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 小狗11
◎趁机抱一下◎
晚上, 沈思筝烧退了,她不乐意住在医院,本来想跟温故一块回家住, 但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而且报仇不能拖着, 越早出气越早舒坦,所以在回家之前, 她让温故先给她送到了学校。
车里一片安静,温故虽然人懒,但嘴却闲不住, 总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沈思筝刚出院, 人没什么精神,一副懒得开口的样子靠在副驾驶, 温故便想跟尚宁洲聊聊,他坐在后座,跟个少爷似的,一上车就闭目养神, 也不说话。温故从后视镜看到这副景象, 便也闭了嘴。
到了学校,还是那间奶茶店。郭永成已经如约而至。
沈思筝没让温故和尚宁洲跟着。事情的真相未定, 她不想带着两个人跟干仗一样直接去找郭永成问罪。
今晚她先去跟他聊聊, 探探口风, 其他的随机应变。
郭永成也刚到,见沈思筝,一如既往地笑了笑, 问她, “思筝, 找我有什么事?”
沈思筝道:“没事,我就是手串丢了,来问问你有没有看到。”
郭永成愣了愣,“手串,什么手串?我好像没印象。”
“好吧。”沈思筝失落道。
跟上次一样,她点了杯牛乳,这里的奶茶很干净,她喝过好几次都没出问题,所以才猜想不是奶茶的问题。
“你今天比赛怎么样?”郭永成问道。
沈思筝反问:“你没在现场?”
郭永成没跟他们的考斯特一块去,但尚宁洲说,他是自己到场的,在现场当志愿者,刘老师选的替补里面,就包含郭永成。
沈思筝觉得这事儿未免太巧了,她平时体格好得很,偏偏跟郭永成喝完奶茶后就上吐下泻,她没法儿不怀疑。
郭永成解释道:“哦哦,我到的比较晚,你那段刚好没看到,听说你生病去了医院,怎么回事?”
“唉,”沈思筝扶了下额头,难过地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头天晚上忽然就拉肚子,不过没事了,明天我就能回去正常比赛了,只是那手串我从小就戴着,保平安的,丢了我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比赛都比不好,我必须找回来。”
“哦这么重要啊,”郭永成支吾了一会儿,挠着头回想,“我好像也不太记得,你确定那天戴了吗?会不会丢在别处了,宿舍什么的都找过了?”
沈思筝佯做模棱两可道:“应该不会吧,我也记不太清,感觉是戴了吧,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都没有,就剩这里了,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你没印象也正常,我拜托老板查查监控就行了。”
郭永成一听查监控,面色就变了,“监控不能随便查吧。”
“哦,我舍友之前在这里打工,跟老板认识,他说老板人很好,他帮忙说一下就可以。”
“那既然你没看到的话,我就先走啦,麻烦了。”沈思筝要离开,郭永成见她要起身,急忙喊住她。
“等一下,我好像想起来了,你那天应该没戴手串。”
“啊?确定吗?”沈思筝面露惊讶。
“嗯呢,你那天不是还给我讲题来着吗?我看到你的手腕那了,什么都没有,而且这家店店员还不错,手串真丢在这儿的话,店员捡到了会放在失物招领台的,上次我有把雨伞就被放在了那里,你看看,失物招领台要是没有的话,大概率是丢在了别的地方。”
沈思筝听他这番话,心里已经有了一二。她那天确实戴了条手串,但没丢,郭永成这么肯定地说她没戴,就是不想让她去查监控。
沈思筝脸色冷了下来,直直盯着郭永成,低声开口,“郭永成,你是很想参加比赛吗?”
这句话忽然转了话锋,郭永成最先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察觉沈思筝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哪个比赛?脑力全开?”他装傻。
沈思筝表情十分失落,看了眼郭永成,郁闷道:“你找我问问题,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呢,没想到你却这么对我。”
郭永成:“啊?”
他还装傻,沈思筝也跟着,“啊?”
郭永成移开眼,往窗外瞟了了两眼,“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思筝见还在掩饰,便摊开了讲,“我什么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吗?非要我把你的光荣事迹公之于众?”
郭永成愣了片刻,逐渐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他面上表情风云变幻过后,换做一副爱咋咋地的无赖样,哼笑一声,“行,我承认,是我干的,你想怎么样?”
沈思筝认真地梳理,“当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首先医药费你得赔吧,其次故意伤害同学,肯定是要计入档案里的,如果我报警”
“行了!”郭永成粗暴地将她打断。
好多人在做坏事之前只想着满足自己心里扭曲的欲望,并没有考虑事情败露后悔承担什么后果,刚才沈思筝的几句话,让郭永成有些崩溃。
这后果是他无法承担的。
郭永成眼里的恐惧夹杂着愤怒,“你说你一个学医的来数学系凑什么热闹?我要靠这个出国交换,就因为你来搅和,才让我错失机会,你当玩呢?”
沈思筝面露惊讶,“玩?你以为我在玩?”
郭永成冷哼一声,“你要是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沈思筝一向吃软不吃硬,有人威胁她,她只觉得可笑,拉着长音“哦”了一声,像是在细细琢磨以后到底有什么好日子过,“行啊,那我先走了,以后你要怎么样,随意。”
她起身要走,郭永成见她不买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沈思筝到底没他力气大,一下被他拽了回去,跌坐在椅子上。
她也没恼,眼里还是出奇地冷静,“放手。”
郭永成手劲儿一点没松。
沈思筝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放手。”
郭永成直勾勾盯着她,将声音压低,“我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沈思筝懒得再应付这个无赖,幸亏她今日有准备,带了帮手过来,她有点耐心但不多,郭永成都抓着她不放了,温故和尚宁洲那俩人怎么还不过来?
没眼力见儿!
她心里骂了一声。
一道低沉的声音压过来,“放手。”
郭永成手一颤,抬头去看竟有两个人。沈思筝这么淡定,原来是因为有靠山。这两人其中一个是尚宁洲,另一个他不认识,但看起来凶巴巴的,是他惹不起的人。
“你们是谁?”
他刚开口问,便被一个大手拽住了胳膊,对方力气很大,郭永成在对方的压迫下,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他识趣地松开沈思筝的手,“罢了,我还有事,今天先不跟你计较!”
温故并没有放手,力道反而更大了些。
“道歉。”他表情凶狠地吐出两个字。
郭永成吃痛,心里慌乱起来,挣扎无果后,他低着头求饶,“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还请你们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做什么都可以,医药费我也会补偿给你。”
沈思筝算是看清了这个人,不仅心肠歹毒,还欺软怕硬。她只觉得人心莫测,就好像这大千世界,有钟灵毓秀的世外桃源,也有肮脏恶臭的垃圾堆。
她不满地切了一声,面色阴冷,显然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郭永成。
郭永成看了她一眼,面露悔意,“我家里穷,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如果我退了学,整个人生就完了。”
“你这应该叫自食恶果。”沈思筝双手抱肘,说话的语气很平常随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某个瞬间,郭永成都以为她会原谅他了,没想到她下一句又说,“你的人生是你自己毁掉的,跟我没关系,也别求我什么,我只是其中被牵连的受害者。”
郭永成心里一凉,将目光转向尚宁洲,“尚宁洲,你我是同学,我知道我们都在争抢出国交换的名额,但我答应你,退出这个交换名额的竞争赛道,你能不能帮我求个情?”
尚宁洲低眉,“我求什么情?这事儿只能受害人决定。”
郭永成道:“你们俩不是娃娃亲吗?你怎么没资格?”
“啊?”沈思筝一愣,一脸无辜地看向尚宁洲。
她耸耸肩,表示对这件事不知情。
尚宁洲轻咳了一声,“你别扯别的。”
郭永成见找尚宁洲也没用,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心一横,“总归这比赛我也没参加成,要是你还觉得不解气,我也喝泻药拉肚子,可以了吗?”
沈思筝淡淡“嗯”了一声,斟酌片刻,说:“行。”
“带了吗?”沈思筝问。
郭永成愣住,“什么?”
沈思筝拧眉,“泻药啊。”
郭永成没想到沈思筝盯得这么紧,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心软。
他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不办,拉一晚上肚子,总比被退学好得多。
“带了吗?”沈思筝催他。
郭永成摇摇头,“没带。”
沈思筝不耐烦地起身,“那我去帮你买吧,买完你给我转账。”
“诶,我带了带了。”郭永成小心机没成功,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药盒,当着沈思筝的面喝了药,之后又保证不再去竞争出国交流的名额,沈思筝这才觉得解了气。
郭永成松了口气,想赶紧逃离此地,沈思筝却抓住他,面带微笑地问道:“再问你一事儿,刚那娃娃亲的事儿,你从哪听的?”
郭永成一直担心着药效发作,担惊受怕地随意答了一句,“啊?好多人都知道啊,论坛上也有。”
说完便逃之夭夭
从奶茶店出来,沈思筝从手机上登了论坛,看到了那条帖子,就在【论坛公告】的紧下面,后面挂了个【火】字。
这条帖子居然在寒假期间,学校大部分学生都回家时候火了。
沈思筝满脸写着一个大字:懵。
她虽然曾以此事威胁过尚宁洲,扬言他不听话就将此事宣扬出去,但她只是吓唬尚宁洲,从没说出去过啊!
她仔细看了看帖子,这发帖人也是匿名的,看不出来是谁。
“弟弟,真不是我说的。”她认真地向尚宁洲解释。
尚宁洲低声道:“我知道。”
沈思筝拿不准他这个风轻云淡的态度,是因为相信她,还是因为他不在意这流言蜚语。
反正尚宁洲不找她麻烦,她倒也觉得无所谓。
“放心吧,我帮你辟谣。”沈思筝道。
尚宁洲问:“辟什么谣?”
沈思筝这下也觉得这话不妥,因为娃娃亲这事儿是事实,非谣言,哪来的辟谣?不过尚宁洲一点儿不生气的态度倒是让她有点欣慰,某一瞬间她都觉得这事儿说不定是听尚宁洲自己传出来的。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她要是问,估计尚宁洲又会鄙夷地看她一眼,然后送她一句“无聊!”
她没说话,尚宁洲顿了会儿,说:“你要介意,我找人帮忙删帖。”
“随便。走吧,回家。”沈思筝喊他上车,温故已经在车上等了。
尚宁洲道:“不了,我不回家住。”
沈思筝道:“一起回呗。”
尚宁洲摇头,“不了,你们去吧,明天见。”
沈思筝没再劝他,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喊尚宁洲,她转身看,是尚昊。
他们父子应该要谈事情,沈思筝看了一眼,转身上了车,跟温故回了家去。
尚宁洲不想回家,就是不愿面对尚昊。因为出国交换这事儿,他之前和尚昊吵过一架。尚昊骂他没出息,在饭桌上直接将他的饭扣在了桌上,尚宁洲也气急,直接起身走人,从那天就没再回家,也没跟家人微信联系过。
尚昊主动来找他,算是给了他台阶下。
“上车。”尚昊见到尚宁洲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两个字,言简意赅。
尚宁洲坐上副驾,过了些许,尚昊依旧没发动车子。
“什么事?”尚宁洲开口问。
尚昊冷声道:“今天刘老师跟我说了,你最近不在状态,不仅是比赛发挥失常,这学期的成绩,也没之前理想,怎么回事?”
尚宁洲就知道,除了学业,其他的事尚昊一向不闻不问。
尚昊之前在江北大学任教,后来辞职创业经商,但一直跟他们系里的老师保持着联系。
当初尚宁洲填志愿,也是尚昊要求他填报数学系。
尚宁洲别过头说:“没什么,这节目我本来就不想参加。”
尚昊皱眉,“这节目虽带点娱乐性,但后面几轮的题目难度会加大,还是很有权威性的,拿了名次,对你争取出国交换的机会也有帮助,今天思筝的事儿我也听了,你是不是受影响了?”
