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表示让浅川真澄先掷骰子。
她屏气凝神, 面色认真地掷出骰子。
骰子翻滚着，最终稳稳地停下。
露出一个数字。
1。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贴心轻语：“没关系，毕竟第一次就掷出6还是很难的。”
下一个是萩原研二。
浮夸的投掷动作。
稳稳的一个6。
“欸~不好意思噢小真澄。”过了一个晚上, 萩原研二对她的称呼已经飞快地进化到了叫名字的地步，“先走一步。”
然后是松田阵平。
漫不经心的投掷动作。
平静的一个6。@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是降谷零。
熟稔的投掷动作。
意料之中的一个6。
打脸x3
浅川真澄：“。”
6。
诸伏景光：“……”
他悄悄观察过了，没有丝毫技术。
确实是运气。
……
第二轮开始。
浅川真澄聚精会神地拿着骰子。
嘴边又被递上一根pocky,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飞行棋局上, 下意识地咬住。
又是咔擦一声。
“……”
“……”
“……”
虽然依旧稳稳地丢出6，但他们总觉得哪里输了。
……
不知第几轮时, 轮到浅川真澄掷骰子时，一不小心将它掉落在地上, 诸伏景光率先俯身捡起, 拭去表面沾染的灰尘。
浅川真澄顺利地丢出一个6。
浅川真澄：“……欸。”
之前好像也见过赌城里有人会让其他人朝自己的骰子吹气什么的，说是能沾染好运。
浅川真澄默默地把自己的那架黑色飞机挪到了起飞点。
……终于。
她想了想，抬眼扫视一圈, 憋了个大的准备装逼：“我要赢了。”
降谷零：“？”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三双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浅川真澄慢条斯理地用掌心托着骰子，虔诚地凑到诸伏景光面前, 认真地说：“景光，吹口气。”
空气凝固。
其他人：“。”
……够了！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似乎是见他没反应，那只托着骰子的手又往前凑了凑。
浅川真澄正色道：“给我力量。”
“……”
他哽住, 但看着浅川真澄亮晶晶的眼神，最终还是低下头，唇边漾着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配合地轻轻吹了口气。
浅川真澄心满意足地用掌心裹住骰子晃了几下，正色道：“我要出手了。”
降谷零：“……”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够了！
……
骰子落下。
黑色飞机恰好慢吞吞地与即将拐入重点赛道的红色飞机走到了同一格。
浅川真澄诚恳地说：“你可以回到起点了。”
降谷零：“……”
骰子落下。
这次是蓝色飞机。
浅川真澄看看松田阵平, 眨巴眨巴眼睛。
松田阵平：“。”
骰子落下。
这次是紫色飞机。
浅川真澄礼貌地说：“拜拜。”
萩原研二：“……”
……
最后谁也没去洗碗。
因为诸伏景光默默地等这场厮杀了几小时的飞行棋结束后，温声道：“新买了洗碗机。”
浅川真澄：“？”
她偏头一看, 其他几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
所以。
刚刚是所有人都在逗她么。
不过确实很快和大家熟了很多，游戏结束时她甚至能狗狗祟祟地指着降谷零再度退回起点的棋说“又回到最初的起点啦”。
浅川真澄：“。”
还挺暖心怎么回事。
……
散场时，其他人纷纷和诸伏景光道别，正在门口等电梯时，却发现浅川真澄也从刚刚关上的房门里钻了出来。
刚才还扎着低马尾的长发直接散开，松散地垂落着，盖住整个后颈的位置。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看他们一眼，点点头，憋出一句话：“真巧，我也回家。”
然后若无其事地混入等电梯群体中。
她一边等，一边在心里回忆刚刚听到的内容。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聊了几句伤情，言辞坦然，并没有需要避讳其他人的内容，她便恰好听到降谷零说了句：“虽然跑了，但对方的伤应该挺重的，那天你射穿了对方的肩膀。”
“……”
射穿肩膀啊。
虽然诸伏景光温柔的眉眼隐含锋利气息，但浅川真澄还是很难在心里想象出他冷脸举着枪攻击的模样。
……毕竟，景光在她面前还是很无害的。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久前门后的画面，无意识地用指尖拧了拧衣角，难得在心里嘀咕诸伏景光。
……好气噢。
回去搜搜【家里的男友总是轻轻咬人是为什么】。
*
终于挨到了和加藤一鸽再鸽的见面时间。
浅川真澄带着准备好的甜品去诊所找她，敲门多次后却无人应答。
浅川真澄打电话询问，等待音嘟了许久才被接起。
“不在么？”她随意地看了一眼诊所门口的监控，开口问道。
“……是小真澄啊。”
浅川真澄敏感地捕捉到对方声线中匿着的一丝虚弱，迟疑道：“你是生病了吗？”
加藤顿了几秒才回应：“是哦，一点小问题。”
“哪家医院？我来看你。”
“啊咧，我……不在东京哦。”
加藤的声音依旧像往常一样平静，最终像是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含着笑回复，“好吧，跟你说实话吧。”
浅川真澄：“嗯。”
加藤：“我前段时间去旅游休假，体验马术课时出了点意外，最近在修养。”
对方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原本就经常随心所欲地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带着一大堆据说是旅游伴手礼的东西出现，所以浅川真澄听到这个理由也觉得很合理。
浅川真澄：“你一个人在外地吗？我过来看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纸和笔，想要记录地址。
加藤似乎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
浅川真澄没再坚持，只是认真地问了几句对方的情况。
“怎么突然又休假。”
“唔……和上一个阶段的自己告别？”
“大概多久能康复呢。”
“可能还要一阵子。”加藤似乎是往后靠了一下，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然我也想早点来见小真澄啊，毫不开玩笑地说，之前努力过了哦。”
她语气轻快地回答着，最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像是开玩笑般：“颠倒过来了啊，我都还没好好询问你最近的心理状态。”
“还行吧。”浅川真澄盯着监控发呆。
“真的吗。”加藤一语道破，“还是像之前那样喜欢装鸵鸟吧。”
“……”
浅川真澄愣一下。
被说中了。
多年前一睁眼大脑便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如退潮般消失，脑海中仅存的画面是车辆撞击时爷爷护住自己的画面。
……更何况还是因为她想回家，爷爷才坐上那辆车。
虽然她近几年看似已经从之前的哀愤中走出来，但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并没有真正地痊愈，遇到一点刺激心情的事就会情绪波动很久。
“……你好好休息。”
她随便搪塞着。
反正要找的人也不在，浅川真澄转过身打算回去，电话里突然传来加藤的询问：“是打算走了吗？”
因为一开始便告诉了加藤自己来诊所找她，所以面对她的猜测，浅川真澄并没觉得诧异：“嗯。”
“……鸽了小真澄这么久，实在是我的问题。”
加藤笑了笑。
“下次见面时，我一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惊喜。”
闲聊几句后，谈话到了尽头。
想着对方许久没回来，浅川真澄顺手用纸巾替加藤擦了擦门把手上累积的尘埃。
“对了。”虽然刚刚说了声再见，但加藤迟疑几秒还是继续说下去，“你不生我的气吗？”
“……唔？”
浅川真澄慢慢地擦拭着，平静的语气流露出一丝疑惑。
“我三番五次地不遵守约定，算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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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不生气。”
“……为什么呢？”
“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吧。”浅川真澄语气淡淡，“而且我们也是朋友。”
“……”
电话里静了片刻，随即传出一声慢慢的轻笑。
电话挂断。
浅川真澄叠好纸巾，打算找个垃圾桶丢掉。
……好像没什么灰尘。
*
浅川真澄最近的生活很充实。
起初是隔壁店的老板抽奖中了环游世界特等奖，美滋滋地决定卖掉自己的店铺。
因为急着出手，老板出了个还不错的价格。
浅川真澄原本只是路过瞄了一眼，看清数字后便停下脚步。
她这段时间以来本就有扩充奶茶店规模的想法，沉思几秒后推开了隔壁的店门。
一段时间后。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工作，浅川真澄例行去诸伏景光家探望伤员。
进门后，她先是放下带来的一大袋子水果和营养品，例行询问：“伤口恢复的还好吗？”
诸伏景光一顿，刚想说什么，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有恃无恐的喵。
小猫从浅川真澄胸前的口袋里钻出来，盯着诸伏景光看。
“今天回去有点晚，它好像有点不安，我就把它也带过来了。”
浅川真澄用手戳戳小猫的头，解释般地说一句。
小猫：ovo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温润地微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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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点点头，低头让小猫自己去玩。
直到小猫快乐地在诸伏景光家新添置的猫爬架上爬来爬去后，她才示意诸伏景光在自己身边坐下。
看到对方顺从地坐下后，浅川真澄侧过身，面不改色地伸手捏住诸伏景光的衣角，象征性地问一句，“可以吗？”
诸伏景光每次的回复都像他平时的行事风格般妥帖，面色平静，几乎让她看不出端倪，哪怕伤口疑似发炎也没让她知道。
所以浅川真澄只是随口一问。
眼见为实，她要自己看。
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时她可以看见诸伏景光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同时整个人都有些局促。而此时此刻似乎已经全然习惯，只是眼神躲闪一瞬便顺从地应了一声。
浅川真澄地掀起他的衣服，脸不红心不跳地凑近看着，非常专心。
这次是真的。
愈合的效果很不错，剩下的痕迹并不可怖。
基本已经可以摘去伤员的名号了。
“恭喜，你马上又可以开始训练了。”
浅川真澄满意地点点头，心中的担忧情绪慢慢地散去。
“……嗯。”
头顶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并不像平时那般明朗。
浅川真澄一顿，后知后觉地觉得这样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妥。
还有些危险。
自己的脸和对方的肌肤凑得极近，平静的呼吸几乎都喷洒在线条流畅还微微起伏着的腹肌上。
像是与诸伏景光的呼吸节奏慢慢地重合。
“……”
伤员和照料伤员的人或许并没有精力去想有的没的。
……但两个健康的人就不一定了。
她心里想着要赶快回到安全距离，指尖却下意识地捏紧诸伏景光的衣角，鼻息愈发接近对方的身体。
像是有什么一触即发。
“喵。”
“喵喵。”
“喵喵喵。”
近处倏然出现小猫的声音。
它叼着一个U盘出现。
“……”
“……”
浅川真澄顺理成章地拉开距离，面不改色地从小猫那里拿过U盘：“差点忘了……居然被你从口袋里叼出来了。”
她转过头时，诸伏景光的神情也非常自然：“什么？”
浅川真澄：“好东西。”
她当着诸伏景光的面将U盘插进他的电脑，一同操作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
新店设计规划方案的PPT。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开启放映：“和你交流一下我的日常。”
她迟疑道：“……情侣是要这样的吧？了解一下彼此最近在干什么。”
诸伏景光和缓点头：“嗯嗯。”
浅川真澄一板一眼地说：“那么接下来，我就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
然后开始pre。
诸伏景光：“。”
……
“……总之就是这样。”
PPT放映至最后一页时，浅川真澄停下讲述，隐含期待地看他一眼：“怎么样。”
诸伏景光微笑：“很厉害。”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很优质的商业方案。
浅川真澄点点头：“最近已经开始准备动工了，之后的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她将手从鼠标上移开，往后一靠，直到脊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诸伏景光侧目看她，善解人意地问：“最近是很累吗？”
浅川真澄原本没想说，但既然对方问了还是给予答复：“嗯……最近超忙的。”
之前的时机不成熟，而最近店里的发展显然已经达到了更进一步的标准。
走出目前的舒适区需要花费不小的力气，而她并不甘心只将自己的未来局限于那家小小的奶茶店里。
生活的一切都开始慢慢走上正轨，既然开始做了，她就想要往更深远的方向搏一搏。
……搏一搏的代价就是全身僵硬。
每天跑上跑下以及深夜对着电脑勤恳研究，她感觉自己的肩颈和腰部以及腿部像是出现了电视的雪花屏。
麻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肩膀。
“……嘶。”
胀痛。
提醒她该拉伸了。
浅川真澄正想继续自己随便捏捏肩颈，却感觉自己抚在肩膀上的手被一双大手覆住，随即按摩的工作便被诸伏景光接替过去。
“欸……？”
“我帮你放松一下吧。”诸伏景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别人按的放松效果要比自己按好一点。”
浅川真澄了然地颔首：“好噢。”
如今的姿势不方便按摩，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诸伏景光的大腿上，背过身去：“麻烦你了。”
身后传来诸伏景光的回应。
随后她的肩颈处便泛起一阵舒缓的体验感，紧绷的肌肉得到有效的放松，整个人都闲适几分。
浅川真澄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但诸伏景光似乎是吃不准她的吃痛力度，一边轻轻揉捏着，一边在她耳边贴心地发问。
“这里可以吗？”
“嗯。”
过了一会儿。
“这样舒服吗？”
“嗯，很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
“这样能承受吗？”
“可以。”
回答完后，浅川真澄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你可以用点力，不用这么轻的。”
感觉力度过于轻了，并没有很解压（？）。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落在自己肩上的力度稍稍加重些许，粗砺的指腹沉缓地揉着，所经之处留下一片愈发放松和轻盈的感觉。
“……”
景光手上力气还挺大的。
看不出来。
浅川真澄理直气壮地享受着，姿态放松地慵懒靠在诸伏景光怀里，随手整理着U盘里还没来得及分类的文件。
鼠标无意中划过一个名为【有用】的PPT。
可她想不起来里面是什么内容了。
浅川真澄看了眼创建时间，似乎是前几天忙昏头了时深夜摸鱼时随手做的。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的服务恰好来到了手臂放松的环节。
有了肩部的经验再加上自身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此时他施加的力度已经到到了浅川真澄无需开口让他调整的完美地步。
精准地迎合她的需求。
感受着上臂的肌肉被舒缓的力度揉搓，浅川真澄渐渐松弛下来，连思维都仿佛被诸伏景光按在指尖揉捏。
她略微思索片刻，觉得可能是新店的装修笔记，便坦然地点击那个PPT。
PPT只有一页。
非常简洁，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几行文字和待做事项框。
【要提前准备的事】
浅川真澄表情一僵：“……”
等等。
好像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她默默直起身，一边祈祷诸伏景光的视线被自己挡住，一边打算快准狠地关掉页面。
结果诸伏技师的放松服务恰好来到了手掌的位置。
一边温润地说着“揉揉掌心也很放松”一边不着痕迹地让她关闭页面的动作被制止住。
【1.提前准备必要用品】
【目前所需信息：型号、数量、大小】
【2.提前选择合适的时间】
【注意点：第二天最好不要有工作，也不要下雨】
【3.待定】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不、不按了……”
她默默地想要起身离开这个尴尬之地，却没准确预判如今几乎被对方笼罩住的姿势对自己的不利之处。
诸伏景光没说话，只是轻轻揉捏一阵她的肩膀，她疲惫了数天的身体便本能地想要停下多享受一会儿。
浅川真澄：“………………”
稳稳地坐在诸伏景光的腿上。
几秒后。
浅川真澄：“好吧，如你所见。”
瞬间接受现实。
她开始一板一眼地说明：“这是我为了之后可能会进行的亲密事项而提前写好的准备事项表。”
毕竟也谈了一段时间恋爱，进入新阶段的可能性也很大，理应进行充分的准备。
浅川真澄自然而然地进入工作模式，熟练道：“既然你今天也在，那我们就开个会把这上面的事情都搞定吧，合一遍，之后也好继续推进。”
诸伏景光完美的微笑似乎凝滞一瞬。
“……”
“好么？”
“……嗯。”
……
首先是必要物品。
面对屏幕上五花八门的商品页面，浅川真澄眼神平静，像是研究般摸着下巴看了片刻。
然后随意点开一种类型。
包装好看的类型。
诸伏景光：“……”
他脸颊有些发烫，努力无视掉商品名称上有些不忍直视的特征。
……有点太超过了。
浅川真澄没仔细看商品特征，只注意了包装，随意浏览几秒后迟疑地指着其中一个大小：“……这个行吗？”
顺便把鼠标挪动到加购按键上。
只待诸伏景光点头便加购。
“……”
气氛有些微妙。
对当前的场景猝不及防的诸伏景光耳根发红，但努力维持着表情的稳定：“……不。”
浅川真澄：“……”
她试探地把手指往稍微超出她预期的那一个移动。
“……”诸伏景光眸光有些闪烁，脸颊像是染上酡红，轻轻摇头。
浅川真澄：“。”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个。
又看了看轮廓柔和清俊温润的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吧。”
诸伏景光：“……”
重要事项果然还是要和当事人面对面交接啊。
……不然好容易出现问题。
她一顿，调动自己所有的脑力，又补充一句：“……看不出来。”
诸伏景光：“……”
效果似乎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浅川真澄默默加购。
“……接下来是数量。”她看着待做清单，发现再确定几个事项就可以开始沟通时间了。
不适合买太多，第一次用完再买新的比较好吧，万一一开始的踩雷了呢。
有点摸不着头脑。
毕竟是诸伏景光用的东西，浅川真澄转过头看他，诚恳地问：“数量多少比较合适啊。”
诸伏景光：“…………”
难得很局促。
第32章
最终只买了小小一盒体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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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美其名曰“买太多万一第一次选的踩雷就麻烦了”。
……毕竟这个东西买错了也没什么能够利用的余地。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利落地下完单。
“好了。”
第一件事项结束。
浅川真澄转过头，正打算继续商量第二件，映入眼帘的却是蓝眸青年的不自然神情。
他眉眼低垂着, 微颤的浓密睫毛在眼下洒着浅浅的阴影，看不清那双明亮瞳孔中的情绪，只能从耳侧碎发间隙间露出的酡红色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状态。
和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里从容坦然的模样相比, 此时几乎称得上表情管理满分史上的滑铁卢。
