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小狗21
◎她真的一步都跑不动了。◎
回去之后, 沈思筝直接发烧到了39度。她平时身体好很少生病,这种体质一病就比平常人要更严重些,身体的血液里跟带了刺似的, 全身疼得厉害, 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在椅子上瘫了一会儿, 才有力气站起来将厚重的衣服脱了,换上舒服的睡衣, 吞了两粒尚宁洲给她的感冒药,便上床躺着了。
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的晨昏交替, 沈思筝昏天黑地一直睡到第二天才醒, 她是被一阵碰撞声给吵醒的。
迷糊一会儿后,她睁开眼, 看见是冯露童回来了。
她拎着巨大的行李箱进来后,便开始忙东忙西地收拾。
“回来了?”沈思筝哑着嗓子挤出一句话。
冯露童一惊,这才意识到宿舍里有人。
“思筝你回来了啊!我还以为宿舍没人呢,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沈思筝平时就懒, 冯露童见她大白天还躺在床上便也没多想。
沈思筝病恹恹说了句, “病了。”
她唉呼了两声。
冯露童听她声音确实不对,哑得厉害, 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啊?怎么搞的?”
她换上拖鞋, 过来踩着沈思筝床梯上了两步,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声道:“这么烫?你吃药了吗?”
沈思筝蔫道:“在桌上。”
“这个吗?”冯露童拿起药盒看了下,“是退烧的, 应该管用, 我去给你倒水。”
沈思筝喝了药, 温水顺着喉咙往下,好像舒缓了不少。
“这怎么有张纸条?”冯露童转身时注意到沈思筝的桌子下面扔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有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她低声念出来。
“思筝,这是谁给你写的纸条啊,还道歉,谁放你鸽子了?”
沈思筝也不知道纸条的事,她拿过来看了看,随手扔了,“尚宁洲呗。”
冯露童也有猜到,“他放你鸽子啊?你俩吵架了?然后你就被气的发了高烧?”
听到这话,沈思筝要不是没有力气,一定要狠狠瞪她两眼。她怎么可能被气到发烧?
“我是冻的。”她有气无力道。
冯露童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沈思筝的心情。
她猜想这俩人肯定是吵架了,本想问问怎么回事,但又心疼沈思筝,便让她先休息,之后再说。
她将被沈思筝丢到地上的纸条捡了起来,放在桌上,用书压了压。
沈思筝翻了个身,表面上不在乎,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在大巴车上的事情。
她只记得尚宁洲用手触了触她的额头,然后把他的鸭舌帽扣在他头上,帽檐拉低盖住大半张脸。堵车的时候她头晕脑胀,尚宁洲便塞了一个耳机给她,舒缓的音乐让她好受了不少。
还挺会照顾人的。
她坐起来,拨通尚宁洲的电话。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像是在人来人往的商场。
“你在哪呢?”沈思筝直接问。
“玉山附近的停车场。”尚宁洲道。
沈思筝一听玉山,还以为是自己糊涂,奇怪道:“你怎么又去了?”
“哦”尚宁洲解释道,“昨天我把车放这边了,宋驰他们不敢开,现在来取了。”
“哦。”沈思筝道。
“昨天的事儿,对不起啊。”尚宁洲抱歉道。
沈思筝说:“我知道了,也看到你给我写的道歉纸条了。”
“嗯,”尚宁洲松了口气,又说,“还有件事,爽约的事是我不对,但抛开这件事,你以后能不能别任性,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什么意思?”沈思筝愣了片刻,觉得尚宁洲这话莫名其妙的,“你在教训我吗?”
“没有,只是担心,大家都很担心你。”
沈思筝笑了声,“我抛不开那件事,因为我就是要看日出的,你不来,我也不逼你,你有不来的权利,但我要看,也有权利决定自己的行程,你没资格教训我。”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是在说你看完日出之后的事儿,不要不回来,让大家都找不到你。”
“我在群里说了我坐大巴了。”沈思筝觉得尚宁洲的想法不可理喻,坐大巴就危险了吗?她懒得跟人吵,再加上发烧带来的无力,她心里生出一股莫大的疲惫感。
跟人沟通真是麻烦。
正说着,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哥,喝什么?”
尚宁洲脸色一变,急忙道:“不用了。”
沈思筝在电话那边听得清清楚楚,跟尚宁洲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声音很甜。
“谁啊?”她平静问道。
“不认识。”尚宁洲声音显得有些慌,尽可能简洁明了地解释道,“我车被蹭了,上面留了个联系方式,就是刚才那位女士,现在在协商。”
“咖啡馆?奶茶店?”沈思筝问。
“嗯,她说外面太冷,正好口渴了,边喝边聊。”说完,又补了句,“我没要喝的。”
“我听到了。”沈思筝道,虽然听过了解释,但她还是心里不舒服,胃里也感觉一阵恶心,“那你先解决车的事吧。”
“好,完了我联系你。”
“也没什么可聊的了。”沈思筝道,对面默了两秒,没说话。
沈思筝挂掉了电话。
她给温故发了几条消息,发牢骚,对面却一直没有回复。一股落寞感涌上心头,她扔了手机,一头钻进被子里。
生什么气啊?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可心里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住地上下翻涌,折磨地她焦躁不安。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尚宁洲和女生一块喝奶茶的场景。
沈思筝觉得自己的思想开始变得扭曲,她开始期待尚宁洲不那么耀眼,期待他普通一些。
沉思间,她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有些阴暗,又觉得自己情绪开始混乱起来,变得脆弱敏感,极易被人影响。
尚宁洲只是谈车的事,她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一定是受了他爽约的影响,她生的是他爽约的气,不是今天。
爽约就爽约吧,她一个人看日出也不是不行。
不想陪她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勉强。
管他发生什么,她只管不停歇地向前走便是。
*
昨天从玉山回来,尚宁洲一回到宿舍,便接到了宋驰打来的电话,问他把车停哪了。
去的时候他们五个人正好组了一车,尚宁洲当的司机,今天一早尚宁洲开着车四处找沈思筝,又跟她一块坐了大巴回来,他上车前,便将车停到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好在他包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他让宋驰用备用钥匙开车载着大家回来,但宋驰考了驾照后便很久都没碰过车了,陆一辰和方若若更是连驾照都没有,他们三个便也坐了晚上的那趟大巴车回来。
尚宁洲只得另找时间再去停车场取车。
今天吃完早饭,尚宁洲便坐了和昨天同样那趟大巴,只不过是相反的方向,回了玉山取车。
上午这个时间出城的方向道路很畅通,他花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停车场,整个过程唯一不顺利的地方就是他到了停车的地方后,发现车前轮上方有一处被剐蹭掉了车漆。
他很气愤,好在车门处被人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写了道歉的话,并留了一串电话号码。
尚宁洲打了过去。
来的人是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她一头长长的卷发,一身羊绒大衣,踩着长靴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她说的第一句就是抱歉。
尚宁洲转过身,说了句:“没事。”
女士见到他,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说了句,“谢谢。”
尚宁洲的车只是轻微剐蹭,他打算不报保险,拜拜增加第二年的保费,去4S店补漆就好,女士也算慷慨,敲定了赔偿数额,她立刻就点头答应。
她眼里有种除了正常交谈以外的欲望,尚宁洲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所以很轻易地察觉到了。他打算快点结束交易,然后开车回去。
但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这会儿,尚宁洲被她强拉着进了奶茶店。
跟沈思筝通完话,尚宁洲找了个空位坐着,没一会儿那位女士拿了两杯柠檬茶过来,递给他一杯。
尚宁洲道:“我不用了。”
“都给你买了,一杯柠檬汁而已。”她掏出手机,对着尚宁洲笑笑,“我叫罗琦,加个微信,方便我把赔偿金给你。”
尚宁洲调出一张二维码给他。
罗琦欢欢喜喜地扫码,页面显示付款金额。
罗琦:“?”
“怎么是付款码?”
尚宁洲礼貌道:“付赔偿金的话,直接转账更方便些,省得麻烦。”
“哦。”罗琦想问他说的是什么麻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想也知道,一般脸长成这样的话,大概有不少人都想要他微信吧,所以麻烦指的是加了微信后应付这些人的聊天。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明显心里不快活,笑得十分勉强。
“你有女朋友吗?”她打算慢慢接近,先跟对方聊聊天。
“没有。”尚宁洲如实回答。
罗琦惊讶的表情里带了些庆幸,“看着不太像,那肯定有不少女孩追你吧。”
“也没有。”尚宁洲道。
罗琦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我才不信。”
“都是追到一半就不追了。”
“啊?那肯定是你太难追了。”罗琦打趣道,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对方跟她讲话,虽然礼貌,但实在是太冷淡。
“也不是,”尚宁洲摇了摇头,“可能是发现我没那么好吧。”
他说着拿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药。
“这是啥啊?”罗琦一愣。
“药啊。”
“什么药啊?”罗琦问。
尚宁洲道:“身体不太好,比较虚。”
他前段时间受了寒一直感冒,不痛不痒的也没啥大毛病,就是难好,都持续快一个月了。
“这样啊。”罗琦看他的眼神发生了点变化。
尚宁洲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好像没刚才对他那么热情了,他正好心道好,随她怎么想。
拿到赔偿金后,尚宁洲便起身离开了奶茶店。
他在车上接到了孟教授的电话,说是他的交换项目的日期提前了,英国项目组的带队老师想让他提前过去。
尚宁洲回到宿舍,便开始整理行李,他担心忘记什么,所以会提前几天筹备。
因为原定的日期被提前,他有很多材料都需要加急准备,有的办事处效率极低,他不得不跑前跑后,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忙完材料的事,他想着给沈思筝发个消息,但一时之间,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思考半天,他就敲了一句话过去。
“我23号去英国,你那天有空吗?”
隔了一会儿,又问了句,“还发不发烧?”
收到信息的时候,沈思筝正在实验室上课。她不发烧了,但还有点感冒。
“注意听讲。”上课的教授看了她一眼,出声提醒道。
沈思筝也没打算回复尚宁洲,他这两天都没发消息过来,她也要置置气,晾他几天。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听课,实则稍微走了些神。
23号就走,那不是下周?比原定的日子提前了两周。
现在才告诉她?还想让她去机场送他吗?
尚宁洲想得美!
*
转眼到了23号。
尚宁洲的飞机是在上午8点多,时间比较早。学校离机场很远,尚昊便让他提前一天先回家住,一家人一块吃顿晚餐,第二天他开车送尚宁洲过去。
早上,尚宁洲自己打车过去的,因为时间太早,他没让尚昊送。
到了机场,办完值机和行李托运,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便在公共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手机里有几条新消息,他一一点开来看,有宋驰发来的一路顺风,家里人也问他到没到机场,还有些其他的同学朋友。
他一一回复完,点开与沈思筝的聊天窗口。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一周前,他发过去的那两条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他有些气愤,在心里切了一声,沈思筝那小丫头气还挺大,今天八成也不会来送他了。
不送就不送,他再等三十分钟,不来他就走了!
等他飞到英国,再想见他就难了!有她哭的时候!
就三十分钟!多一分他都不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尚宁洲往后靠了靠,翘着二郎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两根手指在座椅上无意地敲着。
这会儿沈思筝正焦头烂额地赶去校门口打车。
她今天起晚了。
这两天她作业多,忙着写报告。因为今天要去机场,她昨天熬夜将作业赶着做了,本来定好了闹钟,早上也被闹钟吵醒了。
可她身体里跟灌了水一样,又酸又沉,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没爬起来,她便想着小睡五分钟就起来,没想到这一小睡就过了半个小时。
她见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点,整个人瞬间大惊,一下子清醒了,匆匆忙忙起身收拾完就往机场赶去。
原是能赶上的,可偏偏不巧,路上又遇到了堵车。
前面路段发生了交通事故,他们在路上堵了四十分钟,愣是没往前走一点。
“师傅,8点之前能到机场吗?”沈思筝焦急地问。
开车的司机伸着脖子往前望了望,“别想了,前面这车堵得都看不着头。”
“小姑娘急着赶飞机吗?诶呀我说你既然赶飞机,就得早起打出提前量来啊,谁知道这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儿啊?”
沈思筝一愣,她自己也是在有要紧事的情况下起晚了。这么说来,尚宁洲上次爽约也是人之常情,当时她看问题的时候太以自我为中心,坚定地认为只要足够看重这件事,身体都会不自觉地重视起来,不可能迟到。
直到今天她自己也迟到了。
生活里总会有意外情况,她不能太斤斤计较。
“那您能想想办法吗?”沈思筝诚恳地问道。
“诶呀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想早点给你送到,但你看着堵得水泄不通,机场高速就这一条路,又不能掉头回去,想过去只能从天上飞过去了。”司机师傅堵得也有点不耐烦,他见沈思筝确实是着急,便也安慰了两声,“小姑娘,着急也没办法,要不你看看怎么改签吧。”
沈思筝打开地图看了一眼,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高速出口还有六公里多,如果不堵车,她现在已经到了机场了。
“师傅,开下车门,我在这儿下车!”她喊道。
“啊?在这儿?”师傅惊讶。
“嗯!麻烦您开下车门。”沈思筝紧了紧鞋带,裹紧了大衣,一头冲下车。
“小姑娘,危险啊。”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向她大喊。
“没事,谢谢师傅!”
沈思筝迈开腿就往前冲。
狂风呼啸着,瞬间扑面而来,路上停着的车不少人摇下车窗看她,沈思筝不管不顾地一路跑到高速路口,觉得肺都要炸了。
三九寒冬,她跑出了一身的汗,下了高速,喘了口气,又继续往机场跑。
八点十六分。
她赶到了机场,一进航站楼,她就给尚宁洲拨了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沈思筝心里一凉,忽然觉得茫然。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去找个位置先坐下。
沈思筝点了杯咖啡,这才意识到,尚宁洲的飞机已经起飞有十分钟之久了。刚刚她一通乱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往前跑快点到,她就算再早半个小时来,尚宁洲应该也登机了。
她的心脏仍加速地剧烈跳动着,迟迟缓不过来。沈思筝一阵头晕目眩,忙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缓缓心神。
咖啡端上来,她没喝,只用两手捧着做暖手宝,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忽的生出一种莫大的疲惫感。
真累啊。
追人真累啊。
她真的一步都跑不动了。
42 ☪ 故1
◎这个聊天窗口不会再有回复了◎
自从跟尚宁洲在机场错过, 两人也没再联系。
这几日走在校园里,沈思筝经常恍惚。从前她经常会期待着能在校园的某个地方偶遇尚宁洲,现在才反应过来, 这个人已经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了。
有些人可能一次错过, 就再也没机会联系了。
沈思筝想起自己在机场的气喘吁吁的模样就觉得可笑, 遗憾之后又觉得有些庆幸。还好没让尚宁洲看到她那副卑微狼狈的样子。
可能是命中注定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沈思筝采取摆烂的态度, 将尚宁洲抛到一边,专心做自己的学术研究。
休息的时候,她经常在翻朋友圈的时候看到尚宁洲的动态, 都是有关上课吃饭之类的日常琐碎。
他之前从来不发朋友圈, 去到国外倒是常发。
“看什么呢?”
沈思筝正看得入神,冯露童从她身后拍了拍她, 故意吓她一跳。
“又吓我!”沈思筝愤愤道,“无聊刷刷朋友圈呗。”
冯露童在她手机屏幕上扫了一眼,“咦”了一声,“你家尚宁洲发朋友圈了?”
“哪里是我家的了?”沈思筝蔫声说了句, 将尚宁洲的朋友圈划走。
冯露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奇怪道:“我也加了他微信了,怎么不记得见到他的朋友圈呢?”
她又确认一遍地翻了翻朋友圈, 眉头皱起来, 愤愤道:“他居然屏蔽我!”
“啊?”沈思筝也跟着奇怪, 不过她奇怪的是,尚宁洲居然还会使用朋友圈的屏蔽功能。
“不对啊?他没屏蔽我啊。”冯露童又发出一声惊叹,沈思筝凑过去看, 冯露童手机里, 尚宁洲的朋友圈并不是一条横杠, 上个月他转发的活动推送还能看到。
沈思筝再从自己微信里点开尚宁洲的朋友圈,数了数,里面竟然有六条动态,住的房子如何,吃的什么样的饭,上了什么样的课,校园的风景如何,每条还都带了地址。
沈思筝这几天忙着做实验,好多条动态她都漏掉了。
那就是说,尚宁洲发的这几条朋友圈单独把冯露童屏蔽了,还是说
“他这朋友圈发的不会是单独发给我看的吧?”沈思筝随口猜了句。
冯露童眨眨眼,觉得她的猜测很有可能,“要不,你验证验证?”
沈思筝当即给宋驰发了条消息问:“宋大奔,你看见尚宁洲的朋友圈了吗?”
宋大奔:“???”
“啥朋友圈?他还发朋友圈?”
沈思筝又点开苏茉的聊天窗口,“苏茉姐,尚宁洲最近发朋友圈了吗?”
茉莉酥:“啊?”
“不知道啊?”
“他发了?”
“这小子屏蔽我?”
沈思筝急忙回,“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茉莉酥:“害,他从来不发朋友圈。”
筝:“也是。”
连着问了两个人,还有冯露童,沈思筝心里有了定论,她嗤笑了一声,觉得尚宁洲真幼稚,想跟她分享日常还总是端着。
一时激动,沈思筝来了个连环暴击,将尚宁洲发的那六条朋友圈一一点了个赞。
她刚点完,就收到尚宁洲发的消息。
现在是晚上,尚宁洲那边应该是早上,新的一天都是从看手机开始的,难怪他能一秒就能发现。
SNZ:“干嘛?”