尚宁洲摇摇头,“没有。”
尚昊道:“那就行,你好好调整状态,对了,思筝怎么样,你记得关心一下。”
尚宁洲点点头,“我知道,她没事,您放心吧,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走了。”
“你不回家?”
“不了,宿舍方便,正好宋驰说有道题跟我讨论一下。”
尚昊听过,点了点头,“行,那你好好准备,比完赛记得早点回家。”
“嗯。”
尚宁洲开门下了车
第二天清早,温故早早就到了沈家。他管接管送,顺便来这边蹭饭。到的时候,沈思筝刚起床,看了一眼温故,惊讶道:“这么早?”
“习惯了,早睡早起身体好。”温故像个老干部。
沈思筝伸了个懒腰去洗手间洗漱,家里的床睡得舒服,早上老沈特意给她炖了养胃的山药汤,她今日满血复活。
吃过早饭,她跟温故去了江北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现场。昨天她人都处于死机状态,今日才有心情好好欣赏一下电视台的大楼。
江北电视台的大楼足足有三十层,在繁华的商务区拔地而起,楼里的大屏彰显着现代化与高科技的融合。
其他的人已经到场,见沈思筝来了,纷纷前来问候。
宋驰买水回来,给大家发完,最后一个轮到尚宁洲,多给了他一个小蛋糕。
“什么意思?”尚宁洲看他一眼。
“别误会,不是我偏心你哦。”宋驰凑近了道:“南佳大学,那个叫安妍的女生给你的。”
尚宁洲把蛋糕扔给他,“不要。”
宋驰说:“我听说安妍背景不一般,她好像跟这个节目的投资人有点关系。”
“是吗?”尚宁洲无奈道,“那这蛋糕你吃吧。”
“行,谢啦。”宋驰知道尚宁洲肯定不会吃,只能自己替他受用了。
他笑呵呵地将蛋糕放回去,又问:“对了老尚,你出国交换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好多人都盯着这个名额呢,我昨天还碰到郭永成打印材料。他还跟我说他不出国,明明就在学英语。”
尚宁洲顿了片刻,说:“我不出国交换。”
宋驰大吃一惊,“不出国?”随即长舒一口气,换做轻松的表情,“别开玩笑啦老尚,出国交换的申请材料不是都交了嘛?”
“我跟孟教授说撤回了。”
“真的假的?”宋驰意识到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咱们系成绩最好的人就是你了吧,这名额肯定非你莫属,你怎么能白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很好吗?那你去。”
“我英语太差了,要是雅思能考过,我肯定去。”
宋驰总觉得尚宁洲最近有心事,他昨天答题的状态也不好,他能看出来,不仅是因为受沈思筝生病一事的影响,他在宿舍也心事重重。
俩人闲谈着,有人过来主动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尚宁洲。”
他身上穿着南佳大学的文化衫,胸前的名牌上写着“赵睿哲”三个字。宋驰笑着点了下头,说:“老尚,你社交面挺广啊。”
尚宁洲说:“初中同学。”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眼里带了疏离,“有事吗?”
赵睿哲见他态度冷漠,嘶了一声,“老同学见面,不得来打个招呼吗?”
尚宁洲移开眼,很没有耐心地嗯了一声,没了别的回应。
“我还真有事找你。”赵睿哲看了眼宋驰,宋驰很识趣地离开,见只剩尚宁洲一人,赵睿哲收了刚才的笑脸,尚宁洲察觉他来者不善,并不想理会他到底有什么事。
“我也还有事。”他要离开,赵睿哲一把抓住他,“怕什么?还担心我欺负你?”
赵睿哲哼笑了一声,将尚宁洲打量一番,“你现在长这么高,比我高半个头,我哪还欺负得着你啊?不像初中那会儿,瘦瘦小小的,但咱俩倒有缘分,总会牵扯到相同的女人。”
尚宁洲下意识看了眼沈思筝,她在那边背题,大概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还跟他招了招手。
她没注意到一旁的赵睿哲,看来赵睿哲口中的女人不是说的沈思筝。他松了口气,想起宋驰刚送来的蛋糕,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赵睿哲和那个叫安妍的女生都是南佳大学的。
“我没兴趣跟你争。”
尚宁洲说完,将胳膊从赵睿哲手中抽出来,转身离开。
认识赵睿哲,是初中的时候,他因为跳级,年龄比班里的人都小,个头也矮。人总是会本能地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人,小孩更是如此。
那时他成绩好,也有女生喜欢他,还曾有一名叫童兰的女生给他写过情书,可这是他噩梦的开始。
赵睿哲知道此事后,带人将他堵在厕所恶狠狠教训了一顿,抢走他的午饭,逼他帮忙写作业,偷偷拿走他的零用钱。
尚宁洲找过老师,但赵睿哲他们受到了批评,便对尚宁洲变本加厉地欺负。那段时间他成绩严重下降,还没了钱,尚昊曾怀疑他迷上了电子游戏,把钱都花在了这上面,给了他两巴掌后没收了他所有的零花钱。
赵睿哲他们讨不到零花钱,便变着法地欺负他,他们将尚宁洲拉到酒桌上,生生灌了他一杯白酒,那天下了大雪,尚宁洲浑浑噩噩地带了一身酒气回家,尚昊以为他沾染了不良嗜好,罚他在大雪里站了三个小时。
尚宁洲小时候也是个固执的孩子,从那以后,受了委屈也憋在心里,直到转学,噩梦才结束。
如今,这些都已成过去,但尚宁洲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小孩,没必要再忍气吞声。
他回到队伍里,沈思筝正在背公式。她今天的担子不轻,因为参赛顺序的打乱,沈思筝需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打败对手,江北大学才有机会继续参赛。
方若若在旁边制造焦虑,“你行吗,昨天尚宁洲就发挥得不好,你们俩是不是偷偷搞对象去了,不然怎么一块掉链子?”
尚宁洲咳了一声,方若若见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及时闭了嘴。
“准备得怎么样?”尚宁洲问沈思筝。
沈思筝没受方若若影响,淡定地把笔记本翻了几页,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公式总是记不住。”
“这个你可以用联想记忆法来背。”尚宁洲指点了一二。
沈思筝茅塞顿开,按照尚宁洲的方法,很快将公式背得滚瓜烂熟。尚宁洲惊诧于她惊人的记忆力,一点就通。
这些规律都是他们在课上很有经验的老教授教给他的,再加上一点他自己的摸索,不过就算是有了规律,还是很难记住,沈思筝居然当场就熟稔于心。
也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沈思筝今天的对手是南佳大学的安妍。
开始的几道题二人答得都十分顺利,后面上了难度,每道题耗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尚宁洲感觉他好像比沈思筝还要紧张,后面的几道大题不仅难度提升,还处处都是陷阱,他不禁替沈思筝捏了把汗。
“十,九,八,七”现场的倒计时一声声响起,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紧张的氛围,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沈思筝格外冷静,像是在四周建起了一道屏障,把无用的紧张和焦灼的叹息都屏蔽在外。
在无数紧张的注视下,沈思筝淡定地答对了所有题目。
尚宁洲会心一笑。他总觉得奇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安妍每道题的用时都差不多,她目光左右飘忽,不想在计算,更像在回忆,然后在差不多的时间将答案说出来。
比赛结束,沈思筝以一道题领先的成绩胜了安妍。
周身响起掌声和欢呼声,最属刘老师长长舒了口气,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担。
尚宁洲兴奋过后,才意识到下一场是他跟理工大学的比试。
宋驰见他心事重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尚,担心什么呢?理工大上场的是李宏,他实力不如你的,放心吧。”
尚宁洲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准备上场。
沈思筝今天算第一次看尚宁洲的现场,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题目未曾离开,但沈思筝好像从那双眼中察觉到几分恍惚,他像是受到了什么事情的影响,一直在在走神,而他在努力逼迫自己全神贯注。
他答每道题都用时很久,在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才给出答案,刚刚还答错了一道题,而那道题的解法,在台下他们刚讨论过,他不可能不会。
这轮比赛,尚宁洲跟对面打了个平手,根据赛制还需要加赛,安排在中场休息过后。
尚宁洲这几场表现一直不尽人意,他一下场,刘然便过来问:“宁洲,怎么回事?我见你不在状态,是不是太紧张了?”
尚宁洲顿了顿,点头,“有点。”
刘然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煞费苦心地道:“别紧张,一会儿加赛,好好发挥。”
尚宁洲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听到队友的窃窃私语。
他知道是他连累了全队,怨不得别人嫌弃。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办法,只能去洗手间静了一会儿,等快到时间的时候才出来。
出来穿过走廊,他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尚宁洲——”沈思筝径直朝他走过来,在他还没做出反应之际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她的抱很温柔很纯粹,是很有礼貌的轻轻触碰。
尚宁洲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脑子里像是一股热浪奔涌而来,他顿了顿,才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低声道:“公共场合,干嘛。”
“不是都知道了咱俩的娃娃亲吗,这事都传出来了,我不趁机抱一下,岂不亏了?”
沈思筝笑了下,说完松开尚宁洲,往后退了半步,“快去吧。”
“嗯。”他点点头,转身走向赛场。
32 ☪ 小狗12
◎不会要双修吧◎
午饭期间, 沈思筝碰见了陆皓然。
他人神神秘秘的,见到沈思筝就说:“期待吧,下午有的玩了。”
陆皓然作为实习生, 在节目组忙到起飞, 刚说一句, 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忙着去给同事定咖啡。
沈思筝十分痛恨卖完关子就跑的人, 一路都在想陆浩然说的有的玩会是什么。
江北电视台的食堂很大,饭菜也是出了名的好吃。沈思筝一动脑就会能量消耗过多,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 餐盘里装成了一座小山。
她跟方若若一块刚坐下, 盘子就被人拿走了。
“干嘛?”沈思筝非常护食。
尚宁洲将他和沈思筝的盘子掉了个个儿。沈思筝眼看着她盘子里的糖醋里脊还有大鸡腿被换成了小青菜,以及一碗没几个米粒的紫米粥, 怒气值飙升,“还我。”
尚宁洲按住她的胳膊,“再犯肠胃炎,没人送你去医院。”
沈思筝缩回了手, 但还是不太乐意。
方若若在一边也劝道:“是啊, 思筝,你肠胃炎刚好, 还是注意点吧。”
沈思筝一向身体好, 在饮食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没有过太多节制,这下终于体会到了只能看不能吃的痛。
“行吧,你也好不容易关心我一次, 我得珍惜。”她道。
尚宁洲否认, “我怕下午没人比赛。”
方若若看了一眼这俩人, 暗暗笑了笑,想着要不要坐到别处去,这时宋驰也坐了过来,显得她不会那么尴尬,她才安心了些。
宋驰盘子里堆的都不能算是小山了,堪称珠穆朗玛峰,他边坐下来边看对着尚宁洲吹彩虹屁:“可以啊老尚,没想到你挺有节目效果的啊,上午都紧张死我们了。”
方若若惊讶道:“你是在做节目效果?”
尚宁洲摇摇头,“没有。”
宋驰道:“诶呀不管做没做,反正咱们不仅赢了,节目效果也拉满!”