“……”
忍不住就让人想欺负他。
浅川真澄心里莫名有点痒, 慢吞吞地端详一番，将笔记本电脑随手合上放在一旁, 没坐相地往后一靠。
她用后脑勺抵住诸伏景光的肩窝，仰着头侧目而视, 视野里出现对方流畅分明的下颌线。
“景光。”
一声轻唤引来对方垂眸的对视。
浅川真澄存了些坏心思, 非常直白地问：“你在害羞吗？”
这个角度让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对方睫毛微微颤动时的细节。
最终她看见诸伏景光轻轻扯了扯嘴角，眉眼含着些许无奈，但还是纵容地说出实情, 声音轻轻的：“……嗯。”
承认了。
浅川真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像是弹射着扑进软乎乎的棉花糖里。
内心倏地被击中了。
她像是被引诱般抬起手触及诸伏景光的下颌处，无言地沿着下颌线缓慢抚摸着, 感受着于平日里不同的光滑触感。
他今天刮了胡子，温和轮廓间的锋利感减弱几分，整个人显得更加具有易于接近的亲和力。
“那这样做的话你会害羞吗？”
“……”
温热的体温顺着指尖传递, 莫名发怔的浅川真澄感受着微微升温的触感，还没意识到时已经不由自主地问出这句话。
像是并没有真的在等待对方回答一般，她话音刚落便改变了指尖的落点，径直向上，目的地是那一头整齐且看似柔软的浓密黑发。
“……”好想弄乱。
浅川真澄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弄乱些什么, 遵从本心地将手指插入诸伏景光的发间，肆无忌惮地拨弄几下。
眼前的人的黑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柔软无害, 和他本人的特质相近，真正接触后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感觉。
她盯着已经被揉乱至微微翘起的头发，心里涌上一点点满意的心情。
直至视线移动到恰好与诸伏景光对视的位置，她才想起刚刚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方都没有言语和行为上的直接反应，只是无言地纵容着她突发奇想的举动。
“这样呢。”
会害羞吗。
看着那双向来冷静平和的蓝眸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暗色，浅川真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有些奇妙的想法。
——被她轻而易举便弄乱的好像不仅仅是诸伏景光的头发。
有点成就感。
……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浅川真澄甚至没反应过来时便被引着陷入一个赤忱的亲吻里。
过了半晌她猛然想起小猫还在一旁玩耍，原本有些恍惚的意识像是被倒了桶冰水般瞬间清醒过来，抬手推推诸伏景光的胸膛示意他停下。
……手感很紧实。
她此时此刻还很有闲心地分神了一瞬。
虽然这次的亲吻并不像以往那般温和，隐隐带着几分不同的侵略感，但她一抬手时诸伏景光还是温柔地退开些许距离，很有理智地发问：“怎么了？”
他愈发升温的灼热呼吸与她的呼吸贴得很近，说话间便自然而然地交缠在一起。
哪怕眸中还含着几分未完全褪去的情意，他依旧率先关心她的状况。
“是呼吸乱了吗？”
“……”
浅川真澄一顿：“……不。”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如今已经进步许多，她闷不做声地故意深呼吸了几个来回。
比较大声的那种。
“……”诸伏景光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很稳。”
浅川真澄：“嗯嗯。”
应声后她才反应过来话题跑远了，慢半拍地把话题拉回来：“……小猫。”
当着单纯可爱的小猫的面做这种事，她有点不好意思。
闻言，诸伏景光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示意她往旁边看。
浅川真澄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
玩累了的小猫不知何时已经窝在放在飘窗旁的大衣上睡着了，身体微微起伏着，睡得很安稳。
甚至是诸伏景光的大衣。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想了想，肯定道：“它已经习惯你的气味了，很安心。”
没等她憋出下一句话，呼吸便再度被掠夺，并没像以往那般顺着她的节奏等她说完才开始，舌尖被对方以温柔但难以拒绝的方式吮吸着。
直到自己腾空时，浅川真澄才有些艰难地意识到，自己被抱起来朝某个方向移动。
随即便继续被这个与平日里有些不同的吻占据了所有注意力。
……
记得起初是说着“长期对着电脑久坐对腰不好”并温柔地舒缓因工作而带来的肌肉的压力，随后便不知不觉地让她整个人都陷入放松。
直到极其微弱的一点点痛觉警醒着她的大脑，浅川真澄才本能地轻轻一蹬，腿滑落在柔软的垫上，调动几乎被搅乱的脑力思考现在是什么季节。
……噢，冬天。
还好不是夏天。
如果夏天有齿痕，会被看到的。
浅川真澄闭了闭眼。
睁眼时便看见诸伏景光专注地垂眸盯着她，颊侧薄红，在夜灯下微妙地泛着一点亮光的修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
浅川真澄有些不忍直视，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的画面。
诸伏景光的记忆力极好，这次显然熟稔许多，但依旧眼神纯澈地询问她难以开口回答的各种纯良问题，让她感觉像是不久之前欺压行为的角色互换。
她老实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被耍，却做不出什么诡计多端的报复行为，只能反反复复地紧绷后又倏然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飘散了整个屋子的模糊声音终于缓缓地掠过她的耳边，凝聚成诸伏景光温柔平稳的声音。
“告诉我，好吗？”
混乱中覆在她脸上的长发被他轻轻抬手整理着，很轻柔，像是爱抚。
浅川真澄盯着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怔怔地照做。
“…………”
此时此刻，浅川真澄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转头瞥了一眼时间。
……怎么都这个点了！！！
“有点太晚了……要不我今晚借住一下。”
她想了想，很快地补充一句：“很普通的借住。”
普通的借住前需要普通的洗澡。
虽然这段时间工作疲惫，但浅川真澄其实夜晚时反而有些难以入睡，陷入了莫名的失眠阶段。
与此同时，她有一点点认床，无论是住酒店还是之前来借住时入睡其实也不太安稳。
可她今天几乎姿态松弛地沾着枕头便很快陷入安眠，周身仿佛都被舒服的感觉浸润。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雾气蒸腾的浴室和温暖且不容抗拒的花洒。
之前因为会造成折腾换洗和烘干的后果还有所顾忌，此时天时地利人和，便不再收敛。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还有诸伏景光依旧专注的眼神。
他只是眉眼温润地直勾勾注视着她，关注她哪怕一丝一毫最细微的变化和反应，并不在意自身。
“……”
身侧尽数被他人的气息侵袭着，但浅川真澄没过多久呼吸便变得舒缓平静。
似乎是早以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接纳了对方。
睡着前最后一秒，浅川真澄回忆着这个有些放肆的夜晚，很费心地想——
之后的话……试用装……会不会买少了啊。
……
一夜好梦。
*
虽然这样的作息方式并不健康，哪怕如今已经不再需要隐匿在黑暗之中匍匐前行，但多年的卧底生涯让诸伏景光早以习惯了晚睡早起。
他动作极轻地前往客厅，从房间里暗处的储藏柜中拿出一个移动硬盘，插入电脑后展示出里面的内容。
是一本活页笔记本内容的照片。
笔记本看起来已经度过了许多个年头，纸页微微泛黄，但封面依旧很干净，像是被人长期精心爱护着。
零零碎碎的草稿内容，像是很多年里不同的纸页拼在一起。
上面的笔迹很清秀，看起来是个女生的字迹，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她自己写的话。
【无父无母，成绩也不好，性格怯懦的孤儿或许本就是那群人眼中再方便不过的欺凌对象。永远也不需要担心会遭到我的报复。大概我就会这样平庸地在角落里度过一生。】
隔了几页。
【书包又一次被丢进公园的河里，只能逃课去捡。遇到了大姐姐。至今为止对我最温柔的人，跟我聊天，还给我买了牛奶喝，帮我把湿淋淋的书晾干。】
【大姐姐好像有个女儿，她提起的时候在笑。】
【好羡慕她的女儿。】
【……我未来能成为大姐姐那样的人吗。】
又隔了几页。
【不想继续读书，早点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比较重要吧。】
【去隔壁学校门口的招聘会时看到大姐姐了，她坐在一家■■相关的企业的摊位前，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温柔明媚了，神情异常平静，恹恹的。】
【原本想去搭话，不敢去，磨蹭了好久再去时坐在摊位前的工作人员换人了，是个很凶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我装成大学生，拿着成绩单小声问了几句，他便嘲讽地看着我笑，有些阴冷。】
这次隔了好几页，纸面上的笔记开始变得晦涩难懂，条理清晰很多。
【又拿了第一啊。】
【为什么■■企业会招聘■■相关的人员呢。】
隔了许多页。
【……今天被■■的■■看起来很痛苦。前辈说我以后就会麻木了。】
【我觉得自己的白大褂很肮脏，不想记录，也不想询问分析他们的心理状态。】
【我进来后几乎没见过她，也没听过她的名字。】
【原来她一直以来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么。】
撕了几页。
【我心情很矛盾，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明明她是那个将我拉离泥沼的人，原来只是间接让我来到更加泥泞的场所么。】
【我被骗了吗。】
【可她似乎也从未朝我伸出过手。】
空白页。
【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她之前不是说有个女儿吗。】
【向一位认识的前辈问起她有没有家人。前辈很不耐烦地说她孑然一身。可她不是有家人吗……其他人都不知道吗。】
【她会让女儿接触这些黑暗肮脏的事情吗。】
【这就是家人的爱吗。】
【……好嫉妒。】
许多页被撕去。
【她好像死了。】
又是许多页被撕去。
几行字被涂黑，完全看不清。
【就是他们害死了她。是他们。是他们。】
【那天死的本该是他们中的人。】
最后只写着几行字。
【找到你了。】
【你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
……
对方是因为入侵警方信息库而被察觉到行踪的。
那一晚追捕一位近期进入视野内的组织成员时，对方蒙面隐匿自己所有的特征，在破旧的老区里极为熟悉。
诸伏景光候在高处，没什么表情，直直地盯着瞄准镜，直至对方走入自己最佳的控制范围里便毫不犹豫地瞄准弱点射击，神色气质和平日里温润的模样几近判若两人。
要留活口。
对方却像是完全能预判他们的心理轨迹般，艰难地凭借地理优势，拖着被射穿的肩膀和腿却依旧能层层避开警方追捕，直至踪迹完全消失。
事后诸伏景光只在现场捡到这个笔记本。
对方虽然灵活但似乎身手并不算好，不像是经历过训练，慌乱逃离时落了东西，原本想要回来捡，但最终愣了片刻后还是有些麻木地逃离。
诸伏景光看着那些字面的内容，电脑冷色调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冷厉。
全然和方才羞赧的模样判若两人。
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记录下目前的新进展，打算之后回警视厅时一并讨论。
处理完事情后，诸伏景光轻轻揉了揉眉心，偏头看一眼时间。
已是深夜。
“……”
诸伏景光关上电脑放好移动硬盘，顺便还温柔地给睡得四仰八叉几乎快要掉下飘窗的小猫挪了挪位置，在不远处添好水和猫粮以防它醒来会口渴和饥饿。
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他才轻轻地来到卧室，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浅川真澄睡得正沉，胸口微微起伏，睡容恬静，一条腿不知何时逃离被窝的掌控，有些随意地搭在外面。
诸伏景光抬手圈住她的脚踝，动作轻缓地想要把她的腿重新放进温暖的被子里，视线却盯住白皙修长的小腿上有些显眼的印记。
在柔软的小腿肚的位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一个存在感有些强的齿痕，来源于他温柔的舔吻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变成的一次情难自抑的轻咬。
他向来不愿自己的恋人遭受一丝一毫危险，也不愿看见恋人落泪，但却在某些时刻不由自主地想要给予对方一些独属于他的印记。
哪怕是一击必杀的精英狙击手，却莫名其妙地慢下来，极其有耐心地观赏她喜怒哀乐都被自己牵动的模样。
诸伏景光莫名想起浅川真澄之前随口聊起的那个话题。
……忍不住就想欺负么。
“……”
他的指尖不知何时向上移动些许，托住柔软的腿肉，不可避免地触及那一圈小小的齿痕。
睡梦中的浅川真澄感受到粗砺的触感，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腿，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握住，无法移动，几秒后便顺从地停住动作，不再逃开。
诸伏景光垂着眸盯了一会儿，最终替她调整好睡姿，自己也翻身上床准备睡觉。
……等等。
他记得浅川真澄睡觉时并不算非常安分。
诸伏景光试探性地轻轻掀开一点点被角。
……果然。
他看见浅川真澄不知何时因睡姿已经被卷起的衣角，露出预料之内的表情。
宽大的衣服本就容易松松垮垮，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姿势被弄乱，变成容易着凉的模样。
他侧过身，动作很轻地捏住衣角，缓慢向下拉动，直至在平坦柔软的腹部位置抚平，双手顺势停在那个位置，顿了顿，径直转变成一个拥抱的姿势，恰好填补被子中间被撑起的空位。
诸伏景光默不作声地凑近几分，感受着她的长发轻轻拂过自己胸膛的触感，他侧身躺着，高大紧实的身体笼住她的，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真澄全身沾染着他的气味。
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
明天也会一起醒来。
他难得存了一点点不够温柔体贴的微妙私心，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随即看见浅川真澄意料之中地轻轻皱眉，身体想要往外蹭但却只能被他抱在怀里。
——像是此时此刻如果真的吵醒了她也没关系一般。
反正他对她里里外外的一切都已经足够了解。
……很快就能把她哄睡着。
第33章
醒来时, 屋内依旧是一片昏暗。
四周安安静静的，窗帘也密不透风地拉着，让她有些分不清此时是夜晚还是白天。
浅川真澄还没完全清醒, 默默翻了个身，熟悉的气味悄然融进她的鼻息内。
清清淡淡的味道，几乎是瞬间便让她安心下来。
……是诸伏景光的气息。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昨晚在诸伏景光家里留宿。
睡着屋子主人的床。
穿着屋子主人的衣服。
享受了很久很久屋子主人堪称满分的服务。
……不过这间屋子的主人看起来倒是非常乐意的样子。
起初还有点半推半就的感觉, 最终形势却完全倒转过来, 哪怕她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也被对方温和地抱着，挣脱不开。
他虽然在氤氲着水汽的浴室里有些赧然地微笑着, 额发也被温热的水流沾湿，看起来像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毫无攻击性的猫, 但却默默透露着有一点强势的意味。
那一点点微妙的感觉片刻便被蒸腾的水汽拂去。
“……”
浅川真澄睁开眼, 慢慢地眯了眯，有些惬意。
……饿了。
想吃东西。
极度放松之后身体涌上懒怠的意味，浅川真澄心安理得地赖了一会儿床才翻身起来,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屋外白茫茫的，正在落雪, 地面上已经积着一层有些厚度的雪。
……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她平平无奇地洗漱，rua一下已经在诸伏景光家如鱼得水的小猫，然后普普通通地吃诸伏景光精心准备好的热乎乎的早饭。
“……”
浅川真澄不声不响地看了看正在给小猫梳毛的诸伏景光一眼。
……很强, 甚至已经拿下了向来对谁都怯生生的小猫。
对自己昨晚稍微有些超过预期的状态，她原本心中升起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的情绪，但对方的态度非常自然，四处也早已打扫得一干二净，反而让她的那一点赧然心思飞快地散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反正她……也没有很夸张吧。
是正常的现象。
嗯。
很正常。
直到吃饱喝足使用完洗碗机后窝在沙发上享受周末的惬意时光时, 游戏打到一半的浅川真澄才有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未免过于熟练了。
……像是已经彻彻底底地习惯了诸伏景光的照顾一般。
就像昨晚，原本到了一定极限就该理智地喊停, 但听着诸伏景光的声音以及看着那张露出熟悉神情的面容，她就不由自主地咽下口中的话，继续享受着对方逐渐有些逾越她承受范围的特殊照顾。
浅川真澄：“……”
……而且他还特别了解她的喜好。
感觉这样下去的话，哪天她就会很没原则地不知不觉同意一些奇怪的事情了。
她正想抬头和诸伏景光说不用做到这么无微不至时，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被举到她面前。
浅川真澄的游戏正打到火热的部分，不方便腾出手来。诸伏景光便轻轻地晃了晃杯子示意，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就这这个姿势探头尝了一口，问：“今天是玫瑰花茶，还可以吗？”
“好喝，喜欢。”
“唔，我记住了，下次还可以试试别的。”
浅川真澄咽下口中溢着清香的茶水，舔了舔唇角，嘴边的茶杯便被诸伏景光恰到好处地往前挪动一点距离，以便她喝下第二口。
在寒冷的天气里喝些热的东西让身体非常舒服，整个身心都仿佛被温暖。
浅川真澄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的屏幕，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就着这个姿势顺其自然地喝茶，一口接一口。
……刚刚她是不是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
*
大雪天不方便出行。
反正小猫也在这里，而且店里这几天因为大雪天很随心所欲地放了假，浅川真澄没什么一定要赶着回家的理由，便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过周末。
——虽然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她最终还是出门了。
因为要去给加藤诊所门口养的花花草草浇水。
问了好几次加藤也不告诉她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住院养伤，浅川真澄便放弃了去看她的想法，每天都会主动来诊所门口浇浇加藤养的花——并没告诉加藤本人。
……不然等加藤回来的时候没准门口只剩下一大堆枯草了。她想。
“……”
然后有些心虚地想到自己以大雪天不方便出门的理由留在了诸伏景光家过周末的事实。
……毕竟诊所离诸伏景光家还算近，但她家确实挺远的嘛，也不矛盾。
浅川真澄：“。”
她慢吞吞地打理完那些花花草草，朝门口的监控看一眼。
然后莫名其妙地招招手：“今天也来了，大雪天好冷。”
招完手便觉得有些羞耻。
“……”什么毛病！她上次也对着诸伏景光家的监控说话来着！
浅川真澄腹诽几句，例行擦了擦门把手。
依旧没什么灰。
她没在意，只觉得是自己每天擦拭的结果，半晌便收拾好东西走了。
诊所门口再度变得安安静静。
只剩下无声的监控和花花草草。
……
某次午觉睡醒后，她没找到诸伏景光在哪，下意识地怔住。
毕竟自己几乎每次睁眼后，那位上挑眼青年基本都出现在视线所能到达的范围内，有时还抱着小猫。
下一秒她又有些微怔。
……怎么好像已经习惯诸伏景光在自己身边的生活了。
浅川真澄打着哈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慢慢来到许久未曾经过的储藏室门口——之前放着烘干机的那间储藏室。
打开门，她才发现之前满满当当的储藏室被清理过，仿佛健身房般汇聚了数种健身器材。