“看我朋友圈?”
沈思筝都能想象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半垂着眼,又拽又幼稚的表情,想想都烦。
筝:“不是专门给我看的吗?”
SNZ:“想得美。”
沈思筝在心里骂他死鸭子嘴硬,早就露馅了!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决定这几天的作业写完后,借着周末放假,她要去一趟英国。
她在手机上点点点,冯露童凑过来问:“干嘛呢思筝,你要去旅游吗?”
沈思筝摇摇头,“我要去跟人吵架。”
冯露童:“啊?”
沈思筝笑笑:“去英国。”
*
半个月后,沈思筝过了课程的小考,考试结束,她便迅速回到宿舍收拾了行李。她这次出行全凭一时脑热,没考虑太多,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开始考虑她要在英国待几天,到了之后去哪住。
还有怎么找尚宁洲?
到了之后去他学校偶遇,英国几率很低。可她又想给尚宁洲一个惊吓,以防万一,她还是提前给尚宁洲发了个微信试探。
“弟弟,最近乖不乖?”
尚宁洲发来一张红酒杯的照片,“喝酒呢。别管。”
沈思筝嚣张道:“说话这么难听,还出去喝酒,当心我揍你。”
SNZ:“你够得着吗?”
筝:“小心点吧,没准哪天我就出现在你跟前了!要不你发我一个你的作息表,一天的什么时段都在哪里,发我瞧瞧?”
SNZ:“干嘛?”
“不给!”
他非常警惕,沈思筝套不出来,又骂尚宁洲是个榆木脑袋不解风情,这都看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还要她进一步提示吗?
这时,叶敏给她来了电话,只响了两秒就挂了,沈思筝没在意,继续收拾着行李,又过一会儿,传来一声微信消息提醒。
沈思筝打开来看,果然是尚宁洲发来的消息。
很长很长的一串文字,把从周一到周五什么时间点要去哪里做什么写得十分详细。
SNZ:“闲着无聊,正好理一理时间表,要干嘛?”
他又发过来一句。
沈思筝正要回复,叶敏又打了电话过来。
沈思筝觉得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她接起来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妈?”她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手里还在叠衣服。
“闺女,你在哪呢?”叶敏的声音如常,但沈思筝察觉到她的语气跟之前不太一样。
“我在宿舍,怎么了吗?”沈思筝手上动作忽的停住,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哦,妈给你说件事。”叶敏声音变得沉重起来。
“嗯。”
“你温故哥他”叶敏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出事了,听说是去西藏那边,好像是执行任务,不幸遇到了雪崩”
沈思筝当时脑子一懵,有点听不清叶敏在说什么。
“他出事了”,“雪崩”
几个字来来回回在脑子里荡了几遍,就是入不了心。
什么意思?
她听不明白。
或者是不愿意听明白。
手机连着响了几次,尚宁洲还在问她要干嘛。
沈思筝没理会,整个人恍恍惚惚,点开跟温故的聊天窗口。
半个月前她给他发过去的那几条消息,始终都没有回复。
他那时候在干嘛?
是已经
沈思筝心里一惊,全然不敢去想。
她脑子里空空的,只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她给温故打了电话过去,一声声电话音像是医院里的呼吸机警报的声音,沈思筝无比希望这个声音被打断,这边也预示着电话有人接起。
只是事与愿违,并没有人接。
她又回到微信,快速地打字,点击发送。
“温小新,你不回我消息是几个意思?”
“温小新,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还没去外婆家住呢!”
“爽约是吧!都爽约,都不陪我,说都不说一声?”
“温小新,我想吃糖炒栗子”
她呆呆在那坐了一个小时,一动都没动,她忽然意识到,无论她盯多久,这个聊天窗口都不会再有回复了。
她终于意识到刚才叶敏告诉她的消息是什么意思。
温故死了。
*
沈思筝取消了去英国的行程。
她给尚宁洲打了个电话。
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她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忽然没了支撑点,塌成一片断壁残垣,她站在其中辨不清方向,第一反应是想听到尚宁洲的声音。
但电话没接通。
按照尚宁洲发来的时间表,他这个时候正在上课。
沈思筝按了挂断键,这一按像是触动了心里的一根绷紧的弦,刹那间,弦断裂开来,紧接着便是一系列的连锁效应,山河崩塌引起剧烈的海啸,忽然一股莫大的委屈生出来,她只觉得周身一片漆黑晦暗,天地间什么也没剩下,只有夹带着孤独与迷茫感像巨大的海啸一般将她浑身淹没。
此时此刻,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
沈思筝将手机仍在一边的同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止不住地往外涌。
也不记得隔了多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迅速拿手机去看,显示来电人是尚宁洲。
沈思筝接起来,没说话,那边先传来尚宁洲责怪的声音。
“干嘛?要了我的时间表又不看?打扰我上课是吧?故意的是不是?”
话到后面,尚宁洲的声音在她脑中越来越模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也是,他在大洋的另一侧,确实跟她是两个世界。
找他说能有什么用呢?
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这一刻,这句话让沈思筝心里的委屈与难过被无限放大。
“有事快说啊,我偷偷从教室溜出来的。”尚宁洲在那边催促。
沈思筝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挂掉了电话。
尚宁洲在走廊里被挂了电话,整个人一愣。
怎么了这是?
他心里总觉得奇怪,还是决定再打过去问问。
“有事?”他言简意赅地问。
那边沉默了两秒,只传来两个字,“没事。”
声音有些冷淡,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两样。
“你好好上你的课吧,挂了。”沈思筝道。
电话被无情地挂掉。
尚宁洲皱了皱眉,心头一阵气,这小丫头莫名其妙的,八成又是在恶作剧,存心给他添堵。
一周后,他又接到了沈思筝的电话。
这次是半夜,他正睡觉,被一段电话铃声吵醒,接电话时还带着起床气。
“干嘛?”
沈思筝又不说话,尚宁洲确定了,这就是恶作剧!不然为什么每次在这种时间给他打电话,又不说话!
他正要出声指责,忽然听到一声抽泣声。
这声音很细微,他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幻听了,再仔细听,也没再听到,只有一片寂静。
尚宁洲迟疑一会儿,喊了她一声,“沈思筝?你在不在听?”
“嗯。”
声音是很轻地嗯了一声。
尚宁洲这次听清楚了,她声音虽低,但其中喊着哽咽。
他一时居然心慌起来,不知是什么情况。
他将所有的情况都想了一遍,不知道沈思筝到底在为什么事情难过。要说他最近犯的错,就是那次看日出爽约的事。
尚宁洲认真地开口,“沈思筝,有件事我弄明白了,就是那天跟你约好去看日出的前一天晚上,我把宋驰的安眠药当成感冒药吃了,所以没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爽约的,我很想跟你一块去看日出。”
“所以你还在生气吗?”
沈思筝没说话,尚宁洲不知所措,又说了句,“别生气了,好吗?”
“尚宁洲,”她声音很低很弱,“温故死了。”
*
江北的冬天经常狂风大作,这几天又连着下了两场大雪。
天一直阴着,沈思筝听课的时候,一直往窗外看,外面的行人走在路上,皆是裹紧了厚厚的外套,缩着脖子往前走。
沈思筝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立刻有寒风钻进来。
她将手伸出去,有雪花飘到手心里将温度吸走,然后化成水,这几丝寒意就足以让她全身都觉得冰冷。
“思筝,干嘛呢?冷死了!”冯露童被风吹到,打着哆嗦用胳膊肘拱了拱沈思筝,让她关窗户。
沈思筝将窗户关上,无心再听课。
她总是时不时想起温故。
他被埋在了大雪里,该有多冷啊。
她打开手机,盯着跟温故的聊天记录出神。
她当时若没对温故的不回消息视若无睹,打电话过去问问,事情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他那时还活着。
可他没回,她也就没再问了。
要是她再多问
她根本就不关心他。
她只在意自己的事,根本不会关心别人。
又或许,温故当初说他是因为学不来数学,才想去当特种兵的,他是在开玩笑吗?
不管是不是,她当时若是耐心地多问几句,结局是否也会不一样?
此时此刻,自责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不知道温故遇难时是怎样的情形,只是现实已成定局。
她一边知道这是现实,她必须接受,一边又幻想着这只是梦。
温故真的不在了吗?
他身手那么厉害,平时总是一副自己什么都行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死?
他肯定逃出来了吧。
或许某一天,他就回来了。
“思筝,你上课怎么一直在发呆啊?”
冯露童的话将她的思绪打断。
沈思筝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下课了。
冯露童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黄色的纸袋递给沈思筝,“我买了糖炒栗子,你吃不吃?”
沈思筝愣了一会儿,摇摇头。
冯露童总觉得沈思筝最近情绪十分低落,她以为是因为尚宁洲的事,毕竟两人异地了,隔着这么远,难免会想念彼此。
“心情不好?”她问。
沈思筝没说话,冯露童也能感觉到,她剥开一个栗子递到沈思筝嘴边,“心情不好的话,就吃点东西啊。”
沈思筝没再好意思拒绝,她将栗子放进嘴里,软软糯糯的,带着甜味,那甜味在嘴里浸透,勾起某个地方的回忆。
从前温故惹她生气,就只会拿着糖炒栗子哄她开心。
他总说是看她爱吃才买的,其实是他自己爱吃。
他买给沈思筝的栗子一大半都是被他自己吃了。
沈思筝开始厌烦这个味道。
她浑浑噩噩地上完了下一节课,手机里出现尚宁洲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回去找你。”
“不用了,我就是找个人倾诉一下,你回来一趟太麻烦了。”沈思筝回绝。
她不想再打扰任何人。
43 ☪ 故2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脑力全开》上线播出之后, 他们几个参加节目的人在江北大学的校园里也成了红人。冯露童作为沈思筝的头号粉丝,一闲下来就立刻看了视频。
沈思筝最近没心思关注这个,还是冯露童喊她来看, 她才知道这节目播出了。
冯露童将沈思筝的椅子推过来, 拉着她一块看。
在一片欢呼中, 节目开始,冯露童看着比沈思筝还激动。
“你和尚宁洲站在一起感觉真配啊, 简直是天生一对。”
“思筝,你要是想他,就等放假了买张机票去看看他呗, 或者你要求他回来啊, 他总不能一去不回吧。”
沈思筝听到“一去不回”四个字,心里忽的一惊, 半晌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神经都比从前敏感了百倍。
冯露童看见她脸色变了, 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急忙补救道:“去那边估计挺忙的,其实他去的时间也不长, 也就一年吧, 一年很快就过去啦。再说了, 你条件这么好,再看看别的男人呗,不行就换一个, 让尚宁洲在英国哭去吧!”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 沈思筝被她略显慌乱的模样逗笑了, “行了,我是那种为了一个男人就郁郁寡欢的人吗?”
“不是,看来我多虑了。”冯露童表面上笑笑,心里却不信:你现在没在为了一个男人郁郁寡欢吗?
节目过了选手的自我介绍环节,沈思筝注意到,赵睿哲的镜头被剪辑得所剩无几,南佳大学就好像没这个人一般。
“好多大神啊,这些学校的选手看着都来势汹汹啊,要不是提前知道第一名是咱们,我真要紧张死了。”冯露童抓着沈思筝的胳膊激动道。
镜头扫过观众席,在某个画面定格住。
沈思筝忽然瞳孔一震。
画面里,温故拿了一张写着沈思筝名字的应援牌,神情盎然地在给她加油。
沈思筝想起来,当时温故给她制作了一张应援牌,她一直嘲笑他幼稚。
对了,那个应援牌呢?
“思筝,给你加油的这男生谁啊?真帅啊!”冯露童震惊道。
沈思筝突然起身,魔障一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翻箱倒柜,冯露童担心她,也忙跟过来问:“思筝,你找什么呢?”
沈思筝将柜子里的箱子一一搬出来,里面的衣物都被倒出来,她不停翻找,一直无果。
“怎么了?我帮你找啊。”冯露童在一边干着急。
书本、衣服还有很多大件小件洒了一地,沈思筝看着心烦,直接丢进垃圾桶,冯露童便在一边帮她捡回来,“这是药理学的书,很重要的!”
沈思筝瞧了一眼,嘴角挂起冷笑,重不重要的,她都救不了想救的人。
她将所有箱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才作罢。
“丢了。”她嘴里低声念叨。
“你说什么?”
“再也找不着了。”
“什么啊?”冯露童不明所以,但沈思筝情绪突然崩溃,她只能细声安慰。
“都找不着了。”沈思筝双目空洞地看过来,“跟他有关的一切。”
冯露童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眼神,她被吓坏了,一个寒假过去,她不知道沈思筝和尚宁洲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沈思筝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尚宁洲吗?”她问。
沈思筝摇摇头,“不是,是我哥。”
冯露童一惊,随即想起刚刚视频里那个拿着应援牌的人。
原来是她想错了。
若是因为尚宁洲,她还知道要怎么安慰,大抵就是不要恋爱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现在换了这事,她竟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何事,默了一会儿,她没再出声问,只能伸出双臂,抱了抱她。
*
二月的风里依旧像藏了冰刀一样,一直到三月初,天气才有所转暖,只是还离不了厚衣服。
尤其到晚上,总是会刮风,有时候一整晚都不停。
沈思筝最近常常失眠。狂风呼啸着肆意妄为地朝窗户撞来,在她耳边作祟,像是故意要来折磨她,她睁着眼一直到凌晨才能浅浅睡去。
次日醒来时,已是旭日当头。
她头晕目眩地下床,去到客厅倒了杯水喝,不经意间发现窗外竟然在飘着雪花。
雪很大,像是鹅毛一样,一簇簇飘落下来。沈思筝讶异,她记得早上起来是有太阳的,现在三月的天,居然还能下这么大的雪。
她推开门走,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外公外婆都是非常勤劳的人,总是会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沈思筝小时候在这里住的时候,一到下雪,就得第一时间出去堆雪人,不然雪就会被打扫了。
她记得那时她和温故常常堆着堆着就开始了打雪仗,谁也不让谁,最后两人都冻成两张大红脸。
正想着,一个雪球朝她咋来,沈思筝猝不及防没能躲开,紧接着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甚是幸灾乐祸。
她惊讶地将脸上的雪拨开,正要发火,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随即僵在原地。
“温”
她不敢相信,一直喊不出那个名字。
温故手里搓着一个拳头大的雪球,朝着沈思筝挑了挑眉,“扫兴了啊,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见沈思筝站着不动,他皱着眉走过来查看,绕着沈思筝转了一圈后,嘟囔道:“我可没用劲儿啊,被砸傻了?”
沈思筝目光落在他脸上,除了瘦了点,下巴比以前尖了,其他没什么两样。他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沈思筝拿手捏了捏,很冰。
“你是鬼吗?”
“你才鬼呢!”温故气得要跳起来,“在外面冻的!你再待一会儿试试!”
沈思筝跟丢了魂儿一样,就是不相信眼前的人是温故,半晌,她才像是灵魂归位,一头扎进温故怀里,眼里大颗大颗的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你没死啊?温小新!你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这不回来了吗?”温故将雪球扔了,拿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心疼我?”
“不应该,我看八成是你自己不高兴吧。”温故拿手擦了擦沈思筝脸上的泪痕,“说说吧,刚才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怎么心情不好了?”
沈思筝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他的手真的很凉,总让她觉得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见她不说,温故思索片刻,随即道:“是不是尚宁洲那小子欺负你了?”
他拳头握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他答应了替我好好照顾你的,居然食言!改天把他喊过来,我揍他一顿!”
沈思筝想说不是尚宁洲的问题,而且他去了英国,喊不过来的。
“你还走吗?”她问温故。
“不走了。”温故道,“我回学校继续读数学去。”
他拿起屋檐下一个草蹲,拍了拍上面的雪坐下,又顺手给沈思筝拿了一个。
“想起这事儿来我就脑瓜子疼,好几年没碰书本了。”
“我教你。”沈思筝看着他,认真说道。
温故听她这认真的语气,不禁笑了一声,乐道:“你就别操心我了,专心学你的医吧,以后还得治病救人呢。”
沈思筝觉得奇怪,从前要是听她这样说,温故指定是乐呵呵地说“成啊”,要她不说,他便会埋怨她说“你都不关心关心我?”诸如此类惹人厌的话。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某一瞬间,沈思筝忽然意识到,她刚刚在客厅倒水,还是在自己家里,而这个院子,是外婆家的小院。
再回过头,四周只剩漫天大雪,哪里都找不到温故的身影,连地上的脚印也消失不见,仿若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这是梦。
她猛的惊醒,整个人坐起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真的是梦。
她半夜踢了被子,现在手脚都是凉的。她顾不得那么多,下了床跑去客厅。
外面阴着天,但是根本就没有下雪。
她回想着刚才在梦里温故的模样,竟觉得十分模糊。
她忘了最后一次看见温故时的情景,他穿了什么衣服,心情怎么样,她都不记得。那时她喝了酒,稀里糊涂地就跟他道了别,却不知这一别,竟是永别。
“思筝,怎么出来也不穿鞋啊?”