尚宁洲低笑了一声,不过他真的没有在做节目效果。他一直都有点考试焦虑症,是从初中那会儿开始的,每次考试他都会焦虑,会紧张,他每次都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他单纯地非常抵抗思考,不想在那张考卷上写字,写了答案,紧跟着就是一轮一轮的评判,有老师,有家长,还有来自以赵睿哲为首的一向看他不顺眼同学的嘲讽与威胁。
后来他转了学,换了个新环境,没了经常来惹事的赵睿哲,尚昊也将大部分放在正在备考的苏茉身上,对他的管教不像从前那里严格,尚宁洲的考试焦虑症才稍稍好了些许,高考也算正常发挥。
这些年,他按照尚昊给他安排好的人生按部就班地走,但好像怎么努力都不会获得尚昊的认可。他想着算了,总归不会得到认可,那还不如去追寻自己想要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讨厌数学,还是单纯地想要反抗尚昊,他开始厌倦现在做的事,听到与数学相关的事就想躲开。
这种状态一直折磨着他,他感到矛盾又迷茫,除了数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以什么为生。因为开悟得太晚,似乎已经无法回头,错过了重新选择的最好时机。
最近他愈发迷茫,考试焦虑症也开始有了复发的苗头。
沈思筝看出来了,宋驰应该也看出来了。
他们俩倒也没想到,一向沉稳淡定成绩不错甚至可以说身经百战的尚宁洲居然会害怕比赛。
中场休息后,可能是因为沈思筝那个神奇的拥抱,尚宁洲莫名就没了答题时的紧张感。
他的大脑莫名就听话了起来,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不再去想输赢,不再听敲钟似的倒计时,也没再关注场下的各种目光,他什么都没想,只想将这道题答对。
几人吃着饭,有人过来跟他们热情地打招呼,“哈喽,尚宁洲。”
来人是南佳大学的安妍,她微笑着边说着边坐到尚宁洲边上的空位,又道:“哈喽,你们好。”
宋驰坐得离她远,便小声嘀咕了句,“唉,就跟老尚打招呼,咱们都不配拥有姓名。”
“宋驰,方若若,沈思筝,你们好呀。”安妍笑了下,补齐了其他人的名字,她坐下来后,看了眼尚宁洲的饭盘,惊讶道:“你居然打到了糖醋里脊!我来晚了,到的时候都没有了,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尚宁洲点了下头,“还行。”
安妍笑道:“那我能尝一块吗?”
她说完,饭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宋驰抬眼看尚宁洲,他倒是一脸淡定,等了一会儿后才微微侧头问:“尝什么?”
安妍勉强笑了下,硬着头皮说道:“糖醋里脊。”
尚宁洲淡然拒绝,“对不起,我不习惯跟别人吃一个盘子里的菜。”
他说得很自然,没一点不好意思,只是安妍有些尴尬,宋驰坐在尚宁洲对面,见状笑着解围,“我这儿也有,要不你吃一块我的?”
安妍顺势掩饰尴尬,“好啊好啊,你们有听说吗,下午我们要玩剧本杀诶。”
“啊?剧本杀?”宋驰张了张嘴。
安妍道:“好像是。”
她又看向尚宁洲,“你们之前玩过剧本是吗?”
尚宁洲道:“不怎么玩。”
“那好可惜,”安妍为他感到遗憾,“很好玩的,那以后我们一块去玩吧,反正我们学校离得很近。”
“嗯嗯。”尚宁洲道。
安妍觉得他有点冷漠,但她没放弃,据她观察,尚宁洲这个人平时跟他的队友说话也这样,她继续道:“你们不会因为我跟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就不跟我玩吧。”
“怎么会?比完赛大家就是朋友了。”宋驰接过来道。
安妍欣然道:“真的吗?那我们加个微信?”
她说完,宋驰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给我打电话了,我先接一下。”
安妍惊讶道:“宋驰还有女朋友啊,那尚宁洲你有女朋友吗?”
尚宁洲如实道:“还没。”
“那我们加个微信?”
“行。”
尚宁洲找出二维码跟她互加了微信。
最会活跃气氛的宋驰离开了座位,饭桌上气氛回归尴尬。
过了一会儿,一道极小的声音响起。
沈思筝拿筷子轻轻戳了下旁边的人,低声道:“尚宁洲,这青菜真难吃。”
尚宁洲从她盘子里夹了根青菜,尝了下说:“还行啊。”
沈思筝道:“我想吃肉。”
尚宁洲这次同意,“最多吃一块。”
沈思筝垂着眼,从尚宁洲盘子里夹走一块糖醋里脊,又把自己盘里的青菜夹给他,“交换。”
尚宁洲将一碗冬瓜鸡汤往沈思筝那边挪了挪,“喝点汤。”
他们对话的声音不大,不知道安妍听没听到,反正方若若是全程听到了,同样在她脑海中浮现的还有几分钟前尚宁洲刚说出口的那句话:我不习惯跟别人吃一个盘子里的菜。
*
很快,节目组发了通知,下午的比赛是以剧本杀的形式进行,由江北大学和南佳大学各派出三个人。
他们玩的这场剧本杀是古代本,叫《安阳客栈》,角色分3男3女,江北大学上场的是沈思筝、尚宁洲和宋驰,南佳大学则有安妍、赵睿哲和何晓沅。
与寻常模式不同,这这次的玩法大概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关,所有人都进入到一间密室,通过解锁关卡找到相同颜色钥匙的人组成一队,再分别进入到不同房间。
第二关,两两一组进入各自房间寻找线索,以解锁自己的人物和故事。
第三关的最后环节,大家重新聚到一块,正式进入剧情讨论环节。
第一关的密室布置是微恐风格,可以说与剧情没什么关系,就是为了解题并选剧本。
为了让大家沉浸式体验剧情,在密室里提前按了摄像头,没有工作人员在场。
他们的第一关就是在密室里破解谜题,找到藏在各处的六把不同颜色的钥匙,以解锁自己的身份。
第一关的密室像是客栈的大堂,古朴的桌椅柜台里暗藏机关,安妍走到尚宁洲边上,悄声邀请,“宁洲,我们组队好不好?”
尚宁洲看向她,惊讶地问,“跟我组队?”
“对呀,”安妍笑道,“你这么厉害,跟你一块肯定能拿第一。”
“这次我倒也不想拿什么第一,”尚宁洲笑了句,低声道:“不过不是得看找到钥匙的颜色吗?”
安妍笑着点头,“是啊,不过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主动去找相同颜色的钥匙啊,你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将6把钥匙全找到呢,到时候留两把一样颜色的,给我其中一把就好啦。”
沈思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边上的,听到安妍的计划,眉毛一挑,上前晃了晃手里已经被她找到的一把钥匙,“6把是不可能啦,我已经找到一把了。”
安妍惊得长大了嘴巴,“这么快!你在哪里找到的?”
沈思筝伸手一指,“那边柜台的账本里。”
她玩过几场剧本杀,对于哪里有机关,密码都有什么规律了如指掌,轻而易举打开了夹层。
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安妍有些不淡定了,忙对尚宁洲说:“那咱们也赶紧找钥匙吧。”
仿佛他们已经是一队了。
沈思筝找着了一把钥匙,就懒得再动脑子了,这房间布置的古香古色,她在角落里找了个竹椅,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这把椅子的感觉很像她小时候在外婆家坐的竹椅,有点硬,旧旧的退了色,但坐上去很舒服。
她坐在上面看着其他人忙碌地寻找钥匙,忽然觉得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
十三年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这个地方录节目。
她会上电视吧。
小时候在外婆家,她也曾信口开河跟外婆说自己将来要上电视,外婆笑眯眯地说着:“好,我等着看我家小思筝上电视。”
一道惊呼声将沈思筝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是蓝色?”
安妍的表情看上去又气愤又不解。
她看见尚宁洲找到了蓝色的钥匙,所以她去找了蓝色,可现在,蓝色钥匙居然到了赵睿哲的手里。
“好巧啊,安妍,我们是同一个颜色。”赵睿哲笑呵呵的。安妍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她知道赵睿哲在装傻,他肯定是和尚宁洲换了钥匙。
“你在哪找的这钥匙?”她问。
她很烦赵睿哲这个人。
赵睿哲追求她有一段时间了,她明确拒绝过好几次,都不管用,他依旧死缠烂打。
赵睿哲道:“当然是这个房间里。”
安妍也没给他面子,直说道:“我刚才看见这钥匙是尚宁洲找到的,你怎么抢他的东西?”
赵睿哲一副所以然的模样,“对啊,我们交换了一下,没人规定不能交换钥匙吧。”
这次赵睿哲确实没抢,尚宁洲便帮着解释了句:“他没抢,钥匙算是我们合作找到的,所以两把钥匙我们一人一把。”
赵睿哲听过,得意地笑了笑。他一副轻飘飘的样子愈发让安妍来气,之前赵睿哲虽烦着她,但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还喜欢搁她身边说好话捧着她,安妍便也由着他,但这次她的计划被打乱,直接跟尚宁洲分开到两个房间,安妍忍不了。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有气就会撒出来,也不管节目是不是还在录着。
“赵睿哲,你故意的吧!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贱,我拒绝你多少次了你还不要脸地贴上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跟我一个房间?”
被她当众羞辱一番,赵睿哲再喜欢安妍,此刻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当然还是面子最重要。
赵睿哲将手里钥匙狠狠一甩,暴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关系,就凭你的脑子,能答对那些题?”
他话说出口,现场气氛瞬间僵住,所有人都看过来,默默地也没人说话,奇怪的氛围在空气中发酵,连安妍也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急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睿哲冷笑一声,“节目组想安排你和尚宁洲炒CP,他们早就把机关和密码透露给你了吧,我都听到了,哪个颜色的钥匙在什么地方,怎么拿到,你都知道。”
“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安妍气得跺脚,随手从桌上拿了支笔朝赵睿哲砸过去。
赵睿哲虽成功躲开,心里的火气却被激了起来,“你骂我贱,你也挺贱的,这么想跟尚宁洲一组,人家愿意吗?我看你也是上赶着倒贴的。”
安妍气急,上前就要打人,尚宁洲急忙将她拉住。
“别吵了,张哥来了。”
有人说了句。
张耀龙是这节目的总导演,听到屋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终于忍不住进来阻止,好在来得及时,再晚一步这事就不只是口角之争了。
现场平息下去后,张耀龙问:“六把钥匙,你们找全了?”
大家都没说话,他看了一圈,又问:“每个人手里都有钥匙了吗?”
这回宋驰最先开口:“我这有把红的。”
“我也是红的。”何晓沅道。
何晓沅这人性子温和,平时说话不多,但很聪明,宋驰见是她,感觉自己躲过一劫。
“蓝色的呢?”张耀龙问。
安妍冷着脸道:“我找的蓝色,尚宁洲也找的蓝色,我刚才看到了。”
赵睿哲强调道:“我跟尚宁洲一块找的,蓝色和紫色都找到了,我便拿了蓝色,有问题?”
“明明就是你抢过去的!”安妍怒道。
“安妍。”张耀龙喊了声安妍的名字,让她别激动。
他在房间外看到了,尚宁洲找到了两把钥匙,被一边看着的赵睿哲要过去了一把。
论题目的难易程度,紫色钥匙最难拿到,刚才他在外面格外注意谁拿到了紫色钥匙,尚宁洲解题的过程很精彩且重要,这么多人也都在,不可能重录。
他给安妍使了个眼色,悄声道:“别太任性。”
安妍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还有谁找到了紫色的?”
张耀龙问。
“哦,我。”沈思筝站得有点远,传过来的声音也小。
她往前走了几步,晾出手里的紫色钥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这钥匙被人拿了去她也不在意。
“你能跟我换一下吗?”安妍试探着问了句。
“啊?”沈思筝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不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耀龙觉得安妍的做法很不妥当,便严肃制止道,“换来换去,眼里还有没有游戏规则?”