一直不见人影的诸伏景光正在卧推。
她的角度恰好能将对方的所有动作都收入眼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单薄的黑色上衣让胸膛的起伏愈发明显，无形中和像是喘息般的呼吸声对上了拍子。手臂流畅锐利的肌肉线条随着卧推的动作而一上一下地在她的眼前展示着。
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眼前人此时此刻专注的紧绷状态。
“……”
兴许是被一屋子浓郁的自律气息感染，浅川真澄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软软的。
浅川真澄：“。”
明明刚刚的大餐都是一起吃的！没想到他居然背着自己偷偷锻炼！
……难怪全身上下的手感都很好。
“真澄。”诸伏景光的呼吸总体算得上平稳，看得出平时就经常锻炼，但还是溢出一点因运动而带来的急促，“睡得好吗？”
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而是继续完成着还未达到数量的训练。
令人血脉偾张的肌肉从上到下有些肆意地在她面前展示着存在感。
“……”浅川真澄想要别开眼神，却忍不住盯着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嗯。”
她停了停，最终慢慢地走到器械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诸伏景光，眼神不由自主地瞄着他额角的薄汗。
“这么冷的天也健身。”浅川真澄一顿，“你真自律。”
“要坚持训练。”诸伏景光莞尔。
浅川真澄眨眨眼。
……这就是当过狙击手的人的胸肌么。
平时还看不出来，现在看也太……太超过了。
浅川真澄狗狗祟祟地多看几眼。
俯视视角对她来说有些新奇，歪着头与诸伏景光对视。
从这个角度看对方时，那双蓝色的眸中泛着的光显得愈发亮晶晶了。
“……”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转移视线，决定也稍微运动一下。
午睡醒来后身子有些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做那些推啊拉啊的，于是便决定随便做几个仰卧起坐试试。
浅川真澄：“……”唤醒一下身体。
她一脸正气地在垫子上躺下。
然后便再也没起来。
“…………”
不想动。
……差点就又要睡着了。
干脆就这样躺着睡觉算了。
浅川真澄很随性地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视野里突然出现诸伏景光的脸。
他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卧推训练走到她身边，像是刚才的角色调换般，眉眼低垂着看她，额发微微向下耷拉着，耳侧的碎发染着潮意，贴在皮肤上。
浅川真澄盯着他看，像是研究一般：“……运动真的会让人变得兴奋啊。”
诸伏景光的神色显得愈发清爽，脸颊的肤色透着运动过后健康的红色，只是普普通通站着却散发出荷尔蒙。
“嗯。”诸伏景光抿出一个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都不及平日里那般收敛，溢出一点不同的气息，“真澄要做仰卧起坐吗？”
“……是的。”
自从走进这间房间后她心跳就有些莫名加快，此时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朝自己俯身，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接吻吗。
结果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唇上传来熟悉的触感。
反而是伸直的腿被一双大手托住，慢慢地朝内侧弯曲。
浅川真澄：“？？？”
她反应有些慢地睁开眼，看着诸伏景光将自己原本平躺的姿势调整成双腿自然弯曲的姿势。
甚至还圈着她的脚踝——
贴心地把她的腿并拢了。
“平躺着没法做的。”
诸伏景光蹲在她的身边，温和地提醒道。
薄薄的汗不知何时已经顺着他的轮廓淌至下颌，欲滴不滴地停滞在边缘处。
最终还是落下。
似乎是恰好滴落在她距离耳旁不远处的地面，传来清晰的啪嗒声。
双腿都被按住的感觉有一点点微妙，浅川真澄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抿了抿唇。
“……噢。”
因他俯身而凑近的距离让她毫不费力地听见加速的心跳声，不知是因运动而加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知是谁的。
*
运动过后确实清爽了不少。
就是她的腹部一直微微酸胀着。
……做了好几组仰卧起坐，好累。
“……好胀。”浅川真澄语气平静，“不做了，休息。”
她重新伸直腿，身体力行地宣布短暂的锻炼时间结束了。
诸伏景光似乎还有几组训练没有做完，继续在健身房里锻炼。
哪怕眼前的风景着实诱人，但浅川真澄实在无法在无比自律的氛围下继续躺尸，便一边慢慢地揉着小腹处以缓解肌肉压力，一边走去客厅刷手机。
直到在柔软的沙发上瘫着，她才舒出一口气，心安理得地开始看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桃濑成海似乎是刚看完一部很香的漫画，向她消息轰炸。
浏览完几十条锐评x张力的内容，浅川真澄的目光停留在一句话上。
【桃濑成海：这部里面的狙击手男主冬天会含冰块，嘿嘿，好香。】
浅川真澄：“……？”
她并不了解狙击手行业，乍一下没明白为什么要含冰块。
也没明白香在哪里。
她兀自琢磨的时候，诸伏景光恰好结束了训练，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薄汗，从健身房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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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满心都在想狙击手含冰块的模样，并没有转头打招呼。
直到听到诸伏景光轻轻地咳了咳，她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回神看过去，语气含着关怀：“着凉了吗？”
诸伏景光飞快地眨了眨眼，看她一眼，眉眼柔和地摆了摆手：“可能是刚刚气息有点不顺。”
浅川真澄彻底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抬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像是安抚般：“要小心啊。”
诸伏景光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像是遵从本能想要闪身，但最终制止住动作，只是呆在原地顺从地接受她的轻抚，甚至像是回应般轻轻地蹭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依旧只穿着刚刚训练时的衣服，薄薄的衣料凸显出优越的身形。
浅川真澄瞄一眼，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不知为何，他做后面几组训练的速度显然比她刚刚围观时快很多。
她心思一动：“景光，狙击手冬天是要含冰块吗？”
虽然话题跳转的飞快，但诸伏景光还是很自然地接上：“是的，出任务为了避免呼出的气被发现。”
浅川真澄：“噢，神奇。”
她摸摸下巴，想起诸伏景光的冰箱里似乎备着用来做冰美式的冰块，便行动力很强地起身前往厨房，略微翻找后便找到冰块，敲碎成许多小块，飞快地回到客厅。
“我想看看。”浅川真澄难掩好奇，示意诸伏景光跟着她去阳台。
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瞬间吹来一股寒风，浅川真澄立刻清醒，打了个哆嗦，果断打退堂鼓地关上落地窗，重新置身于温暖的室内。
“还是算了，你会着凉的。”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盯着她拿来的小冰块看了看，声音温和，“这块太小了，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浅川真澄看他一眼：“如果用太大快的冰块，肯定会很冰。”
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矛盾，顿了顿才继续说：“不能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让你不舒服，还是算了。”
她大概也能想象到画面了。
……冷脸景光出任务时嘴里含着冰块什么的。
体验感肯定很不好，但是为了工作还得这样。
而且，她感觉自己提起狙击手时，诸伏景光的兴致似乎并不算特别高涨，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虽然她并不太清楚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她觉得诸伏景光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说，就像她一样。
他们有无言的默契。
浅川真澄想了想，用很自然的语气说：“我肯定不做会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她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轻轻地晃了晃，用自己的大拇指和他的对上，暗暗地戳戳碰碰，像是盖章。
冰凉的手变得温暖。
诸伏景光敛着眸看她，半晌，微微上挑的眼角似乎溢出一点点温暖的笑意。
浅川真澄盯着碗里敲碎的一大堆小冰块看了看，语气唏嘘地自言自语：“唔，含着这个肯定很冰……有点想试，但我怕冷。”
“……”
诸伏景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倏然扬了扬眉，径直伸手捏起碗里的那一小块冰放进嘴里。
“？”
浅川真澄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唔，居然含着冰也面不改色。
真的是训练有素啊。
她正在心里小声叨叨着，却感觉到面前的人慢慢地朝她垂头，一片阴影压下来，盖住身前的光。
直至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浅川真澄原本只以为是个一时兴起的吻，直到唇舌交缠时，那块还未完全融化成水的冰被渡进她的口中。
只是一瞬，立刻被诸伏景光用舌缠回。
“！”
只是很小的一块碎冰，含在嘴里时算不上难受，但结合着口腔中温热的触感，那一瞬间在口中绽开的冰冷感觉却仿佛刺激了她的神经，让浅川真澄整个人都忍不住地抖了抖。
冰块慢慢地滑动着，她感觉诸伏景光搂住了她，紧实有力的手臂抵着她的腰，让她几乎都贴在对方有些急促地起伏着的胸膛上。
又冰。
又热。
新奇的体验，让她下意识地在心里猜测，冰块究竟会在谁的口中融化成水。
不知过了多久。
冰块最终在她的口中融化。
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冷还是热。
浅川真澄感觉诸伏景光退开一小段距离，但呼吸依旧缠绕在一起，四周都仿佛慢慢升温，脸颊像是被影响一般逐渐变得滚烫。
他伸出手，用指腹慢慢地拭去她唇角没来得及咽下而溢出的水。
动作很慢，唇边的一点点水痕被翻来覆去地擦拭。
“还会好奇吗？”
诸伏景光身上还残存着几分运动过后未散去的兴奋感，蓝眸被窗外的雪色映得亮晶晶的，颊侧依旧染着薄薄的红。
浅川真澄愣愣地看他：“……”
诸伏景光收回擦拭她唇角的手，转而轻轻地点了点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接过并放在一旁窗台上的小碗。
发出清脆的声音。
“还有很多碎冰块可以试。”
第34章
没来得及用完的碎冰最终在碗里汇聚成一小滩冰冰凉凉的水。
虽然她唇边溢出的水都早已被诸伏景光细心地用各种不同方式处理干净, 但他转身离开去进行健身训练后必备的洗澡环节时，浅川真澄还是下意识地抬手蹭了蹭嘴角。
……很舒服。
她依旧说不上来究竟是冰冷还是温热，但冰块慢慢融成水的感觉确实很新奇。
心里哪怕最初涌现一丝赧然但最终也消散, 并不排斥舒服感觉的浅川真澄暗暗想着以后还可以继续试试。
……她好像有点懂桃濑成海的意思了。
小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最终熟稔地在她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躺下。
它并不安分，好奇地在她怀里对一旁的碗探头探脑。
并伸出试探的爪爪, 轻轻碰碰碗壁。
破坏的DNA动了。
小猫喵一声, 正打算得寸进尺时，它跃跃欲试的毛绒爪爪被浅川真澄无情地抓住。
“不可以。”
浅川真澄锁住它的动作, 用指尖轻轻点点它的脑袋，顺带着瞥了一眼小碗。
碗里原本平静的水面因为小猫的动作而微微泛起波澜。
——就像诸伏景光刚刚轻颤的睫毛一般。
浅川真澄随手rua着小猫柔滑蓬松的毛, 思绪乱飞, 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接吻时偷偷睁眼看到的画面。
明明最先主动索吻的人是诸伏景光，可他眼尾和颊侧却泛起愈来愈深的酡红，睫毛也颤着。
似乎是察觉到她偷偷睁开眼睛观察, 他顿了顿，像是有些别扭一般, 用手轻轻地捏捏她的耳垂。
“……”
和他有些大胆地吮吸舌尖的动作完全不符呢。
浅川真澄很严谨地分析着。
总觉得这种反差的感觉让她有点悸动。
但她描述不出来。
于是浅川真澄决定请教总是能让她醍醐灌顶的专业人士。
她斟酌一番，小心措辞。
【浅川真澄：接吻时会脸红但意外地很大胆的角色香吗】
【浅川真澄：总觉得好像有点喜欢。】
过了一会儿传来桃濑成海热情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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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濑成海：好香好香好香好香x100000！！真澄你即将拥有和我如出一辙的绝赞品味！！！^p^】
【浅川真澄：放个耳朵，细说一下】
【桃濑成海：就是那种——】
【桃濑成海：虽然平日里工作和生活中都是认真冷静的人, 但单独面对对方时，理智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赧然的异样情绪，但是绝佳的体验和情绪让他遵循本能选择继续探索下去，直到在理智和本能中挣扎着沉沦什么的。】
【桃濑成海：香喷喷，我的画笔已经跃跃欲试了, 希望它自动产出好多本这样的本子0v< ☆】
浅川真澄：“。”
信息量好大。
而且似乎出现了奇怪内容！
她举着手机，试图深入理解桃濑成海的话。
对方却继续发来消息。
【桃濑成海：羞涩但是闷声发大财的实干家！适合狗塑！反差好香好香好香[兔兔打滚.gif][兔兔比心.gif]】
浅川真澄想了想, 回复：【猫塑呢】
【桃濑成海：那可能后续还会有猫猫反过来诱导的内容！羞涩地勾引然后得寸进尺更香了嗯嗯！如果最后有黑泥部分的话也很不错捏☆0v< ☆】
【桃濑成海：好香好香好香^p^！！！！！】
【桃濑成海：什么漫画什么漫画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浅川真澄：“……”
有点复杂。
理解开始出现了困难之处。
她眨眨眼。
【浅川真澄：随便想的脑洞，没成品，笔给你你来画】
【桃濑成海：？】
手机频繁震动，浅川真澄不点开都知道即将收获一只因没饭吃而无比悲愤的桃濑成海。
聊完乱七八糟的内容后她莫名觉得有点热，脸部似乎都在升温。
……奇怪，明明是冬天。
难道是室内空调的温度太高了吗。
*
周五晚上会很期待，周六晚上是快乐的沉淀以及焦虑的隐隐形成，而周日晚上则是非常焦虑。
看着手机里冒出的明日工作计划提醒，浅川真澄沉默一瞬，百无聊赖地往后一躺。
明天又是工作日了。
今天是在诸伏景光家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各回各家各上各班。
她随意地往后翻了翻日历，发现再过不久便是大晦日。
要回京都的日子。
“……”
心情说不上来怎么样，总之并没有什么回家团聚的感觉。
之前的记忆已然消失，仿佛和整个世界都断掉了联系。
而新记忆的开端便是陌生的国度和陌生的语言。
她姑姑很多年前和家里闹翻，一个人带着行李出国离开便再也没回来过，之前愿意破天荒地收留她住在空置的家里已经令人吃惊。
留学时浅川真澄常年一个人住在和布偶猫作伴的房子里，独来独往。如今新年回家和父亲以及继母吃饭也只是形式而已。
“……”
浅川真澄翻了个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父亲几乎从不和她谈起过去的事。
与其说她对于恢复记忆并不算太热衷，倒不如说是她对之前的生活还怀有一丝丝期待。
没准在已经记不起来的那段时光中，她的家庭生活还是挺美满幸福的。
……没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她与过去的连接点似乎已经消失了。
——直到遇见诸伏景光。
在他的描述中，她似乎曾经也拥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
浅川真澄眼神空空地发呆，直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时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眨眼：“嗯？”
诸伏景光指了指灯的开关，示意要关灯了：“要睡了吗？”
浅川真澄默默地看一眼已经被诸伏景光顺手关上的卧室门，直起身来翻身下床：“稍等一下。”
顶着诸伏景光温和的视线离开卧室时，浅川真澄莫名觉得有点微妙。
……这种微妙的控诉感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晃去莫名其妙地想法，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的飘窗边，看见小猫窝在舒适温暖的猫窝里酣睡。
……睡得还挺香。
毕竟不是自己的床，留宿后她自然不太好继续让小猫一起睡在床上，向来善解人意的诸伏景光这几天却也没贴心地主动提出，而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猫窝放在飘窗上：“让它试试这个吗？”
然后一脸温和地说：“周五晚上的时候它就睡在飘窗上，似乎很喜欢这个位置。”
周五……那就是是她这次留宿的第一个晚上……
她当时怎么没意识到小猫没睡在床上来着。
浅川真澄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番那一晚的场景。
泛着光的指尖上的润意。
光滑了许多的下颌处。
花洒的温热水流。
……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她含糊地应一声：“……嗯。”
……
于是这几天小猫都睡在这个猫窝里。
而它的喜好似乎已经被诸伏景光稳稳拿捏，也没什么不适应感，还挺喜欢，睡得很香。
浅川真澄确保小猫睡得还不错后才回卧室。
原以为开门后依旧会迎上诸伏景光温和的视线，她还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结果真的开门时诸伏景光却在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颇为认真的表情。
像是一直热切温柔的猫突然转移了注意力去盯着别的毛线团。
浅川真澄：“……”
被控诉的压力小了些许但心里却莫名有点空空的。
她下意识地关上卧室门，慢吞吞地再度躺下，等了几秒后最终还是憋不住，伸出手想要扒拉住诸伏景光的手臂，却没收住力气，一不留神径直拍上对方的腹部。
发出啪的一声。
异常清脆明亮。
像是调戏。
浅川真澄：“……”
她飞快地收回手，但却清晰地记着刚刚触碰到的绝赞肌肉触感。
不像平时那般紧绷，微微松弛的状态让它多了些……弹性？
手感很好。
今天在脑海中形成的一点点人设印象开始作祟，她下意识地去看诸伏景光的表情。
预料之内的表情——眼睫垂着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双颊虽然还未浮现薄红但眼神有些躲闪。
她第一反应是——
果然。
第二反应是——
她真的是不小心拍到他腹部的么……还是肢体行为放大了内心隐含的一点捉弄他的恶趣味呢。
第三/反应是——
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浅川真澄：“。”
莫名愧疚。
她平躺着想了想，顺势掀开一点被子，很大方地说：“那你拍回来。”
诸伏景光：“？”
他似乎没预料到这个发展，下意识地停住躲闪的眼神，微怔地盯着她的腹部。
浅川真澄见他没反应，径直捏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腹部，公事公办地说：“这样就扯平了。”
诸伏景光：“……”
虽然之前探索过更隐秘的区域，但掌心隔着衣料覆在那一块柔软且称不上特别暧昧的位置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浅川真澄用“这很公平吧”的眼神盯着他。
一副“你不拍就是不给我面子”的表情。