叶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端了早饭,“都十点多了,早饭就少吃几口吧,一会儿午饭再多吃点。”
沈思筝回卧房穿了鞋,然后晃晃悠悠地坐到餐桌。
早饭杂粮粥和煎鸡蛋,都是温热的,温度刚刚好,从前她早上也喜欢赖床,叶敏为了喊她起床,次次都直接掀她的被子。这几次回家,叶敏便再没忍心叫过她,只是替她热着早饭,随便她睡。
“妈,你今天不去上班吗?”沈思筝问道。
叶敏道:“我调休一天,正好在家陪陪你,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沈思筝想了一下,说道:“栗子鸡块。”
叶敏一愣。
“怎么了?”沈思筝抬头问她。
叶敏脸上神色复杂,栗子鸡块是她很擅长的一道菜,但自己闺女对栗子鸡块这道菜不怎么喜爱,从前温故到她家来吃饭,次次都喊着吃这道菜。
“没什么,”叶敏摇摇头,“就是家里没栗子了。”
沈思筝道:“我吃完去买。”
叶敏迟疑片刻,说道:“行,咱娘俩一块吧。”
“我自己去吧。”沈思筝道。
她想一个人走走。
叶敏点头答应,又给沈思筝说了几样东西,让她一并买回来。
沈思筝吃完饭,便开车出了门。
她平时不太开车,都是坐温故的或者尚宁洲的,现在只是自己开。早晚都要自己学会的。
从家里到最近商场的路她很熟,路宽车少,停车也方便,所以她自己开也没问题。
沈思筝刚出门,看见了苏茉牵着小石头在散步。
苏茉看见沈思筝,喜悦地打着招呼。
“思筝,好久不见啊。”
小石头又长大了很多。它毛色淡黄,没一根杂毛,看见沈思筝,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她身上扑个没完。
沈思筝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这小家伙身上全然没了小时候的婴儿感,头都比她的手掌大。
苏茉看了一会儿,说道:“小石头总和你这么亲,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什么于心不忍?”沈思筝问。
苏茉道:“后天我就要东岛了。我打算买小石头也带过去。”
“你要回东岛了?”沈思筝站起身。
“嗯。”苏茉点点头,“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啃老,总要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沈思筝为苏茉高兴,“你要回东岛,自然是得带着小石头,那等你到了东岛,多给我发点它的视频吧。”
“肯定的,思筝,你瘦了好多,我听说——”苏茉话说一半突然止住,没再说下去。
沈思筝也没说话。
空气里沉默了一会儿,苏茉开口说道:“思筝,其实这段时间我待在家,想明白了一件事。日子是过给自己的,离了谁都可以活,不管是被逼无奈,还是自己主动,我们都要往前走,前面总会有值得观赏的风景。”
沈思筝点了点头,人没什么反应。
苏茉叹了口气,理解她的感受,她道:“不过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之前总用这段话劝我。道理都懂,真正能做到,是需要时间的。”
她轻轻抱了抱沈思筝,说道:“别着急,慢慢来。生活里还有好多事值得去体验,你会开心起来的。”
跟苏茉和小石头告别后,沈思筝开车去商场,她自己开车也没什么问题,天气渐渐暖了起来,她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空气,脑子里忍不住想。
她会开心起来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现在过的每一天都是在熬。
她买了栗子,结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从一旁的货架上拿了口香糖。
她没有吃糖的习惯,可是温故有,总在车上放一盒,沈思筝跟温故经常一块出来买东西,温故在前面付钱,经常使唤她帮忙拿一盒口香糖,沈思筝便养成了习惯。
她付钱时才意识到原来习惯这么难改。
沈思筝吃顿片刻,把口香糖装进了兜儿里。
回去的时候,她遇到了点困难。
她自小就是路痴,地下停车场面积大,四处都是一样的,沈思筝停完车离开时往了记号码,回来便在停车场迷了路。
之前都是跟着温故走,他走哪就是哪,每次都很顺利地找到车,她便从来没想着回来找车还要记路这件事。
原来这么一件容易的事,她都做不好。
沈思筝心里生出几分烦躁,在停车场绕了好几圈,凭着来时的印象,渐渐有了点方向,摸索了半个小时总算找到了停车的位置。
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总归是到家了。
沈思筝将买来的食材拿到厨房,帮着叶敏一块准备做饭。
俩人在厨房忙活,气氛十分融洽。
沈思筝将菜都洗好,又去剥栗子,“妈,栗子鸡块难做吗?我也学一下。”
叶敏顿了片刻,“怎么突然就想学做饭了。”
沈思筝道:“温故要是有一天回来了,我可以随时做这道菜。”
她说得不急不缓,表面看着没带多少情绪。
叶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对于温故的遇难,她也十分心痛,沈思筝跟他自幼一块长大,关系就像是亲兄妹,短时间定然是走不出这个阴霾。
“好,那今天妈就把这门手艺传授给你。”
虽然觉得概率极低,但她也期待着温故还活着。
叶敏将沈思筝买来的食材整理了一下,清点一遍过后随口问道:“思筝啊,淀粉是不是没有买?”
沈思筝放下手里正在洗的青菜,过来翻了翻塑料袋,确实没有,她确实是忘了。
去的路上还想着来着,刚进超市那会儿还想着来着,怎么就忘了呢?
她有点怨恨自己健忘,这点小事情都记不住。
“我再去买。”
叶敏笑了笑道:“没事,不用了就行了。”
沈思筝坚持:“我去买,只买淀粉的话,小区外面的超市就有吧,我去那里买就行了。”
叶敏觉得沈思筝变了不少,也看不出她内心实际在想什么,只是从前沈思筝一向懒,交给她的事没完成也会乐呵呵地说下次再改,从不像现在这样。
她说不上哪里不好,只是有点担心。
“其实不用也行,下回再买吧,外面好像下雨了。”
叶敏说话时,沈思筝已经洗了手准备往外走,“不远的,下雨也没事,我很快就买回来。”
叶敏觉得沈思筝身上好像多了几分固执,她张了张口,也没再说什么,只提醒道:“记得带伞。”
沈思筝拿了把雨伞出门。
外面下了雨夹雪,路上湿湿的形成一遍遍水洼,她从路边的灰砖小路上走,出了小区,一路走到一家小型的超市。
因为下雨,路上没什么人,只偶尔会有急速经过的外卖小哥。
超市紧挨着一家发廊,门上挂了锁,今天没有营业,但有一只小狗蜷缩着守在门口,应该是在等主人过来。沈思筝在超市买了跟火腿肠,连同伞一块留给了它,自己戴了帽子往回走。
雨里夹着细碎的雪粒打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寒。
挺冷的。
可是应该不及他当时冷的万分之一吧。
沈思筝时不时想起温故,脑海里总是浮现他被卷进大雪里的恐怖画面。她也极力在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可就是做不到。
身后一道刺耳的鸣笛声将她惊醒,沈思筝回过神来时,身后的电动车已经朝她冲了过来。她转身的时候车子的速度还很快,根本容不得人躲闪,沈思筝心一惊,整个人直接跌坐到地上。
“找死啊!没长眼睛吗?!”
电动车的车主见到她摔倒,不仅不下车道歉,反而还大声呵斥。
沈思筝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她反应了一会儿,凝神去看头盔下的那张脸,原来是赵睿哲。
彼时他正以一种趾高气扬且带着几分嫌恶的表情看向沈思筝。
沈思筝冷冷地抬眼,开口道:“是你骑车有问题吧。”
“滚开!别挡爷的路!”
赵睿哲骂了一句就要走,沈思筝一步跨过来将他拽住,“站住!你道歉!”
“松手。”赵睿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的衣服,恶声道:“怎么着?找事?”
沈思筝冷笑一声,“找事的是你吧?”
赵睿哲挑衅一般瞪了她一眼,“上次在斜口街的那帮人,是你找来的吧,挺贴心啊,还知道给自己男朋友报仇?尚宁洲要实知道他还要一个女人帮他报仇,估计得羞死吧。”
沈思筝瞥了他一眼,“上次的苦头还没吃够?”
“妈的!”赵睿哲骂了一声,“老子就没受过那种气!听说你有个挺厉害的表哥,那群人是他帮你找的吧,你一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使唤的了那帮人,怎么着?现在你表哥死了吧,报应!”
他这话说出口,沈思筝瞳孔骤然一缩,要搁在平时,沈思筝可能不会多与他计较,可这会儿她不知是怎么了,心里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迸发而出,刀锋般的目光看过去,在赵睿哲愣住的那一瞬间,沈思筝一发力,直接将他拽下了车。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字——死。
啪一声,电动车倒在地上,赵睿哲的被人拽着衣领拉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还没缓过劲儿来,嘴角就重重挨了一拳。
沈思筝这一拳头打得不轻,她像是想将一些东西倾泻而出一般,没控制力度,狠狠地就砸了过去。
只是她这一下占了先机,也只是因为赵睿哲完全没想到她态度会这么强硬,甚至出手打人。
赵睿哲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一个小姑娘揍了,他恼羞成怒,铆足了劲儿将沈思筝狠狠一推。
沈思筝力气再大,体力再好,男女在体格上本来就不在相同的水平上,她根本耐不住赵睿哲的力量,整个人直接磕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
一股热流顺着脸滴下来,沈思筝意识到,她的额头应该是磕破了,但却失去了知觉一般,没觉得有多痛。
抬头的时候,她看到赵睿哲冲了过来,面色不善,显然是被她激怒了,沈思筝大脑一片空白,只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去挡。
过了些许,赵睿哲没有冲上来,她听到打斗声,似乎有人摔了出去。
沈思筝睁眼,一道高高的黑色身影挡在他面前,他拳头还握着,咬牙吐出一个字,“滚。”
赵睿哲方才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这会儿骂骂咧咧地起身,却没再敢上前,只是扶起自己的电动车,骂了他们一句后,便速速走了。
尚宁洲没再去追,他回头看了看沈思筝,她全身失了力气,跟软面条一样缓缓下沉,整个人蹲下去缩成一团,像只雨里迷路的小兔子。
短短一个多月不见,沈思筝人瘦了一圈,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尚宁洲顿时心疼得要死,他怎么不早点回来?
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一瞬间,千万种情绪在他心里翻涌奔腾,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问出一句,“冷不冷?”
44 ☪ 故3
◎可是,他的表达迟到了。◎
尚宁洲将自己外套脱下来, 披在沈思筝肩上,“别在这儿待着,容易着凉。”
他将她拉起来。
沈思筝起身后停下动作, 愣愣看着他, 眼神里带了几分看陌生人的戒备感, 似乎没反应过来,尚宁洲回来了。
“上车吧, 我送你回去。”
直到尚宁洲的声音传入耳朵,沈思筝眼神里才开始有了情绪,渐渐漫出几分不可置信, 她目光轻抬落到他脸上, 他没怎么变。
还是那个样子。
也是,想想他去英国, 也刚刚一个多月而已。
她在这边却觉得度日如年,恍若过了一个世纪。
车门打开,沈思筝抬了抬脚,似乎在思考什么, 犹豫片刻, 又退了回去。
尚宁洲的车很新,他车内一直都保持得非常干净, 但她的衣服鞋子全湿了, 还沾了血迹。
尚宁洲已经上车了, 见她还愣在原地,雨雪落下来,将她头肩全都打湿, 他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急躁, 催促道:“怎么了?上车啊。”
沈思筝目光垂下, 低声开口道:“我身上都是泥,会把你的车弄脏。”
尚宁洲万万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上车,这作风一点都不像从前霸道的沈思筝。
“你先上来再说。”
尚宁洲说完,沈思筝依然没动。
尚宁洲无奈,从车上找了条长毛巾,下车后走到沈思筝跟前,用毛巾把她头发上的水渍擦干,然后披到她的肩膀上,“车脏了可以去洗,你淋了雨感冒怎么办?”
“先上车。”
“听话。”
他耐着性子在她边上说了几句,沈思筝才肯抬了脚,她坐上去前,拿毛巾把裤子上的泥污擦拭干净,才放心落座。
尚宁洲在一边看着,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心里拧巴。
沈思筝见他在边上站着也不说话,问道:“怎么了?”
尚宁洲无奈地叹了口气,“毛巾是给你擦头发的,我说了车座不怕脏。”
沈思筝解释道:“嗯嗯,我知道,我头发擦干了,再擦一擦裤子也没什么吧。”
“行。”尚宁洲作罢,快步回到驾驶座上去开车。
沈思筝将毛巾叠好放在自己腿上,又说了句,“毛巾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不用。”尚宁洲道。
“没事,我得给你洗干净。”沈思筝重复道。
尚宁洲心沉了沉,没再继续跟她纠结毛巾的事,他说道:“你知不知道赵睿哲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么冲动,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我知道。”沈思筝收回视线,回想方才的情况,也没觉得有多后悔。
她知道自己不该先动手,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赵睿哲,可她就是想动手,想发泄,抛弃所有道德与底线,狠狠揍他一顿,赵睿哲是个撞枪口上的倒霉蛋。
至于后面赵睿哲被激怒,她当时想的是,赵睿哲想怎么样,那便怎么样吧。
尚宁洲觉得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做事太任性,想说她两句,看侧目看见她可怜兮兮却一脸坚决的模样,又舍不得,到嘴边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赵睿哲怎么对你恶意这么大?你哪里惹到他了?”
沈思筝实话实说:“在斜口街,我找人打了他一顿。”
尚宁洲心里忽的就生出一阵气,没想到沈思筝还是做了这件事,“你怎么知道他经常在那边?”
“找陆一辰问的。”沈思筝如实道。
就是在高中同学会上,她问的陆一辰。
《脑力全开》节目录制完的庆功宴上,是陆一辰最先提到赵睿哲的背景,她在尚宁洲被打后回想这件事,总会隐隐觉得陆一辰当日是知道点什么,所以才会那样说。
所以她在高中同学会上问了陆一辰。
果然问到了。
尚宁洲心里涌出莫大的自责,他就应该预料到,以她的性子,肯定是有仇必报,她也全然将他的仇当成了自己的仇,所以当时,她在听说赵睿哲在街角堵他,也一定要让赵睿哲也尝尝苦头。
他就不应该告诉她这件事,今天她也就不会置身这般危险的情境。
“以后,别跟他正面起冲突了。也不要跟他再有接触。”
“嗯,知道了。”沈思筝此刻像一直温顺的兔子。
她这样说什么是什么的态度,却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尚宁洲心底。
尚宁洲忽然回忆起,他刚认识沈思筝时,她是多么开朗阳光的一个小姑娘。
可现在,那个爱笑爱逗他的小姑娘不见了。
她变得小心翼翼,明明自己受了伤,却还在担心会不会弄脏他的车这种小事。
尚宁洲一路开到了医院,带沈思筝包扎好伤口,又送她回了家。
“多谢,进来坐坐?”沈思筝下车前邀请道。
尚宁洲心里一凉,觉得她这番邀请说辞,让两人生疏了不少。
“好。”
她点头。
车子停好,沈思筝推门下了车。
“沈思筝——”
她刚下车,便听到尚宁洲从身后喊住她,刚一转身,一股很强的力道环过来。
尚宁洲紧紧将她抱住,一手轻轻护着她的头。
他的怀抱十分温暖,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徘徊,像是有一股暖风吹过来,拂过心里那片冰冷的荒野。
沈思筝鼻子一酸,一双眼睛控制不住地红了一圈,双肩颤抖着在他怀里抽泣。
“没事的,还有我呢。”尚宁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有寒风刮过来,他帮她把帽子戴上,低声道:“起风了,进屋去吧。”
沈思筝依言点头,擦了擦泪,转身前问尚宁洲:“能看出来吗?”
尚宁洲又帮她擦了擦,说道:“看不出来。”沈思筝这才放心进去。
叶敏从厨房出来,想起沈思筝出去后好久没回来,正想打电话问,这会儿见人回来了,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又见到同行的还有尚宁洲,忙擦了擦手,问道:“小尚回来了?不是去了英国没多久吗?”
尚宁洲问了声好,说道:“嗯,临时回来一趟。”
叶敏点点头,抬眼见到沈思筝头上的纱布,惊讶道:“诶呀,这头是怎么回事?”
沈思筝语气随意地道:“没事,外面路太滑,摔了一跤,正好碰上尚宁洲了,他带我去的医院。”
“这样啊,”叶敏松了口气,又看向尚宁洲,感激道,“谢谢你啊小尚,正好我在做午饭,马上就好了,留下来一块吃吧。”
尚宁洲点头答应,“我帮您。”
“不用,马上就好了,你俩在客厅歇会吧,看会儿电视。”
叶敏将电视打开,拿了沈思筝买来的淀粉,转身回了厨房。
电视上正好在播一档综艺节目,情节很欢乐,嘉宾都笑得很开心。
这种笑声似乎有感染力,让人听了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
“吃葡萄还是苹果?我去弄。”沈思筝问他的时候,笑了一下。
尚宁洲想了想,说道:“葡萄吧。”
沈思筝很迅速地端了葡萄过来。
午饭很快被端上桌,叶敏喊了两人吃饭。她隐隐能猜到,尚宁洲这次回来,多半是为了沈思筝。
她心里涌出许多欣慰,尚宁洲能回来陪陪思筝,她也能放心不少。
从方才在客厅到现在,沈思筝脸上都带着些笑,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只是在努力做出一副很好的模样,尚宁洲想说话,却又觉得无从开口。
他倒不是第一次来沈思筝家里吃饭,叶敏也没拿他当外人,跟他随意地唠家常,问问留学的事,气氛也算融洽,直到尚宁洲夹了一块鸡翅。
“不能吃这个!”