安妍咬了咬牙,刚才赵睿哲的一番话也跟刀子一样刺了她一下,她没心情再去争跟尚宁洲一组,但她就算死也不会跟赵睿哲一块。
“我跟沅沅一组。”她说罢,站到何晓沅边上,离赵睿哲远远的。
“啊?”何晓沅一愣,没想到自己被扯进来
“这不算交换,本来我跟沅沅都是合作在找钥匙。”
“行吗?沅沅。”安妍有几分乞求。
何晓沅几乎不会拒绝别人,她点点头,“我都行。”
她看了眼张耀龙。
张耀龙也没再勉强,看安妍这个状态,确实没法跟赵睿哲待在一块。
这下组也基本分好了,最懵的是宋驰,他原本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没想到就这么被推到了跟赵睿哲一组。
尚宁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好好解题,其他的别想,熬一熬就过去了。”
宋驰一副赴死的表情踏出一步,罢了,赵睿哲总不会对他这个局外人撒气。
刚刚那段小插曲,最后播出的时候节目组肯定会剪掉,识趣的人也都闭口不言,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自动在自己的记忆里也剪掉了这段不能播的意外事件。
分组完成,一行人换上了角色对应的服装,去到对应的房间。
在换衣服之前,沈思筝对这个剧本都处于半疑惑的状态。他们要在进入房间之后寻找线索,才能知道自己这个角色叫什么名字,发生了什么故事。
张哥说,紫色钥匙最难拿到,沈思筝还憧憬了一下紫色对应的是什么剧本,肯定不是一般的角色。
结果,节目组给了她一套十分寻常的服装,粗布麻衣,颜色素净,肯定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这衣服跟上尚宁洲的比起来差远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尚宁洲穿着一身玄色窄袖劲装,袖口处用细线绣了云纹,尚宁洲腰背挺直,身材比例完美,穿了身衣裳显得利落且峻冷,神情里又仿佛添了几分乖张戾气。
既然她跟尚宁洲在一个房间,他们两人的角色肯定关系密切。
沈思筝猜测尚宁洲的角色多半是名将军,而她是将军的糟糠妻子。
此时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间古香古色的房间,屋中点着沉水香,水雾弥漫,袅袅升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盔甲,泛着银色的光,挂在床边的衣架上,旁边的紫檀木桌上面放了一个汝窑花囊,上面插了粉色的桃枝,很遗憾,是假花。
沈思筝收回目光,见桌上有一块木牌,上面写了“安阳客栈”四个字。
她想起来这个剧本的名字就叫《安阳客栈》,所以这里应该是客栈里的一间客房。
跟尚宁洲同住一间客房不用说,他们两人肯定是夫妻关系了。
只不过这个将军可能待自己的妻子不好,连好衣服都不给她买。沈思筝想到这一点,不禁用眼神到了一下身旁正翻箱倒柜的尚宁洲。
“你八成是个渣男。”沈思筝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尚宁洲的眼神忙茫然渐渐到领悟,“也没准,你是我的丫鬟。”
沈思筝瞪他一眼,跟故意气他似的,转身坐到窗边的檀木椅子上,扮起大小姐的架势,一点儿没急着要找线索。
“弟弟,这房间真好,古香古色的。”她开始欣赏房间。
尚宁洲看她一眼,“你喜欢,就在这儿住一晚上,别出去了。”
“行呀,”沈思筝道,“干嘛忙着找线索,这种客栈外面找不到吧,你也别找了,咱俩在这儿多待一会儿,行吗?”
尚宁洲一副懒得跟她说话的样子,低头解题,没说话。
沈思筝自讨没趣后,将目光转向精致的床榻,鹅黄的轻纱帐幔,典雅又温馨,睡上去应该很有安全感。
她忽然就想到了点此刻不该想的事。
边上燃着香,木牌上还写了一行小字:唯有鹅梨帐中香。沈思筝转头看到枕头上绣着的鸳鸯,啧啧两声后道,“该不会需要双修吧。”
尚宁洲还没说话,沈思筝跟只受惊的林中鸟一般,惊呼一声:“天呐,也太羞耻了吧!”
尚宁洲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羞耻?为什么她眼神里全是兴奋?
“想什么呢?”他说了句,继续解题。
“尚宁洲,真这么想赢?”沈思筝打断他。
尚宁洲顿了顿,“不想拖累你。”
“拖累?我没想赢啊。”沈思筝拿食指敲了敲安阳客栈的那块木牌,“我只想住店。”
她这是真的心里话。
她这人就是贪图享受,在布置如此精致典雅的屋子里,她只想着解题,岂不是暴殄天物?
“行。”尚宁洲将他找到的木匣子往桌上一放,倒了杯茶水喝,“那就不急了。”
沈思筝真的是他认识的人里最特别的那个。跟她在一起永远都可以不成规矩,很轻松。
不过线索还是要找的,沈思筝在那木匣子的夹层里发现一个卷轴。
是一副美人图。
纸上的女子鹅蛋脸丹凤眼樱桃唇,眉眼好看却带了几分清冷,女子身穿淡紫色的敞口纱衣,露出锁骨,在她胸前的位置,纹有一只红色的蝴蝶。
“诶?”沈思筝忽然兴奋起来,拉了拉尚宁洲,然后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巧了吗这不是,我胸前有个胎记,位置跟她的蝴蝶纹身很像。”
沈思筝胸前胎记的位置倒是跟着画中女子差不多,她平时不怎么穿领子太敞的衣服,所以这个胎记很少被人看到,只有夏天穿吊带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半。
尚宁洲开了句玩笑,“说不定你就是这画中女子转世。”
沈思筝点点头,“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尚宁洲见她有点认真,不禁笑了一下。
这蝴蝶给了沈思筝启发,她道:“你说,等咱们录完节目,我去纹身店也把这胎记纹成一只蝴蝶,怎么样?”
尚宁洲道:“你不怕疼?”
沈思筝最怕疼,所以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画的最下角有一排刚劲有力的小字:
念枝,若有来生,我定会娶你。
——顾长平
沈思筝“啊”了一声,这俩人没结婚?
“未婚就同居,挺超前啊。”她叹了句。
尚宁洲觉得她的关注点很奇怪。
“看来顾长平不是渣男,是个痴情的人。”
沈思筝道:“痴情有什么用?人哪有来世,今生做不到,就是辜负,没法弥补。”
“大概是迫不得已。”尚宁洲环顾四周一圈,铠甲,药箱,大概对应的是将军和医女,两人身份地位悬殊,难免被禁锢牵绊。
他找了三个木匣子、一个鲁班锁和几张图纸,图纸上画着很多兵器的设计原理,但对开锁毫无帮助。
沈思筝道:“看来这大将军数学不错,还会自己设计远程发射的弓箭火炮。”
“你有找到什么吗?”尚宁洲问。
沈思筝摇摇头。
他们进来这房间已有半小时,毫无进展,他以为沈思筝是不耐烦,起身去找别的线索了,看过去时,
“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再动脑子。”
她直接躺在梨花木的罗汉床上,刚躺上去,啪地一声,四周暗了下来。
这床总不能有躺上去就自动关灯的功能,估计是她触到了什么机关。
房间里的窗户是假的,阳光并不能照进来,灯一灭,房间里都是暗的,沈思筝有点夜盲症,眼前长时间都是漆黑一片,让她有点不适。
“尚宁洲,这房间里有灯,还有火柴,你找一下。”
尚宁洲笑了声,揶揄道:“害怕了?”
“你快点。”沈思筝催促。
方才她觉得这床温馨有安全感,现在漆黑一片,她感觉床头可能随时冒出一个鬼脸。
沈思筝吸了口凉气,切身体会了一把中式恐怖。
很快,一团光亮将屋里重新照亮,尚宁洲捧了盏油灯站在花梨木桌前,看见沈思筝缩在床上长长松了口气。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的脸颊,映得她唇上的胭脂鲜红,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完美的唇形,跳动的火苗映入眼里,像是藏了万家灯火。
这么一张清冷恬淡的脸,尚宁洲却在这张脸上忽的理解了什么是风情万种。
砰砰砰三声。
有人敲门。
尚宁洲回过神来,门外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好意思,停电了。”
沈思筝冷汗。
原来是停电,不是机关。
“别慌哈,我们派人去检查了,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嗯,谢了。”尚宁洲应了一声,回头见到沈思筝拿了件披风和几块破布,将房间里的摄像头挡住。
“你想干嘛?”
沈思筝开始解身上的麦,“你也摘下来。”
“啊?做什么?”尚宁洲直接愣住。
“既然停电了,就可以正大光明休息了啊。”沈思筝将尚宁洲的也解了下来,回到床上舒舒服服躺下。
她朝尚宁洲勾了勾手,说道:“弟弟,来躺会儿?”
她知道尚宁洲肯定不会来,说不定还会骂她一句,没想到尚宁洲直接走过来,垂眸看她一眼,说:“那你往里挪点。”
沈思筝有点没反应过来,惊诧地看向尚宁洲,尚宁洲没管她,动作利落地躺了过来,沈思筝忙往里挪了挪,这才发现这床其实很小。
她整个人僵直,顿了会儿才缓过劲来,这才想到不过是离得进了点,有什么可怕的?
“让你来你就来吗?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她侧过头,埋怨地看向尚宁洲。
尚宁洲翻了个身,与她四目相对,沈思筝嗓子再次噎住。
他勾了勾唇,声音低缓,“当然,从今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说什么,我都听。”
四周静了两秒。
尚宁洲不知从哪变出一张卡片,盖到沈思筝眼前,“这是要求,我必须说出这句话,才能解锁剧情。”
沈思筝花了好半天才看清卡片上的字。
上面写着:以你的方式,说出下面这句话,以解锁剧情。
“阿枝,从今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说什么,我都听。”
沈思筝浑身发麻,踹了尚宁洲一脚,“停电了!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尚宁洲:“先预演一下。”
沈思筝白他一眼,尚宁洲这弟弟学坏了!预演就预演,卡片上没要求非得在床上吧!
她来了火气,又给了他一脚,直接将他踹下床。
尚宁洲嘶了一声,坐到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研究图纸。
沈思筝侧躺着,脸颊贴着枕头,朝他看过来,表情忽然认真,“尚宁洲,你有迫不得已的事吗?”
“嗯?”尚宁洲怔了怔。
“比如现在。”沈思筝道,“我是说,解线索,还有,参加节目,还有,学数学。”
“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事吧。”尚宁洲道。
“也是。”
“你也有?”
“当然,”沈思筝说,“其实学医也不是我的理想,从小我在医院看着医生忙忙碌碌的身影,还有得了各种病的病人,有地人哭嚎,有的人绝望到连哭都哭不出来,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糟糕。”
“那你还学医。”
“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沈思筝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干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尚宁洲有点想笑,沈思筝做事情三分钟热度,怕不是因为她脑子好,凡是都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学会了。
不过沈思筝说的都是实话,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心也大,没有就没有,慢慢生活,慢慢寻找,也挺好的。
“尚宁洲,”沈思筝思考片刻,再次开口,“如果不学数学,你有要想好去做什么吗?”
尚宁洲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沉思,原来她看出来了。
她平时做什么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其实心思十分细腻。又或许,是她在无时无刻关注着他。
昏黄的灯光跳跃,尚宁洲弯唇笑了笑,过了一会儿,答道:“还没。”
“那就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沈思筝翻了个身,跟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感叹了句,“人嘛,总要接受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尚宁洲道:“你什么时候也爱讲人生大道理了?”
“这本子上写的。”沈思筝坐起身,扬起手,给他展示手中的一本书卷。
是她刚才从枕头下面找到的,叶念枝日记。
尚宁洲笑了下,移开目光。
他表面上还是那副随意的模样,脑子里回想着沈思筝刚才那句话。
没错,一个人可以按常理出牌,特立独行,任性一次。也可以安于现状,害怕改变或者无能为力去改变。
总之,活在这世上不要被太多的事情界定,要允许自己做出的任何选择,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也接受每次选择后带来的结果。
无论什么原因,没必要懊悔,选择了,那就继续吧。
尚宁洲坐在那,眼前忽然亮了起来。
过了些许,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来电了。
33 ☪ 小狗13
◎你掌心有痣吗?◎
来电了, 沈思筝好像也充满了电,重新打起了精神。
她从叶念枝的日记本里找到了打开妆匣的方法,终于解锁了第一段人物故事。
天元十四年, 西北战乱, 镇北将军顾长平率兵出征, 在战中救下一名医女,名为叶念枝。顾长平在打斗中受伤, 二人在躲避敌军的途中寻到一个山洞,叶念枝为其医治,两人也因此互生情愫。
叶念枝天生聪慧, 神机妙算, 在作战方略上很有谋划,顾长平在她的帮助下大获全胜。
战乱结束后, 顾长平将叶念枝带回将军府,从此,叶念枝成为了将军府的军师。
沈思筝看到后满意地点点头,原来她是军师, 不是丫鬟。
她神情雀跃, 似乎很满意军师这个身份,兴致勃勃地去找其他几个箱子的开锁方式。
“相比于我, 你更像小狗吧。”尚宁洲忽然道。
沈思筝正在观察一把弓箭, “为什么?”
