经闲聊时跟我科普过，这是正常心理，可爱侵略性。景光你会这样吗？”
“唔。”诸伏景光眨眨眼，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会吧。”
气氛和谐地开了一会儿车，拐弯经过街角时，浅川真澄突然又想起昨晚的那个梦。
梦中的诸伏景光，身上似乎掺杂着让她有些陌生的感觉。
平日里相处有时也隐约会从他身上嗅到一丝相似的气息。
浅川真澄操纵着车转向，想了想才开口：“……景光，你之前当过狙击手吗？”
车内安静了一秒，随即便响起诸伏景光自然的声音：“嗯，怎么了？”
浅川真澄眨眨眼。
嗯……是警察的话，有过当狙击手的经历也很正常吧。
她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在脑海中默默回忆了一下已经成为碎片的梦境：“就是在想你工作的时候气质会不会不一样。”
总之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安全吧。
在危险工作中认真专注严肃的人在她面前却露出好脾气且温柔的一面，让她有种微妙的感觉。
“……应该会不一样吧。”
诸伏景光像是想起了什么，而浅川真澄正开着车，并不分神去看他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推测出他可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
今天早晨的路段出乎意料地通畅，花了昨晚一半的时间便到了诸伏景光家楼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护送着诸伏景光经过安全的停车场，穿过和谐的楼道，乘坐平稳的电梯并打开房门后，看着熟悉的客厅，浅川真澄觉得自己圆满地完成了护送伤员任务。
她正准备功成身退，却听见诸伏景光叫她的名字。
“真澄。”
浅川真澄转过头，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怎么了？”
诸伏景光偏着头看她，似乎是对接下来的话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只是眨了眨眼表示赧然，依旧说了下去。
他说：“……感谢厨师？”
浅川真澄：“？”
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
——强吻一下。
浅川真澄：“……”
看见眼前的人一副很乐意甚至有点期待的模样，她觉得毫无强吻效果。
她干巴巴地呃了一声，看着诸伏景光的表情，不忍心拒绝，纠结了半天，最终木木地问出一句：
“你……哪里比较敏/感啊。”
“……”
眼见诸伏景光的耳根变得通红，话音刚落便觉得表述有点问题的浅川真澄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我是想问，碰哪里会让你觉得有些困扰啊。”
比如头发耳根腰部什么的。
……毕竟强吻也会带来困扰！只要带来的情绪相同就行了吧。
戳戳碰碰之类的。
诸伏景光的眼神逐渐有些躲闪，最终坦言：“……脖子。”
然后便感觉脖颈处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酥麻又有着微弱刺痛的触感。
有些痒意，让人条件反射地想要缩起脖子，但动作却被桎梏住。
那块皮肤被对方得寸进尺地用牙齿轻轻咬着，像是逐渐燃起一场向四处扩散的大火。
浅川真澄原本想见好就收，但看见诸伏景光的赧然之意却忍不住又得寸进尺些许。
下意识想偷偷欺负他。
直到感觉气氛有些变化时，她才果断往后退一步。
“……感谢完了。”
正打算朝门口挪动，手腕却被拉住。
“……”浅川真澄侧身的动作默默地僵住，刚想转过头，注意力却完全被后颈处传来的触感所吸引。
——长发被撩起置在一旁，温热湿润的唇贴在她柔软的后颈处，散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
起初只有温柔的舔吻，随后便慢慢得寸进尺，牙齿用极轻的力度克制地啃咬着皮肤。
浅川真澄整个人都僵住，动弹不得。
脖颈是身体最脆弱的部分之一。
此处被其他人掌控着，一动不动是出于本能的行为。
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门，她恍惚之间有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
无法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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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诸伏景光的呼吸上。
像是羽毛般掠过，带着灼热的气息。
她不知不觉地有些恍惚，但被诸伏景光稳稳揽住腰，报复般地轻轻掐了掐。
又掐了掐。
浅川真澄：“……”
报复。
是报复！
……
直至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后颈处的触感，不再下意识侧着头躲避时，她才感觉自己被放开。