沈思筝忽然就提高了音量,在场之人都猝不及防。
尚宁洲筷子僵在半空,愣了一会儿,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叶敏脸一冷,她替尚宁洲将那块鸡翅夹到他碗里,说道:“怎么不能吃?没事,小尚,吃吧。”
沈思筝放低了音量,却能听出声音里的哽咽,“那是温故的,每次鸡翅都是温故吃的。”
她断断续续地低语,忽然放了筷子崩溃大哭。
尚宁洲温顺地将那块鸡翅放回去,侧目看了看沈思筝,低声安慰道:“好,不吃了。”
他眼神里有柔和的光漫出,沈思筝在他的注视下,莫名其妙就安稳了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情绪也控制不住地崩溃。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缓了片刻,才开口道:“对不起。”
“没事。”
尚宁洲面色无异,沈思筝这才放心下来。
吃过饭,叶敏便让尚宁洲带着沈思筝出去散散心。
时间不早了,沈思筝也该回学校去,便刚好让尚宁洲送她回去。叶敏装了些水果给他们两人放到车上,将尚宁洲拉到一边,“小尚,抱歉啊,自从温故那孩子出了事,思筝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尚宁洲摇摇头,“没事阿姨,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叶敏感激道:“嗯,我是放心的。”
尚宁洲面露歉意,叶敏问:“怎么了?”
尚宁洲道:“只是我过几天还要去英国,后面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叶敏笑了笑,“没事,思筝她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她会自己好好生活的,你要相信她。”
尚宁洲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沈思筝话没之前多了,这次换了角色,大多是尚宁洲问,沈思筝答。
江北大学的校园总是十分热闹,晚上也是如此,尤其体育场活动中心那边,学生来来往往从不间断。
尚宁洲和沈思筝在校园里逛了会儿,远远望见宋驰在教高歌玩滑板。两人一会儿笑一会儿怒,打打骂骂的,活像一对欢喜冤家。
沈思筝驻足看了一会儿,不禁羡慕道:“他们两人在一块真好。”
尚宁洲随声道:“等我回来了,我们也可以每天在一块。”
沈思筝眼里闪过低落,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很快被她压下去,“等你回来,可能好多事都变了吧。”
尚宁洲一怔,须臾后开口:“反正我不会变。”
沈思筝叹了口气,“谁知道你会不会在那边找个金发碧眼的女友?”
“不会。”尚宁洲沉思一会儿,只干巴巴说出两个字,他觉得不够,又补了句,“肯定不会。”
两人走了会儿,找了块无人的草坪坐下来休息。
沈思筝找了个话题问道:“英国那边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没什么说话的人。”尚宁洲道。
沈思筝觉得累,浑身都没劲儿,便直接躺下,仰头看着星空,尚宁洲见状,给她在身下铺了件外套。
沈思筝抬眼望着星空,星星很多,在寂寞漫长的银河中努力发着光,只是到达地球的光微乎其微。
尚宁洲垂眸,看到沈思筝的眼睛深邃而静谧,其中滚动着万千星河,却都浸在悲伤之中。
“沈思筝。”尚宁洲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沈思筝看向他,他的眼睛比星空好看。
那双眼里有爱怜,有深情,有期待,有小心翼翼,有许多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交汇在一起,像是宁静的海,她读不懂,却不想移开眼睛,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沈思筝,”他又重复一遍,低声开口,“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沈思筝没回答他的这句话,她的大脑停止了工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尚宁洲知道自己问的不是时候,这些话他应该在更早的时间说的。
他从小到大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因为他从不觉他想要的东西,说出来就能得到。他也没什么主动性,上学的时候他只凭着一张脸就能收获不少女生的青睐,他都没什么感觉,也从没想过会主动去喜欢谁。
是在遇到沈思筝之后,他好像才知道什么是喜欢。
只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将喜欢表达出来,也不知道如何让自己一直被喜欢,甚至有时候会担心说出来,就不再会被珍惜,他以为自己是故事里村口的那个大智若愚的傻子,为了讨得更多的好处所以一直装傻,却殊不知感情需要双向奔赴。
他是要主动的。
可是,他的表达迟到了。
尚宁洲随着她躺下,沈思筝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仿若一下子回到年前躺在雪地里的场景。
那会儿他们多开心啊。
温故还在。
尚宁洲也在她身边,想见就能见到。
她现在好想穿越回去,告诉温故,不要去,哪都不要去,在家里带着,或者回学校来继续读书,然后再去祈福庙里的爱情树下拜一拜,祈求他一生幸福安康。
对了,那棵树。
如果她去那棵树下乞求,温故会回来吗?
沈思筝忽然坐起来,思索片刻,她道:“尚宁洲,我想去祈福庙。”
“祈福庙?”尚宁洲反应了片刻,知道了沈思筝说的是哪里。
沈思筝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十分突然,现在很晚了,尚宁洲从英国赶回来,一定很累,她却还在任性,让他陪着她周转奔波。
“好,去祈福庙。”尚宁洲起身。
沈思筝摇摇头,“还是不去了,你太累了。”
她自责自己刚才太过冲动,完全没考虑到尚宁洲的感受。
她知道他是大老远从英国飞回来安慰她的,这次回来,他的态度,说话的语气都比之前多了些温和,大概是同情她吧。
这样的话,她也不能随意利用他的好。
尚宁洲直接拉了她的手,一把将她从草地拽起来,一身轻松地跟她说:“走呗,想去就去,我不累,这会儿英国是白天,我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不困。”
沈思筝听到他这样说,便放心下来跟他去了。
尚宁洲将车平稳地开到祈福庙。
现在不是什么时节,这里的人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少,清静里多了些凄凉感,让人身处其中之时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避世的欲念。
再次来到这颗大树下,周遭的建筑都没变,只是上次脚下是雪,这次只剩下灰色的砖,黄色的墙壁,葱郁的树木,色彩更加分明。
沈思筝记得关于这棵神树的传说,是神医所化,可以意思人肉白骨的神医,痴情的女子在树下祈求盼来了她的丈夫,那她是否也可以盼到温故回来。
不管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沈思筝都默默许愿,温故还活着。
“你说,我的愿望能成真吗?”沈思筝放下手,低声地问。
或许她只是在寻求内心的一个慰藉。
尚宁洲道:“心诚则灵。”
沈思筝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两人一块走出了寺庙,在长街上缓缓地走。
上次在转角处卖红薯的大爷不在,这个时间,应该是收摊回家去了,他明天还会来吧。
饶是知道如此,看着周围荒凉清冷的景象,沈思筝还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转角处,有一个身影掠过。
那人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戴了帽子,将脸裹得严严实实。
温故!
沈思筝心中一惊,什么也不顾地迈开步子冲过去。
是温故。
温故回来了吗?
她发疯一般冲过去,可从转角一直到街道的尽头,空无一人。
人呢?
去哪了?
她四下寻找,一直不停地找,尚宁洲在后面大声喊她,她都跟没听到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温故。
神树显灵了。
他回来了。
她拼命地追过去,根本没注意到身侧的小路里突然冲出来一辆皮卡。
刺耳的鸣笛声中,沈思筝在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躲避的能力,整个人僵在那,只觉得车灯刺眼,车身与她近在咫尺之时,她被一股力量扑倒,整个人被拽着摔倒了路边。
那辆皮卡也停了下来,万幸没有事故发生。
车里的司机被吓了一跳,一下车便破口大骂,“走路没长眼睛吗?”
沈思筝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趴在尚宁洲身上,意识到刚才尚宁洲给她当了肉垫,她急忙起身,将尚宁洲拉起来。
尚宁洲匆忙地问她:“没事吧?”
“没事。”沈思筝摇摇头,露出愧疚的神情。
尚宁洲这才松了口气,见沈思筝一直看他,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安抚道:“我没事,幸亏穿得厚。”
沈思筝望向无人的街道,喃喃低语,“是我的幻觉,刚刚是我的幻觉,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司机听到她的话,觉得不明所以,走上前哼笑一声,“什么幻觉?精神病吗?有病就去治!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小情侣就不要在这卿卿我我了行不行?姑娘,刚才你差点就丢了命!”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尚宁洲耐心地道了歉。
司机见他态度良好,小姑娘又可怜巴巴地神志不清,便也没再追究,只觉得方才惊险,生死只在一瞬间。
他唠叨了两句后,上车走了。
尚宁洲看向沈思筝,“走吧,太冷了,咱们也回车上去。”
沈思筝站着没动。
尚宁洲再次开口,“饿吗?我们去找点东西吃。”
沈思筝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她缓缓太了眼,开口低语了句,“我没找到他。”
她抬眼,委屈地看向尚宁洲,“尚宁洲,我没找到他,我又把他弄丢了。”
尚宁洲将她拥进怀里,手轻轻抚摸她的头,温声安慰:“他会回来的,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生活,这样才能好好等着他。”
也不知道沈思筝听没听进去,但尚宁洲声音温和好听,莫名其妙就能让人平静下来,过了半晌,沈思筝点了点头。
尚宁洲会心一笑,将她的帽子戴上,道了句,“那走吧,上车。”
沈思筝跟着他上了车。
45 ☪ 故4
◎尚宁洲,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车子发动, 尚宁洲有些迟钝,他一时不知道要去哪,便打开地图, 搜附近还开着的餐馆。
“想吃什么吗?”他问沈思筝。
沈思筝摇摇头, 她胃里空空的, 但一点胃口都没有。
尚宁洲问:“那困吗?”
沈思筝依旧摇头,“不困。”
现在已经接近11点钟, 尚宁洲想了想,又道:“送你回去休息吧。”
沈思筝顿了顿,抬头看向尚宁洲, “我睡不着。”
说完她又低了头, 有点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最近有点失眠。”
尚宁洲停顿了片刻, 他能感受道她的痛苦,或许还有更多。
他知道失去亲人的感觉。
温故跟沈思筝从小一起长大,如今突然出事,就像是心里的一块肉忽然被硬生生撕裂, 那种痛是痛彻心扉的痛, 绝望却又无力。
他曾困在这种绝望中很多年,不想沈思筝也体会那样的痛。
可是, 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不知道, 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块石头, 在最软的地方来回滚,硌得他生疼,却又无法取出。
“尚宁洲, 我们去看电影吧。”
沈思筝不想回去睡觉。
夜里太过安静, 每次躺在床上, 她都会感觉有无边的黑暗朝她奔涌而来,将她牢牢包裹,她伸手想要拨开,却一层又一层,永远也拨不开。
现在尚宁洲回来了,她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好,我搜搜附近的电影院。”
尚宁洲打开手机找到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夜场电影可选的不多,尚宁洲选了一部没听过的小众电影,到了电影院,整场只有他和沈思筝两个人。
这部电影的整体基调很平,像风格平淡的纪录片。
沈思筝在后半场犯了困,很快就靠着尚宁洲的肩膀睡着了。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是凌晨,尚宁洲没舍得叫醒沈思筝,一直到有工作人员进来清理场地,尚宁洲才轻轻拍了拍沈思筝。
沈思筝懵懵地醒过来,看见身边的尚宁洲,还以为是梦。
尚宁洲看着她呆萌的样子不禁笑了一声,“醒没醒?”
沈思筝恍惚了一瞬,才想起这不是梦,尚宁洲真的回来了。
尚宁洲见她睡得香,觉得电影可能会对她起到些催眠作用,便问道:“要不再看一场?”
沈思筝摇摇头,尚宁洲沉思一会儿,忽然有了注意,对沈思筝说道:“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啊?”沈思筝疑惑。
尚宁洲笑了下,“跟我走就是了。”
他故意卖关子,沈思筝便没再问,只跟着他出了影院,一路坐车却不知目的地在哪里。
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有凉风吹进来,让人瞬间清醒了些。
他们的车上了高速,朝着市郊的方向开去,尚宁洲将窗户关上,免得她着凉。
沈思筝发现这条路线有些熟悉,下高速后,周围的风景渐渐熟悉起来,是他们上次去玉山的路线。
“要去玉山?看日出吗?”沈思筝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
尚宁洲在心里默默感叹她真的很聪明,“嗯,反正也快天亮了,补上上次的。”
“我不想去玉山了。”沈思筝道。
尚宁洲以为她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
“累,我不想爬山。”沈思筝实话实话。
“我背着你上去。”尚宁洲道。
“不是,”沈思筝笑了笑,“我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尚宁洲看她笑,不禁愣了愣,心头的云雾随之消散开来,整个人轻松起来,问道:“什么地方?”
“前面左转。”沈思筝指路。
尚宁洲一路顺着她指的方向慢慢开着,来到了一个叫鹿宁村的小村庄。
虽是晚上,但借着月光往外面看去,依稀能看到这小庄的风景很好,道路干净整洁,路旁有很多树,再往里便是人家,房屋依山而建,有的成排,也有独栋。
在沈思筝的指引下,车子停在一处独院门前。
“这是哪?”尚宁洲问。
“我外婆家。”沈思筝道。
尚宁洲听到要去沈思筝外婆家,人变得有点紧张,“这么晚了去打扰,是不是有点唐突?”
沈思筝一笑:“唐突谁啊?家里没人。”
尚宁洲这才注意到,院子门上有把锁。
沈思筝道:“我外公外婆都已经不在了,现在家里是空的,之前我和温故偶尔会回来打扫打扫,顺便住上几天。”
“哦哦。”尚宁洲点头,听她提到温故,心里一惊,怕她想起伤心往事,又见沈思筝面色无异,才稍稍放心下来,跟着沈思筝进了门。
院子里有棵桃树,现在只剩下干枯的枝桠,角落里还有用砖头堆砌成的狗窝,里面空空如也。
沈思筝又打开屋子的门,走进去后,她开了灯,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屋子里的桌椅摆设都很整齐,只是上面有些积了灰,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两人将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打算今晚在这里住下,明天早上在门口看日出。
这处房子面积不大,但也有三间卧房,沈思筝让尚宁洲住进从前温故睡的那间,现在离日出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她毫无睡意。
这房间里没有生火,夜里温度低,只能靠盖着厚被子维持温度。
沈思筝盖了最厚的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她下了床,从柜子里又找出一条被子,回来时想起尚宁洲,他那里的被子应该也不够。
沈思筝抱着被子去敲尚宁洲的房门。
“什么事?”门里传来尚宁洲的声音,似乎有些慌张。
沈思筝道:“冷吗?给你送条被子。”
“哦哦,不冷。”尚宁洲道,他还没来开门。
沈思筝从他的语气里嗅到几丝怪异,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尚宁洲道。
“那你怎么不开门?”
沈思筝刚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尚宁洲站在她对面垂眸看下来,神情略微局促,他摸了摸鼻子,说道:“在换衣服。”
沈思筝打量了他一眼,“害羞什么?”
她不客气地走进去,将被子放在尚宁洲床上。
尚宁洲跟个纯情少年一样在门口呆若木鸡。
沈思筝不禁笑出声,“我不在这睡。”
他还是那样,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生怕她把他怎么样了。
沈思筝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以吗?”尚宁洲开口问。
沈思筝一愣,“可以什么?”
尚宁洲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开口,“在这儿睡。”
沈思筝:“”
这人变了,跟以前还真不一样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低头时忽然看到地上有两个红点,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或者是什么地方掉的颜料。
沈思筝定了定神看过去,尚宁洲察觉她的眼神,急忙推她离开,“不愿意就算了,我要睡了。”
沈思筝挣脱开,反拉住他的胳膊,尚宁洲表情骤变,嘶了一声,沈思筝急忙松手,同时也确定了,尚宁洲的胳膊在流血。
她想起来之前尚宁洲拉她摔倒在马路边的情景。
当时他们两人摔得那么猛,他左胳膊直接触地,不可能一点事没有,她当时就没意识到这件事。
这都过了多久了?
这个傻子!
今天她要不是误打误撞来给他送被子,他估计要藏一晚上。
“尚宁洲,你学什么大公无私默默付出的美强惨小说男主呢?把衣服脱了。”沈思筝道。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干嘛?”尚宁洲佯做害怕地往后退一步,假装没事人一样还跟她演戏。
“现在哪有大庭广众?只有孤男寡女。”沈思筝冷声说完,上前直接拽下了尚宁洲的外套。
他里面穿的是黑色的毛衣,看不出血迹,但细看就能发现胳膊那里有一块暗色的洇湿。因为擦伤有一段时间了,没有及时处理,血渍已经凝固,跟伤口几乎粘在了一起。
“这附近没有医院。”沈思筝有些气,一边气尚宁洲不说,一边气自己没能发现。
“你帮我处理。”尚宁洲要求道。
“这里没有药箱。”沈思筝道,村子里倒是有一家小诊所,只是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
“那等明天白天再说吧。”尚宁洲摆烂道,“就当这衣服是纱布呗。”
沈思筝看他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提了些音量说道:“你别当儿戏。”
“真没事,我不想动了,太累了,先休息休息呗。”尚宁洲将她抱住,撒娇一般地说道。
他个头大,力气也大,沈思筝被他一整个包裹住,想动也动弹不得。
“干嘛?尚宁洲?”沈思筝喊出声。
尚宁洲贴着她的耳朵哀求道:“不去医院,行不?”