尚宁洲摇摇头, 没说话。
因为小狗总是快乐的,人呢,却只是偶尔欢喜。
沈思筝想干什么就去干, 不想干就不干, 所以她总是快快乐乐的。尚宁洲看着她, 莫名就想起了梁实秋的这句话。
沈思筝看来看去,很快在弓箭上找到一串奇怪的数字,242252132422530,她知道这数字里定有玄机,却对这数字代表的意思毫无头绪。
她盯着数字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尚宁洲在看她。
“你发什么呆呢?”
“哦,看看你。”尚宁洲从容回道。
沈思筝疑惑,正要问,他又说:“在想什么时候说那词儿合适。”
“什么词?”
“以后我都听你的,为你当牛做马。”
“现在说吧,我准备好了。”沈思筝欣然等待。
“刚说完了。”尚宁洲耸耸肩。
沈思筝想一箭射穿他的心脏。
她这样在心里一骂,脑袋里倒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箭穿心这个词,这串数字,或许是一个新型表白方程式:
(x^2+y^2-1)^3-x^2y^3=0
其中的24和25就代表26个字母中的第24和第25个字母。
是了,其他的数字也能一一对应上,也不知道这么抽象的题目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这方程式在坐标上画出来就是一个心的形状,沈思筝环顾了一圈,这房间里唯一像心形的地方,就是床帘的流苏,垂下来,形成心的上半部分,对应原点的位置,就是床内侧的那堵墙。
她抬臂拉弓,对准原点射出一箭,砰地一声,箭精准地插到墙上,片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猜错了?
沈思筝正找着别的心形目标,尚宁洲走过来问她:“射墙干嘛?”
沈思筝解释了一遍她的想法,尚宁洲微微惊讶,这她都能联想到。
他接过沈思筝手中的弓箭,朝着相同的位置又射出一箭。
嗖——砰——
声音比沈思筝那支大了一倍。
他这支箭垂直插入墙壁,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墙面破出一个洞口来,里面放了一个卷轴。
“射箭技术见长啊,你偷偷练习了?”沈思筝张口称赞。
“光明正大地练的。”尚宁洲去拿卷轴,还不忘损她一句,“谁让你当初不好好练习?”
沈思筝默默感叹,原来是她力气太小,还得是大力出奇迹。
卷轴缓缓打开,后续剧情随之浮现于纸上。
叶念枝随着顾长平住进了将军府。
起初,在将军府的日子还算安稳,她伴在顾长平身侧,替他谋划,将军府里的人渐渐也将她看做府里的女主人。
天元十五年,中秋夜,皇帝下旨赐婚,镇北将军顾长平骁勇善战,当万人敌,品行端正,卓荦不凡,正合昭和公主下降。命择吉日备典。
赐婚圣旨如同一把利箭刺进胸口。
顾长平因当场抗旨,惹圣上大怒,挨了四十大板厚被抬回了将军府。
叶念枝替他上了药。她告诉顾长平,他是少年将军,而她只是一名小小医女,承蒙关照能在将军府寻得一块小小的容身之所。
银屏金屋珠宫贝阙让她一时迷失了双眼,她永远都是一名小小的医女,永远跨不过身份地位的鸿沟。
腊月初八,叶念枝留了封信,收拾行囊离开了将军府。顾长平疯魔一般找了她一个月无果,外伤加上心疾,一病不起。
“抗旨不尊,居然只打了四十大板,皇帝也算是宽容了。”
沈思筝摇头感叹,她的关注点一直都很奇怪。
尚宁洲这里找到了解释,“因为他们以前是好兄弟,顾长平救过皇帝的性命。”
“现在呢?”
“现在是塑料兄弟。”
“啊?”沈思筝觉得尚宁洲的用词十分好笑。
“自己看。”尚宁洲丢过来一本卷轴。
皇帝萧挚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与顾长平一同征战沙场,并肩作战。后来他发动政变,逼太子自尽,先帝让位,东宫上下只剩下年仅六岁的元英公主下落不明。
元英公主,顾长平的青梅竹马白月光。
“那元英公主肯定是叶念枝,”沈思筝道,“小说都这么写。”
“是吗?”尚宁洲不怎么看小说,但觉得沈思筝的想法还是合理的,“看来你看的那些言情小说还是有用的。”
“多读些什么都是好的,没准就会有用上的一天。”她忽然讲起人生大道理来,不过应该也只有尚宁洲不知道这么寻常的小说套路了。
果然,他们找到了元英公主的人物介绍卡片,纸上画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着粉色衣裙,兴奋地在花园里抓蝴蝶,看起来十分活泼灵动。
卡片上说,元英公主生下来,胸前便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她幼时便爱美,时常让宫中画师将她胸前的胎记画成蝴蝶掩盖。
崇德二十一年,东宫出事,元英公主下落不明。
沈思筝回味一番,自己的身份从医女到军师最后又成了公主。她理了下思路,对尚宁洲说:“所以,你我从小是青梅竹马,你暗恋我。”
“后来我家中出事,生死未卜,直到在战场上再次重逢,遗憾的是我忘了之前的事,只以为自己是名小小的医女,在你被赐婚后,失望离开。”
尚宁洲听得皱眉,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代入角色还是什么,梳理剧情用“你”“我”这种代词,而不用角色名,初一听,还以为她在说他们两人的事。
“你又因为喜欢我不肯与昭和公主成婚,被罚了四十大板,我走后,你便一病不起,是吧。”
“嗯。”尚宁洲不情愿地应了声。
“后来呢,后来的剧情在哪?”
他们找到了好几个卷轴,沈思筝憨憨的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后来,”尚宁洲摊开其中一卷,接着道,“漠北再犯边境,顾长平出征,几次交战后,他疾病复发,千钧一发之际,叶念枝再次出现,救了顾长平一命。”
“哦”沈思筝挺喜欢听尚宁洲讲故事的。单纯是因为他声音好听。
“半月后,漠北撤军,派出使者与大夏谈和,并提出两国和亲之事,战事终得平息。”
“后来呢?”
“没了。”
“叶念枝和顾长平呢?”沈思筝疑惑。
这时,房间的门缓缓打开,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提示,“后面的剧情要到第三关才解锁哦。”
第三关,也就是众人来到安阳客栈后的剧情,他们这几组人物扮演的角色会出现剧情的交集。
沈思筝和尚宁洲出了房间,见其他人已经在大堂的长桌前入座了,就差他们两人。
“你们那房间很难吗?怎么花了这么半天?”
宋驰跟赵睿哲最先出来,他在这里足足坐了半个小时,感觉像熬了半个世纪。
“难啊,难死了。”沈思筝夸张道。
宋驰穿了一身很有异域风情的衣裙,这衣服镶了金,绣着精致的花纹,只可惜穿在了宋驰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身上,袖子都短了半截。
因为安妍和赵睿哲闹别扭的那段小意外,宋驰这角色是个女性角色,沈思筝虽懂,但还是想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
六人重聚,安阳客栈剧情正式开始。
天元六年,大夏与漠北两国和亲,镇北将军护送漠北公主的途中,于安阳客栈落脚。谁料当晚,漠北公主惨死于房间。
在场之人当中,将军顾长平(尚宁洲)、医女叶念枝(沈思筝)、侍女阿碧(宋驰)、护卫乌石兰(赵睿哲)、客栈老板傅戎(安妍)以及厨娘玲珑(何晓沅)六个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究竟是谁害死了公主,破坏两国联姻?
赵睿哲主动当起了DM的角色,“既然都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大家都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拿到的是什么角色。”
他说完后,并没有人理他。
赵睿哲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那我先吧。”
“我是公主的护卫,叫乌石兰,我此次的职责就是护送公主平安到达盛京,所以绝不可能杀害公主。”
他说完,坐在他旁边的宋驰道:“我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阿碧,我也不会杀害公主的。”
为了让自己贴合角色,他特意翘起了兰花指,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宋驰虽一脸幽怨,但还是非常敬业,说话都细声细语的,生怕别人说他不像个女人。
这样一来,自动默认了按照座位的顺序发言。
轮到了安妍,她挺了挺胸脯,认真介绍道:“我叫冯宁,是这家客栈的老板,朝堂之事,与我无关,所以我没有理由杀害漠北公主。”
她说完,赵睿哲似乎故意在跟她作对,“那可不一定,据我所知,你是先太子的遗党,一心想为太子复仇,在这里隐姓埋名当客栈老板,就是想搜集情报。”
安妍瞪他一眼,“那又如何?我想杀的是皇帝,又不是漠北公主。”
赵睿哲冷笑一声,“你想引起战乱,借此造反呗。”
“你自己乱猜的吧。”安妍不耐烦道。
宋驰见这俩人要掐起来,急忙解围,“没有没有,我俩第一个出来的,提前了解了点线索。”
他拿胳膊肘拱了下赵睿哲,“兄弟,别全说出来啊,那是咱们的独家线索。”
赵睿哲不以为意,“这种事就应该跟大家分享,好理清楚人物关系啊。”
宋驰无奈,“行吧,那咱继续。”
何晓沅接过来道:“我是安阳客栈里的厨娘,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厨房里,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理想就是成为安阳客栈的老板娘,什么公主什么将军我都不关心,所以我就更没有理由杀害漠北公主了。”
尚宁洲和沈思筝也轮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沈思筝刚说完,赵睿哲将矛头又对准了她,“医女?你怎么不表明自己是元英公主?”
沈思筝一点面子没给他,冷声道:“嘴是我自己的,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赵睿哲冷哼了一声,将在场之人有的嫌疑都说了一遍,好像他真的是漠北公主的护卫,与在场之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据我所知,你觊觎公主的美貌,被公主好一顿羞辱,你很有可能恼羞成怒,杀了公主,我还找到了银月国给你写的一封信,所以,你是奸细。”
沈思筝这番话说得赵睿哲哑口无言。她这话句句都是剧情,但因为赵睿哲刚才的做法,在场的人都感到了几分剧情之外的讽刺。
赵睿哲有无力反驳,目光看向别处,支吾了句:“反正总之就是现场的每个人都有杀害漠北公主的嫌疑。”
梳理剧情和人物关系的过程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沈思筝中午就没吃饱,中途饿得前胸贴后背,提不起一点精神去推理,基本处于划水状态。
尚宁洲瞥她几眼后,往她手里塞了颗奶糖,“好好玩,结束了带你去吃饭。”
“吃什么?”
糖分得到了补充,沈思筝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尚宁洲道:“没想好。”
“没诚意。”沈思筝嘀咕一句。
她认真起来,将现有的信息在脑子里重新整理一遍,对尚宁洲说:“要不,去一趟漠北公主的房间?”
“行。”尚宁洲点头。
漠北公主的卧房是这几间房里最宽敞的,其中布置也奢华贵气。沈思筝惊喜地发现这里有几样食物道具是真的,有红枣、干果、葡萄。
她后悔没早点过来,抓了两个枣就往嘴里塞。
尚宁洲嫌弃地皱皱眉头,“凶案现场的东西也敢吃。”
“又不是真的死了人。”沈思筝又摘了颗葡萄,
现场勘查一圈后,她在窗边找到了一个男人的脚印,箱子里找到了侍女的一双靴子,以及果盘下的一个血手印。
沈思筝查看一圈后,抓了把瓜子准备回去嗑,满载而归。
“你发现了什么?”她问尚宁洲。
“我现在怀疑两个人。”
“咦?”沈思筝眨眨眼睛,“跟我想的一样!”
她刚吃了一圈,发现每个果盘里的食物都被吃掉了一半还多,如果除了她,没人吃这些道具,那就是漠北公主自己吃的了。
一位公主,食量这么大?