诸伏景光：“…………”
他顿了顿，最终遵循她说的话，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微微垂着，手有些局促地开始动作。
她的腹部感觉得出一些锻炼痕迹，但并不像他长年累月训练出的肌肉那般明显，哪怕不轻不重地拍一下，手心感受到的也是柔软平坦的触感。
……应该也有弹性。
诸伏景光的动作异常缓慢，像是正式拍之前要用摩挲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浅川真澄盯着天花板默默等待，心中那股“好像一直在欺负老实人”的感觉慢慢淡去。
变成了“确实一直在欺负老实人”。
浅川真澄：“……”
不说别的，这个缓慢速度实在是能感受到覆在她腹部那只大手的主人正在艰难突破他心里的防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浅川真澄张了张嘴，视线从天花板的顶灯往诸伏景光的脸上移动：“那个——”
她的视线触及到诸伏景光下颌处的时候，腹部的位置恰好被轻轻地按压了一下。
有些微妙。
与此同时而来的是进入她视野中的诸伏景光的表情。
他没与她对视，而是微微怔住，垂眸看着自己手按着的位置，长长的眼睫巧妙地再次掩盖住眼神中含着的情绪。
似乎是在想些什么，耳根慢慢地染上绯色。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你——”
随即而来的一系列关灯躺下陷入寂静的动作实在过于行云流水，浅川真澄还没反应过来便只听见屋内空气中漂浮在诸伏景光语气有些生硬的一句“晚安好好休息”。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兴许是桃濑成海的描述过于有画面感, 浅川真澄当晚做了个很离奇的梦。
梦中其他的场景以及设定都普普通通的，虽然和现实有些出入但总体还是普通现代风格。
她住在一间有院子的房子里，院子里种着许多一看就是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 二楼卧室的窗户上还攀着许多漂亮的花藤。
外观和布局都有点眼熟。
总觉得是她心里最喜欢的房子。
房子里还摆满了各种她喜欢的东西。
大大的游戏房，放着许多零食的观影厅，信号和网速都很好, 冰箱里还有许多冰度适宜的饮料和甜品。
噢, 甚至还有一间摆着制作奶茶的一系列器材的房间。
甚至还有刨冰机。
小猫也出现在梦里，肥了许多。
——诸伏景光也出现在梦里。
窗外夕阳西下时他才出现, 背着一个乐器包打开房门，眉眼间是熟悉的笑意, 整个人温柔又隐含锋利。
这个梦汇聚着她喜欢的东西。
美好得有点不真实。
浅川真澄：“……”
噢对, 本来就是做梦。
她刚和小猫一起结束各自的晚饭，看着诸伏景光坦然地把乐器包放入门旁隐秘的储藏柜里：“今天结束工作这么早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但就是这么脱口而出了, 像是设定好那般。
……该不会这是什么景光深夜在livehouse或者神秘酒吧兼职地下乐队的paro吧？
诸伏景光点点头，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偏着头露出笑容, 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陌生气息，像是硝烟：“特殊时间。”
特殊？什么特殊？
浅川真澄没懂，只是看着诸伏景光接了个电话。
他完全不避讳她, 坦然地让她听到所有的内容。
浅川真澄依稀辨认出什么苏格兰什么的。
她看着诸伏景光走进卫生间，里面传来水声。
似乎是清洗了很久，他再度出来时，身上只剩下淡淡的香橙沐浴露气味，身上穿的衣服也尽数放进了洗衣机里清洗。
没有留下一丝外面的痕迹, 尽数洗去。
但他身上却多了些什么。
浅川真澄看着诸伏景光头上微微晃动着的猫耳，一脸卧槽：“？”
啥？
她下意识地视线下移。
果然。
还有一条长长的毛茸茸蓬松尾巴。
浅川真澄：“？”
哪儿冒出来的？？？
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已经答应了诸伏景光的吹尾巴请求, 愣怔地拿着吹风机帮他把尾巴吹干。
“风有点烫。”
诸伏景光微微垂着眸看她，漂亮的蓝眸里似乎还沾染着浴室里的氤氲水汽，眼神显得有些朦胧。
浅川真澄回过神来，愣愣地调整吹风机的风力：“……噢。”
手上还捏着对方的尾巴。
吹尾部的时候还勉强算得上正常，逐渐向上吹至猫尾巴根部的时候，忙了一会儿的浅川真澄暂时把“到底是哪来的猫尾巴和耳朵”的想法抛掷脑后，一心一意地专注解决着眼前的吹尾巴工作。
……毕竟梦里有耳朵尾巴也不离谱。
她慢慢将吹风筒凑近，调整到合适的温暖风力，小心翼翼地吹着。
一边吹风，她一边用手试图理顺柔软的尾巴绒毛，手刚捏住便感觉方才还灵活乖顺的猫尾巴突然像是一激灵般僵住一瞬，像是抑制住飞速抽离的欲望而有些僵硬地停在她的手中。
吹风机嗡嗡的风声掩盖出一声极轻的喟叹。
结果尾巴还没完全吹干时她手中的吹风机便被迫关掉，她看着突然转过身来的诸伏景光，有些纳闷：“还没吹干。”
诸伏景光唔了一声，尾音有些短促。
浅川真澄放下吹风机，正想给诸伏景光展示一下确实还没干透的尾巴时，那条刚刚还乖乖呆在她手中的毛茸茸的尾巴突然摆动一阵，慢慢地往上探去，像是侵占般缠住她的手臂。
诸伏景光头顶的猫耳微微抖动。
像是跃跃欲试。
浅川真澄：“……”
特殊时间。
该不会是。
发q吧。
……
毛茸茸的尾巴异常灵活，移动的范围从手到腿并逐渐扩散到任何领域。
浅川真澄觉得刚刚吹干的部分都白吹了。
好气。
反正是在梦里，她懒得去想别的，几乎大脑停摆，只专注于享受当下。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她发现窗帘并没完全拉紧，几厘米的缝足以瞥见一些房屋以外的场景。
目光瞥见窗帘缝隙间露出的一点路灯，四二儿二武9一四七，浅川真澄才想起来自己在这个梦境中似乎从未接触过这间房子以外的任何区域。
脑海中也没有自己和外界接触的记忆，只记得这里似乎很安全，很安心。
仅此而已。
她有点好奇地探头想往外看。
……这里是什么架空世界么，还是普普通通的现实背景？
目光即将触及窗外的那一瞬间，她的注意力便被诸伏景光用一个吻尽数占据。
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房间彻底与外面隔绝开来。
屋外变成一团迷雾。
黏黏糊糊的亲吻间她似乎听见诸伏景光低声问道：“很在意外面的事情吗？”
猫化后舌头完全不同的粗糙触感终于稍稍离开片刻，浅川真澄按捺住卧槽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意义便听见诸伏景光继续说道：“这里很安全。”
“……”
浅川真澄想了想。
“会在意吧。”她说，“不管现实究竟如何，还是要自己面对才好，被蒙蔽之后才获得的安心终究是虚假的。”
难得正经的谈话很快便被身边不安分的大猫用拱来拱去的姿态所打断。
……
据说梦有时候能展现潜意识的欲/望。
直到毛茸茸的猫耳朵和尾巴蹭得她有点痒，她才难耐地伸出手向下拍了拍诸伏景光。
动作有些不情愿地停下，浅川真澄终于得以恢复一点理智，抬眼与诸伏景光对视。
蓝眸的瞳孔圆且大，哪怕在黑夜中也亮晶晶的。让他在没开灯的环境里也不会漏掉哪怕一点点变化，夜视能力极好。
诸伏景光双手撑在她颈侧，毛茸茸的耳朵挺立晃动着，并没有像额前的碎发一般随意地垂下，显得精神抖擞。
尾巴停了片刻后继续得寸进尺地慢慢顺着脚踝向上攀升。
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在梦境中显露出现实里难得一见的侵略性。
浅川真澄：“……”
……猫化的部分似乎很多很多。
不止有耳朵和尾巴而已。
她不由得想起舌头的粗糙触感。
虽然是在梦里，但她还是很严谨，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猫和她吃过饭了，可是诸伏景光似乎还没吃过。
浅川真澄顿了顿，努力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才真诚地说：“你是没吃饭吗。”
淡淡的声音飘荡在房间里。
“……”
记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堪称破碎，像是被倾泻而下的暴雨冲刷。
只记得超出承受范围的舒服。
*
浅川真澄难得醒得很早。
醒来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很累，感觉像是被人抓着狠狠暴打过。
……不对，也不能算暴打，描述不出来。
她头昏脑胀，闭了闭眼。
奇怪的梦境在她醒来的瞬间便以极快的速度消散，最终只剩下一个画面。
一只颤抖的手紧紧地攥住早已乱七八糟皱巴巴的布料，像是借着攥紧的动作发泄着什么，一副难以承受的样子。
但很快另一只大了许多的手便覆上那只手，温柔地把对方紧紧用力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从床单上掰开，最终以不由分说的姿态完成十指相扣的姿势，露出的手背因用力而微微迸出青筋。
“……”
浅川真澄睁开眼。
最后一个画面也消散殆尽。
她默默地静待片刻，直到神智恢复得差不多才慢慢起来，发现身侧的诸伏景光还在睡觉。
他闭着眼，睡容恬静，似乎是身处于让自己觉得放松的环境里。
但眉心却微微拧着，像是哪怕在梦里也对现实抱有警戒的心。
浅川真澄盯着看了一会儿，狗狗祟祟地伸出手，想要轻轻替他抚平眉心。
结果指尖还未触及到诸伏景光时便被对方眼神锐利地擒住手腕。
浅川真澄：“……”
职业病吗。
她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关于手被桎梏住的画面，但过于破碎，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便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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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之后被捏住的手腕重获自由，诸伏景光眸光含着歉意，声音还带着清晨醒来时的喑哑：“……抱歉，真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算直起身来，似乎是要起床。
浅川真澄看了一眼时间。
……才四点多。
她伸出手拦住他，把他往床上一按：“再睡会儿吧。”
……毕竟是她把诸伏景光吵醒的。
“没事。”
她很少听见诸伏景光醒来时的声音，此时觉得有些新奇，细细品味着对方沙哑的尾音。
“醒来之后我应该就睡不着了。”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很公平地躺下：“我醒来之后也睡不着的，那我陪你躺着休息。”
……
结果一睁眼已经七点了。
身边已经人去床空。
浅川真澄：“……”
打脸。
她飞速起来，在主卧的卫生间里洗漱完才出去，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诸伏景光应该在洗澡。
脑海中似乎又闪过什么画面，但她抓不住。
小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要她抱。浅川真澄俯身抱起它，小猫的尾巴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手腕。
浅川真澄：“……”
总觉得自己从昨天和桃濑成海聊完天后就怪怪的。
浅川真澄放下小猫，吃完早饭穿戴整齐，慢吞吞地去厨房的冰箱中拿出一瓶冰好的大麦茶，拧开瓶盖前先用冒着水珠的瓶壁贴了贴脸。
冰冰凉凉的。
虽然一大早就喝冰的不好，但她着实需要什么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缓了缓才仰起头喝茶，不知什么原因有些口干舌燥，吨吨吨一口气喝掉小半瓶。
清爽的液体尽数滑入口腔后，心情似乎也平静几分。
——因凉凉的茶水而平静下来的心情在看到从浴室出来的浑身散发着氤氲热气的诸伏景光时再度变成一团乱麻。
“真澄。”诸伏景光抬眼看见她手中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茶，无奈地扬了扬眉，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一大早不要喝冰的。”
浅川真澄咽了咽口水，目光盯着诸伏景光洗澡后随意套上的薄薄的白色外衣：“……唔，不冰的。”
睁眼说瞎话。
诸伏景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倏然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浅川真澄抬起手探进去，沾着瓶壁冰冷水珠的手径直拍上还散发着浴室热气的那一大块皮肤。
和她冰冷的手相比，体温显得有些炙热，很快便让她的掌心传来暖意。
手指和掌心毫无费力地感受到利落分明的肌肉触感。
顺着往下滑动，还能描摹出沟壑流畅起伏的线条。
她有些晃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做出大胆动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你看，不冰的。”
……反正景光昨天口含冰块也眉都不皱，他应该不怕冷吧。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瞎话的正确性，她还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腹部：“……我掌心温温的。”
结果却感觉掌心触及的躯体似乎颤栗了片刻。
然后便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飞速地从旁边抱起一个抱枕隔绝开和她的接触，额前沾湿的头发微微垂着，水向下滴在腹前的抱枕上。
浅川真澄：“。”
欸？
诸伏景光微微上挑的眼尾似乎也被浴室的水汽蒸染，映出一抹淡淡的红色：“……真澄。”
她觉得他此时的声音和刚刚睡醒时有些相似。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灵光一现。
她努力忽视掉飞速加快的心跳，抱着小猫就往外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先走了，你……”
浅川真澄眼神游离，生硬地斟酌着用词。
总觉得用词不准确就会被制裁。
“你尽量快一点，上班别迟到了……”
毕竟时间不早了。
她想了想，坚定地说：“哪怕是要去再洗一个澡，也快一点噢。”
“……”
……
搭电车去店里时浅川真澄有些困，靠在座位上半阖着眼睛休息。
半梦半醒间，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似乎是她盯着诸伏景光毛茸茸的猫耳朵看。
“……”
等等，为什么会有猫耳朵。
疑惑一闪而过，画面继续播放着。
她似乎是放下了吹风机，抬起手，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圆形，试图轻轻环住他的脖子。
“为了安全，还是不给猫戴项圈比较好。”
小猫就没有项圈。
“但你现在是有猫耳和猫尾巴的人，所以应该很安全。”浅川真澄继续自言自语道，“如果给现在的景光你设计一个项圈，大概就需要这样的尺寸呢。”
双手大拇指的指腹恰好搭在他缓慢滚动了一阵的喉结上。
诸伏景光盯着她，蓝眸中的水汽更甚，像是把微微上挑的眼尾也蒸红，并逐渐扩散至脸颊和耳根。
整个人的身上都透露出一股矛盾的气息，像是克制，又像是渴/望。
收起利爪，在兽性本能和理智之间来回摇曳挣扎，最终呈现出复杂矛盾的效果。
像是在理智与清醒中慢慢沉沦。
——和刚刚沙发上的表情很像呢。
电车似乎是到了一个站停下，四周有些喧哗，浅川真澄清醒了几分，想起刚刚捉弄诸伏景光时对方露出的表情。
大概就和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差不多。
电车继续开动，画面继续播放着。
梦中的她似乎是随意地开了一个玩笑：“bingo，这样四舍五入你就有我亲手做的专属防走失项圈了，已经戴好了。”
浅川真澄兴致来了，松开手，用食指在空中虚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在项圈最中间的位置。
“浅川真澄——联系方式xxxxxx，最好刻成烫金款式的。”
写完字，她停住动作，指尖最终随意地搭在他的喉结上。
“这样就不会弄丢了，我的景光。”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
梦境里，诸伏景光专注地盯着她看。
如果一定要划分类型的话，梦中的他身上的气息隐约露出几分暗夜中的野性，像是蛰伏着的危险动物，并不像温顺的家猫。但此时此刻却姿态松弛，像是非常乐意且自愿地接受她装模做样地给他戴上的空气项圈一般，毛茸茸的尾巴根部竖起，来回颤动。
电车的人多了一些，浅川真澄意识在梦境与现实间摇摆不定。
猫尾巴这么摆动说明什么来着啊……
她没想起来。
只记得因裸露在毛毯之外而有些冰凉的脚踝似乎又被灵活的尾巴缠住，慢慢向上得寸进尺地攀升，像是给她也套上毛茸茸的圈一般。
梦境里的最后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
“……不会再分开了。”
第36章
大晦日前一天, 浅川真澄启程回家。
临走时，她把小猫托付给诸伏景光，给店里放假, 原本打算想办法解决加藤诊所门口花草浇水问题，却恰好和对方电话聊天时得知对方已经找到了浇水的人，便作罢。
不过, 她有和加藤说过自己在帮着浇花吗？
浅川真澄想了想。
……忘了。
于是她便带着一点点行李回家了。
【浅川真澄：准备出发了】
【诸伏景光：一路顺风】
【浅川真澄：饿了】
【诸伏景光：还没有吃饭吗】
【浅川真澄：吃完了, 现在吃夜宵】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困了】
【诸伏景光：早点睡噢】
【浅川真澄：睡不着……在家里居然认床】
【诸伏景光：起来喝杯热牛奶会好一点】
【浅川真澄：在你床上习惯了】
静默一瞬。
【诸伏景光：^ ^】
……
对于要住在诸伏景光家这件事，已经和他混熟了的小猫表示很适应, 一进门就非常熟悉地趴在飘窗上打滚。
大晦日这天，诸伏景光没有工作, 决定好好打扫一下家里。
之前多年来四处奔波居无定所, 如今似乎已经找到了可以安定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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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卧底工作，他之前的大部分旧物都被处理掉，只留下很少的、几乎难以暴露信息的东西, 平时一般存放在储藏柜的角落里。
诸伏景光有条不紊地把小猫收拾干净，然后便开始收拾屋子, 打扫了一圈后终于轮到了平时几乎不会涉及到的储藏柜里。
——存放着他几乎快要被埋藏在时间里的过去。
他打开柜子，简要地翻了翻东西。
一团叠的整整齐齐的蓝色围巾被放在里面。
边缘有些粗糙，针脚还算整齐。
是浅川真澄正式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
*
国中时, 诸伏景光觉得，身边的人都变得比之前要成熟了些许。
会有人在背后指着他小声议论“诸伏之前不能开口说话欸”之类的事，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再当着他的面直接大声用戏谑的语气嘲讽。
似乎人人都开始懂得在表面上给自己加上一层或真实或伪装出的友好面具。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zero的拳头力气越来越大了。
力气同样越来越大的诸伏景光想。
但身边那群人偶尔还是会大声地说些什么。
比如讨论身边的女生。
直到某天出现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喂喂喂，要我说我心里最漂亮的还是浅川。”
“谁啊谁啊。”
“浅川——那个浅川！”说话的人朝街角最僻静的那处房子指了指，姿势夸张, “那个怪人家里的啊。”
“噢噢噢！”
围着的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她长得超漂亮啊，皮肤白头发长。”
“好像不是本地的吧, 很少看到她。”
“喂，我们下次再去小卖部蹲蹲，看看能不能偶遇认识一下。”
“……醒醒吧你，她很不好接近的，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人。”
“之前不是看见诸伏和降谷跟她一块吗？小心被揍。”
“她本人也会揍你，我被她用水枪滋过。”
“浅川？她刚刚还找我问路来着。”
“？吹牛吧你。”
……
诸伏景光抬眼朝窗外看去。
一楼教室窗户旁人来人外，说话的人几乎是瞬间便融入进体育课的喧闹人群里。
似乎只有几个人在说，又似乎人人都在说。
这个街区本就不大，许多邻里都互相认识，浅川爷爷原本就是他们眼中的怪人，家里来了个漂亮可爱的孙女，自然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
他继续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书，刚刚还清晰明了的数学大题解题思路此时却莫名混乱起来。