沈思筝无奈,只得应道:“行行行。”
尚宁洲这才将她放开,沈思筝终于能喘口气,她想了想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用的,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团纱布。
小时候温故调皮,上房揭瓦之事常有,所以外婆也会备点跌打损伤的药品,只是她老人家去世后,这里就都用不上了,这药箱很久没打开,里面的药都过期了很久,只有一团纱布还能用,起码是干净的。
沈思筝烧了壶水,将纱布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擦拭尚宁洲胳膊的伤口处,缓缓将衣服从伤口处揭开来。
尚宁洲疼得颤了一下,沈思筝问他疼吗,他立刻又做出一副没事的样子,随意地道:“没啥感觉。”
他既然逞强,沈思筝便给他个面子,没说话揭穿他。
沈思筝为他处理伤口时,为了方便,将尚宁洲的衣服脱了下来,只留了跟伤口粘在一块的那条袖子。尚宁洲开始害羞,另一只手拽着衣服半遮着胸口。
沈思筝将袖子扯下来,用纱布将伤口包好后,目光无意识地下移了几分,在他的腹部停了片刻。
尚宁洲脸上瞬间浮起一层绯红,“干嘛?别乱看。”
沈思筝掀了下眼皮,放肆地挑.逗他,“没想到你还有腹肌。”
“不然呢。”尚宁洲神情里多了几分得意,见伤口包扎完毕,又将毛衣穿上,跟藏宝贝似的将腹肌盖的死死的,挑着眉说了句,“再看收费。”
沈思筝没理他,收拾好纱布剪刀等东西,出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尚宁洲一个人,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思筝是真走了。
胳膊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整夜都没有睡意。
对面的房间。
沈思筝同样在看天花板。尚宁洲受伤的事让她深感愧疚,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她就是个害人精,靠近她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一晚,沈思筝辗转反侧,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翻来覆去几次,她起身走到门口,尚宁洲的门半敞开着,沈思筝从缝隙里看到尚宁洲躺在床上,约么着已经睡着了。
不知为何,这个情景让她觉得莫名安心。
他好好的,睡得很沉,所以她想那么多干嘛?
沈思筝再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困意很快袭来,不知不觉地沉沉睡了去,再醒过来,已是天蒙蒙亮。
她是被尚宁洲叫醒的。
“起来了。”尚宁洲的声音传入耳朵,他好像喊了很多声,最开始那几声,沈思筝模模糊糊听到了,却没做出反应,尚宁洲也没提高音量,只是耐心地重复,一直到沈思筝睁眼,意识到快日出了。
一股冷空气蔓延来,沈思筝的鼻尖都是凉凉的,她坐起来的时候,尚宁洲很麻溜地把她的外套拿了过来,让她穿上再下床。
沈思筝出来时,见到门口已经放了两把椅子,老式的竹椅被擦得干干净净,还有张小木桌子,上面有面包和牛奶。
“你弄的?”沈思筝惊讶。
尚宁洲得意道:“不然呢?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沈思筝道:“也可能是我梦游的时候弄的。”
她坐下来,尚宁洲将牛奶递给他,“拿着暖暖手,我用热水温了一下。”
沈思筝接过来,发现牛奶是热的,她喝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进入胃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天边透出橘黄色的光,今天是个大晴天,他们两人靠坐在椅子上,很清楚地看到火红的太阳一点点爬上山头。
时光仿若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当时她和外婆也是这样,外婆坐大椅子,她坐小椅子,两人并排着坐在门前看日出。
有一瞬间,她心里那个别扭的地方突然就释怀了。
之前她执着于和外婆一样,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登上玉山看日出,她觉得这样才会让爱情变得有意义,有仪式感,这样珍贵的回忆才会让感情变得坚不可摧。
可她现在才明白,不一定要限定在哪里,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愿意陪伴,他们看到的所有风景,都是最美的。
“尚宁洲,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沈思筝沐浴着清晨此刻的日光,其中没有沾染世俗的任何杂质,她感受到的是最纯净最原始温暖,橘色日光里,她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个问题。
片刻后,耳边响起尚宁洲坚定的声音。
“当然,一直会。”
46 ☪ 故5
◎这种感觉过了十几年,依旧没有丝毫改变。◎
周一早上八点, 沈思筝准时到了教室上课。
告别前,她嘱咐了尚宁洲去医院再处理一下伤口,她上完课要检查, 尚宁洲满口答应, 送她到教室门口看着她进去后, 便听话地去了校医院。
伤口包扎完后,他去了图书馆, 打开电脑开始看他错过的课件。
昨天晚上他没怎么睡,看了没一会儿大脑便开始不听使唤,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直到一通电话将他叫起来, 他一看是沈思筝打来的, 立刻接起。
“下课了?”
“嗯。你在哪呢?”
尚宁洲道:“在图书馆,我去找你吧, 午饭想去哪个食堂?”
沈思筝想了想,“三食堂吧。”
“好的。”
尚宁洲挂了电话,转头看见有人在看着他窃窃私语。
他没理会,起身正要走, 看他的两名女生走过来向他搭话。
“请问你是尚宁洲学长吗?”
尚宁洲点头道:“嗯, 我是。”
得到了确认,女生雀跃道:“真的是你啊, 你本人好帅呀。”
另一名短发女生说道:“学长, 你不是去英国了吗?”
尚宁洲温声道:“回来一趟见见朋友。”
“特意从英国飞回来见朋友吗?那肯定是感情很要好的朋友吧, 是你女朋友吗?”
尚宁洲笑了笑没回答,旁边的另一名女生问道:“是沈思筝吗?学长女朋友是沈思筝吗?”
“我们就是好朋友。”尚宁洲道。
女生惋惜道:“原来真是谣言啊。”
短发女生道:“我就说论坛上那个帖子是谣言吧,上次我见过沈思筝和另一个很帅的小帅哥在一块来着。”
尚宁洲已经收拾好东西, 准备去见沈思筝了, 两名女生还在追问, 尚宁洲顿了顿,认真道了句,“那是她哥哥。”
说完,他背了包,去到教学楼接沈思筝,两人一块去到三食堂吃午饭。
新学期食堂推出了很多新的菜品,沈思筝买了碗阳春面,在座位上慢慢吸溜。尚宁洲注意到她兴致不高,随口问道:“不开心?”
“随堂小考,我一半的题目都想不起来。”
沈思筝觉得就算没出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可开心的。
尚宁洲轻声笑,“这有什么?你昨晚没睡好,忘了正常。”
沈思筝点点头,却总觉得她的记忆力不如从前了。
“你什么时候回英国去?”她问。
尚宁洲道:“最晚明天就得回了。”
“好,”沈思筝用寻常语气道,“几点的飞机?我去机场送你。”
“下午6点的。”
沈思筝看了下课表,“我明天下午没课,我们三点就出发。”
尚宁洲笑,“太早了吧。”
沈思筝脱口而出道:“不早,万一路上堵车呢,我上次就堵在了路上。”
尚宁洲一愣:“上次?”
沈思筝垂眸吃了口面,咽下去才说:“去送你那次,就是你去英国那天。”
她半沉着脸,三言两语把当天的糗事讲了一遍。
尚宁洲又惊又喜,那天在机场等到最后一秒都没等到沈思筝,最终带着失望上了飞机,然后因为赌气到了英国一直没有联系她。
原来竟是这样。
她不是没去送他,而是在路上堵车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尚宁洲怨道。
沈思筝落落道:“一时没想起来,到了航站楼的时候,你已经关机了。”
尚宁洲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安慰道:“下回别跑了,堵车就堵车吧,又不是见不到。”
沈思筝撇撇嘴,“下次我还不一定送不送你呢。”
“不是明天?”
“我考虑考虑,”沈思筝道,学着从前尚宁洲一贯采用的回答方式说了句,“看心情吧。”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跟尚宁洲待在一起的时间,就算两个人一整天都形影不离,还是觉得不够。
很快到了第二天下午,江北国际机场。
来的路上一路畅通,没有堵车。
到了机场办完手续,离登机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他们便在咖啡厅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沈思筝,”尚宁洲低低喊了她一声,“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
沈思筝道:“可我们之间有时差,万一我打过去,你在睡觉怎么办?”
尚宁洲道:“我手机放床头,能听到。”
沈思筝摇摇头,“那也不能天天,会打扰你休息。”
尚宁洲顿了顿,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将屏幕展示给沈思筝,“这个时间,我都没课,你要是晚上睡不着,可以打电话给我。”
沈思筝看着尚宁洲,像是在安慰她,却又像是很急迫在等她答应打电话给他,她不禁笑了笑,逗他道:“看心情吧。”
尚宁洲太阳穴突突了两下。
登机时间快到了,沈思筝便催促尚宁洲起身。
她将他送到安检口,目送着他离开,也算是有了一个好好的告别。
沈思筝出了机场后,打车回了学校。车窗外的风景不停向后划过,像是在提醒她生活不断地在向前继续,片刻也不停息,沈思筝想定睛去看某棵树某块砖,刚转过头车却已经开过几米远。
她默默转回头,唯有向前看,风景才变得清晰起来,显得他们的行驶速度并没有那么快。
回到学校已是晚上,她给尚宁洲发了条消息报平安,那边没有回复,沈思筝也自顾自回了宿舍洗漱休息。
她躺到床上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
意料之中,是尚宁洲发来的消息。
“我也到了,休息了吗?”
沈思筝发了三个字,“睡不着。”
刚发过去,尚宁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睡不着?”
沈思筝把耳机戴上,说道:“可能一会儿就睡着了,你刚到,收拾收拾吧。”
“不着急。”尚宁洲缓声说道,“先把你哄睡了再说。”
沈思筝噗嗤笑出声,“怎么哄?”
“给你读课文。”尚宁洲道。
沈思筝愣了愣,脑海里忽然就想起来上小学他们两个人短暂的同桌时光,小学那会儿她就缠着尚宁洲读课文给自己催眠。
原来尚宁洲也记得这事儿。
“我才不听课文。”沈思筝道。
“那想听什么?”尚宁洲问。
沈思筝也没想法,只道:“你随便读吧。”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尚宁洲应该是在找读的东西,找到后,他直接开始慢声读了起来。
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有力,带着磁性,他语气里会无意识地带着漫不经心,给人慵懒的感觉,有时候像是阳光充沛的午后,什么事都没有,坐在沙发的摇椅上安静地听一本书。有时又像是阴雨天,在床上盖着毛毯,无所事事地欣赏一部精彩的电影。
这种感觉过了十几年,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尚宁洲的声音依旧充满魔力,很快让沈思筝昏昏欲睡。
“思筝?”
尚宁洲声音很轻喊了她一声,没有回应。
他确定她睡着了,便也挂了电话,回去整理这几天落下的课业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沈思筝每天上课,学习,吃饭,睡觉。
不一样的地方便是,每天晚上尚宁洲都给她读故事。
沈思筝的失眠症好了很多,白天的精神便也好了许多。
今天是个雨天,沈思筝出门的时候忘带伞了。她最近总是这样健忘,明明出门前还想着,转个身的功夫就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等到了楼下,看着豆大的雨点连成线一样往下落
忆樺
,她才想起来没带伞。
寝室在12层,现在这个时间是校园里的早高峰,等一趟电梯就要好久,再上去肯定要迟到,沈思筝心一横,一头扎进雨里。
冯露童在食堂门口等她,她买好了两人的早饭,见沈思筝来了,便朝她招手。
“思筝——”她将一袋早饭递过去,“给,豆浆,和你爱吃的叉烧包。”
“你带伞了吗?”沈思筝问冯露童。
冯露童看沈思筝额前被淋湿的头发,震惊道:“你一路淋着雨跑过来的啊!可真行,我包里有伞。”
她把手里的袋子都塞给沈思筝,从包里翻找出一把雨伞,庆幸道:“幸亏带了,咱俩打一把。”
冯露童一边撑开伞一边怨道:“思筝啊,你最近这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
她只是不经意地一说,沈思筝却愣了一瞬,是啊,她最近记性越来越差了,想到这儿,沈思筝心里又是一惊,完了,冯露童早上给她发消息让她帮忙带充电宝来着,她又给忘了。
见她呆住,冯露童也跟着愣在原地,她张了张口,心里猜到大半,“不会我的充电宝”
沈思筝抱歉地点点头。
冯露童懊恼道:“完了完了,我的手机昨天没充电,今天早起就剩下20%的电了。”
冯露童着急,沈思筝也愧疚,她将手探进包里,说道:“我带了我的,先借给你用吧。”
冯露童见状,松了口气,点头答应道:“那也行,谢啦。”
沈思筝把充电宝给了冯露童,两人撑着一把伞去了教室上课。
就像是安眠药一样,沈思筝发现自己对尚宁洲也产生了依赖性。昨天晚上因为尚宁洲有课,两人没有通话,沈思筝又失眠了,致使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解剖课上昏昏欲睡,等老师点名她来主刀的时候,她大脑还处于僵化状态,手也控制不住地会发抖。
“沈思筝,怎么回事?”上课老师神色愈发严肃。
“不好意思。”沈思筝低声道。
“行了,你先去一旁看着吧,换胡媛媛来。”
沈思筝也觉得自己状态不对,便放了手术刀,站到了一边去。冯露童暗暗拉了拉她,小声道:“思筝,你怎么啦?”
沈思筝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冯露童还是不放心,下课后,拉着沈思筝去食堂吃饭,沈思筝一点食欲也没有,甚至觉得胃里很胀,想到那些食物就恶心,她婉拒道:“我不饿,想待会再吃,你先去吧。”
“可是你早饭就没怎么吃。”冯露童道。
“可我不太想吃。”
“那好吧,我先去啦。”冯露童没再勉强。
她离开后,沈思筝去到图书馆,进门刷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学生卡也没带,她想起来,自己的学生卡,宿舍钥匙,还有冯露童让她带的充电宝,她都一块放在门口的架子上了,出来时一并忘了拿。
沈思筝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骂自己脑子进水了!
学生卡和宿舍钥匙都没有,她也没法回宿舍,图书馆也进不去,她只好找了个自习室自习,下午的课还好是英语,她基础比较好,脑子不好使也没耽误课上发挥,只是她跟冯露童不在一个教室,后续的课也不不一样。
沈思筝结束了一天的课,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她不确定冯露童有没有回宿舍,按照冯露童那个学习狂的习惯,她上完课也会去自习,一直到晚上10点半自习室关门才会回宿舍。
保险起见,沈思筝也找了个教室,打算到10点半后再回宿舍,那会儿回去的人多,正好也可以在别人刷门禁的时候跟进去。
大约10点钟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沈思筝开始犯愁一会儿怎么回去,还得淋一次雨。
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回想刚才背过的题目,她一闭眼,大脑就是一片空白,方才背了几遍的知识点一道也想不起来。
人生第一次,她产生一种想撕书的念头。只是再难记住,她还是得耐着性子重复去背,她将心里的烦躁情绪压住,再翻开书去背。
“沈思筝!”
一道声音将她思绪打断。
自习室里其他位置还零零散散坐了其他同学,听到声音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沈思筝回头,见到竟然是宋驰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沈思筝,你怎么在这儿啊?”他一走过来就朝着沈思筝大喊,双手撑着腰大喘了几口气。
沈思筝见他头发也湿的,一身狼狈的模样,疑惑道:“找我吗?”
“当然了。”宋驰缓了口气,说道,“你怎么宿舍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沈思筝一时有点懵,先安抚了下宋驰的情绪,让他小点声别影响到别人,然后缓声说道:“我手机没电了,宿舍钥匙没带,就找了个教室学会儿习,你找我有事?”
宋驰道:“不是我找你,是尚宁洲找你呢,他说你手机关机,问了冯露童你也没回宿舍,就让我来找找你。”
沈思筝这才想起来,她一下午手机没电,都没有给尚宁洲发过消息,平时这个时间,她都会跟尚宁洲通话的。
“我回宿舍就给他打回去。”沈思筝道。
“行,带伞了吗?”宋驰问。
沈思筝摇头。
宋驰迅速拿出一把伞来,“我多带了一把。”
沈思筝惊讶,“你还挺贴心。”
宋驰摆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模样,“别谢我啊,尚宁洲嘱咐我的,他猜你可能忘带伞,就让我备了一把。”
沈思筝恍然大悟,原来是尚宁洲啊,想想也正常,宋大奔这个大老粗也不会想到多带一把伞的。
宋驰嘴里叨叨个不停,“别说,他老人家还挺神,远在英国还把你这坏习惯摸得透透的,思筝小学妹,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健忘啊,你这晕头转向的可别走丢,走走走我送你回宿舍。”
“别了吧。”沈思筝拒绝,让宋驰送她回宿舍,他估计能说到她耳朵起茧子,为了保护耳朵,沈思筝选择独自行动,“伞拿过来吧,明天还你。”
宋驰乖乖递过伞,随口问道:“我说思筝学妹,你这学期不来上我们数学系的课啦?上次孟教授还问起你来着呢。”
“不了,我现在是有心无力。”沈思筝叹了叹。
宋驰道:“好吧,你们医学院确实够累的,你专心学医,等以后成了名医,我去医院就不愁挂不上号了。”
沈思筝一愣,名医?她不犯错误就不错了。
“走了。”她拿了伞,回了宿舍,冯露童也正担心她呢,见沈思筝回来,才松了口气。
“思筝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沈思筝笑道:“在学校怎么可能失踪啊,我忘带学生卡和钥匙了。”
“忘带了?”冯露童惊讶,“那你岂不是一天都没吃饭?”
她这样一说,沈思筝也才想起吃饭这件事来,她一天没去吃饭,居然一点都不饿。
冯露童在她的零食柜里翻了翻,说道:“我这里只有泡面了,不过总比没有好。”
沈思筝摇摇头,“留着吧,我不饿,今天先不吃了。”
沈思筝以前也不胖,这几天因为没怎么好好吃饭,又瘦了很多,冯露童看着着实心疼。沈思筝倒是没放心上,反正她也不饿。
她给手机充上电,开了机,发现有几个尚宁洲打来的未接电话,她重新打过去,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尚宁洲顿了顿,问道:“宋驰吼你了?”