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不再是无处可逃。
*
“你注意身体早睡多休息好好养伤我之后再来看你给你带滋补的东西——”
她像是落荒而逃般仓促离开。
……
电梯门开了，浅川真澄正打算走进电梯下楼，却看见里面恰好有人出来。
她抬眼一看，是萩原研二。
旁边还跟着一位同样高大的男人。卷发凌乱，胸前口袋夹着墨镜，表情和姿态都显露着漫不经心的气息，兴许是身高的因素和气质的加成，只是随意站着便隐隐透露出压迫感。
浅川真澄打了个招呼：“真巧啊，萩原。”
她走进电梯，按好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
浅川真澄无所事事地盯着楼层数发呆，无意中在瞥见自己映在屏幕中的身影。
目光呆滞，脸像是刚从汗蒸房里出来般通红，头发也有些乱。
“……”
……总觉得萩原研二刚才的表情似乎僵住了一瞬。
她没多想，继续盯着屏幕发呆。
……
“小阵平。”
“嗯。”
“景光家，是一梯一户吧。”
“嗯。”
“……”
“……”
第30章
从诸伏景光家离开后, 浅川真澄原本想直接去店里，却想起独自在家的小猫。
小猫这几天渐渐愿意自己呆在家里玩，她便每次出门前都给它添上的饭盆里多添一些食物和水, 这样便足以维持小猫的需求。
这次出门有点急，好像水添得不够多。
浅川真澄想了想，决定先回家一趟。
……反正她是老板, 理直气壮地迟到也没关系吧。
她觉得很合理。
浅川真澄：“爪。”
小猫伸爪。
浅川真澄捏捏它的爪。
浅川真澄：“尾巴。”
小猫纠结一番, 伸出尾巴。
浅川真澄戳戳它的尾巴。
浅川真澄：“肚子。”
小猫露出柔软肚皮。
浅川真澄满足地吸猫。
好幸福。
软乎乎的，抱起来手感很好。
如果小猫再大只一些, 吸起来估计更不错。
浅川真澄抱着小猫，几乎冒出幸福泡泡, 不由自主地出神, 直到指尖传来微弱的触感。
在她的纵容之下，怯生生还很有礼貌的小猫在她面前慢慢展露出有恃无恐的一面，此时此刻便轻轻咬咬她的指尖, 留下淡淡的一小圈齿痕。
“……”浅川真澄抬起头，用手揉它的脑袋, 一本正经地教育它，“不可以这样。”
小猫盯着她看，又轻轻咬一下。
“……”浅川真澄放弃了, “算了，反正不痛。”
原本只打算用十分钟解决给小猫添水这一简单的事情，最后却依依不舍地在家里和小猫黏糊了二十多分钟。
她出门时遇到桃濑成海，对方叼着吐司，标准的即将迟到造型。
“……”
浅川真澄想了想, 觉得也不够标准。
毕竟标准迟到造型还需要包括焦急飞奔。
桃濑成海热情打招呼：“早啊真澄！我难得在工作日起的这么早哦！”
浅川真澄也打了个招呼。
两人一起站着等电梯。
桃濑成海不经意地看她一眼：“真澄你好像被蚊子叮了欸。奇怪啊这个天气还有蚊子吗？”
浅川真澄：“？”
刚刚为了方便吸猫，浅川真澄将长发挽起, 露出后颈。
听到对方的话，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那块位置。
微弱的酥麻触感。
“……”
她猛然想起刚刚一大清早就有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景光抱着她啃……什么的。
像小猫之前沉迷偶然买到的猫薄荷一样。
浅川真澄：“……”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无论是动词还是形容好像使用的不是很准确，无所谓了。
桃濑成海看起来只是随口一提，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浅川真澄诡异地沉默几秒，视线乱移，直至停在某个点。
她一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友好地提醒：“不早了。”
桃濑成海：“？”
她仔细看了看。
自己的手表时针分针秒针全都停住了。
想起昨天手表就没电了的桃濑成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又又又又又起晚了啊——”
传来慌乱下楼梯的咚咚声。
——现在是标准的迟到造型了。
浅川真澄想。
楼道间再次安静下来。
她最终拿出手机，调整角度拍了张后颈的照片，凑在面前放大看了看。
白皙的后颈皮肤上印着淡淡的暧昧红印，仔细看看还能发现极其微弱的一点点齿痕。
像是标记。
看起来要好几天才会慢慢消失的样子。
“……”
浅川真澄盯着照片，莫名脸上一热。
她僵了僵，慢慢地抬起手扯下发圈，长发垂落，遮挡住后颈的位置。
暧昧的痕迹被遮挡住。
浅川真澄：“。”
其他人都没法再看见那一小块印记，但她外出时却有些不自然，总觉得后颈处像是被微风拂过般，泛起一片微妙的触感。
像是独属于她和诸伏景光之间的秘密一般。
……
到店里后，浅川真澄研究了一下新品，顺便给诸伏景光发条信息。
【浅川真澄：你在做什么？有好好休息吗】
过了一段时间才传来回复。
浅川真澄有些意外，因为诸伏景光平时回消息的速度还挺快的。
她点开消息。
【诸伏景光：在被起哄】
是很认真的回复。
还配了一个倒地的猫猫头表情包。
浅川真澄：“？”
啥。
她想起在诸伏景光家门口遇到的萩原研二和墨镜卷发男，觉得可能是朋友凑在一起聊天。
【浅川真澄：那你们好好玩】
指尖在按键上一滞，浅川真澄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发出剩下的内容。