配合着窗外的蝉鸣声和打闹的人声，向来心静的诸伏景光第一次觉得夏日的教室有些聒噪。
他前几天打球伤了腿，体育课便留在教室休息。降谷零和他国中被分在隔壁班，虽然平日休息时间都会来看着腿脚不便的他，但上课时间只能作罢。
诸伏景光一人坐在教室内。
心思平静地看书。
……原本是平静的。
他低下头试图重拾断了的思路，刚看了几个字，身边的窗户突然被猛地拍打。
砰砰砰。
砰砰砰。
像是恐怖片里的音效。
诸伏景光：“？”
他有点茫然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抬眼看清便感觉脖颈处被贴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嘶。”
皮肤倏然被冰凉的触感刺激，诸伏景光本能地一抖，额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着。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下午好。”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外面的热风吹进教室。黑发少女踮着脚俯身探进来，一脸平静地把那支刚刚用来冰他的罪魁祸首塞进他手里。
一支包装完好的牛奶味雪糕。
浅川真澄观察环境：“你坐的是主角专属座位啊。”
她振振有词：“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诸伏景光：“……”只是因为他个子高。
“……”诸伏景光愣怔地下意识点头，半晌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走进来的。”浅川真澄一板一眼地说，“问了路。”
诸伏景光：“……”门口保安不拦吗，制服明显都不一样吧。
并没到暑假的日子，还是普通的上课时间，甚至穿着学校制服。
还从京都瞬移到了东京。
诸伏景光：“……你家人知道吗？”
浅川真澄一顿，心虚的表情一晃而过，变得理直气壮：“嗯。”
但眼神游离。
诸伏景光：“…………”
……
“你腿还疼吗？”
“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就是行动有些不便。”
“你的书真多。”
“是最普通必备的课本们。”
“你怎么没有用来上课摸鱼画画的草稿纸？”
“可能是因为在听课。”
诸伏景光看了一眼百无聊赖地坐在他旁边对课桌指指点点顺便没话找话的浅川真澄。
她穿着自己学校的制服，普普通通的浅色，是和他们学校女生制服不同的款式。头发比上次见面时又长了些许，静静地垂落在颈后。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眼神，原本在捏草稿纸的浅川真澄抬头看他一眼，平静对视：“这雪糕好吃吗？”
“……好吃。”
浅川真澄：“那你大口吃。”
“……”
半晌，无言。
诸伏景光默默地大口咬了一口雪糕，瞥见浅川真澄透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
“……”
他又大口地咬了一口。
看见浅川真澄的表情愈发满意。
诸伏景光又咬了一口。
嘶。
好冰。
头有点疼。
浅川真澄点点头：“果然会头疼啊，我还以为景光你体质特殊。”
诸伏景光：“……”
原来是好奇的表情么。
……
半晌，雪糕吃完了。
面面相觑。
虽然以往呆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算很多，但今天格外的少。
浅川真澄捏捏下巴，从身后的包里又掏出一根雪糕：“还有。”
她想了想，解释一句：“原本是买给降谷的，但好像还有很久才下课，等会儿都化了，浪费。”
“下次再给他买好了。”
一边说，她一边撕开雪糕包装袋，非常绅士地像递玫瑰花一样浮夸地把雪糕朝诸伏景光递过去，“请用。”
诸伏景光接过雪糕，低头看一眼。
芝麻味。
浅川真澄解说：“我特地挑选了适配你们肤色的。”
诸伏景光：“……”
“真澄，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说实话噢。”
诸伏景光温柔的声音含着笑意，明明听起来像是命令一样的内容，但却是鼓励的语气。
浅川真澄一哽，嘴硬道：“……走进来的。”
诸伏景光微笑着看她一眼。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翻墙进来的。”
——所以小腿不小心擦破了一块。
可恶。
该不会是刚刚偷偷吸气时被他听到了吧。
浅川真澄眼睁睁地看着诸伏景光用手撑着课桌壁站直身体，语气疑惑地重一句：“……你腿不疼吗？”
诸伏景光偏着头看她，抿了抿唇，用手指了指她下意识往他看不清的方向侧过去的腿，语气轻缓地反问道：“你腿不疼吗？”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选择装逼：“……还行。”
……
其实很疼。
保健室里，浅川真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忍不住揪紧病床的床单，但最终也没有说一声疼。
校医恰好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诸伏景光便主动替她上药。
他垂眸在她身前蹲下，一只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小腿肚固定住位置，另一只手熟练地进行清理和上药工作。
“你很熟练。”浅川真澄指出。
“之前zero也经常受伤。”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诸伏景光的头顶，看上去柔软的黑色短发整整齐齐的，让她忍不住就想伸手弄乱。
浅川真澄迟疑片刻，考虑到自己受伤的腿还在对方手中，最终悻悻地忍住rua诸伏景光脑袋的冲动。
……很稀有的视角呢。她想。
明明之前还差不多，现在见面时，景光已经不知不觉比她高出一大截了。
她刚刚担任了拐杖的角色，让诸伏景光靠在她身上，慢慢地移动到保健室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浅川真澄感受到身侧人的身体产生的变化。
蓝眸少年的身形不知不觉中渐渐长开，四肢的线条都比之前要流畅几分，就连托住她小腿的那只手都显得成熟了不少。
保健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诸伏景光依旧蹲着给她上药，动作很轻缓。
她能看见对方颤动的睫毛。
“……”有一瞬间，浅川真澄夸张地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似乎和他睫毛颤抖的频率相近。
她不免有些愣神。
“……”半晌，诸伏景光语气有些犹豫，贴心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虽然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她表面看起来与平日里无异，表情一副木木的模样，但直觉以及观察到的微小细节告诉诸伏景光——
她不太开心。
浅川真澄不知不觉捏起一旁之前随手从诸伏景光桌上扯过来的草稿纸，随手捏了捏。
半晌，她捏草稿纸的动作一顿。
撕拉一声，纸面的一角被不小心撕掉。
诸伏景光安静地给她涂着药水。
安静了很久，但他依旧耐心地等待着，袒露与否的权力都在她。
“家里的产业好像出了点问题，总之就是亏了很多很多，卖了很多东西。”
浅川真澄继续埋头撕着纸，语气闷闷的。
“没人告诉我，就像平常一样生活，还是我偷听到爸爸打电话时才知道。”
她想了想，继续说：“我知道他们是不想让我担心之类的，但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活在虚幻的谎言里……我的心理状况能够承担这样的家庭变故的，可所有人都只把我当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前段时间卖东西时好像是搬运人员人来人外，门没关好，家里养的小猫跑丢了，一直没找到。”
浅川真澄声音有些低。
“我爸爸直接买了一只新的小猫，和之前那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跟我说是猫找到了。”
“但我知道它不是之前那只，之前那只是捡到的流浪猫，耳朵有一点点问题，新买的这只和它不一样。”
没有人有错，但她只是觉得有些难过而已。反正家里平时管她很松，她上学时脑子一热就自己买票跑到爷爷家这里来，背着书包东西也没放便问着路来找为数不多的朋友。
虽然在刻意营造出的虚假情景中能够蒙蔽许多烦恼，但她还是更加愿意面对比较残酷的现实。
因为那是真实的。
比如那只猫。
她可以接受失去，并把那段记忆作为珍贵的回忆。
丢了就是丢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哪怕有人偷偷添上一只新的，也不是之前那只了。
说出这些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一点矫情，明明听起来是被关爱，但似乎从她口里说出来却像是指责。
——她没有这个意思。
浅川真澄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上没停地撕着纸，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把诸伏景光的一页草稿纸撕得像狗啃一般，而草稿纸的主人一直坐在旁边安静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话，不声不响，没有任何要打断的意思。
她看他一眼，便知道他能明白自己。
浅川真澄类推中，没头没尾说一句：“你会告诉我事实吗。”
她一顿，加了个前提：“如果你是我爸爸的话。”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身份大转变。
浅川真澄：“唔。”
浅川真澄：“……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补充一句：“你不会是。”
又补充一句：“就……就假如你也遇到这种相同的情况，你会说出事实吗。”
诸伏景光抬眼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动，刚要说话，又被浅川真澄打断。
“不不不，你还是别说了。”浅川真澄扭头看窗外，“……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不许安慰我。反正如果真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告诉我就是了。”
她知道所有的道理，只是想找个人说出来而已。
浅川真澄一顿，语气生硬地补充一句：“……你也不许说话。”
……第一次这样坦白自己的想法，她有点不好意思。
“……”
*
上药结束了。
发表完不重要讲话后的半小时内，另一位参会人员非常顺从地遵循她“不许安慰也不许说话”的要求，只是默不作声地陪着她坐在保健室里，用温和隐含担忧的眼神看她。
浅川真澄默默地用纸叠着东西。
桌上逐渐出现歪歪扭扭的小船。
东倒西歪的飞机。
翅膀奇形怪状的小鸟。
浅川真澄：“……”
她理直气壮地把刚撕下来的诸伏景光的纸塞到他手里：“你帮我折。”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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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真澄：“……”
居然还记得不要说话的约定。
结果把纸塞给诸伏景光后，他半天都没折，只是看着她。
浅川真澄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说要他折什么，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口点了一个：“爱心吧，你会吗？”
诸伏景光点点头，澄澈的蓝眸映着窗外午后的阳光，像是熠着点点碎金。
此时此刻，那双漂亮的双眸专注地盯着她，一言不发的状态让眼神显得更加灵动，传达的讯息似乎都比平时多了几分，含着丝丝笑意。
浅川真澄看了几眼，莫名觉得像是有些心悸，心跳乱了几拍。
只是一瞬，很快便平静下来。
“你还是说话吧。”她用手撑着下巴，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盯着窗外看，只当刚刚是个小插曲。
只留给诸伏景光一个侧脸。
……
半晌，她的眼神又默默地飘回来。
眼前温润妥帖的蓝眸少年垂着眸折纸，窗外的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浅川真澄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晴朗了几分，突然想到什么，埋头在自己的包里继续翻着东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诸伏景光埋头认真地折纸，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忆起每一个步骤，一张平平无奇甚至还写着公式的草稿纸在他手里慢慢地出现爱心的雏形。
忽然，他感觉脖颈有些痒。
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被糊在他脖子上。
还有点毛毛糙糙。
诸伏景光：“？？”
他低头看看。
一条浅蓝色的围巾被围在他脖子上。
平平无奇的浅蓝色，针脚算不上精致，但也不会太粗糙。
但很长。
很长很长。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但还是快要拖到地上的围巾：“……？”
浅川真澄神色淡然，努力抑制住语气隐含的骄傲：“我第一次亲手织的。”
尾音止不住地上扬。
——第一次亲手织的。
浅川真澄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神色柔和的少年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亮晶晶起来。
……虽然在夏天送围巾有点怪。
但她毕竟只有最近才能来爷爷家这里，新年时便早早地开始准备，想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送点什么，这次来的路上闲得无聊便织完了最后几针，获得成品一份。
浅川真澄看了看快要拖在地上的围巾，从病床上往下一蹦站直，将垂落的围巾拢成一坨，努力挽尊：“……不是失误。”
面对着诸伏景光纯良的仿佛添上了闪光滤镜的表情，她实在难以编出合理的瞎话，磕磕巴巴：“是、是我特地设计的款式。”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瞎话的合理性，她托着围巾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它往自己脖子上围。
“你看，这样就正常了。”
长长的围巾被围在两个人的脖子上，距离倏然凑近，气息交融在一起。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诸伏景光甚至能感觉到浅川真澄的头发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更痒了。
不知是夏天戴围巾的缘故还是凑的太近，似乎是身边升起一股热意，他从耳根至脖颈倏然红了一片，原本平静的眼神变得躲闪，只是盯着手上只差几步便能完成的折纸，但余光几乎都被少女占满。
“……”
太热了。
诸伏景光局促地完成最后一步折纸。
作为围巾的制作者，浅川真澄没感觉到他的局促，而是认真地审视着围巾的长度。
……糟糕，好像第一次织围巾没经验。
太长了。
浅川真澄努力挽尊：“……其实是三人份的，让降谷也来一起围就够了。”
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一点上的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用手努力扒拉着围巾，试图让它看起来短一些，顺便张口瞎说：“三个人同时围着这个在路上走，冬天肯定不会冷的。”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不用了。”
浅川真澄：“嗯？”
诸伏景光垂眸看着手中的折纸，语气有一点不自然：“zero怕热。”
他一顿，补充一句：“不戴围巾。”
浅川真澄恍然大悟：“噢。”
她想了想：“那我们戴。”
顺便补充一句：“这个颜色本来也不显白，是我考虑不周。”
下次给降谷送别的东西好了，要不就送个扇子吧。
……
夏天戴围巾确实很热。
已经开始热了的浅川真澄：“。”脖子有点痒。
这也太长了。
好长。
再看一眼。
……如果让景光一个人戴这条围巾，肯定很怪！
她低头捏了捏围巾，恰好瞥见诸伏景光手中已经完工的折纸作品。
一颗边缘工整的爱心。
诸伏景光的草稿笔迹恰好写在纸面上，直直地展示着。
是他的名字，旁边还有一点点有的没的数学公式。
浅川真澄眨眨眼，偏过头看他：“你的心折好了？”
围着同一条围巾，距离凑太近，她一转头，几乎都要贴上诸伏景光的耳尖。
“……”诸伏景光点点头，努力忽视耳朵上传来的烫意，主动把爱心交到她手里。
浅川真澄捏起那颗爱心，端详了一阵，叙述事实。
“你的心是我的了。”
那一刻，诸伏景光突然想起之前飘进耳里的议论声。
——浅川真澄很不好接近。
“……”
诸伏景光低头看了看浅蓝色的围巾，抬手轻轻地托起围巾的边缘。
——他们现在就很近。
保健室的窗敞开着，一阵风飞快地卷过，带来夏天的气息。
浅川真澄只捏着爱心的角，纸面被风吹得颤动。
她转过头看着诸伏景光，眨眨眼，像是写作文般如实描述：“心动了。”
“……”
诸伏景光陷入那双映着碎光的琥珀色瞳孔里。
——更近了。
*
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但围巾依旧被保存得很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诸伏景光动作一顿，慢慢地把它铺平展开。
——依旧很长。
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没之前长的那么离谱。
诸伏景光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卧底工作终究还是会给他的生活染上痕迹，一个人呆着时通常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异常冷静，恍惚间会以为是曾经那位淡然谈话间不由分说地解决目标的苏格兰。
此时此刻，他眉眼柔和，整个人姿态松弛地斜倚在橱柜上，用指尖轻轻地戳弄着围巾边缘的一点点线头。
“……”
似乎……还是需要两个人才能戴好这条围巾。
……
毕竟是一年最后的日子。
打扫完自己家里，发消息征得浅川真澄的同意后，诸伏景光带着小猫去她家里打扫。
小猫回到熟悉的地方，自然如鱼得水，四处乱窜。
诸伏景光在擦拭落地窗时听见里面的屋子传来哐当一声响。
一堆盒子像多米诺古牌般倒下，里面的纸页掉了一地。
“……”他看着睁大眼睛装无辜的小猫，微笑一下，完全不受诱惑和影响，很有原则地说，“做错事的小猫就要受到惩罚噢。”
诸伏景光温和地用双手捧起小猫，轻轻地点了点它的肚皮，然后是脑袋。
“今天和明天的小零食都没有了。”诸伏景光微笑道，“刚好消消食，这几天你偷吃了不少吧。”
小猫：quq
这个男人怎么不吃它这一套！！
主人不在家！它一只可怜无助能吃的小猫咪居然就酱紫被克扣口粮！
回来之后要跟主人说这个男人的坏话！
……
诸伏景光俯身，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地面上散落的纸页，心无旁骛地整理着，并不去看浅川真澄的隐私内容。
直到捡起某张纸时，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划过右下角的一个手写签名。
有力的笔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之前追捕时捡到的那本笔记本里的字迹基本相同，只是有笔力上的差距，看得出是不同时间同一个人的字迹。
“……”
屋里没开灯，诸伏景光垂着眸，蓝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有些锐利，沉沉地盯着那张纸的内容。
是一张签字的表单。
来自加藤心理诊所。
第37章
比起在一片未知中漫无目的地搜索, 锁定目标后的搜查效率显然是之前的好几倍。
沿着“加藤樱”这个名字进行广撒网式的信息检索，便足够将这条冒出苗头的线索连根抽出，串联起一系列之前被忽略的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
当初在长野县时隐秘的跟踪。
许愿台上的愿签。
那名有心理问题的坠楼侦探常常拜访咨询的对象。
……
加藤樱。
孤儿出身, 一度是学校里最底层的被欺凌对象，初高中时突然像是开了窍般专注于学业，大学毕业后进入某家目前已被证实为黑衣组织资产的企业工作——
表面上进行普通的药物类研究, 但实际有秘密部门单独进行实验勾当的研究所。
而加藤樱因为能力较好, 工作一段时间后被纳入到该秘密部门里关注实验体心理状态的工作组，但总体还是个普普通通外围成员。
她生性谨慎多疑, 擅长追踪与躲避，像是匿于黑暗中的影子。
如果不是因为笔迹而误打误撞进入警方的视野里, 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虽然许多事情都有了眉目, 但加藤樱如今的踪迹却始终也无法查清。