沈思筝惊讶于他的关注点,说道:“声音大了点,他不敢吼我。”
尚宁洲柔声道:“我看了江北的天气预报,明天还有雨,你记得带伞,把伞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放在桌上最明显的位置。”
他细心地嘱咐,沈思筝一一答应,随即照做,把学生卡还有钥匙都提前放到包里,伞也收起来放到一侧。
冯露童出去洗漱了,这会儿只有沈思筝一个人在宿舍。
“尚宁洲,”沈思筝没再掩饰,声音里多了几分落寞,“我感觉我最近变笨了。”
“怎么了?”
“冯露童让我帮她拿的充电宝我忘了,我自己的钥匙和学生卡也忘了,之前我从来没忘记过。”
“那很巧啊。”尚宁洲忽然来了句。
沈思筝不明所以,“巧什么?”
尚宁洲慢悠悠道:“我今天也忘掉钥匙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心有灵犀?”
沈思筝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笑着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尚宁洲道。
沈思筝又说:“可是我现在书也背不过来。”
尚宁洲问:“哪本书?”
“系统解剖学。”
“知道了。”他淡定地回答。
沈思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知道什么了?”
尚宁洲道:“改天我跟你一块学。”
沈思筝以为他在说笑,“你离我离那么远,怎么一块学?再说是那可是蓝皮书,你怎么学啊,尚宁洲,为什么我背了好几遍都背不下来,之前我明明看一次就会的。”
她一点都没有在凡尔赛,从前她看书一目十行,却记得很快,颇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这个能力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经历从有到无,比一开始就没有更难受。
“笨蛋,”尚宁洲笑了她一句,“从前学的简单,现在知识逐渐加深,吃力是肯定的,我听过你们医学院的蓝皮书,晦涩难懂,背几遍也是正常,你别总是怀疑自己。”
“或许吧。”沈思筝还是失落,她又掉了几根头发,黑长的发丝挂在手指间,沈思筝看了会儿,将头发捏住扔进垃圾桶。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开始,我跟你一块学。”
尚宁洲信誓旦旦道。
沈思筝对他这话原本没放在心上,当天早早上床,洗洗睡了,只要一根尚宁洲通话,她就可以很快睡着。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半夜惊醒,但比她自己要好很多。
没想到第二天,她刚上完课,尚宁洲跟算好了时间一样给她发来了消息。
SNZ:“下课了吗?去自习?找一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沈思筝想了想,“那我去咖啡厅。”
她很快到了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顺便点了杯美式提神,尚宁洲打来电话,沈思筝问他:“干嘛?我到咖啡厅了。”
尚宁洲道:“昨天说了,跟你一块学蓝皮书。”
47 ☪ 故7
◎尚宁洲,你是同情我,还是喜欢我?◎
尚宁洲真的有模有样地跟沈思筝一块学起了蓝皮书。
电话的那头, 尚宁洲不紧不慢地低声读者课本里的内容,读完后,他便把段落里的知识点再读一遍, 还谨慎地问道:“这是考点, 没错吧?”
“嗯。”沈思筝呆呆地回答。
“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读的重点。”尚宁洲道。
“啊?”沈思筝没反应过来。
“没记住?”尚宁洲耐着性子又读了一遍。
沈思筝这次记住了, 很顺利地复述了出来。
到现在,她才相信, 尚宁洲说要跟她一块学,并不只是为了鼓励她嘴上说说,而是真的和她一块学。
“你从哪里找来的课本?”她惊讶道。
尚宁洲道:“找同学借的。”
沈思筝惊叹于他的行动力, 从昨晚到现在也没过多久, 尚宁洲又借书,又是提前学习书里的内容, 估计一直没闲着。
似乎是因为有了陪伴,这种心理慰藉让她真的重拾记忆力,学习的效率提高了很多。
沈思筝心里五味杂陈。冯露童喊她来领粽子,她这才看见班长在群里通知大家去活动中心领粽子。
“尚宁洲, 快端午节了, 你会回来吗?”
尚宁洲抱歉道:“可能不太行。”
“没事,那你好好学习吧。”沈思筝极力掩饰心里的失落, 用平常的语气说道。
尚宁洲问她:“假期有什么打算?”
沈思筝道:“应该回家去, 放松几天, 步萌应该会回来。”
听到她有人陪伴,尚宁洲松了口气。
沈思筝识破他的想法,不禁笑出声, “你在担心我吗?我又不是小孩非要找人陪。”
“没担心, 就是遗憾。”尚宁洲缓声说道, “我自己想回去罢了。”
*
放假的前夕往往是最快乐的,充满着热忱与期待。
冯露童兴致勃勃地收拾行李,她抢到了回家的车票,提前一天就要开溜。
“思筝,你假期有什么打算?”她看着沈思筝也收拾了一个小背包,鼓囊囊地放在座位上。
“我也回家。”沈思筝道。
冯露童点点头,“那我先走喽,你出门前记得把门窗关好哦,对了,电器也关掉哦。”
一一嘱咐完后,冯露童拉着行李离开,开启美好的端午假期。
沈思筝收拾完东西,将门窗关好,电器检查一遍,也坐车回了家。
往年端午节他们都是一家人回郊区的外婆家里过,还有温故他们一家,一屋子人聚在一起包粽子。自从外婆去世后,叶敏便在自己家组织包粽子,将温故一家叫过来一块热闹。
只可惜今年不能同往年一样了。
电视机开着,热闹的声音传过来,沈思筝却总觉得家里格外冷清。
沈思筝和家人包完粽子,叶敏喊她一块去叶澜家送些粽子,也就是她小姨家里。
下车后,沈思筝望着那所豪华的宅子发了会儿呆。
叶敏喊她一声,“思筝,愣着干嘛呢?”
沈思筝跟上去,“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陌生。”
叶敏愣了一下,低声道:“走吧,进去吧,你小姨最近情绪都不太好,一会儿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沈思筝点点头。
进门后,叶澜一如既往地欢迎了他们,她神色如常,举止还是一贯优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
沈思筝注意到她多了很多白发。
叶澜从前非常漂亮且有气质,保养得也很好,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十岁,只是世事难料,一夜便能让人生出白发来。
家里很冷清,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他们坐着聊了一会儿,叶澜忽然想起来什么,起身去抱了一个箱子过来。
“思筝,这是温故之前买的快递,他走之后才送来的,我一直没拆,昨天才打开,发现是他买给你的。”
沈思筝一愣,接过来,发现箱子里面竟是一双雨靴。
她大脑像是被重重挨了一锤,抱着那双雨靴紧紧不放手,她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是不是还有一桶油漆?”
叶澜点点头,“有。”
沈思筝问:“我可以拿走吗?”
叶敏皱了皱眉,喊了她一句,“思筝,说什么呢?”
叶澜摆摆手说没事,“可以,我去给你拿。”
沈思筝随着她一同去到温故的卧房,房间十分整洁,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索性选择沉默。
卧室的角落里堆了很多纸箱,全都是温故买的快递,有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拆开,叶澜找到那桶油漆交给沈思筝,也没问这油漆是用来干什么。
“谢谢小姨。”沈思筝道,转身时,听到叶澜忽然叫她。
“思筝啊,”叶澜顿在原地,语气明显低落下来,她一直强忍的情绪终于迸发而出,沈思筝抬头时,看见她浸透了悲伤的双眸,心里五味杂陈。
叶澜张了张口,“你也支持温故当初的选择吗?”
她说完,疲惫的眼眸垂下,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沈思筝,低声道,“不好意思啊,思筝。”
沈思筝摇摇头,嗓子一阵哽咽,最后只说出一声,“对不起。”
听说温故去参军的那天,她虽然震惊,却也完全支持的,她选择了替温故瞒着家人,可是不是她这样做,导致他后面丢了性命?
回去时,沈思筝抱了一双雨靴和一桶油漆,等到家后放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开学那日,她开走了家里的车,除了来时的背包,她把雨靴和油漆一并装进后备箱带走。
端午三天假期结束,冯露童回来的时候,宿舍空无一人。
门窗都管着,电器也都关上了,看来沈思筝还没回来。
冯露童到宿舍的时候已是晚上,她坐车累得要命,回来洗了个澡,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躺床上睡下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还要赶早八上课,冯露童起床的时候,发现沈思筝居然还没有回来。
因为着急上课,她匆匆忙忙赶到教室依然没见到沈思筝,才顾得上给她发消息询问。
上课期间,沈思筝给他回了消息。
“我请了个假,晚回去几天,不用担心。”
冯露童看见她的消息才放心下来。
一连几天,沈思筝都没来上课。周五下课后,冯露童收拾书回宿舍,在楼道里碰见了辅导员张楠,张楠正好是来找冯露童的,见了她忙着她道:“冯露童,你和沈思筝是舍友吧?”
冯露童点点头,“怎么了,张老师?”
张楠道:“听说沈思筝已经好几天都没来上课了,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冯露童惊讶道:“她不是请假了?”
“请假?”张楠疑惑。
冯露童见状,反应迅速地改了口,“哦哦,她最近家里有点事,我问问她,然后跟您说哈。”
张楠道:“行,我联系不上她,你帮忙问问吧,上了大学也不能不上课,咱们学院更是,她要是周末挂科,没人帮得了她。”
“知道了,张老师。”冯露童态度恭敬道,等张楠一走,她立刻给沈思筝打电话,手机竟显示关机。
冯露童正想着要怎么办,目光瞥到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那人已经走近,向着她打了个招呼,“冯露童?沈思筝呢?”
冯露童看了一会儿对面的人,确实是尚宁洲。
她长大了嘴巴,半天才反应过来,“尚宁洲?你从英国回来了?”
尚宁洲点点头,低声道:“沈思筝没跟你一块上课吗?”
冯露童摇摇头。
这回换了尚宁洲惊讶,“她这节课不是和你一样?”
冯露童将情况讲给他,“端午节后思筝就没回来,我问她的时候她说请假了,但是刚才张老师来找我问了她的情况,她没请假,我现在也联系不到她,你们这几天没联系吗?”
“没有。”尚宁洲脸色沉下来。
他没告诉沈思筝他要回国,想着回来给沈思筝一个惊喜,上周他都在忙碌赶着准备课程汇报,两人也没像之前一样通话,没想到他的惊喜扑了个空。
他试着给沈思筝打电话过去,依然显示关机。
“怎么办?”冯露童问他。
“辅导员如果再来问,麻烦你帮忙解释一下,我去沈思筝家里一趟。”尚宁洲说。
冯露童点点头。
天空的乌云压下来,从远处传来两声惊雷,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噼啪敲着车窗,尚宁洲开车到了沈思筝家门口,大门紧锁着,里面没有人。这个时间沈父沈母应该是在上班,他们可能都不知道沈思筝没有去学校。
尚宁洲静下心来思考一会儿,开车去了鹿宁村。
果然,他找到了沈思筝。
到的时候,沈思筝正穿着雨衣把院子里的干柴运往屋里,帽子被风吹掉了,雨也大,她跑了两趟头发就全湿了。
沈思筝刚刚在屋里做饭,老式的屋子做饭需要烧柴,她火还没生好,外面就开始噼啪下起雨来。
起初还是小雨点,但几乎是一瞬间瓢泼的大雨便落下来,阵阵雷声像是要将天空劈裂。
雨声里夹杂着一串脚步声,沈思筝抬头,看见有个撑着黑伞的男人走过来。
人还没过来,声音就先传入耳朵,“沈思筝,你折腾什么呢?”
沈思筝垂着眼,冷声道:“没看到吗?我在抢救柴火。”
尚宁洲走近,雨伞下面那张柔和俊美的脸渐渐出现,沈思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在暴雨的夜里看到一处亮了灯的小屋。
她压下心头的情绪,往屋子里走。
尚宁洲将伞打在她头上,问道:“还有吗?”
“没了。”沈思筝道。
两人进了屋子,沈思筝脱了雨衣,除了头发被淋湿,其他地方都没事,尚宁洲给她找了条干毛巾过来,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沈思筝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拿来毛巾,淡淡地打趣了一声,“你倒自来熟。”
“又不是没来过?”尚宁洲道,垂眸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目光停在烧了一半的柴火上,“在做饭呢?”
沈思筝点点头,“没电了,只能这样烧水。”
“这又是什么?”尚宁洲又指着地上摊开的一对木材问。
沈思筝有些难以启齿,别过脸道:“我做秋千来着,还没做完。”
“这是秋千?看不出来一点。”尚宁洲无情吐槽道。
“我还没研究。”沈思筝道。
“雨停了我给你做。去边上坐着吧。”尚宁洲吩咐了句,自己坐在灶火边开始生火烧水。
沈思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她没想到尚宁洲会干这些活儿,现在看起来确实有模有样。
外面的雨势依旧没有减弱,整个世界都处于潮湿和氤氲之中,这个时候水也开了,在锅里翻滚冒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沈思筝静静看了一会儿,明显是有心事,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怎么回国了?”
“哦,我想”尚宁洲说到一半哽咽住。
他回来是想给沈思筝一个惊喜,但现在这个氛围,让他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还是道,“想家了,回来看看。”
话落那一刻,沈思筝脑海里随即蹦出从前温故回来跟她说的那句话——“我想我妈了。”
回忆总是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只能努力压制着那份情绪,只是表面上假装的若无其事罢了。
“你等我一下。”尚宁洲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站起身说了一句后往外走。
沈思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对于尚宁洲这次回来,她好久都处于没反应过来的状态,总觉得像一场梦,可能雨停了,他就走了。
一片氤氲的水汽中,尚宁洲的身影重新出现,他手里多了一束花,是粉色的玫瑰,“送你的,礼物。”
他说的漫不经心,递花的时候也微微垂着眼。
“什么礼物?”沈思筝问。
尚宁洲突然有些烦躁,“就花啊。猜到你要来这里住,买来布置一下房间。”
他见沈思筝一直没接,目光四下望了望,找了个空的花瓶,将花插进去后,不死心地看了眼沈思筝,问道:“摆哪儿?”
“随便。”
沈思筝看着他的怂样,抿了抿嘴,蓦地开口。
“尚宁洲,你是同情我,还是喜欢我?”
她知道,男人都有保护欲。
可她不需要保护,她自己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尚宁洲手一顿,差点把花瓶给打了,他草草找了个地方将花瓶放过去,然后走过来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暖壶里备用,弄完又开始在柜子里翻找起来,他找出两个鸡蛋,一把小青菜和两袋泡面,洗了洗青菜,将所有食材一股脑放进锅里煮。
过了好一会儿,他回头看见沈思筝还在看着他。
他心虚片刻,换做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喜欢。”
48 ☪ 故7
◎其实日落也很好看。◎
“喜欢。”
沈思筝听着他这两个字, 总觉得他那复杂的表情中,有一种“这下你满意了吧”的意思。
一阵惊雷轰隆响起,声音震耳欲聋, 沈思筝很讨厌巨响, 她烦躁地坐起来, 找出两根香肠交给尚宁洲,“我还要吃这个。”
尚宁洲看着一个玉米味的一个烧烤味的, 问沈思筝选哪个,沈思筝抬头瞧了他一眼,悠悠道:“都吃啊。”
说完她觉得有点冷, 到房间里找了件衣服披上, 出来后围着屋子踱步了两圈,还是觉得冷, 便干脆回了房间窝着,让尚宁洲做好了饭喊她。
尚宁洲这时候倒是很听她的话,饭一做好,就来敲了她的门。
他煮的面还不错, 口感劲道, 沈思筝全都吃完了,毕竟这是她今天的第一顿饭。
沈思筝放下筷子, 见尚宁洲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情又纯粹, 每时每刻都让人想入非非。
“沈思筝,答应我吧。”
尚宁洲喊住她,说了句没来由的话。
沈思筝愣了愣, 心里猜到几分, 依旧装傻地问:“答应你什么?”
尚宁洲没抬头, 语气却是坚定,“让我当你的男朋友。”
“你表白了吗?”沈思筝没多少惊讶,抬了下眼皮,语气随意地问他,没等他答,她又道,“等雨停吧。”
她忽然没了耐心,因为自从吃完饭,她就觉得恶心,“尚宁洲,你是不是在面里面下毒了?”
尚宁洲见她捂着肚子,察觉她状态不对,忙站起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你发烧了。”
“是吗?”沈思筝自己也摸了摸,好像是有点烫,怪不得她总觉得冷,还浑身无力。
尚宁洲看她一副随意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斥了一句,“病了都不知道,你去屋里躺着吧,一会儿我洗碗。”
沈思筝确实没力气再去干活,只想扑到床上瘫倒,她嗯了一声,就回房间躺着了。
过了一会儿,尚宁洲敲了敲门,听到她低声应了,推门给她拿了药进来。
沈思筝记得家里没有感冒药,尚宁洲进来的时候身上满是湿气,她便猜到药是刚刚出去买来的。
“从哪买的?”
“来的时候看见附近有家诊所。”尚宁洲将热水递给她。
沈思筝咕咚几口喝下,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她伸了伸脖子见外面桌上的饭碗还放着没收拾,她躺下时还不忘出言提醒道:“碗还没洗呢。”
“病了还管这么多。”尚宁洲使劲把她的被子捻了捻,转身出去收拾碗筷。
门没关严,外面忙活的声音传进来,偶尔会看到尚宁洲来回走动的身影,还真有一种居家好男人的感觉,沈思筝脑海里不由得浮出他穿着围裙当家庭煮夫的景象,然后在心里偷笑一番。
她躺了半天也没睡着,便想着看看手机。这处老房子本来就破旧,外加很久没人住过,停了电沈思筝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所以她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沈思筝迫不得已又把尚宁洲喊了进来,向他讨要充电宝。
尚宁洲效率很高地把他的充电宝递过来,然后又出去忙活,沈思筝也不知道他来来去去地在忙些什么,便问道:“你干嘛呢?”