还有那个血手印和男人的脚印。
她大概也能推出凶手是谁了。
“知道了,凶手就是你,乌石兰。”
回到大堂时,安妍正敲着桌子,愤愤地批判乌石兰的罪行。
“你有证据?”赵睿哲推了下眼镜。
“这是我在漠北公主房间捡到的,你的玉佩,上面沾了血,这应该是直接证据了吧,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
赵睿哲盯着那玉佩,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神情十分复杂,他思考半晌,最后自暴自弃似的长叹了口气,“在哪找到的?”
安妍道:“这不重要。”
沈思筝也走过来凑热闹,她看了下安妍手里的玉佩,点点头,看向赵睿哲道:“你这漏洞还真是不少啊,不仅玉佩丢了,现场还有你的脚印呢。”
“有脚印是因为我确实去过公主房间,我是她的护卫,只听命于公主一人,自然会去她房间里,至于玉佩,是我不小心掉在那儿的,上面为什么有血,我不知道。”
他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基本是在垂死的边缘挣扎了。
“应该可以投票了。”安妍双手抱肘。
“嗯!”沈思筝附议,“不过我打算投阿碧。”
安妍一愣,“为什么?”
“因为阿碧不是阿碧,是漠北公主。”沈思筝详细说了一下她的想法。
漠北公主不愿嫁到皇宫,便暗中与其侍女互换身份。她们两人的衣服可以互换,但靴子的大小却不一样,公主穿不下侍女的靴子,只能穿自己的,所以沈思筝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双侍女的靴子。
侍女当了公主,摆脱了低声下气为奴为婢的日子,所以每天都很享受高高在上的日子,吃的方面也会十分放纵,这也就是盘子中的食物所剩不多的原因。
沈思筝有观察到,果盘盘底的那个手印,就是凶手的手印。
那手印是女人的,最大可能是公主的侍女阿碧,也可以说是真正的漠北公主。
而死掉的人,其实是真正的侍女阿碧。
公主杀害了她的侍女。
“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猜测,我觉得是阿碧的可能性更大。”
她也不是百分百的把握,只是凭感觉来。
“啊啊啊,冤枉啊,哪能是我呢?我对公主是忠心耿耿啊!”
宋驰狡辩一番,沈思筝还是把票投到了他的名字之下。
投票结束,他们顺利找到了凶手。
沈思筝猜的没错,公主杀了自己的侍女,侍女以为自己从此翻身做主,日渐嚣张跋扈,公主无法忍受她的转变,与其发生争执,情绪激动之下杀死了侍女。而这件事被护卫乌石兰发现,乌石兰暗恋公主已久,决定帮她瞒着此事,并在必要之时替她顶罪。
他一开始让众人都以为他受到公主的嘲讽,因此憎恨公主,又故意在房中留下了自己杀人的证据。
一片痴心,只是用错了地方。
故事就是这么一个狗血的故事,但从开始到结束他们花了整整七个小时。
翻开剧本的最后一页,每个人的结局跃然纸上。
后来,真正的漠北公主并没有受到惩罚,她做回了公主,随着镇北将军到了京城,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皇子,一生也只能待在自己并不喜欢的皇城,皇子有三妻四妾,偶尔才来看看她,而她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亲人。
这大概也算是另一种惩罚吧。
而护卫乌石兰护送公主到了京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后他再也不能守护自己喜欢的人了,他辞了侍卫一职,离开了京城,也没回漠北,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安阳客栈只剩下厨娘玲珑操持事务,她待人亲切,眸子里却总透着几分冷淡疏离,后来的人都喊她老板娘,但她说,她只是一个厨娘,替外出的老板看店。
皇帝给了顾长平两个选择,娶公主,或守边疆,顾长平选择了后者,他带兵出征南疆,收复失地,皇帝大悦,召他回京。然顾长平身体每况日下,死于回京途中。
他死去的当晚,下了很大的雪,叶念枝出现在军营之中,顾长平对她说:“念枝,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叶念枝她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他的掌心,那里有一颗朱砂痣,阳光从窗子照进来的那一刻,她有些恍惚,这颗痣似乎是刚刚生出来,微微泛着光,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
她狠狠印在脑子里,轻声开口,“行,我来世我靠这个去寻你。”
“你也要记得我,我这里有块胎记,你看到了,一定要想起我。”
京城最近接连走水,谣言四起,先太子薨逝十二载,灵魂无法安息,先太子遗党将在中秋大殿采取“屠龙行动”,安抚先太子亡灵,此事一经穿出,京城上下人心惶惶。
直到三月后,中秋大典顺利进行。
京城无事发生。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京城恢复往日安宁,谣言也渐渐被人遗忘。
傅戎回到安阳客栈,与玲珑一起重新经营安阳客栈。一年后,两人成亲,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午夜梦回,他经常想起一年前在断魂崖,元英公主一跃而下,以性命为代价,让他取消“屠龙行动”。
夜幕垂下,星临万户。
万物仿佛不再进行,唯独时间的长河依旧奔涌向前。
安阳客栈的故事到此完结。
“怎么是这么悲伤的本子?”宋驰一个大男人都有点想哭的感觉,他跳起来愤愤表示不满。
安妍跟他有同感,出言安慰:“你的结局还行吧,居然还能在皇宫里被人照顾着有吃有喝,就是出不去罢了,谁让你是小公主呢。”
“也是。”宋驰想了想,又道,“可这和蹲监狱也没区别啊。”
“你本来也应该蹲监狱。”安妍呛他一句便走了。
其余人陆续出去休息,沈思筝坐在椅子上盯着剧本发呆。
“不是饿了吗?还不走?”尚宁洲喊她。
“下辈子,你要记得我,我这里有块胎记,你看到了,一定要想起我。”
沈思筝盯着这句话怔愣片刻。
“尚宁洲,你掌心有痣吗?”她忽然问。
“什么?”
“可是我这里真的有一个胎记。”她摸了摸胸前生了胎记的那块位置。
“哦,走吧,饿了。”尚宁洲冷漠地回了句。
沈思筝无奈地收了话题,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她走在前面,尚宁洲在后面慢腾腾地跟着。
半路,他摊开掌心仔细看了半天,结果两只手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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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小狗14
◎就想亲他。◎
江北电视台大楼坐落的地段算是江北市中心最繁华的, 周边大厦鳞次栉比,要找吃饭的地方不难,只是大多都贵的要死。
两人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了一家稍微接地气的火锅店, 沈思筝伸手一指, “就这家吧, 说好了,你请客。”
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 再接地气的店价格也不算便宜,沈思筝已经很努力在帮尚宁洲省钱了,点餐的时候也很克制。
她点完, 尚宁洲又加了几道菜, 等上了菜,沈思筝发现饭菜的口味着实对不起它们的价格, 不过想着总归这顿饭是尚宁洲掏钱,心里又好受了些。
吃饭的时候,沈思筝总一副若有所思的郁郁模样。尚宁洲看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 “想什么呢?”尚宁洲喊她一声, 让她专心吃饭。
沈思筝怏怏道:“觉得叶念枝很可怜。”
尚宁洲没她代入感那么强,只觉得这个剧本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悲剧, 没一个好结局。
但这终究只是个剧本, 所有角色都是虚构的, 沈思筝为这个吃不下饭,实在不值得。
“纸片人而已,你要还愤愤不平, 不如去问问作者是谁, 去找他打一架, 再让他改个结局。”
沈思筝觉得他不解风情,瞪他一眼,顿时觉得嘴里的肉也索然无味,“纸片人也是人!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之前,肯定很无助,一个帮她的人都没有,她只能用性命一赌。”
“如果那时候顾长平在她身边,她肯定不会那么决绝地跳下去。”
尚宁洲见她将捞出来的肉直接放嘴里,连酱料都不蘸,能好吃就怪了。
他将自己调好的一碗酱料端过去,“蘸着这个吃。”
沈思筝听从他的建议,味蕾一瞬间被触发,叶念枝留下的遗憾好像消散了不少。
本来想夸几句,还没张口,尚宁洲先说道:“别脑补了,真当自己是叶念枝转世了?”
沈思筝将刚想出来的好话咽下去,转而道:“你是因为自己掌心没痣,不是顾长平转世,所以才不让我脑补的吧。”
尚宁洲拖腔带调地说:“顾长平转世掌心也不一定要有朱砂痣。”
“那你也有可能是顾长平转世了?”沈思筝看他一眼,半带着笑,“其实你也很希望自己是顾长平转世,对吧?”
“沈思筝。”尚宁洲放下筷子,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再次强调,“一个剧本杀而已,顾长平和叶念枝都是虚构的人物,哪来的转世不转世?”
见他忽然认真起来,沈思筝反而没继续再想,转而开起玩笑来。
她笑了下,“你这么认真干嘛?还不能让我发表一下感想了?”
“认真的是你,不是我。”尚宁洲道。
沈思筝暗暗撇了撇嘴,心里嘀咕了句:明明就是在烦自己没有朱砂痣那事儿,还不承认
两人吃完火锅,校车已经回了。这附近交通发达,走几步便是公交站。沈思筝查了下地图,发现有直达的公交专线,便打算坐公交回学校去。
沈思筝边走路边翻看手机里的各种消息。
脑力全开数学组群:【一个很遗憾的消息,赵睿哲同学因为身体原因选择退赛,虽然不舍,但我们尊重他个人的决定,明天的决赛大家加油。】
沈思筝读完,心情有些复杂。明天便是决赛了,赵睿哲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主退赛,肯定是他的行为招惹到节目组的人了。
不过他的行为确实没有分寸,也算是活该。
沈思筝忽然被人一拽,被迫往旁边踉跄半步。惊愕抬头时,原来是她前面有个路灯,要继续按原路线往前冲,不偏不倚正撞上去。
“看路。”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沈思筝很听话地关了手机,跟尚宁洲聊天。
她看向尚宁洲,“我想起一个事儿,你跟赵睿哲以前是认识吗?”
“初中同学。”
“哦,咱俩还是小学同学呢,虽然也就同窗了半年吧。”沈思筝叹息道。
“你那会儿老是跳级,自己一个人跑那么快干嘛,多孤独啊,你要是按部就班跟我们一起,咱俩就是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她说到跳级,其实自己也有过这个经历,不过那已经是一年级时候的事情了。
她那会儿还在乡下跟外婆住,上学也是在乡镇的一个小学校,因为智力出众,沈父沈母便将将她接回了城里。当时的她极其不愿意,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妥协。
读了半学期,便又有老师找了沈父沈母说沈思筝的智商完全不适合读一年级,建议跳级。沈思筝刚交到好朋友,之前的好成绩让她跟外婆分开,现在又要跟好朋友分开,她很郁闷,便故意考试考砸,证明自己的智商一般。
沈父沈母其实看出来了她是故意的,但也没再强求,还是尊重了沈思筝的意愿,按部就班便是。
她算是幸运的,遇到了开明的父母。不知道尚宁洲跳级后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好朋友。
“你和赵睿哲关系好吗?”她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便问了。
“不好。”尚宁洲直言道。
沈思筝点点头,“看出来了,我跟他关系也不好。”
尚宁洲诧异,“你之前认识他?”
沈思筝定定道:“不认识,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喜欢。”
尚宁洲隐隐笑了下,沈思筝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的理由总是很简单,有时候理由很荒谬,有时候甚至都没有理由。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沈思筝又忽然问:“他欺负过你?”
尚宁洲人一顿,“没有。”
“怎么可能?”
他漫不经心地嗤了一声,沈思筝听出来了,这是假话。
想想也是,初中那会儿,差一两岁的小孩个头就能相差一个头那么高,尚宁洲比他们都小,又不爱说话,很有可能被孤立。
她想到这里,心头忽然一阵怕,还有一种更糟糕的情况,霸凌。
但愿不会是这样。
她悄悄去看尚宁洲的脸色,没什么表情。
可就算真的是霸凌,都过了这么久了,又能如何呢?