就像上次她轻而易举地从众人眼中逃脱一般，这次也成功地藏匿于人海之中。
附近的同事们身上散发出的咖啡味和淡淡烟草味交融在一起，在因对话人数众多而显得有些杂乱的人声中, 诸伏景光轻轻揉了揉眉心。
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有些酸涩。
几乎是确认加藤樱身份的那一刻他便拨下远在京都的浅川真澄的号码，但却一直没能接通。
——对方早上发消息说过今天会出门玩, 可能会接电话不太及时。
但他总觉得有些突兀，像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直到某刻电话终于得以接通，他的语气显露出难得一见的焦急, 甚至还隐隐泄露着一丝躁意：“真澄，你现在在哪里？”
“和……在……滑雪……路上。”
浅川真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
诸伏景光一边定位着手机信号，一边分出精力辨认着她开口的内容，正想开口时，电话倏地断了。
一片忙音。
……
“……又没信号了。”
浅川真澄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
副驾驶座上, 她编辑了条说明情况的短信按下发送键，屏幕却一直显示转圈圈。
她看了看近似于无的信号格, 抬头瞥了一眼窗外人迹罕至的景色。
算了。
随缘吧，看它什么时候能自己发出去。
“远郊这块位置信号确实不怎么好。”身边的驾驶座上响起一个轻轻淡淡的声音。
浅川真澄噢了声，接话：“我没怎么来过这里，还挺偏的。”
“毕竟我是来旅游，做了功课，比你这个几乎没怎么在这里呆过的本地人熟悉多了。”
“……”
反正也没信号，浅川真澄干脆直接关了手机放进口袋里，偏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女人：“你之前的伤真的恢复好了吗？还是我来开吧。”
意料之内被拒绝。
“……”
总觉得这次见面时对方有些不同。
浅川真澄看了眼对方身上单薄的衣服，一时之间分辨不出究竟伤在了哪里。
她没想到会在家附近的纪念品店遇到加藤樱。
对方说伤养好后便继续旅行，选择了京都作为旅游地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恰好回家的她，最后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
车最终在一块称得上偏僻的地方停下。
穿戴好设备后，她们坐着缆车去高处准备滑雪，期间进行一些随意的聊天。
浅川真澄之前经常一个人四处尝试各类极限的挑战，对坐缆车滑雪算得上熟练，此时此刻惜命地紧紧用手握紧缆车上的护栏，不声不响地低着头往下看。
人很少，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是望不到尽头的皑皑白雪，衬得这座山愈发寂静。
此处的一切像是都能够归于沉寂。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盯着加藤樱虚虚搭在护栏上的手，以及有些危险的坐姿。
——像是期待着能掉下去一样。
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瞬便消失。
“有雪。”浅川真澄想了想，借着擦加藤樱袖子上落雪的动作，不易察觉地让她的手实实在在地握住栏杆，然后才瞎扯道，“……看错了。”
她注意到加藤樱起初似乎是下意识想避开她的手，但抬起片刻便停住，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吸气声。
“……”
浅川真澄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对方想要掩饰但未能成功的那个部位。
肩膀。
——射穿了对方的肩膀。
她莫名想起之前听到降谷零说过的那件事……景光的战绩之一。
……巧合吧。浅川真澄想。
“……你和她还真的很像。”
浅川真澄探究的眼神并不明显，但加藤樱却像是敏锐地捕捉到，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
……谁？
浅川真澄有些疑惑。
加藤樱垂着眼，指尖轻轻地点着护栏：“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以为我主动想要下河是打算自杀，但只是看了我几眼便推测出我只是受到同学恶意的霸凌才要下河捞东西。”
语气有些复杂和矛盾，隐含着崇拜和憎恶。
像是怀念，又像是单纯地回忆。
“……”
浅川真澄看着加藤樱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就在此时，刚刚还在徐徐移动的缆车突然嘎吱地响一声，彻彻底底地停在空中。
不上不下的位置，离起点和终点都很远，但却是个坠落足以当场死亡的高度。
“终于没人能够打扰我们了。”
加藤樱笑了一下，是见面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聊聊吧。”看着浅川真澄有些警觉的表情，她的笑容加深，半晌突然补充一句，“聊聊你那个早就去世了的母亲。”
“……”
来不及分辨她话中的真假，浅川真澄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浑身紧绷的防御姿态出现一瞬间的漏洞，注意力被分散。
只看见一个小小的喷雾瓶对着自己。
浅川真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还是晚了一步，呼吸间倏然涌入一阵刺激性的气体，整个人便像是彻底失去力气般瘫在缆车上。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拿着小喷雾的加藤樱摘掉头部的防护设备，像是重获新生般深呼吸了一口高处的空气。
“一点小手段，抱歉，我可不想被定位。”
加藤樱侧身从她和自己的口袋中翻出手机，随手连带着那个小喷雾一起往下一丢。
没过多久它们便彻底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用我停在停车场里的那辆车作为手机的赔偿吧，这样比较安全，没人会来打扰我们。”
她垂眸看着隐没入白雪中的一切，语气被高空的寒风吹散，让浅川真澄听不真切。
“彻底不会被打扰了。”
*
浅川真澄不清楚自己吸入的气体究竟是什么。
不仅让她丧失力气，还让她的意识有些虚浮。
听到许多陌生的词汇，并依稀串联出一个故事。
她之前车祸后从医院醒来，父亲大致跟她描述过一些事情，并成为她之后坚信不疑的事实。
比如她的家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比如她父母离婚是因为家里公司出现的危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比如她是因为听说父母离婚才急匆匆从爷爷家坐车赶回来，偶然遭遇车祸。
……
加藤樱告诉了她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第一句话便是：“你母亲是黑衣组织里拥有代号的精英噢，是我们公司那个秘密部门的高层人员。”
然后报出一款酒的名字，正是当时在许愿台上看到的愿签上的那个酒名。
而浅川真澄显然也听过那个组织的名字，还知道那家曾经风光前途光明而如今已经臭名昭著的公司。
——恐怖组织，以及被爆出秘密用人试新药的可怖地狱。
“……记录心理状态时，我有时候看着实验体痛苦的表情，就会在想——她平时经手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吗？之前把她当成人生奋斗目标的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像个笑话，反而自己也难以抽身了。”
加藤樱的声音有些飘渺地传入她的耳内，不过片刻便被凌冽的寒风彻底吹散。
“她死了，而我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组织底层，并没有探听她死因的资格，还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她死了。”
加藤樱声音有些愣怔。
“最后只听说是因为卧底的警方而死。”她放轻了声音，“其中就有你的那位男友啊，小真澄，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当时可是很生气呢。”
缆车不知何时开始重新启动，缓慢地朝着终点前进。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查到你。”
加藤樱的语气有些复杂，像是艳羡，又像是隐含着些微妒意，片刻便彻底消散。
“……她也把你护得很好呢，没让你沾上半点肮脏的事情。”
“我本来想好了很多种方案。”她继续说着。
“有点可怕的那种，强行刺激你回忆起之前的事，再把真相告诉你，让你母亲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瞬间坍塌，然后围观你的模样……像是报复吧。我甚至一开始都让那个侦探给你送去消息了，还计划好让你目睹一场爷爷和孙女的车祸……不过最后都被我处理掉了。”
“……你把我当朋友。”
加藤樱一顿，似乎是想起很多事。
而浅川真澄也终于知道为何对方诊所的门把手上并没有什么灰尘。
——加藤樱其实一直都在吧。
通过监控观察着在门口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她。
“……你和她，真的很像，都是我曾经希望成为的人。”
加藤樱的话最终被卷入山上的大风中。
“……下不去手啊。”
……
她们下了缆车。
浅川真澄此时可以确信，那天出现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谈话里的那位“被射穿肩膀”的人就是加藤樱。
——可以看出来对方腿也伤了，此时不在她面前进行掩饰，走路有些颠簸。
她感觉自己被放置在雪场中某个休息点一样的地方，加藤樱甚至还贴心地帮她拢了拢滑雪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有些恹恹的笑。
“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察觉到，但是按照苏格兰保护你的程度……这段时间里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秒他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的机会。”
“很可怕吧。”她轻声道，“他也是组织里的精英呢。”
加藤樱整理好一切，当着她的面褪去其余的防护用品，只穿着那件来时的单薄衣服，手边没有任何行李，表情有些释然，蹲下朝着靠在树下的浅川真澄道别。
“再见了，小真澄。”她说，“虽然我还有很多真相都没挖清，但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里十分钟后就会有工作人员来，你不会死的。”
加藤樱喃喃道，语速倏然变得有些快。
“但你会记得这一切，然后继续活下去。”
“你之前经常找我咨询各种心理状况的问题，但想法最有问题的……恐怕就是我自己吧。”
浅川真澄终于知道对方身上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计划了死亡之后的坦然。
——兴许是恻隐之心，对方似乎最终放弃了一切制定好的计划，只是打算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诉与这一切尚有关联的她，然后像刚刚的喷雾和手机一样消失在这片雪原里。
悄无声息地死去。
“……”
怎么能死。
她怎么能死。
哪怕不提之前的事情，恐怕那位侦探的坠楼和她也有些关系。
浅川真澄和她认识多年，能清晰地感觉到加藤樱在逃避知晓真相。
她可能已经意识到其中有些内容对不上，但她选择了逃避。
“……”
你不该逃避这一切。
起码要活着去面对真相。
虽然之前吸入了不少气体，但兴许是及时屏住呼吸的原因，过了这段时间，浅川真澄感觉自己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些许。
但要和加藤樱正面对峙还是有些困难。
哪怕对方如她所言只是个普通的底层人员，但身手估计也不会太差。
浅川真澄不动声色地试图把手捏成拳。
成功。
“……”
她抑制住心里听见刚刚那一大堆故事后的汹涌起伏，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出其不意地猛然袭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浅川真澄的原意只是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所以她起初瞄准的攻击部位是后颈。
但加藤樱只是瞬间便反应过来，避开她的攻击路径，手伸进口袋，似乎是想给她再来一记喷雾，但却马上想起喷雾早已落入茫茫雪原里。
片刻的停顿便足以让浅川真澄重振旗鼓，更何况对方的伤口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
……
混乱之际，浅川真澄感觉自己似乎成功，砰砰砰几声响之后对方似乎倒下，但她本人也在推搡中被推得脑袋狠狠撞在树上。
刚刚已经松开了不少的头盔猛地一滑，浅川真澄只感觉脑海中似乎传来嗡的一声响。
——然后便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眩晕感和痛感。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给昏迷的加藤樱套上厚厚的滑雪服，恍惚视线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不远处朝她奔来的人影。
……工作人员么。
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很熟悉的音色。
那个以往一直冷静温润的声音此时充斥着让她感到陌生的情绪。
是谁来着……
噢对了，是景——
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景光。
也是苏格兰。
*
浅川真澄想起很多事。
比如她并不是因为听到父母离婚才急着赶回家的。
爷爷发现她一个人偷跑回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像往常一样是个没什么表情的老傲娇，甚至还说出“不想去学校就在这里多玩几天”之类的让浅川真澄举双手赞成的鼓舞士气话语。
真正让她回家的人，是她父亲。
“像什么样子？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走，赶紧给我回来上学！”
家里的产业出了很大的问题，父亲似乎是遇到了麻烦，最近烟抽得很凶，每天周转在工作之间，语气有些不好。
那天恰好是周五，浅川真澄一顿：“……真的抱歉，我周日回来。”
“今天就给我回来！之前不管你结果你现在就这么放肆了！”
之前心中积蓄的不满在此刻爆发出来。
于是便是大吵一架。
浅川真澄坐上去车站的出租车，而爷爷不声不响地也坐进来。
“送你回去。”他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也很久没见过那个小子了，一副不沉稳的样子，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回家里算什么啊。”
……
急刹车时车轮发出的声音。
车辆撞击的声音。
爷爷在最后一刻护住她的模样。
然后便是大脑空白地醒来，迎接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
而她的母亲——
浅川真澄想起来了。
她妈妈从事研究工作，是个能力很强的优秀女性。
家里出了事情的那段时间，妈妈工作更加努力，经常忙到很晚才回来，神情有些凝重地盯着某一点发呆，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浅川真澄询问时，妈妈便总是摸摸她的脑袋说“真澄不用担心”之类温柔的话。
——然而，直到她登上那辆车之前的最后一秒，父母也没有任何要离婚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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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到明显的消毒水味。
虽然还未睁开眼睛，但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疼痛感便从头上传来，然后便是随之而来的眩晕感。
……像是坐了许多次海盗船一般。
好晕。
睁开眼睛，画面便顺着睁开的眼皮倾泻，漾在她还未完全聚焦的眸中。
看陈设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她分不清时间，也分不清这里是哪家医院。
“……”
浅川真澄浑身都有些不适应，身体有些紧绷，眯着眼睛。
屋内响起一个声音。
“身体有哪里很难受吗？”
听音辨位，就在她身边，而且正朝她俯身凑近。
“……景光。”
捕捉到熟悉的温和声线，浅川真澄彻底放松下来，安心地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一阵。
——于是便恰好错过诸伏景光的表情。
察觉到她闭上眼睛后，他唇角刻意弯起的弧度便消失，微微抿着。
“好好休息吧。”她感觉诸伏景光抬手轻轻地触碰着她的额头，像是安抚，嗓音轻缓，“什么也不用想，这里很安全。”
“你声音很适合去做asmr……”浅川真澄喃喃道。
“……是吗。”
虽然看不见诸伏景光的脸，但她却莫名觉得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夸赞而感到发自内心的开心。
意识昏沉之际，浅川真澄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
“12月31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刚过五秒。”
浅川真澄：“噢。”
沉默了一会儿。
诸伏景光起初以为她睡着了，但观察一阵呼吸后便知道她还醒着，便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轻轻抚摸她额头的手来到眉眼的位置，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眉形。
不知过了多久，浅川真澄突然出声了：“五十七。”
“五十八。”
“五十九。”
“新年快乐。”浅川真澄说，“我还以为这次新年里没法看到你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见面耶。”
“……新年快乐。”他宁愿这次没能见面。
浅川真澄闭着眼，听见耳边传来衣料轻微的摩挲声。
一个吻落下，在她的眼尾，撩拨得眼睫微微颤动。
……
他关上病房门，沿着走廊朝远处走去。
诸伏景光没什么表情，目光有些沉，密长的睫毛掩着眼底的情绪，隐隐的怒气浮现一瞬便又被很好地克制住，最终归于冷静。
“……加藤醒了吗。”
他问着站在门口的警官。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诸伏景光微微颔首，手轻轻地拧动门把手。
上挑的眼尾毫不掩饰地展露出锋利的气息。
*
轻微脑震荡，很快便出院。
诸伏景光完美地处理好一系列事项和后续工作，让她好好养伤不用担心——然后便微笑着暂时和她住在一起，说是这段时间里能更好地照顾还有伤的她。
“……那就住你家吧，你家更有生活气息。”浅川真澄说，“小猫可以来吗。”
“可以。”诸伏景光微笑着。
——然后便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看起来像是怕她出什么事一般。
浅川真澄感觉自己哪怕在客厅里不小心用手肘磕了一下茶几，远在阳台上的诸伏景光都能瞬间察觉到并过来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浅川真澄一脸茫然，“你怎么知道我磕到手的？”
她动静不大啊。
诸伏景光微笑着，自然而然地晃了晃手上的花束：“今天换向日葵好吗？”
他指的是桌上花瓶里更换的花束。
浅川真澄：“噢，好。”
然后就忘了刚刚问的什么。
吃饭时她偶然问起诸伏景光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对方简单地描述了一阵：“搜索你活动范围附近的滑雪地点，定位你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
然后便是枯燥漫长的搜寻过程。
——他只想着动作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浅川真澄吃了口菜：“唔……如果这种时候我身上有定位追踪的那种工具就好了。”
她回忆起看过的电视剧，随口道：“毕竟手机能定位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假如我头上平平无奇的发绳也能定位的话，很多坏人可能就会忽略吧。”
……毕竟做坏事的时候谁会瞬间想到让别人把头发散开呢。
瞎话扯完后她没在意，只是又夹了一筷子玉子烧，直到无意中抬眼看见诸伏景光若有所思的表情时才反应过来，一顿，语气诚恳：“……开玩笑的。”