“随便收拾收拾。”尚宁洲应了句。
沈思筝将手机充上电,看到市防汛办发来的短信提示:未来8日至9日,我市有中到大雨局地暴雨
这场雨连着下了几天。
真如预报信息所言,这是前所未有的暴雨,江北市位于北方,排水系统并不完善,这场雨给城市带来了预料之外的灾难,尤其是鹿宁村及周边一些小村,因为靠山,除了洪涝,还有山体滑坡的风险。
短短三天,已经有人在洪水中丧生。
沈思筝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时候,村子里的街道已经都被淹了。她外婆的房子附近是一块高地,竟然也进了水。
他们不得不转移到临时避难所,在那里待了一天一夜,雨势才渐渐减小,洪水也开始退去。
沈思筝在整理物品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串丢了。
她把每个地方都找了一遍,哪里都没有,沈思筝心里蓦地一空,意识到手串可能丢了,而且完全不知道丢在了何处,被大雨冲走了也极有可能。
“找什么呢?”尚宁洲注意到她慌乱的神色,上前来帮忙。
“一条手串,红色的。”
这手串是她小时候外婆亲手给她做的,上面串了一颗红豆,刻了她的小名,沈思筝平时舍不得戴,一直随身放着,虽然是一条手串,但她对这手串已经产生了依赖性,如今丢了,就像是心里生生被人挖走了一块,又空又疼。
见她着急,尚宁洲忙帮着找,“记得上一次戴是什么时候吗?”
沈思筝极力回想,却也只是模糊地觉得,从外婆家里搬出来时她是将手串放在兜里了的,但具体放在哪,她实在想不起来,很有可能是路上掉了出去。
她想到可能掉进了水里就心慌得厉害,找了把伞打算出门去找。
外面还在下雨,洪水也没有完全退去,尚宁洲见她要出门,忙追上她问:“沈思筝你干嘛去?外面危险。”
沈思筝道:“可能是丢在路上了,我出去找找。”
有消防员见她急匆匆地跑出来,急忙阻止道:“小姑娘你干嘛去?外面都是水!”
沈思筝努力保持着平静,回答道:“我去找东西。”
消防员斥了她一句,“什么东西啊?能有命重要?”
沈思筝点点头,“有。”
消防员拿她没辙,又不想她出去冒险,只能温声道:“行吧,你先别着急,跟我说说什么东西,我也能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见过。”
沈思筝停下脚步道:“一条手串,红色的,上面还有颗红豆。”
她期待着得到好的答案,期待着有人能说看见过,谁料对方只皱起眉,无奈地道:“一条手串而已,赶紧回屋去,别添乱了!”
“路上都是水,天也快黑了,现在出去找也没用,不如休息休息,明天再说,正好你也可以好好想想,说不定某一刻就想起来了。”
沈思筝摇摇头,“我静不下来。”
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眼神里全是义无反顾,尚宁洲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才发现她比他想象中更着急。
看来那手串真的很重要。
避难所其他的村民有的听到动静也过来询问怎么了。
“小姑娘不知轻重,非要找手串!”
“手串?很贵的?值多少钱?”
“什么啊!红豆的!再说了,多贵能比命贵?”
“小姑娘,我这里有红豆,能雨停了你来家里找我,我给你串一个!”
一位大娘听了后好心地劝。
沈思筝知道她是好意,周围的人都是好意,可没人能理解她。
外婆离开了她,温故也离开了她,一直带在身上的手串也丢了,她的精神寄托便消失了。
她不想让过去的所有被大水冲走,所以手串她一定要找,她会保证自己安全的,不需要有人陪护。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阻止她。
一股莫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仿若这个世界风云变幻,巨大的洪流向前奔涌,唯独将她留在一个寂静的角落里。
这种感觉没办法向外人解释,没有人会理解。
或许吧,从理智上说,她不该去找。
确实是一条手串,而已。
可这一刻,她想把耳朵堵住,什么也不听。她偏偏要冲动,偏偏要一意孤行,偏偏要不顾后果,有什么代价她自己可以承担。
“行,我陪你去找。”
尚宁洲的声音传入耳中。
沈思筝身子一僵。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穿透黑暗、浓烟、污浊,穿过厚重的大山和翻滚的洪流来到身边,轻轻敲击她的耳膜。
她以为他会阻拦的,抬头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其中的神情看上去好像比她还坚定。
“等我一下。”
尚宁洲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帐篷,再出来时,背了一个背包,又拿了件雨衣给沈思筝套在身上。
“走吧,趁着天还没黑。”尚宁洲调整了下她的雨帽,转头对消防员大哥说道:“不好意思大哥,给您添麻烦了,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不会有事的。”
消防员见状,也没再说别的,只叮嘱他们小心。
在尚宁洲的陪同下,沈思筝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们沿着来时走过的路往回走,走过一段路,沈思筝终于承认,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这一路的大部分都淹没在水中,就算是掉在路上了,淹到水里,也根本看不到手串丢在哪,总不能一寸一寸地伸手去捞。
沈思筝有些崩溃,找到手串是不可能的,或许她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她的手串真的丢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被卷进泥里,浑身裹着冰冷的泥土不见日光,成为被遗忘被抛弃的一串废石头。
她静静站在原地发呆,像是一偏孤舟漂在零丁洋,见不到日头,寻不到方向。
尚宁洲见她站着不动,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过来问道:“怎么了?这边都是水,别在这儿站着。”
沈思筝低头吐出三个字,“找不着。”
她眼眶红红的,黯淡的双眸中很久都没再出现过往日那般风采。
“没关系,我陪你找。”尚宁洲温声说道。
“可怎么找呢,都是水,”沈思筝绝望,“如果找不到该怎么办?”
“找不到就一直找,每天都来找,找一辈子,这地方就那么大,水也会退去,总会找到的。”
他说得低沉缓慢,让人听了莫名能稳定下来。
“就从这个小树林里开始。”尚宁洲拉着她从泥潭走出来,指了指说道。
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面,目光不放过每一个地方。
他真的很认真,认真到能让人产生一种幻觉,明知道很难找到,但看着他那么认真努力地找,好像再难的事都能做到,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时间罢了。
对的,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只要一直坚持找,就一定可以。
她低下头,开始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走,认真地在地面寻找。
慢慢的,她竟然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找手串,而是只想跟尚宁洲一起蹚过这段泥潭,不紧不慢地走过这段路。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片不是很干净的泥潭中慢慢寻找。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会坚定地站在她这边,帮她缓解掉处于崩溃边缘的情绪。
夕阳渐渐落下,留下一片柔和的橘色霞光。沈思筝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去,露出夕阳的余晖。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景致依旧很美。
她忽然想起之前跟尚宁洲没看成的日出,心里的结忽然被解开。
其实日落也很好看。
49 ☪ 故8
◎沈思筝,我喜欢你,所以你还喜欢我吗?◎
两天过后, 终于雨过天晴。
外婆的老房子已是一片狼藉,有的家具因为太老又泡了水,也算是废掉了, 再也用不成了。
尚宁洲拍了拍沈思筝的肩膀, 和声道:“没事, 我把能修的都修一下,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的。”
“那看你的发挥了。”沈思筝一脸轻松地笑了笑。
她虽是这样说, 心里却也明白,再怎么修也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就像那天晚上她跟尚宁洲一块找的手串,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论找多久, 也找不到。
她也曾想过, 真的就找一辈子,然后带着遗憾死去, 尸体也混入泥土,就跟那手串一样,归为世界的尘埃。
他们两人将屋子简单打扫了一下,勉强还可以住下人。沈思筝来这边的时候, 把温故买的涂料也带了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修理房屋的工具,这些东西都还在, 他拿了锤子铁锹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又挖了半日, 整个院子焕然一新。
“就差一个秋千了。”
尚宁洲道,“明日我把墙都粉刷一遍,咱就回去。”
“别忙活了, 过来歇会儿。”
沈思筝喊了他回屋。
两人休息了会儿, 把最后剩下的面包吃完, 尚宁洲对沈思筝说道:“走吧,去找找你的手串。”
难得尚宁洲还记着这件事。
沈思筝心里也知道,他只是在以行动的方式安慰她,好让她安心,其实手串根本就找不回来了,但她也总是抱着一丝希望想再去看看,万一呢,万一就找到了呢。
路面的积水在不断退去,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他们在这个小村子的街道上摸索着前进,寻找那条丢失已久的手串了。
今天过后,她要回学校去继续学习,尚宁洲也要去英国完成他的交换项目。
天色渐渐暗淡,最后一抹红晕退去。沈思筝没再继续往前,她喊了尚宁洲打道回府。
如果她不先开口提回去,不知道尚宁洲是不是要陪她一块找到半夜,或者熬个通宵。
尚宁洲回头看她时,沈思筝见到他那双纯净真诚的眉眼,一时觉得,他可能真的会。
“尚宁洲,我们回去吧。”她望向尚宁洲,忽然笑了一下。
“累了?”尚宁洲问,他察觉此时的沈思筝轻松了很多,不像方才那样紧张、慌乱、惴惴不安。
沈思筝点点头。
“谢谢你陪我找,这就够了。”
“你要是想找,我每天都可以过来。”
“胡说,你回了英国,怎么每天陪我找?”
“那等我回来,我就每天陪你找。”尚宁洲无奈道,“虽然我不想回去,但这项目应该没法中断。”
沈思筝乐了,他还真想着中断学习回国吗?
“走了。”沈思筝裹了裹棉衣,掉头往回走,尚宁洲从她后面跟上来,渐渐跟她到平行的位置。
并肩走着,沈思筝隐隐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
她仔细听了听,像是有人在喊救命。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尚宁洲往前面望了望,“听到了,好像在前面。”
他们急忙加快了步伐往前面小跑过去,渐渐看到一条小河,因为下雨,从前浅浅的一段河水不断蔓延将堤岸冲垮,河道宽了不少。有个小孩被困在了河道中间,怀里还抱了只小狗,男孩不敢过来,只得在中央慌乱地喊着救命。
“别乱动!”尚宁洲见他立刻提醒,男孩体重轻,四周都是湍急的流水,没过他的小腿,随时有被河水冲走的危险。
尚宁洲边说边脱了外套,准备下水救人,沈思筝担心地提醒,“这水很急,小心点。”
尚宁洲点头道:“我知道。”
他把外套丢给了沈思筝,沈思筝让他等一下,她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跟尚宁洲的绑在一起做成一个长长的绳子,她拉着一头,将另一边交给尚宁洲,“我拉着你。”
尚宁洲把衣服的袖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一步步小心地下了水。
从堤岸到水下有一定的高度,有很多又滑又尖的石头,稍有不甚就会被磕碰到,好在尚宁洲力气大腿长,成功从岸上下了水。
他小心翼翼地往河中央小孩在的方位走去,沈思筝死死拽着袖子,整颗心也跟着提起来。
见尚宁洲一步步过来,男孩似乎也有了安全感,他仰着头,一双大眼睛乞求地看向尚宁洲,“能先把我的小狗救上去吗?”
“你抱好它。”尚宁洲对他说道,随即将男孩抱起来,往岸边走去。
因为堤岸很高,尚宁洲需要托举着小孩将他送上去,自己再想办法爬上去,沈思筝在岸边接应他们,小男孩见到她便扬了扬手,对她道:“麻烦先接我的狗。”
沈思筝将湿漉漉的小狗接过来,马上去抱小男孩。六七岁的男孩也有一定的重量,沈思筝抱着很吃力,她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将男孩拉了上来,然后片刻不停地去拉尚宁洲的手。
两人手都是湿的,很滑,需要很用力才能拉住,尚宁洲脚底打了滑,人没站稳直接往后摔了下去。
沈思筝也因为后力摔了个屁股蹲,她也顾不上别的,忙再起身去拉尚宁洲,只是水流愈发地大,尚宁洲直接被冲了下去。
水流下游是一个巨大的陡坡,若是被冲下去便很难再爬上来。
旁边的小孩见状慌乱地哭了起来,连连的哭声让沈思筝心猛地一沉,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跳下去救尚宁洲,不管后果怎么样,她都要跳下去。
“别下来!”她被一道呵斥声止住,抬头看去,尚宁洲抓住了岸边凸出来的一块石头。
“没事,能上去。”他用力一拉,将自己身子拽起来,成功脱离了险境。
沈思筝狠狠松了口气,重新将手伸出去,拉着他的衣服,使劲将他拽了上来。
几人在岸上大口地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万幸小男孩没有受伤,尚宁洲只是被尖石划破了小腿,其他的地方并无大碍。
沈思筝脑子里浮起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还是会觉得心悸。
“谢谢哥哥姐姐。”
“小孩,你怎么跑河里去了?”
“我救我的小狗。”
“以后遇到危险的事记得喊大人来。”
“可是来不及。”男孩低下头,半晌才说道,“我记住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思筝温和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那只小黄狗的头,这两个小家伙都命大,“记住了就行,赶紧回家去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抱着他的宝贝小狗跑了回去。
沈思筝陪尚宁洲去了医疗站,包扎完要走,沈思筝看见了之前熟悉的消防员大哥,他很年轻,这的其他人都喊他小胡,她打了个招呼,“小胡哥。”
小胡拍了拍帽子上的泥土,重新戴在头上,瞧着沈思筝道:“又是你俩啊?妹子,你手串找着了吗?”
沈思筝摇摇头,“没有,我不找了。”
小胡消防员乐了一声,“看来是想开了,这多好,安全最重要,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哈。”
他说完匆匆走了,这次的救援任务他总是冲锋在最前面,沈思筝之前与他素不相识,但此刻看着他跑来跑去的身影,总会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
“救人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最纯粹的时候。”
刚刚的尚宁洲也是这样,还有她自己,也会这样选的。
还有
温故,他肯定也救了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他是决绝的,义无反顾的,再来一次,也定会像那次一样,全力以赴,死而无悔。
“什么?”尚宁洲没听清她的呢喃低语。
“没什么。”沈思筝抬头。
她之前觉得自己好像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失去了好多东西,曾形影不离且习以为常的事物,曾理所当然地认为会陪她一辈子的人,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让她难以适应这种骤变,但现在她渐渐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接受了离开,接受了死亡,接受了世上这些难以避免的残忍的事。
这些事都已成定局,她唯有强迫自己去接受、转变,才能继续被这个世界所接受。或许她可以认为,她的亲人并没有离她而去。他们换了种方式继续陪她,在她的心里。
在心里就好。
她外婆还有温故给她留下的,不仅仅是那条手串,那双雨靴,那栋房子,那些粉刷的涂料她自己也是他们留在这世界上的念想。
只要她记着念着他们,他们就还活着,她开心,他们也就开心。
“尚宁洲,我不找手串了。”路上,沈思筝边走边对尚宁洲说道。
“这句我刚刚听到了。”尚宁洲道。
“嗯。”沈思筝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
算起来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快一周的时间了,尚宁洲原先定了机票也早就过了日期,他重新买了明日下午的机票,这屋子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两人便打算第二天再回去。
这日晚上,沈思筝毫无睡意。
她辗转反侧来回几次后,终于没忍住,到尚宁洲的房间前敲了敲他的门,砰砰砰三声后,一片寂静。
屋里没有反应,想来这个时间尚宁洲也睡了。
沈思筝睡不着,便穿了厚厚的外套去到院子里坐着看星星。
她很久没这样仔细地望着银河了。墨色的夜空纯粹又深邃,星光闪烁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穿越千年来到地面,落入看星星人的眼眸中。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守护者,继承了历代守护的使命,完成一项庄重又浪漫的任务。
院子周围的墙挡了些风,但还是会时不时有冷风吹到脸上,将仅有的一点的睡意一卷而空。
不知何时,沈思筝感觉有一束光从身后打过来,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回头时便看见尚宁洲披了件外套脚步缓慢地走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头顶还有一根竖起来的呆毛,样子有几分懒散和可爱,“怎么在外面坐着?”
“看星星。”沈思筝道。
“嗯。”尚宁洲应了一声,随即回了屋子。
沈思筝以为他回去继续睡了,又或者刚才是在梦游,她呆了一会儿,回头正要问时,见到尚宁洲又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把椅子。
“干嘛?”沈思筝愣愣地问。
尚宁洲随意道:“我也看星星。”
“哦。”沈思筝转回头,将目光移向星空。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能感受到时间在一点一滴流失,两人没说话,但并不觉得尴尬,只感觉这一刻,一分,一秒都很安静,安静到让人想闭了眼,认真地享受被万里星河包围的时光。
沈思筝和尚宁洲就这样坐在院子里不知过了多久,能够明显感到温度降了下去。一阵风吹来,沈思筝打了个喷嚏,尚宁洲坐不住了,回屋把最厚的外套拿了出来盖到沈思筝身上。
“要不回去?”沈思筝道。
“看够了?”尚宁洲问。
沈思筝没说话,倒也谈不上够没够,回去也是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到天亮,只是觉得她继续在这,尚宁洲肯定也就在这,厚外套又只有一件,她不想让他冷着。
尚宁洲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那就再待会儿,正好我有点事儿。”
沈思筝奇怪他大半夜的有什么事,目光跟着他,见他从屋子里拎了工具箱出来,走到墙边的秋千架下开始忙活。
“你现在要搭秋千吗?”沈思筝提了音量问道。
“左右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尚宁洲低着头认真地研究怎么把这架老旧的秋千修好,沈思筝也没闲着,挪到他旁边帮他打手电照着,不一会儿,秋千架搭了起来,尚宁洲在现有的板凳上打了几个孔把绳子打了几个结,很快完工了。
他自己先坐着试了试,很稳,沈思筝的体重估计也就半个他,多半是没有问题,他喊沈思筝过来试。
“过来坐,我在后面推你。”
沈思筝坐上去,确实很稳,一股推力从后面传来,尚宁洲这小子真的很有劲,一下就将她推得很高。
每次到了低点,尚宁洲都会稳稳地将她推起来,秋千荡到最高处,感觉离银行很近,伸手就能碰到星星。
她好像很久没这么放纵地大笑过来,此时此刻,她是发自内心地轻松开心。
“你再推高点,看看我能不能摘到星星。”
沈思筝笑着道了句。
“行啊。”他嘴上答应,手上却没使劲儿,还装模作样地问,“摘到了吗?”