尚宁洲见她一直看她不挪眼,脸上有些绷不住,他叹口气,目光看向她,温和地笑了声,“早过去了。”
他声音低沉,藏了释怀和希望。
晚风迎面而来,将他额前的刘海吹起,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昏黄的灯光下,周围每一处的线条似乎都变得柔和,沈思筝不禁恍惚,惊讶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温柔的人。
就是因为过了很久,所以除了他自己,都不会有人记得,更没法去追究。
但伤口会落下伤疤,就算愈合了,不疼了,还是会存在。
她有些心疼,只能沉默着往前走,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尚宁洲挑了下眉梢,恢复懒洋洋的声线,漫不经心地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
依譁
沈思筝抬头看他,尚宁洲被她盯得大气不敢出,过了两秒,眉目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她郑重其事地开口,“从现在开始,没人能欺负你。”
尚宁洲愣了片刻,切了一声,“想保护我?”
沈思筝皱起眉头看他,“看不起我?”
“行啊,明天我就给你报一个散打班。”尚宁洲谑了句。
沈思筝:“”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到了公交站。晚上车不多,地图上显示下一趟车还有8分钟到达,沈思筝便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刚才没看完的消息。
她往下翻,看到陆皓然的名字,沈思筝想问问他赵睿哲退赛的事儿,但想想,好像也不用问。节目组能让赵睿哲继续待下去就怪了。
陆皓然给她发来了一张图片,是今天白天他们玩剧本杀的剧照。照片里她和尚宁洲挨着坐在桌旁读剧情,她发现了一个不认真的人。
尚宁洲根本没看剧本,而是在斜着眼睛看她。
“你在偷看我吗?”沈思筝直接拿着照片问尚宁洲。
尚宁洲瞥了一眼照片,面不改色地“嗯”了声。
这回应让她有些惊讶,原以为他会不承认,找各种理由来搪塞过去,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沈思筝刚要问他为什么偷看,就听到他不咸不淡地来了句,“因为你脸上有虫子。”
“啊?”她不信地将照片放大,高清图也没看出哪里有虫子来。
“有只小蜘蛛。”尚宁洲补充道。
“那你当时不告诉我?”
“蜘蛛是报喜的。”
沈思筝愤愤地纠正:“下午就是报忧了。”
“行,下次看见了帮你赶走。”
他说得一本正经,沈思筝还真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编瞎话骗人。
沈思筝不跟他争辩,自顾自盯着照片看了会儿。
是她跟尚宁洲,又是叶念枝和顾长平。
古香古色的小屋里,油灯、笔墨、泛黄的信和画卷,录节目真好,能有这么专业的人帮她和尚宁洲记录下这么美好的时刻。
沈思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忽然情感泛滥。可能因为天气好,晚风凉,月色浓,她今晚脑子里溢出来的词全是跟温柔和美好相关。
“尚宁洲,”沈思筝突发奇想,“我们退学,去考电影学院吧,去当演员,赚大钱,然后去金鼎大厦那家巨贵的烤肉店吃烤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尚宁洲笑,“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沈思筝没否认,点点头道:“对啊,我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干,不然过了这个兴致,就不想干了。”
尚宁洲:“三分钟热度。”
沈思筝耸耸肩,大言不惭道:“那又怎样,我又不求干出什么大事来,开心就行。”
“你喜欢一个人也这样吗?”他语气很随意,半垂着眼,目光轻洒过来。没立刻等到回答,他只得将目光转向手机,查看公交车还有几分钟才到。
“什么样?”沈思筝故意又问一遍。
“三分钟。”
“热度。”
尚宁洲一句话拆成两句说,非要在中间顿一下,不知道在拽什么。
沈思筝略感无语。
公交车来了,是一个三车门的大车,中间上,两边下,车身正正停到两人面前,将视野全部挡住。随着一声喷气般的声响,车门打开。
尚宁洲让沈思筝先上车。
上车前,沈思筝笑着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前没喜欢过,所以不知道。”
*
江北大学,女生宿舍。
临睡前,冯露童打来了视频电话,主要是询问参加比赛的事儿,给她明天的决赛加油打气。
沈思筝跟她讲了比赛第一天她的悲惨经历。冯露童听得连声惊讶,心疼地要命,她问沈思筝怎么会突然肠胃炎,沈思筝没把郭永成的事儿说出来,只说自己吃坏了肚子。冯露童嘱咐她以后得注意饮食,沈思筝点头答应。
“对了,你跟尚宁洲一块参加比赛,有没有擦出什么感情的火花?”
问完比赛情况,冯露童话锋一转,这才是她打电话来的重点关注事件。
“你俩真有娃娃亲啊?之前没听你说啊?”冯露童严重偏题,从比赛全然转向八卦。
“你怎么也知道了娃娃亲这事儿?你也看论坛啊。”沈思筝绞尽脑汁了想,到底是谁传播的这事儿?
难不成是温故?
有可能但不确定。他虽去当了兵,但在江北大学还是有“余党”的。
可他传播这事儿干嘛?没事闲的?
“我在外语社团的群里看到的,有个女生在节目组当志愿者,她拍到了尚宁洲抱你去医院的照片,别说,照片里尚宁洲还挺man的。”
沈思筝挠挠头,“我俩现在这么出名啊。”
冯露童嘿嘿两声,又问,“所以你俩从小认识?那之前他看你怎么还跟看仇人似的?你是不是小时候欺负他了?”
“他那个拽样,我能欺负得了他?仇是后来结的,一个美丽的误会。”沈思筝回忆起她跟尚宁洲初遇的情景。
“好吧,等我回去你得好好跟我讲一下。”冯露童叮嘱两句,见沈思筝在喝汽水,忙道,“你不肠胃炎吗?怎么还在喝汽水?”
“早没事了,”沈思筝嚣张地又喝了一口,“今晚刚吃过火锅。”
冯露童拿她没办法,忽然狡黠一笑,“跟男人一块吃的?”
“嗯。”
“讲讲?”
“有啥可讲的啊?尚宁洲那人吧,也就那样。也没什么别的感觉。”沈思筝反复回味着晚上跟尚宁洲回来的路中。
偌大的公交车里只有几个人坐。她跟尚宁洲挑了最后面的座位。
他们前面隔了一排的位置坐了名女生,她阖着眼,戴了耳机,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连耳机断开了都没发现,但有歌声被外放出来,是一首沈思筝没听过的民谣。
这歌的节奏很轻柔舒缓,曲调清新,声音也不大,所以没人提醒她,一车七八个人,都在默默听歌。
窗户半开着,有风吹进来,她能时不时闻到尚宁洲身上散发的淡淡檀香味道。她外婆生前喜欢点香,老山檀香,和这个味道有些相似。
冯露童见她兴致不高,又听她说没什么感觉,以为她要变心。
“啊?你腻了?”话刚说出一半,就听到沈思筝说,“就,想亲他。”
冯露童对她大喘气的说话方式气够呛,“你管这叫没什么感觉?”
沈思筝摊手,还振振有词,“除了想亲他,确实没什么别的感觉啊。”
“女流氓。”冯露童嗤了句,懒得再吃狗粮,“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得比赛,早点休息吧。”
沈思筝找机会弥补了句,“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流氓,但控制不住生理上的感觉,虽然我控制不住感觉,但我能控制住行为。我忍住了。”
挂了电话,沈思筝躺到床上,她打开音乐APP,按照记忆搜了句歌词,很准确地搜到了这首歌,名字叫《谷雨》。
第一句便是“在山间,在水边,生得自在长在天地间”。
沈思筝选了单曲循环,让它一直播放。
脑子里也在循环跟尚宁洲结伴而行的归途。
“山色新,秋水远,布谷声声雨如烟。青陌上,夕阳天,月随弄人归家园”
歌词声声入耳的瞬间,她心里也泛起万千汹涌的波浪,想找个林间小屋,跟尚宁洲一块躲到里面去,过着不问世事的田园生活。
35 ☪ 小狗15
◎你不想我啊?◎
腊月二十这日, 《脑力全开》决赛正式开始。
南佳大学的赵睿哲退了赛,他们组少了一位队员,整个团队也没受什么影响, 每个人都斗志昂扬。
这场最后的比赛, 他们两支队伍都发挥得很好, 比赛过程紧张又精彩。没有人犯低级错误,
这是一场真正的实力较量。
最后一场是两人一组的比赛, 沈思筝和尚宁洲组了队,解题的时候,两人思路出奇地一致, 1+1>2, 配合得很有默契,超常发挥, 台下的观众还有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感叹连连。
在场上的某个瞬间,尚宁洲盯着那些熟悉的题目,数字、符号与文字交错排列,竟然显得异常熟悉与和谐。
就只是那么一瞬间, 尚宁洲脑海里忽然开明了很多, 他发现这些数学公式很美,很纯粹, 就像是一位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朋友, 厌烦只是主旋律中的小插曲。
他不是不喜欢数学, 只是被另一种反抗的情绪掩盖住,他讨厌尚昊的安排,讨厌要规规矩矩地做事, 讨厌他明明很努力却半分关注都得不到, 所以他厌烦自己, 厌烦那个家,也连带着厌烦数学。
这种状态让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这门学科其实是喜欢的。
尚宁洲目光微微垂下,见到沈思筝,她垂着眼,睫毛将眼睛盖住,认真地在思考题目,他蓦地想起她在场下为了弄懂一道题目细心钻研的模样,那应该也是日日夜夜个自己的模样,也是他母亲许一澜曾经的样子。
努力,纯粹。
最后,江北大学以3分的优势战胜了南佳大学,获得了比赛的冠军。
跟南佳大学的选手握手时,安妍看向尚宁洲,真诚地说了句,“你很厉害,加油。”
“你也是。”尚宁洲跟她握手告别。
冠军的奖励十分丰厚,每个人有3000块钱,这对于他们这群学生来说能当两个月的生活费了。沈思筝拿到现金,觉得手里的人民币粉粉嫩嫩的原来这么好看。
“要不出去吃一顿?”宋驰提议。
立刻有人附和,“行啊,庆祝庆祝。”
这句话正合了大众的心意,连着刘然也乐呵呵地同意聚餐庆祝。刘然虽是老师,但年龄不大,很会跟学生们打成一片,他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口碑极好的烤肉馆,定了位子后,指挥着大巴车司机一路开到了餐馆门口。
烤肉店装修得很有九十年代的复古风格,菜品也味美价廉,很受顾客的青睐。沈思筝之前就想来,但这儿生意火爆,每次都要排队,沈思筝没那个耐心,一直没来成。今天倒赶得好了,大多学生都回家过年去了,店里人不多,所以比平时少了些恼人的喧哗。
烤肉的香气一直传到门口,勾得人恨不得马上进去饱餐一顿,烟火气十足。
刚进去,便有服务员来招呼。
店里没有包厢,但大厅很宽敞,六人坐一张长桌也不挤。服务员将他们带到里面的位置上,贴心地补了餐具、围裙,还有女生的头绳。
小料台在角落里,他们分批次去取小料。
沈思筝尚宁洲宋驰三个人走在一块,宋驰跟尚宁洲勾肩搭背,提起白天比赛的事,开启拍马屁模式,“老尚,最后那场你太厉害了,怎么可以那么难的题都能又快又准地答出来,今晚我就是你小弟,陪你喝多少都行。”
“少来。”尚宁洲受不了他谄媚的语气,转身拿碗调小料,顺手给他俩的碗都拿了。
宋驰看着两尊啤酒桶感叹,“这酒应该还不错吧,咱就喝点啤的。”
尚宁洲提醒他,“刘老师还在呢,喝什么酒?”
宋驰有些扫兴,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差点忘了,刘老师酒精过敏。”
尚宁洲专心调小料
沈思筝将装了醋的银色小壶递给他,“要吗?你不是喜欢加醋吗?”
“嗯。”尚宁洲接过,倒了有半碗。
“给我也来点。”宋驰反应慢半拍,倒完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沈思筝:“他爱加醋,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沈思筝得意地看了眼宋驰。
“切,得意什么?”宋驰嗤之以鼻,“我也知道啊,你知道他爱吃什么吗?”