诸伏景光点点头，看起来完全理解了她的话：“唔。”
还是若有所思。
浅川真澄：“……”
身上带个能定位的东西感觉怪怪的。
……那她以后岂不是去哪里都会被知道！陪成海去买限制级内容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
浅川真澄第八次表示自己只是有一点脑震荡而不是变成了脑残时，诸伏景光微笑着用一小块水果堵住她的嘴。
他解释：“安全第一。”
浅川真澄：“……”
她听说对加藤樱的审讯似乎结束了，对方很配合的样子。
浅川真澄：“……等我问的时候你再说好不好？”
她最近思绪和心情都有些乱，不太想处理这些事。
诸伏景光答应了。
浅川真澄没允许他们把整件事告诉她父亲，只是简单地给她父亲发消息说自己提前有事先回东京了。
“……我之后会自己说的。”浅川真澄对着诸伏景光这么解释。
……想起所有的事情后，她一时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的父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失去记忆的对方可能在这些年里过得很不好。
在他的视角，恐怕就是因为自己的坚持才造成了之后的车祸。
“按你的想法来。”诸伏景光只是温和地摸摸她的头。
“……”
浅川真澄眨了眨眼睛，默默地移开视线，盯着不远处的小猫看。
好吧。
其实她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诸伏景光。
……说起来她男朋友是不是曾经还在黑衣组织里卧底工作过啊，工作名叫苏格兰来着。
就……就感觉像是影视剧里的剧情成真一样。
想起之前的事情后，浅川真澄重新在脑海中审视了一遍自己和诸伏景光再次相逢之后的所有相处过程。
难怪总是有既视感。
她之前坐电车时就曾经靠在诸伏景光肩上睡觉来着。
……等等，她是不是刚重逢时还点了苏格兰来着。
浅川真澄：“……”
麻了。
没过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正襟危坐地仿佛召开会议般坐下，拿着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然后公事公办道：“诸伏先生，请问现在可以开始吗？”
诸伏景光：“……”
……
这个最终的版本和加藤之前说的并不是截然不同，但补充了很多信息。
比如那家医药公司原先并不是组织的资产，只是普通的企业。之后被收购，组织便开始计划着成立秘密部门进行实验。
——而她的妈妈因为能力强被盯上，组织派来公司进行部门组建的那名成员朝她抛出了橄榄枝。
虽然包装得冠冕堂皇，但她妈妈很敏感地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明里暗里多次拒绝。
那名成员将目光移向其他可以攻克的部分。
首先是拿捏住经济方面。
——于是家里的产业便出现了大变动，濒临破产。
然后便是家人。
那名成员认为，和丈夫比起来，孩子才是真正的软肋。
恰好面前出现了一个机会——很容易便能包装成意外的机会，毕竟组织也不是所有事项都希望被大众得知。
一场车祸。
成员随随便便从医院调来报告，代表她孩子的命随时随地掌控在他的手中。
——她妈妈妥协了。
为了不进一步牵扯家人，她的妈妈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便只能先离婚，营造出夫妻不和睦的假象，试图让那名成员将目光移开。
然后背地里让她爸爸把她送出国。
那名成员是个自傲得有些过分的男人，自以为拿捏住便彻底放心，甚至没有将她妈妈的所有家庭信息向组织报备。
之后某次出任务时他意外离世后，她妈妈做了些手脚，把之前的信息处理得一干二净。
之后机缘巧合里与警方接洽，她的妈妈正式成为警方埋在那里的人，之后警方内部出了卧底，受重伤窃取出警方埋在组织中的卧底信息以及交流内容，途径她妈妈的实验室，奄奄一息地要求她暂时治疗他。
——家人暂时安全了，但她的妈妈已经意识到，自己恐怕短时间里难以脱离这个越陷越深的泥沼，便刻意切断与家人的联系。
……手上已经被迫沾染了肮脏的血。
而帮助警方，才能让家人真正地获得安全。
最终，她的妈妈为了保护卧底信息而制造了爆炸。
与那名警方内部卧底同归于尽，窃取的信息尽数消散于火海中。
……
浅川真澄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一颗普通的糖。
……起码她之前以为很普通。
直到某天糖纸被撕开。
露出内部的模样。
“……那信呢。”浅川真澄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我这些年收到的信和钱……是哪来的？”
是谁维持起这样一个时间跨度久远的谎言。
诸伏景光看着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真澄，是你的父亲。”他说，“你妈妈离开前准备好了许多年的信件内容，他每年都给你按顺序拿出一封，安排好不同的地址寄给你。”
“……”
看着浅川真澄木木的脸，他放轻声音，眸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真澄，你还好吗？”
浅川真澄：“……好，还挺好。”
她维持着平静的模样，看一眼笔记本显示的时间，停下打字的手。
“……很晚了，景光，我想睡觉了。”她说，“……你去洗澡吧，我去喂小猫。”
……
“真澄？真澄？”
诸伏景光从浴室出来后，四处都没看见浅川真澄的踪影。
房间是空的。
而小猫则有些焦急地凑在他旁边转来转去。
诸伏景光心中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绷紧身体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四周情况时，突然听见衣柜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像是吸鼻子的声音。
面对毫无侵袭痕迹的家里，诸伏景光心里一动，几乎片刻便反应过来。
“……”
他站在衣柜前，轻轻地舒了口气，低头示意小猫自己去玩，然后才抬头面对衣柜。
“……真澄。”诸伏景光声音温和，“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声音，他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半天，里面才传出声音。
“……在。”
诸伏景光：“我可以进来吗？”
他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衣柜的门。
叩叩叩。
又是好半天，里面传来回应。
“……可以。”
诸伏景光轻轻地拉开衣柜的门。
柜外的灯光瞬间便随着他开门的动作倾洒进去，黑漆漆的衣柜里多出一点光亮，恰好让他瞥见浅川真澄有些怔怔的表情。
她抱着膝坐在里面，把自己缩成一团。
“……”
诸伏景光俯身钻进勉强还算得上宽敞的衣柜，带来一阵刚从浴室沾染上的温暖湿润的气息。
浅川真澄默默地看他一眼，抬手把衣柜门关上。
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
她的状态其实一直不好，只是强撑，如今心乱如麻，只想着缩回自己简简单单的安全领域里。
——能够给她安全感的狭小空间。
黑暗的环境里，没人说话，只剩下呼吸声。
诸伏景光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她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浅川真澄终于开口。
“我都想起来了。”她慢慢地说，“之前的事情。”
黑暗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诸伏景光感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蹭着自己的手。
那条围巾。
“你还留着。”浅川真澄喃喃道。
“……嗯。”诸伏景光按捺住心里的起伏，温声答道。
他这段时间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恢复记忆，但考虑到浅川真澄这段时间里接受的信息量太大，需要接受的时间，便一直克制着心中种种翻涌的情绪。
“……当卧底很危险很辛苦吧。”浅川真澄乱七八糟地继续说着，“狙击手……你之前的名字是叫苏格兰对么。”
“……”诸伏景光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温度无声地靠触碰传递着。
他感觉有水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温温热热的。
——是浅川真澄的泪水。
这是他第一次见浅川真澄哭。
一片黑暗中，浅川真澄问出相似的问题。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么？编织一个这么长久的谎言？”
“……如果是卧底期间遇到你，我无法告知你所有的真相。”
诸伏景光顿了顿，恳切地说出实话。
“但如果不是卧底时期，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相关的事情是之前并未公开过的机密，哪怕是他也未曾触及和知晓，加藤樱落网之后才露出冰山一角。
无论要不要听到真相，选择权都在浅川真澄本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根据她的回答而选择说和不说。
浅川真澄想要抬手擦眼泪，却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双温暖的手捧起。
不断涌出的泪水赶不上对方的速度，最终在对方温柔的舔吻下慢慢地消散，成为淡淡的泪痕。
不含情/欲的细碎的吻，像是安抚。
——狭窄的安全领域里，她的伤口似乎正在慢慢地痊愈。
他们轻声地聊着天，很多内容，从美高的生活到警校的日常，最初跑采访任务时窘迫到第一次架起狙击枪时的心情。
浅川真澄心知去组织卧底的人自然不可能完完全全地远离组织里黑暗的事迹，生活里景光身上也会流露出在黑暗里行走过的气息，但之前经历的一切才造就了今天的诸伏景光。
温柔又锋利，坚定本心，能在厨房里温和地钻研新的美味菜式，也能在面对危险和敌人时肃然冷静地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景光。”
浅川真澄慢慢抬起手，恰好触碰到对方手臂上流畅紧实的肌肉，便顺着向上轻缓地抚摸，像是仔细地描摹着他外形的轮廓。
“你长大了好多啊。”
当年那个不言不语的小男孩，已经成为如今独当一面的模样了。
……
衣柜里本就狭窄，也许是她的唇最先不小心擦过诸伏景光的脖颈，也许是诸伏景光的眼睫更早一步轻轻撩拨着她的掌心。
不知不觉之间，黑暗的视野再度充斥光亮。
她恍惚之间想起重要的事，但还没开口便看见诸伏景光耳根隐染着红地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小袋薄薄的东西。
浅川真澄：“……噢，上次买的到了啊。”
她都忘了这事。
诸伏景光：“嗯。”
他耳根的红色薄薄的，没像之前那样眼神躲闪，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掌心托着她的脸颊摩挲着，轻轻拭去她眼睫上挂着的一点点泪滴。
“那就来吧。”浅川真澄很自然地朝他笑了笑，“起码是今晚……我不想再去让自己心里乱成一团了。”
“让我暂时忘记那些事吧，哪怕只有一晚。”
她歪着头看他：“嗯……比如今晚只能想着你？”
末了，浅川真澄抬手挡住他擦拭自己泪水的动作，真诚地问：“你能行吗？大龄DT？”
“……”
……
很温柔的动作。
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是珍贵的易碎品。
被珍重地对待的后果是极其舒适的体验，对方完完全全按照她的喜好来进行，全程都以她的反应为主，一副只要她皱眉就随时随地会停下的模样。
虽然比不上眼前力速双A的诸伏警官，但浅川真澄自诩体力还可以。
——但她耐力不行。
极短时间内便败下阵来。
耳边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
喟叹与丝丝温热的呼吸像是要窜入她的耳道中，向来清亮的尾音压得有些低，像是迷恋般，重复唤着她的名字。
“真澄。”
“真澄。”
……
结束时浅川真澄已经完全恍惚，什么也想不了，只是默默地瘫着。
已经是咸鱼了.jpg
“……”
买的时候没注意款式和描述的词语，现在看来好像有点太超过了。
而且腹部还被不轻不重地按着。
“…………”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休息完毕缓过神来，眼神慢慢聚焦，用小拇指轻轻地勾勾诸伏景光的手指：“……”
累了。
不想自己走。
试图不用语言而是直接用眼神暗示景光让他抱着自己去洗澡。
她的小拇指也被轻轻地勾勾，像是回应。
“休息完了吗？”
诸伏景光垂着头看她，双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红色，额前的头发受到重力影响而轻轻晃动着，部分被薄薄的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
浅川真澄点点头：“嗯。”
然后又被询问了几句，多半是问哪里能改进哪里要加强，浅川真澄老老实实回答。
“……想不出什么能改进的。”她说。
——再改进的话感觉好像完完全全就承受不住了。
很危险的发展。
浅川真澄很有原则地想，最终只是说出一些“最好不要xxxx”之类的句式，眼看着诸伏景光一一记下。
……那些最好不要后面跟着的内容都是她觉得会造成越来越危险后果的东西。
浅川真澄眨眨眼，看着眼前垂眸俯视自己的诸伏景光。
……他还挺多汗的。
像是克制，又像是热的。
她方才某刻实在忍耐不住，指尖最终划破诸伏景光脊背的皮肤，但对方却似乎像是感觉不到痛，反而像是被刺激到一般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
……不过运动后确实会兴奋。
她暗忖着。
直到勾着自己小拇指的那只手开始逐渐移动时，她才觉得不对，茫然地抬眼看着诸伏景光：“？”
“那继续吧。”
诸伏景光唇角弯起弧度，像是愉悦，紧紧盯着她的蓝眸不再克制，隐隐透露出一点点锁定猎物般的气息。
他声音温润地说：
“接下来要正式开始了。”
第38章
景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浅川真澄想。
他只不过是一脸微笑地在她说“等等停一下”的时候恰好没听清罢了。
同时也只不过是在她终于不再说“等等”的时候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然后善解人意地停下来轻声细语速度极慢地问她罢了。
“现在是想要我停下吗？”
言辞恳切。
态度极其良好。
……所以景光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浅川真澄想不明白。
她第一次拥有到彻彻底底无法思考的体验。
……之前勉强还能分神去思考一下诸伏景光究竟是刮胡子好还是不刮胡子更好的。
已经快要干透的泪痕处又有新的泪水流经，她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不知何时开始流泪，朦胧了视线。
最后的画面是轻柔的吻落下, 像蜻蜓点水一般。
在暴雨前悠悠地低飞，掠过平坦的水面。
泛起层层涟漪。
*
浅川真澄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总之是她和诸伏景光一起去爬山，层层叠叠绵延的山, 一座又一座, 望不到尽头。
她很快就爬不动了，提议下山回家窝着躺平。
浅川真澄振振有词：“可以一边喝热巧克力一边看恐怖片, 刺激。”
结果被拖着继续爬。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坚定有力地拖着像咸鱼一样瘫着的她的诸伏景光望着远处的山脉, 眨了眨眼, 下定决心：“……回去吧。”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带的水喝完了。”
没补给肯定是没法继续前行的。
虽然是在梦里，但浅川真澄还是很严谨：“山上有便利店吧。”
景区是这样的。
诸伏景光：“没有。”
神色看起来略遗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浅川真澄想了想，安慰他：“下次多带几瓶水。”
诸伏景光转过头看她, 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嗯，下次带一箱水来。”
浅川真澄：“……”
她仔细思考, 觉得既然这里的山上没卖水的那想必可能也没有厕所，带太多水的长远后果就是变成景区不文明游客，正打算耐心劝导对方下次不爬山换个地方时——
她醒了。
“……”
各种意义上都是个很炸裂的梦。
浅川真澄默默地躺着感受了一会儿。
嗯, 总体还行。
虽然昨晚某些时间里，对方褪去温柔的外表露出内里的一点点侵略性。
比如她之前说过的“最好不要xxx”后面跟着的内容全都被他记性极好地一一实施。
但诸伏景光总体还是极其有耐心且克制，让她并没什么“全身散架”“被车碾过”“腰酸腿软”“完全没法起床”之类夸张的感觉，微弱的酸楚在她接受范围之内。
她停顿片刻便翻身起来，看一眼时间, 不早不晚，算是新年假期里大众意义上的闲适起床时间。
室内的暖风很足, 浅川真澄一边随意地披上衣服，一边默默低头巡视一番。
房间一干二净，床铺整整齐齐，乱丢的垃圾也全都清理了。
就连她昨天晚上随手投掷在地上的衣服都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浅川真澄：“。”
什么时候做的。
她居然完全没听见。
真的是猫吧……动作好轻……
噢不过如果做过卧底的话，不弄出声响的秘密潜入搜查应该对景光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
“……”
昨晚停摆的大脑像是压抑久了般开始努力工作，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瞬间便浮现在她脑中。
浅川真澄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穿衣服，扣扣子时顺其自然低下头，视线默默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全身。
还行。
只是大腿上有比较明显的印子，可能是昨天情难自抑时对方微微偏过头时留下的。
浅川真澄很有闲心地评价一句：“还挺对称。”
洗漱完后，她推开卧室门往客厅走去。
屋里静悄悄的，似乎连小猫都还在睡觉。
浅川真澄原以为屋里没人，抬眼时却和正在解围裙的诸伏景光直直对上视线。
对方似乎是刚洗完澡不久，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并没穿上衣，正低头解着围裙的细绳。
“……”
“……”
寂静。
虽然昨天该不该看的都看完了还摸完了，但浅川真澄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视觉冲击。
冲击的主要来源是诸伏景光胸前微微泛红的暧昧抓痕，由浅至深。
也很对称。
左一个。
右一个。
她视线微微下移，顿时又心虚几分。
……嗯，怎么会连腹部都有。
“早。”
诸伏景光只是怔了一瞬便露出和缓的笑容，神色之间并没有被看光（？）的赧然，而是坦然地眨了眨眼，眼神并不躲闪地盯着她看。
“……”
虽然还没开口，但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心虚气息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
纠结片刻后，浅川真澄狗狗祟祟地抬眼，清了清嗓子，正打算状似不经意地用“啊其实我腿上的咬痕也挺明显”作为心理平衡的开场白时，对方恰好解开围裙并转过身放下。
——于是遍布在宽厚脊背上的抓痕便非常直白地展现在她面前。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掐断：“…………早。”
……她都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抓的了。
完全没印象……无意识挠出来的吗。
浅川真澄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
似乎是她想要找什么东西掐着发泄难以忍耐的情绪时，紧紧掐住手心的手指被轻轻掰开，最终双手被引导着揽住诸伏景光的背。
指尖无意识划过皮肤的时候，她感觉对方似乎微微顿住，然后便是身上散发出难以忽略的攻击性。
像是被微弱的刺激感成功挑起兴致的大猫。
“饿了吗？”诸伏景光清润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吃早餐吧 。”
浅川真澄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嗯。”
在餐桌边坐下时，诸伏景光已经穿戴整齐，垂眸耐心地替她给烤的金黄酥脆的吐司片抹上花生酱。
浅川真澄想了想，很有担当地开口：“对不起。”
诸伏景光：“唔？”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道歉，他眨了眨眼。
浅川真澄用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然后是腹部。