“太低了摘不到。”
沈思筝觉得他不仅没使劲,秋千还越来越低了,直到她突然感觉有一道力量将她环住,尚宁洲温热的气息席卷过来,在她而后轻轻作祟。
“沈思筝。”他喊了声她的名字。
“我这有星星。”
沈思筝不明所以,转头时正好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眼睛弯弯的,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内双的眼皮微微露出来,漆黑的瞳孔中酝酿着无限种感情,大概没有人能抵制住这双眼的诱惑,任凭谁来目不转睛地与之对视些许都会心甘情愿地沦陷在其中。
“沈思筝,我喜欢你,所以你还喜欢我吗?”尚宁洲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项链,吊坠是一颗星星,在夜里隐隐泛着银光。
沈思筝怔愣了片刻,抬眼看向尚宁洲,“你是在用这条项链诱惑我吗?”
尚宁洲低低嗯了一声,“能诱惑到吗?如果可以,那就是。”
沈思筝的目光从项链转到尚宁洲的眼睛,再顺着往下,在他的嘴唇上定格片刻,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凑近,在那双肉粉色的嘴唇上小啄了一下,软软的,是从未有过的触感。
她睁眼看向尚宁洲的时候,他正满是震惊地呆在原地,大概是没预料到她的举动,他张了张口,下一秒,他直接托住沈思筝的下巴,热烈张扬的吻落下来。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来势汹汹,似乎是压制了已久的情绪在顷刻之间迸发而出。沈思筝浑身如触电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离他更近一些。
夜里清冷、寂静,处处都带着浸在寒意之中,只有这个地方,充满着暖意与热烈。
50 ☪ 你的愿望1
◎9.9元代金券◎
离开老屋前, 沈思筝和尚宁洲临走前用那几桶涂料将墙壁都粉刷了一遍。
“今天路通了,晚上就别住这了,新刷的油漆得放放, 等以后放假了再来住。”
沈思筝点头, “行, 以后再来。”
上锁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外婆的这间老屋焕然一新,基础的框架格局都没有变,还是老式的模样, 但却没了破旧感, 填了很多新的东西,屋子里顿时有了色彩与暖意。
回程那日, 尚宁洲回了英国,沈思筝也回了学校,学习生活都重回正轨,她的失眠症好了不少, 上课也没再控制不住地走神, 背书不再吃力,似乎一切在渐渐好起来。
尚宁洲依然在晚上给她打电话讲故事, 时而跟她一块学蓝皮书。
这个学期过得艰难好像又很特别。
经历了很多事, 沈思筝本以为她会永远困在那个沼泽中, 但万幸有人把她拉了出来。
尽管他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也会竭尽全力拉她出来。
这是一种跨越了时间和距离的安全感。
沈思筝心里那块洼地渐渐被填平,好像这个世界变得很小, 有再远的分别也不会再让人觉得不安。
期末考试后, 尚宁洲也即将回国, 刚好是在考完的三天后,沈思筝从考场出来就开始着手规划怎么迎接风光回国的尚宁洲。
她边走边出神,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思筝,考完了发什么呆呢?”
冯露童从她身后一个快步跨到前面,“要不要去吃饭?”
“好啊。”
沈思筝答应。
冯露童提议道:“不然咱们出去吃吧,考完了不得释放一下吗?”
“那想吃什么?”
冯露童正想着,沈思筝手机响了起来,是宋驰打来的电话,冯露童听着沈思筝听着她说:“那我戴上童童一块?”
冯露童听着她又嗯啊了几声,等挂了电话,忙问道:“怎么了?要去干什么?还带我?”
沈思筝道:“咱中午先在食堂凑合一顿吧,晚上宋驰要请咱们吃饭。”
冯露童大吃一惊:“宋驰?他怎么突然大方?”
沈思筝道:“他要给高歌过生日,这不第一次吗?说是要搞点惊喜出来。”
“怎么个惊喜法?我听听以便积累经验,以后要是谈恋爱了,可以省去不少时间。”冯露童没谈过恋爱,但对情侣间的这些事却非常八卦。
沈思筝也没体验过这种事情,只把宋驰给她讲的又陈述了一遍,“宋驰说他要一直假装不知道今天是高歌生日,让咱们晚上一块约着出去吃饭,AA,就当是考试后的放纵,等吃饭中途宋驰就会来点惊喜。”
冯露童兴致勃勃地问:“他有说是什么惊喜吗?”
沈思筝猜测了一下,“估计就是蛋糕玫瑰花啥的,或者再来个项链之类的小礼物,他大直男一个也玩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不过虽然是寻常套路,这个惊喜本身就已经很让人感动了。
两人折回了食堂,简单要了些食堂饭菜,不一会儿宋驰也到了,要与她俩商量如何准备惊喜。
让沈思筝猜到了,宋驰准备的果然是蛋糕和玫瑰花。不过他精心设计了一个抽奖活动,到时候先骗高歌说是餐饮店的活动,他们是幸运顾客,然后让高歌抽奖。
沈思筝听着宋驰的讲述,不由得对宋驰刮目相看。
“宋大奔,没想到啊,你这么浪漫呢?”
“那当然了。”宋驰的方案得到了认可,整个人立即沾沾自喜起来。
沈思筝啧啧两声,“看来你在谈恋爱这方面经验非常丰富。”
“我吗?”宋驰顿了顿,“还行吧。”
说罢又否认,“也没有,这根经验可没关系,主要是用心!”
三个人边吃饭边商讨,最终又将方案细化了一下,然后就是等着晚饭时刻的到来。
沈思筝觉得宋驰挺能整活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军师,正好也帮她策划一下如何迎接尚宁洲。
不想宋驰摇摇头,直接道:“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儿,你应该就等着他回来怎么给你惊喜。”
“你确定会有惊喜?”尚宁洲大老远从英国回来,哪有空准备惊喜,不过她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他会不会带礼物给她。
而且沈思筝觉得他想法太局限,她怎么就不能给尚宁洲惊喜了,她也开心啊。
“那”宋驰摸了摸鼻子,实在没想法,只得说,“你先等等,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给高歌准备惊喜,静不下心来帮你想,明天吧。”
沈思筝突发奇想,“要不我明天启程去英国吧!”
“啊?”宋驰惊讶。
沈思筝有了这个想法后就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买票,却被宋驰一把夺过,“干嘛呢干嘛呢?不是帮我想方案吗?能不能专注点?”
沈思筝被他弄得火大,“不是都定下来了吗?”
“还有些细节啊,我可是非常在意这次生日惊喜的!”宋驰强调道,沈思筝服了他了,只得耐着性子问,“还有啥啊?”
“你说这个生日蛋糕还有玫瑰花我以什么方式送呢?直接让工作人员推上来?还是我亲自去推?”
“我觉得,蛋糕可以让工作人员推上来,但玫瑰花你亲自送。”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将近下午3点钟,宋驰才肯放她们离开。晚饭约在了下午5点钟学校门口的火锅店,沈思筝和冯露童去附近的商店给高歌选了件礼物,然后回宿舍休息了会儿,就要准备出发了。
考完试的当天是最幸福的,因为心情好,平时不化妆的冯露童也提前一小时就坐在了桌前描眉画眼,还拉着沈思筝一块。
考试周期间沈思筝整日都是灰头土脸,镜子都没顾得上照,今天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仔细人都吓了一跳,镜子里的人眉毛疯长,脸色也暗淡了好多。
得亏尚宁洲不是今天回来,不然他即将看到一个黄脸婆。
她挤了点粉底液涂上,稍微点了点口红,整个人的气色顿时提了不少。
这妆也不能太浓,给高歌过生日,总不能抢了她的风头。
也不能太随意,不然显得不够尊重。
沈思筝稍作打扮,快到时间的时候,跟冯露童一块出了门。
大家对时间的把握都刚刚好,两队人直接在门口碰上了。
宋驰选的火锅店环境不错,服务也堪比某捞,且离学校近,学生卡还有优惠,所以生意火爆,尤其是期末考试结束,店里几乎满桌,宋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订到了一处靠窗的绝佳位置,旁边窗台还有一道绿植。
高歌有点惊喜地感叹了句,“这位置真好,今天这么幸运的吗?”
宋驰附和道:“赶巧了呗。”
沈思筝和冯露童也佯做同意开心地嗯了几声。
一入座宋驰就让她们几名女生点菜,自己去了洗手间,沈思筝看他一眼,宋驰朝着她挤眉弄眼了两下,沈思筝顿时就明白,他是去找服务员商量安排惊喜的事儿了。
沈思筝看着高歌,感觉她兴致不太高,想也知道,以为男朋友要给自己过生日,结果他是叫了一群人来一块吃饭,虽然热闹,但一点小情侣之间的气氛都没有,搁谁都有点闹心。
她把菜单给了高歌,“高歌学姐,你先点。”
高歌笑了笑,“没事,大家一起点。”
点完菜,沈思筝悄悄给冯露童发微信,“晚上吃完饭,咱俩去逛商场。”
冯露童回了一个字,“懂!”
得给这对小情侣留出宝贵的二人时光。
宋驰很快就回来了,面上带着没心没肺的喜悦,看完菜单,又觉得不够,加了几道菜后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菜很快上齐,火锅里的浓汤开始咕哝冒泡。
吃饭时,高歌问起尚宁洲的事情,得知他三天后就能回来后,高歌笑着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这问题问到了沈思筝。
她目前的计划是直接飞去英国给尚宁洲一个surprise,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有待研究,但尚宁洲回国后的事情,她倒是还没有想过。
“这么长的一个暑假诶,你们异地恋了这么久,还不得好好增进一下感情?”
沈思筝点点头,“有道理。”
冯露童给着建议,“那要不你们去旅游吧。”
沈思筝淡淡地点了点头,“再说吧。”
她心里狂喜,对啊,尚宁洲要回国了,他们将有大把大把的二人世界。
不仅如此,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是真正地回来了,而且是她沈思筝的男朋友!这个暑假,她要跟尚宁洲去旅游!
宋驰嘿嘿笑了几声,给高歌夹了一片肥牛,“宝贝,要不咱俩也一块去呢?”
高歌脸一红,嫌弃地怼了他一下,“我忙得很,还得实习呢。”
宋驰垂头丧气道:“实习又不是整个暑假都实习。”
“再说吧。”高歌学了沈思筝的语气。
这时有服务员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您用餐了,今天我们店里在搞活动,幸运的客户可以获得抽奖机会,各位要参加吗?”
他一说完,宋驰便十分感兴趣地问道:“都有什么奖品呀?”
“暂时保密,不是会很惊喜的。”
“好啊好啊,太幸运了,怎么抽奖?”他兴致勃勃地要参加,一旁的高歌皱了下眉,觉得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便拉了他一下,谨慎道:“不用了吧。”
“为什么?”宋驰疑惑地看向她。
“有什么收费吗?”
“您大可放心,没有任何收费的。”
高歌还是没什么兴致,这时沈思筝帮忙道:“要不试试吧,反正抽奖也不要钱。”
冯露童疯狂点头,“对呀对呀,感觉挺好玩的,而且今天可能是咱们的幸运日!”
见大家都很好奇,高歌也便点头同意参加,结果她这个最不感兴趣的人成了大家一众推荐的抽奖的人。
服务员神神秘秘地去取道具,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武器,结果是拿了一摞刮刮乐过来。
高歌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开始刮奖。
“生日蛋糕”四个字逐渐清晰。
高歌心里一惊,意想不到地说:“真的有生日蛋糕吗?是免费的?”
她话刚说完,现场的人还没回答,就有服务员缓缓将蛋糕推了出来,同时有生日歌想起。
高歌心里除了惊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尴尬的气息,幸亏他们位置在角落,不至于太过显眼。
宋驰堪称社交恐怖分子,数他唱歌唱得最大声,有好几个瞬间,高歌都有一种想要将他毒哑的冲动。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宋驰兴奋地拿起刀开始切蛋糕,高歌还想着最开始的问题,“这要钱吗?”
“不是全免费吗?”宋驰道。
他手起刀落,蛋糕被一分为二,高歌一副随他去的样子,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刚刚大家好像都是在给她唱生日歌。
“你们”高歌嗓子忽然一噎,豁然开朗道,“难道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宋驰还在继续假装,“啊?这不是店里的抽奖活动吗?”
他说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束玫瑰花,面上的惊讶也渐渐散去,转为欣慰的笑。
“宝贝,生日快乐啊。”
沈思筝和冯露童愉快地鼓完掌,两人都觉得她们现在在这里有点碍眼,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要找机会离开,服务员小哥又走过来将她们拦住。
“还有一次抽奖的机会哦。”
高歌见状说道:“还剩一张,要不你们来吧,我就不来了。”
沈思筝疑惑,宋驰不就准备了两张抽奖卡吗?还有别的?那还得让高歌继续抽啊。
“你抽吧。”高歌坚持道。
沈思筝看了眼宋驰,宋驰笑呵呵地心情很不错,朝着沈思筝说:“抽呗,你们气氛组不得有酬劳吗?”
沈思筝了然,想不到宋驰还有这份感恩的心,她让冯露童来抽,冯露童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沈思筝只得自己抽了,这次不是什么蛋糕玫瑰花,而是一张代金券。
服务员见她刮开了字,笑着道:“恭喜小姐姐,这是我们店和茉莉小姐花店搞得联动,您用这个代金券9.9就能去店里挑选自己喜欢的花束。”
沈思筝汗颜,原来真正的营销活动放在了最后面。
服务员继续推销道:“这个9.9很划算的,不是一枝花的价格,而是一束,小姐姐没事的话也可以去逛逛,从这里出门后有专门的观光车接送,直达茉莉小姐花店。”
沈思筝没多心动,只是觉得反正她和冯露童要一块出去逛逛,去花店看看也不错,正好有了离开的理由。
她装作很感兴趣地接过代金券,等冯露童回来,便喊她一块以去花店买花的名义离开。
出了门,一辆色彩鲜艳的卡通观光车停在眼前,服务如此周到,沈思筝已经严重怀疑这并不是宋驰准备的。
没准这个环节真是商家的活动,他们运气好给赶上了。
“您好,开往花海的001号观光车为您服务,请问是沈小姐和冯小姐吗?”
司机非常有礼貌地问好。
“这么周到!!!”冯露童激动地点头。
沈思筝也非常惊讶,两人上了车,穿过熙攘的人群还有路旁的花灯,像是要去往童话世界。
车子最终停在一间欧式的花店门前,“沈小姐,冯小姐,您已到达终点,下车请注意脚下,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哦。”
沈思筝下了车,望着周边梦幻的场景还有观光车,心里感慨万千,总觉得不真实。
一束9.9的花而已,现在商家都这么拼了吗?
不过搞得还挺浪漫的。
“真不错啊,你说会不会有额外消费?”作为一名收过正规教育的大学生,沈思筝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
冯露童思考了一下,说道:“不知道啊,不过进去看看总没事吧,店家总不能强买强卖,要不这样,”冯露童想了个保险的办法,“咱们把过程录下来,万一有什么幺蛾子,咱们就往网上一发!”
沈思筝笑了声,进了花店,冯露童果真向刚才说的那样拿出了手机开始记录,一边记录还一边解说。
“家人们,刚刚吃火锅抽奖抽到了店家送的一张代金券诶,直接用观光车给我们送到门口了,看看这代金券,上面写的凭此券9.9自选一束花,我美丽的舍友正在挑选中,一会儿看看是不是真的九块九”
店里的服务员小姐姐很温柔,还朝着她的镜头比了个耶,沈思筝见状,心也放到了肚子里,选了曼塔和蓝星花的搭配,交给了服务小姐姐去打包。
“真的诶,没有其他一点消费!”冯露童感叹道。
“行了吧,不用拍了。”沈思筝有点镜头恐惧症。
冯露童却没放下手机,还说了句让沈思筝不明所以的话,“怎么不用拍了?重头戏才来呢。”
沈思筝茫然地回头看,绿藤蔓的门帘后有道修长的身影走出来,穿了件白衬衫,上面有油画图案,与周边的花草十分相称。
“这位小姐,您的花束,包好了。”熟悉的声线传入耳中,沈思筝愣在原地,一直到尚宁洲手捧鲜花走到她面前,她都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虚幻,像是童话,又或者是梦。
用了很久,沈思筝才反应过来眼前是真实的尚宁洲,他那双眼里全是真挚、热烈,永远不会骗人。
“喜欢吗?”
塔曼和蓝星花的配色十分柔和,沈思筝低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
“我自己挑的,当然喜欢。”
作者有话说:
存稿发完了,写文龟速,后面更新可能会比较慢,大家见谅~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