【浅川真澄：下次不可以在那里留痕迹，会被看到的】
理直气壮的指责。
这次过了更长一段时间才传来回复。
浅川真澄百无聊赖地盯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怎么回事。
慢到像是手机被抢了一般。
时间甚至长到她发完呆后还有空用手机搜索【家里的猫轻轻咬人是为什么】。
网有些卡，页面的加载符号转了几个圈圈，文字和画面开始慢慢显示。
露出一半时，顶部浮起弹窗。
是诸伏景光的回复。
原本就是因为无所事事才搜索，浅川真澄便取消加载，直接点开消息界面。
【诸伏景光：^ ^】
浅川真澄：“……”
行吧。
对小猫毫无办法。
……对诸伏景光也是。
她正打算收好手机继续做事，手机又嗡嗡地响一声。
是诸伏景光问她今晚有没有空，他的朋友们都要来他家里聚餐。
他非常贴心地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愿意过来。
还配了个可爱的猫猫头表情包。
【浅川真澄：哦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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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的很爽快，但对于更进一步接触男友日常的交友圈，她还是有一点紧张。
景光的朋友啊……
不知道都是怎样的人呢。
好相处么。
*
晚上坐在诸伏景光家里的时候，浅川真澄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除了一位高大叼着牙签看起来就很可靠的男人，其他基本都是她见过的人。
米花町真小啊。
熟人社会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浅川真澄喝了口茶，在心里默默研究。
之前就在车站见过的金发男降谷零虽然保持着得体温柔的微笑，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笑容每上扬一个弧度空气中中就会飘过一百个心眼子。
……听说是位公安，但不久前切菜和端着锅翻炒时的架势却极其专业，此刻给咖啡拉花的技术也炉火纯青。
看起来是门门精通的卷王。
“……”
浅川真澄继续移动视线。
如今终于知道了名字的墨镜男松田阵平叼着根棒棒糖在一旁用开瓶器准备酒水。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夜晚的室内还戴着墨镜。
但他和身旁叼着牙签线条硬朗的伊达航非常像两个凑在一起商量等会儿刀谁的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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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萩原研二看起来是他们之中最好说话最随和的那一个。
但是经常一脸微笑地说出很不得了的话来。
而且她也见过对方一脸恣意地踩下油门时的模样。
“欸，景光是我们之中第二个脱单的这件事，倒也不是很让人惊讶啦。”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用手撑着下巴，“如果是小阵平的话，可是大新闻哦。”
“……噗。”
“同意。”
“哈？！”
瞬间变得异常热闹。
浅川真澄：“……”
她默默地又仰起头喝茶，口腔中却并没有流入熟悉的苦涩液体，这才发现杯子不知不觉已经空了。
面前的茶壶也空了。
她正打算起身去添茶时，面前便出现了散发茶香的满满当当的新茶壶。
“刚泡好的哦。”诸伏景光温润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是真澄喜欢的花茶。”
他贴心地拿过她的杯子，主动开始添茶。
出现了。
整个屋子里（在她心里）最纯良的人出现了。
浅川真澄心中莫名其妙涌上一股欣慰的情绪，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爱。
……她的男朋友看起来才是最好说话最温柔的那一个！
诸伏景光歪着头看她：“？”
……
吃饭时，浅川真澄下意识地想扎起头发，手指已经将长发挽成马尾时才想起后颈的痕迹。
她手一僵，调整了一番原本挽起的高马尾角度，变成一个低低的马尾，堪堪遮住后颈的红痕。
“……”
好险。
马尾随着动作而间歇移动，随时都有种会被发现的微妙感觉。
浅川真澄：“……”
她吃着饭，温吞地侧着头瞥了诸伏景光一眼。
好气噢。
……
她很少参加这种朋友聚会，有些拿捏不准和人相处的分寸与界限。
但和诸伏景光的朋友们相处了一阵子，却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氛围非常融洽，他们哪怕聊起她并不熟悉的事情时也会很自然地把她引入聊天中，不会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浅川真澄看着他们熟稔随意的交谈姿态，慢慢地也放松下来。
顺便还听到了八卦。