最后绕到背部。
浅川真澄沉稳地说：“我会对你的身体负责的。”
诸伏景光：“……”
向来很稳的手一顿，花生酱抹歪了一小块。
他灵活地用刀面轻轻刮去那一小块多出来的酱，偏过头，把抹好酱的吐司交给她。
递交吐司时双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微微弯起唇角，一脸真诚从容的表情：“真澄不用觉得抱歉。”
浅川真澄：“可——”
“毕竟造成这种结果……”诸伏景光垂着眼睫，很纯良的语气，“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我。”
浅川真澄：“……”
她果断闭麦，低头狂吃。
不讲了不讲了。
*
结果吃饭时诸伏景光一本正经地问她会不会有哪里不舒服。
还问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诸如此类的问题。
仿佛用户体验调研，一副害怕会有哪里伤到她的样子。
而从表情来看，虽然耳根有点红，但他似乎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一点。
“……”
浅川真澄差点噎住，平静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脑中脑补了一下诸伏景光平日里扛着狂拽酷炫的狙击枪指哪打哪的冷静锋利模样，又看了看面前温柔微笑眉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的男人。
“……”浅川真澄喝了口茶水，一顿，半晌才字正腔圆地说：“……呃。”
停顿。
昨天随便说了几点结果被他毫不客气地全部一一实践过去，自己的弱点被探知得一清二楚。
浅川真澄觉得自己不能两次踩进同一个坑里，过了一会儿才稳妥地继续说：“没有。”
其实有。
但她不说！
……比如速度能快一点就好了！
仿佛故意吊胃口逗她一样。
不。
景光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坏心思吧。
浅川真澄暗忖着，又喝了口茶，随手摸摸一旁探头探脑的小猫的脑袋，坚定地重复一遍：“真没有。”
不舒服倒确实没有，至于要改进的部分不太想说。
然而全都回答没有显得有些假，为了显示自己话的真实度，她选择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哪些想法”。
浅川真澄沉稳地思考片刻，选择了看起来与诸伏景光最不相关的。
她放下茶杯，非常大胆地说：“得体套客。”
诸伏景光先是一愣，随即便瞬间反应过来：“……”
浅川真澄觉得自己的回答效果很好，再接再厉：“安戈瑞塞克斯。”
“…………”
毕竟认识这么久了，对方没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有和她吵过架，几乎时时刻刻都纵容她，除非是涉及到与她健康和安全相关的原则问题时才会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话。
完全想象不出来践行这两种想法的模样。
总不可能用温润的声音和体贴轻缓的动作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吧。
浅川真澄露出了然的微笑，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完美最安全的回答。
于是又狗狗祟祟重复一遍。
“得体套客。”
“安戈瑞塞克斯。”
“……”
……
所以第三天她看到诸伏景光拿出新的一大堆t的时候表情出现了无数裂痕。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他这两天。
根本就。
没出门啊。
基本都被她拉着一起看恐怖片和打游戏了来着。
什么时候。
买的。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诸伏景光眨了眨眼，放松地靠在一旁，很诚恳地解释：“那天早上你醒来之前，我出去晨跑了。”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点危险。
晚了。
……
“这……不算，你没生气啊。”
动作也很温柔。
“生气了的。”
声音也很温和。
“…………假装的也算啊？？”
“^ ^”
“……但是没有得体套客。”浅川真澄用尽最后一丝倔强，小声道。
……
之前只是普普通通毫无知觉的流泪，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到极限时流露出的丝丝泣音。
很温柔的动作，但似乎是刻意与她对着干，几乎所有行为都踩在她的极限上，不再有人性化的休息时间。
只剩下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的愉悦。
第39章
虽然并非高层人员, 但加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似乎这些年里暗地里搜集了不少组织相关的信息，对后续的扫清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知晓真相后的她最终将信息全部上交给了警方, 之后便闭口不言，并且不愿意见任何其他的人。
尤其是浅川真澄。
——剩下的，就是警方要处理的事了。
浅川真澄心里有些起伏。
但她眼前还有其他的事情要烦恼。
作为所谓的跳反的组织成员, 她妈妈的信息算是不公开的机密, 哪怕连诸伏景光也是近期才得知。
这么多年来，作为曾经亲密的夫妻, 虽然如今因为种种原因切断联系，但她父亲估计也对一切有了大概的猜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可能还不知道她母亲的死讯, 只是以为杳无音讯的她还像之前一样陷于一个很可怕的组织里。
很少有人能熬过漫长且毫无尽头的时间去等待一个人。
她的父亲最终再婚了——就在去年。
……
浅川真澄度过了很复杂很混乱的一段时间。
她像是逃避般若无其事地缩在屋子里过了几天, 心绪杂乱，像是夏天的汽水般不停地冒着泡泡，一闭上眼便能想到这段时间里知晓的所有事情。
——比如她一直身处于一个虚幻的谎言中, 之前的许多认知都是虚假的。
比如她似乎真的再也没法见到母亲。
……
浅川真澄有些任性地用快乐和愉悦填满自己的脑海，半推半就地停下漫无目的的思考。
不久前才刚买的一大堆款式特点各异的货得到了很好的利用。
但半梦半醒之间, 哪怕只有一个瞬间，她的脑海还是依稀会被现实的事项所占据。
浅川真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借着发泄的机会流下真正发自内心的眼泪，只记得身边无论何时似乎都有诸伏景光的陪伴。
指尖温柔地擦拭泪水, 额头轻轻地抵在一起，温和地传递着温暖，她能感觉到对方额前的碎发蹭着的触感。
他并没有说什么“你不能这样”“颓废一两天就够了”之类高高在上的说教，只是温柔地陪着她度过这段时间。
——她真正需要的、用来接受现实的时间。
纵然身处谎言之中能获得一无所知的舒适，但她并不排斥如今直面现实所经历的酸涩过程。
有诸伏景光在, 并没有发生什么“房间凌乱三餐昼夜紊乱颠倒”的场景。
每天都有美味的饭菜，连小猫也被洗得干干净净。
终于。
在某个晴天。
浅川真澄一觉醒来, 义正言辞：“我要回京都。”
去见她父亲。
虽然她心里已经大体接受了所谓的真相，但彻底接纳还是需要时间。
浅川真澄不想在电话里说，便启程回京都当面挑明整件事。
“小猫就拜托你了。”
浅川真澄打开门，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小猫站在门边眉眼温和的诸伏景光。
她拒绝了诸伏景光为了安全而提出要送她回去的要求，而对方被拒绝之后也只是眨眨眼表示理解，并没有坚持。
不知为何，浅川真澄莫名会想起加藤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但是按照苏格兰保护你的程度……这段时间里我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秒他视线从你身上移开的机会。””
“……”浅川真澄一顿，提起行李箱，“到家会给你打电话的。”
诸伏景光直直看着她，用手牵起小猫的爪子，一边轻轻地捏着它的肉垫，一边做出挥爪的姿势：“一路平安。”
那双蓝眸里传递的情绪被关上的门阻隔。
*
哪怕已经再次回到东京，她依旧能清晰地记起父亲听到死讯时的表情。
讶异，难以置信，愤怒，似乎还有悔恨。
短短的时间里，他似乎想起许多事。
浅川真澄想说很多，但最终只是说：“当年的车祸，是人为的——”
和你无关。
似乎也不完全无关。
毕竟当时无意之中将一个最方便伪装成意外的机会送给了对方。
但只要那位组织成员想，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找到出手的机会。
她觉得自己能想到这一点，父亲也能想到。
……
高大的男人最终只给她留下一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远远看过去显得苍老了好几分。
临走前，浅川真澄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房子。
冬日，二楼攀爬的花藤正处于枯黄的时节里，但被花匠修剪过，显得整整齐齐的。
“……”
和爷爷家的布置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像是想要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但终究还是会慢慢地朝新的方向走。
浅川真澄想。
……
她问父亲要来了母亲留下的所有信件。
厚厚的一沓。
一年一封，足以支撑她度过半生的数量。
浅川真澄本想拆看全部看完，但垂眸看着信封上伪装出的印章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信件全部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家里的保险箱内。
依旧是一年一封。
其余的都留给时间。
*
虽然并没有正式同居，但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习惯了和对方住在一起。
从京都回来后，浅川真澄简单把行李收拾妥当之后便出门，没打招呼也没带东西，就熟门熟路地前往诸伏景光家。
结果在诸伏景光家楼下遇到他，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浅川真澄招手：“景光。”
待他走近，她毫无预兆地突然张开手臂环抱住对方。
浅川真澄：“……好久不见。”
拥抱一瞬便又飞快地松开。
很少做这样的事，浅川真澄有一点点不自然，收回手轻轻捏捏发尾，若无其事地问：“是要出门吗？”
诸伏景光垂眸盯着她看，明亮的蓝眸溢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慢慢点点头。
浅川真澄：“你去做什么？我也——”
话刚说了一半，剩下的内容似乎被一个比方才要热烈许多的拥抱裹住，久久也无法从她的嘴里吐露出来。
“……”
淡淡的薄荷味。
她感觉诸伏景光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难得不那么贴心地没有收敛力气，不是轻轻地搭着，而是以能让她感受到他存在感的力度。
腰背被紧实的手臂揽住，浅川真澄感觉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被诸伏景光笼在怀里。
这个姿势让浅川真澄看不见他的表情，有些话便更加容易说出来：“……有点想你。”
“我很想你。”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短促的笑音，随即而来的便是一个落在她脸颊上的轻吻。
浅川真澄：“……”
怎、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突然直球的人是谁啊。
她一边暗忖，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抬起手，回抱住他，指尖在诸伏景光宽厚的背上摩挲，揪起一点衣料。
“你穿得不厚欸。”浅川真澄揪了两下，是件不算厚重的大衣，“不冷吗？”
怀抱中传来的温暖体温明晃晃地展示着身前人并不觉得冷的事实。
浅川真澄：“。”
好吧，看着这张平日里看似无害纯澈的脸，她总是会忘记对方是一个能微笑着一挑多的猛男（？）的事实。
“你打算去哪来着？”被打岔了半天，她终于想起自己最开始还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去超市。”诸伏景光温声答道，“小猫的猫粮快吃完了。”
谈话间他的脸退开些许，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脸颊。
像是贴贴。
暖暖的。
浅川真澄噢一声，刻意地去蹭了蹭他的脸颊，一边蹭一边说：“那我也去吧，顺便给小猫买点猫薄荷，作为我离开一段时间的伴手礼。”
小猫喜欢猫薄荷，平时总是欲罢不能地扒拉着不愿离开，她偶尔也会给它买点作为乖巧的奖励。
“……”
正打算一起去超市时，恰好一阵森冷的寒风拂过。
浅川真澄嘶一声，瞥见远处的雪地，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什么：“我送你的围巾，你还留着。”
一个陈述句。
诸伏景光：“是的。”
浅川真澄：“来都来了，刚好拿出来戴吧。”
她一顿，半真半假地加一句：“我冷。”
“……”
*
反正都要去购物，浅川真澄索性选择了一家很大的连锁超市，有些远，需要开车过去。
下车前，她坐在副驾驶上，像是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得到机会一般飞快转过头，抬手拍了拍整齐搭在自己大腿上的围巾，正色道：“开始戴吧。”
语气隐含期待。
正经的姿态仿佛是佩戴荣誉绸带一般。
诸伏景光刚停稳车：“……”
浅川真澄抬手，小幅度地晃晃：“凑过来点。”
诸伏景光微微垂着头，顺从地侧身过来，看着她饶有兴致地把围巾缠在两人的脖子上。
两颗脑袋瞬间便贴得很近。
“好了。”浅川真澄胡乱缠了几圈，看着长度差不多便停下动作，偏头想打开副驾驶的门，“走吧，去——”
她侧身的动作有些迅速，在围巾的作用下，诸伏景光的身躯猝不及防地被连带着往旁边凑了几分，倒在她肩上。
两具身体砰的撞在一起。
脑袋也是。
一个并不美观的车咚。
“……”
“……”
寂静一瞬。
浅川真澄：“。”
对噢。
她往副驾驶门下车，景光往驾驶座的门下车。
……相反的。
突然变笨.jpg
浅川真澄默默扯开围巾，把它裹成一团抱在怀里，正色道：“下车再戴。”
她听见诸伏景光隐忍低促的一声笑。
“……”浅川真澄拉开车门，一边往外钻出去一边小声挽尊，“你不是身手矫健吗，怎么都没反应过来。”
诸伏景光似乎轻缓地说了句什么，但她恰好关上门，那句轻飘飘的话被门关上的砰声盖住。
……
情侣围巾的效果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炸裂。
超市里推着购物车经过的路人纷纷一脸卧槽的表情，甚至还有人因为没看路而撞倒了堆在地上的糖果塔。
僻静的角落，浅川真澄拿起一包巧克力往购物车里一丢，行动之间牵扯到垂落在颈侧的围巾边缘，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
她思索片刻，不紧不慢地评价一句：“还挺热的。”
先不提超市里的暖风，也不说围巾带来的温暖——
光凭“一路上都在被人围观”这一点，她向来厚脸皮的脸都不由自主地烧热了。
浅川真澄：“……”
“而且还是有些身高差。”她想要摇头，但此时的姿势不方便做这个动作，便竖起食指晃了晃作为替代，“不够舒适。”
一直垂着头配合的诸伏景光抬眼看她，弯了弯唇角：“要摘下来吗？”
他起初还有些红的脸颊肤色此时已经变得自然。
浅川真澄果断拒绝：“不，这样有意思。”
没过多久变得更有意思了。
因为在超市里遇到了熟悉的金发身影。
浅川真澄：“……”
诸伏景光：“……”
降谷零：“……”
虽然大家都只是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浅川真澄却能清楚地听见笑声。
——降谷零心里发出的笑声。
而他表面上甚至还能贴心地夸奖围巾的编织手法很巧妙。
浅川真澄：“……”不愧是经过严密训练的公安，表情管理能力堪称一绝。
聊了一会儿后，她看着对方一脸“已经知道你恢复记忆了噢”的表情，想了想，恶趣味地说：“其实这条围巾在我计划中不是这么佩戴的。”
降谷零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诸伏景光脸上略显微妙的表情，最终朝浅川真澄扬了扬眉表示洗耳恭听。
浅川真澄拉开一点缠在脖子上的围巾，比划了一下长度：“这是我国中时准备的。”
她一顿，若无其事地说：“——特意准备的三人份围巾。”
记忆犹新的诸伏景光：“……”
虽然没听说过这件事但此时此刻听到时立刻反应过来的降谷零：“……”
浅川真澄扬了扬明显还长出一大截的围巾，像是推销般，一脸真诚：“一起吗？”
降谷零：“……”
降谷零：“…………”
降谷零礼貌得体地拒绝：“不了。”
……
送走了突然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的降谷零，浅川真澄继续往购物车里塞零食。
她一边塞一边遗憾地表示：“突然就走了，真忙啊。”
诸伏景光：“……”
结果盯着这个造型逛了没多久之后，这件事的有意思程度达到了峰值。
浅川真澄看着对面外貌和自己男朋友极其相似的男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很脸熟。
好像之前在案发现场见过。
是警察。
她没多想，正打算继续往购物车里塞东西时，听见自己的男朋友说：“高明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浅川真澄：“？”
零食啪唧一声掉在地上。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慢慢地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
几乎是如出一辙的眼型和眉眼轮廓。
有些不同的是，面前那位成熟男士同样漂亮的上挑眼里此时此刻的情绪有些微妙。
各种意义上。
维持着情侣围巾炸裂造型的浅川真澄：“………………”
她总算知道是哪里脸熟了。
沉默几秒，她若无其事地摘掉围巾，把剩下的部分全部缠在诸伏景光脖子上。
一圈又一圈。
一圈又一圈。
“……自己的事，自己做。”浅川真澄佯装镇定，“别叫我帮你分担围巾的重量了。”
诸伏景光：“……”
诸伏高明：“……”
*
聊了一会儿，她得知男朋友的哥哥叫诸伏高明，这几天都在东京，听起来也和景光见过面了，今天是偶遇。
诸伏高明谈吐优雅随和，言行举止都很有气质，哪怕只是随口聊日常都能让人觉得颇具内涵。
似乎是还有别的事情，对方很快便告辞离开。
“浅川小姐。”诸伏高明微微颔首，眉眼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我的弟弟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
晚上，浅川真澄靠在沙发上喝柠檬水时，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啊。”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我想起来了，当初我对一名烦人的追求者瞎扯时，你哥哥似乎就路过附近。”
诸伏景光：“……”
信息量非常大的一句话。
他一边轻轻但不由分说地用手桎梏住忍不住一直扒拉猫薄荷的小猫，一边抬头和缓地问：“真澄说了什么？”
浅川真澄喝光那一大杯柠檬水，感受到微凉的清新液体顺着喉咙咽下后才继续思考。
她说了什么来着。
回忆。
努力回忆。
好像是什么许多小白脸，一整晚，吃醋，体力很好很难打什么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浅川真澄：“………………”
越想越不得了。
很炸裂。
该不会全都被听到了吧。
她生硬地放下空杯子，站起身：“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忙去了。”
……
诸伏景光看似温润无害的外表几乎要让她总是忘记对方是一位在黑暗之中摸爬滚打过的优秀警官，毕竟组织是个适者生存的地方。
连腹部都被印下灼热的吻，不知不觉之间被套出所有的话。
浅川真澄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在时间长度并不是问题，但在与承受能力相关的次数方面就有很大问题了——她几乎是以压倒性的数量优势超过诸伏景光。
对方不仅擅长瞄准敌方的弱点。
还擅长缴械。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前，他极具耐心和克制。
……她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当初随口瞎扯的那些内容倒并不完全是假的。
“……”
耳边来诸伏景光的声音，清润舒缓的语气，气息有些紊乱但总体比她好得多，似乎在描述什么事实。
但难以集中注意力的浅川真澄听不进去，完完全全的左耳进右耳出。
……早知道不喝那么多柠檬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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