比如松田阵平自然而然地说漏嘴——表示诸伏景光警校时期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承认自己有喜欢的女孩。
浅川真澄：“……”
她暗戳戳地想了想，觉得按照诸伏景光之前描述的过去的故事，那个女孩可能是自己。
但又可能不是。
毕竟好多年没见过了。
上次他也没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她，那岂不是已经很多年了。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深情么。
……所以应该不是吧。
平时也看不出来耶。
“……”
“…………”
“………………”
浅川真澄沉稳地吃了口菜。
腌菜。
酸的。
手肘不小心把桌面上的纸团蹭到地上，她正准备弯腰去捡，伸出的手却在桌子底下被轻轻地扯住，小拇指被轻轻地勾了勾。
抬眼便看见诸伏景光朝她眨了眨眼。
配上一个有些不自然的赧然笑容。
“……”
浅川真澄捡起纸团。
又吃了口菜。
嗯，这个不酸。
……是她。
就是她吧。
浅川真澄舔了舔唇角，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多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这么多年。
她仔细品味了一番诸伏景光之前说过的过去的事，发现她的大多数事迹虽然出发点基本都是纯良的，但行为处事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像是欺负的意味。
比如初见时请他……强行请他吃瓜。
起初还没什么，直到愈发熟稔后被诸伏景光像是无底线般纵容。
浅川真澄：“。”
她看向诸伏景光的眼神愈发微妙。
……看不出来啊。
诸伏景光：“……”
总觉得身侧一凉。
*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
但伊达航一脸正色地表示要先走一步。
语气严肃。
松田阵平神色不由得沉了几分：“班长，发生什么了。”
伊达航：“女朋友今晚十点的飞机，我要提前去接。”
语气柔了几分。
隐约透露出甜蜜。
“……”
“……”
“……”
浅川真澄：“……”
人生赢家·现充离开了。
剩下嗷嗷待洗的一大堆碗。
虽是主人但兼任伤员的诸伏景光自然被排除在洗碗者之外。
萩原研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盒飞行棋，提议用这个一决胜负。
“所有飞机最晚到终点的去洗~”
大家都没意见。
浅川真澄：“其实我可——”
话刚开了个头便被七嘴八舌地拒绝。
浅川真澄：“。”
好吧，看来大家只是找个由头玩而已。
紧张刺激的飞行棋游戏开始了。
她。
降谷零。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四人围坐在方桌前。
分好颜色后，浅川真澄不着痕迹地抬眼扫视一圈。
一人坐在一面的位置，像是赌桌上面不改色的大佬一般。
只有她这里坐着两个人。
她和诸伏景光。
她坐在中间，不参与洗碗斗争的诸伏景光坐在她身侧看着。
“……”
……好有压迫感的飞行棋。
看着他们三个人的阵仗，有种自己在赌城进行一些要么赢要么嗝屁的交易的感觉。
“……”
浅川真澄胡乱想着，偏头看一眼。
诸伏景光坐在她身边，垂眸看着棋盘。察觉到她的目光时，他抬眼看过来，扬了扬眉，像是询问。
浅川真澄凑近他，小声咬耳朵：“感觉大家掷骰子都很厉害的样子。”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
面面俱到的前任情报组精英自然不必说，对手指灵活的爆处班双子星而言，掷骰子技术也不在话下。
他们之前闲暇之余在一起玩游戏时甚至还会比谁的技术更离谱。
“……”诸伏景光弯了弯唇角，语气和蔼，内容无辜，“看运气的。”
毕竟参与的人不是他，剩下几人想必都只会是普普通通掷骰子罢了。
浅川真澄：“噢。”
她瞥见不远处的pocky，有点想吃，但诸伏景光恰好挡住她起身的位置，不方便出去，便轻声道：“帮我拿一下，巧克力味的。”
说完后，她便埋头整理自己的棋子。身边传来起身和落座的动静，片刻后一根pocky便递到自己嘴边。
浅川真澄摆着棋子，懒得动手，便直接张口咬住。
咔擦一声。
Pocky被咬断。
棋子摆放完毕，她嚼着巧克力味的pocky抬眼，发现方才还暗流涌动的棋桌气氛倏然变得有些微妙。
浅川真澄不解：“怎么了。”
诸伏景光自然地将剩下半段pocky往前凑了凑：“没事。”
又是咔擦一声。
当着所有人的面，浅川真澄小心翼翼地啃着最后一小段pocky，以防自己不小心咬到诸伏景光的手指。
但对方喂食的动作温吞中隐含着强势，直接往她嘴里送。相触的瞬间短暂而快速，害得她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碰到。
浅川真澄：“。”
看诸伏景光的神色，估计没有吧。
还挺自然的。
诸伏景光收回手，无意识地摩挲一下，拿起新的一根pocky。
浅川真澄偏过头看向其他人，提议：“开始吗？”
“……”
“……”
“……”
从心理上不战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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