沈思筝回答得比答数学题还有自信,“爱喝牛奶,爱吃螺蛳粉,烤冷面,大鸡腿。”
这几条是在苏茉的备忘录里写的,她刚看到时也挺惊讶的,还以为尚宁洲这个平时爱摆臭脸拽到不行的人喜欢吃什么呢,原来这么接地气。
尚宁洲站在她边上,脸色一阵红绿变换。
“不对,他爱吃脑花,以形补形。”宋驰哈哈大笑,等笑完,又刚反应过来一般,低声问,“你俩不会真有娃娃亲吧,不然你怎么这么了解他的口味?”
沈思筝没答,转而道:“我还知道你的。”
“我?”宋驰瞪大了眼睛。
见他好奇要听,沈思筝不咸不淡地讲了出来,“你每次烧烤都吃羊腰子也是以形补形吗?”
宋驰:“???”
“我用补才怪!单纯喜欢吃不行?”宋驰气呼呼地从小料台离开。
尚宁洲也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沈思筝想起冯露童看见尚宁洲买腰子的事儿,她知道尚宁洲不大爱吃,所以刚才随意猜测一番,“冯露童偶然发现的。”
她简略讲了一下,又确认地问了句,“你是不爱吃吧?”
也是她从苏茉的备忘录上看到的。
尚宁洲别过头,模样有些不屑,“不爱。”
沈思筝笑笑,故意补了句,“你爱吃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尚宁洲噎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挑着眉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调查我?”
沈思筝如实道:“苏茉告诉我的啊,她给了我一本秘籍,但据我观察,里面写的有不少错误,比如不能吃虾。”
沈思筝只是想验证一下苏茉备忘录里记录的尚宁洲的喜好到底那些是真哪些是假的。
据她观察,大部分都挺准的,只有某些不对,比如“对虾过敏”,“不爱吃泡面等垃圾食品”。
听她这么一说,尚宁洲心里了然了几分。
小时候苏茉不懂事,老爱跟他抢东西吃,他只要一跟苏茉争,就会换来尚昊的一顿严厉批评。苏茉仗着自己得到偏爱,时常拿这个故意气他,什么东西都跟他争抢一番。尚宁洲懒得跟她争,经常见她爱吃什么,就会故意说自己不爱吃或者过敏。
他现在听沈思筝说苏茉还有一个记事本专门记录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觉得可笑极了。
“所以”沈思筝认真地问,“去英国交换的事,你还去吗?”
她毫无征兆地就转了话题,思维十分跳跃,尚宁洲倒也习惯地回了句,“嗯,有机会自然要抓住。”
沈思筝讲的没错,既然没想好其他打算,就将现在的事做到最好。他心里一片通透,想明白了这件事,觉得身心都轻松不少。
沈思筝得到了答案,看上去挺满意的,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点了点头道:“支持你。”
尚宁洲却陷入沉思,他去了英国,岂不是要跟沈思筝异地?她好像一点不舍都没有。
“你希望我去?”尚宁洲问。
“去呗,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去?”
“那”尚宁洲想了下措辞,觉得说什么都别扭,干脆换了个吊儿郎当的语气,直接问,“你不想我啊?”
“想的话就找你去呗,或者视频。”沈思筝就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英国而已,买张机票就过去了,几个月而已,一转眼也过去了。她小时候刚回城里上学那会儿,因为想念外婆,每周末都自己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回乡里。
她一向随心所欲,想见谁就要立刻去见,毫不犹豫地动身,更何况现代科技这么发达,她还能和尚宁洲断联如何?
心倒是大。
尚宁洲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刚才沈思筝的意思应该是会想他,对吧。
他心情喜悦不少,回到座位上,跟沈思筝挨着坐在同一排,宋驰坐在尚宁洲的对面。
他跟尚宁洲两人是在最边上,所以承担了端菜和烤肉的工作。
吃饭时,几人聊天聊得最多的还是比赛时的事,后来又延伸到学院的八卦。
谁跟谁有矛盾,谁又喜欢谁但没成功追上。
他们提到的名字沈思筝好多都不认识,根本插不上话,正好有机会闷头吃肉,刚捞了一筷子羊肉卷到盘子里,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郭永成倒是挺可惜的,谁能想到思筝一个医学院的数学也这么厉害啊,郭永成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就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呢,这次没能来比赛,估计去英国交流那事儿也泡汤了。”陆一辰好像话里有话,像是在埋怨沈思筝横刀杀出来,抢了郭永成的名额。
“郭永成?”宋驰接过话来,“你俩是舍友,关系应该不错吧,那你就开导开导他呗,这比赛不也就那样,对去英国交流那事儿也加不了多少分。”
言外之意是他来了比赛也去不了英国。
陆一辰道:“能加啊,这算课外活动,比在学校组织什么大型活动牛多了吧。”
沈思筝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一如平时那样寡淡,陆一辰的话中有话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学着他的表情叹了两声,“那是可惜了,让他好好努力吧。”
方若若附和道:“是啊,而且郭永成前面还有李楠呢,她排在郭永成前面。”
陆一辰原是想替郭永成打抱不平,没想到在场没人跟他统一战线,沈思筝就更奇怪了,跟个局外人一样,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这事,他自讨没趣,急忙替自己弥补两句:“诶呀,我没怪思筝,我就随口一说,永成也说过,幸亏他没去,南佳大学那个赵睿哲跟他有仇,他觉不会跟他面对面比赛的,不过说起那个赵睿哲,也真够恐怖的,听永成说他从高中那会儿就在学校横行霸道,好像还跟□□上的人有联系。”
方若若尖叫一声,“怎么听你说得那么恐怖?”
宋驰也跟着搞气氛,“还□□,他是□□老大吗?”
陆一辰开始心虚,“我也是听说。”
刘然老师提醒了句,“不确定的事儿,就别到处乱传了啊。”
陆一辰急忙点头,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宋驰笑了声,拍桌道:“管他□□白道呢,爷是学过跆拳道的人,怕什么?老尚还是黑带呢!”
“嗯。”尚宁洲应了句。
宋驰呵呵笑了两声,抬头看尚宁洲,他正握住沈思筝的手腕,将她胳膊轻轻拽到面前,抽了张纸将她手上沾的油擦去。
宋驰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见到的画面里,尚宁洲眼里全是冷淡与不爱,连看都没看沈思筝一眼,动作与表情却恰恰相反,迅速且熟练,像是做过千百遍一样。
或许是他看漏了?尚宁洲若是真的不看沈思筝,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她手上沾了油?
这家伙肯定是偷偷看的。
宋驰啧啧几声,专心扒自己的饭。
*
吃过饭,刘然老师先行离开,让他们自由行动,他们几人便又去KTV开始了下一场。
大家玩得上了头,临近结束的时候还依依不舍。
“好久没这么疯狂了!”方若若兴奋道。
她这么一说,宋驰便临时起意,大声道:“同志们,回家前搞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怎么样?”
方若若大为赞同,“好啊好啊,我定的是二十四也就是大大后天回家的票。”
宋驰计划道:“那咱们就在江北周边玩,不走太远。”
陆一辰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不参加了,我明天下午要去亲戚家住两天,机票都买好了。”
“可惜了,不过还是走亲戚要紧,”宋驰遗憾地说,“那老尚和思筝去不去啊,咱四个也可以组个团啊。”
沈思筝和尚宁洲家都在江北本地,所以没关系,沈思筝耸耸肩,表示都行,不过她今晚原计划要回家,如果明天直接从学校出发的话,她得跟爸妈说一声先不回了。
“要不咱们后天再去,今天累死了,我估计回去我一觉就能睡到明天下午。”
宋驰摆摆手说没事,后天再出发,明天正好计划一下。
沈思筝抽空看了眼手机,惊讶地发现温故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沈思筝这才想起来她跟温故说的是晚上回家住,温故选了个电影,等她一块看。
沈思筝手机没电,借了个充电宝将手机放一边充了电后,便拉着尚宁洲唱歌,兴奋过头就忘了时间。
手机有三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逐渐暴躁的文字。
“小丫头几点回啊,用不用你哥接啊?”
“结束没?玩去了?”
“嘛呢?”
“???”
“沈思筝”
“哪去了?问你几点回呢?我告诉你爸妈去了啊。”
“不回消息是吧,死了?”
“别逼我骂你。”
难得温故这么殷勤要主动接她,沈思筝还错过了信息,她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了几下,忙去包厢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温故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电话另一头没有声音,沈思筝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没死啊?想起我来了?”温故拖腔带调地问了句。
沈思筝连忙认错,态度诚恳,语气半带撒娇,“我想着你呢啊,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充上电。”
温故不吃她这套,“你给我截个图发过来,我看看你电量还剩多少。”
沈思筝笑:“诶呀,这么不相信我,你在干嘛?来接我一下呗。”
温故切了一声,“你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人家想你了,你就来接我呗,你放假也没几天,不想多跟我待一待?你找的什么电影?我回去了咱一块看,我带点果盘回啊。”
“说地址!!!”温故暴躁地大喊了句。
总算也是答应了。
沈思筝迅速将她所在的地方报给他,然后听到温故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接你去才怪,等到天荒地老吧你!”
叮一声,电话被挂断。
沈思筝舒了口气,正打算回包厢,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沈思筝。”
这声音平平的,不带感情,一听就是尚宁洲。也就他总喜欢忽然出现在她附近一本正经地喊她大名。
“今晚回家?”他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嗯啊,你回不回啊?一起呗。”沈思筝盛情邀请。
“不是还去周边玩玩吗?”
“回家又不远,再跑一趟呗,温故还放假呢,可以让他接送。”
尚宁洲脸色不大妙,问道:“温故是你亲表哥?”
沈思筝点点头,“对啊,不是亲的,他能大晚上来接我吗?”
“走不走啊?”她又问一句。
“不用了,我自己有车。”尚宁洲无情拒绝,然后转身进了包厢,关门前,他又喊了沈思筝一句,嘱咐道,“到家说一声。”
36 ☪ 小狗16
◎爱睡着睡不着吧。◎
温故来接沈思筝的时候, 直接开了辆闪亮亮的粉色劳斯莱斯飙了过来,骚气十足,凌晨城市的道路车少又宽敞, 他用了二十分钟就闪现到了沈思筝在的地点, 十分炸街。
沈思筝嫌弃地坐上去, 疑惑地问:“你的大奔呢?开这么亮眼的车,不是你风格啊?”
“心情不好, 换辆车开开。”温故话里有话。
“老实交代,这车从哪搞来的?”沈思筝双手抱肘,大胆猜测, “你不是在给哪个富婆当小白脸吧?”
温故狠狠瞪了她一眼, 懒懒解释了句,“我妈新提的车, 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这颜色?开过来是不是贼有面子啊?”
他看着挺得意,沈思筝嗤之以鼻,“谁告诉你的?我是实用主义者。”
敢情温故是觉得她这算同学聚会,要在她同学面前炫耀一下, 也就他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
沈思筝走后没多久, KTV的包间也到时了。
回学校不远,路上经过一家药店, 宋驰拽了下尚宁洲, “老尚, 我得去买点药,我现在胃里翻江倒海的。老尚,一块啊。”
宋驰做什么都得拉着他, 尚宁洲习惯地应了一声, 一阵寒风吹来, 旁边的陆一辰直打哆嗦,他裹了裹羽绒服,跺着脚说道:“天太冷了,要不我先送方若若回学校去吧。”
尚宁洲点头,“好的,那你们路上小心。”
学校算是老城区,路都算不上宽敞,他们所处的这一带是条弯月斜街,街边都是些老旧的房屋,有些出租出去了,但里面窄窄的,只能开一些小摊。
路边的路灯也比较暗,整条街除了药店和便利店,只剩一家台球厅还亮着灯。
尚宁洲有些口渴,便没跟宋驰一块进去药店,转而去了旁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你去吧,我去买瓶水。”
“好吧好吧。”宋驰进了药店,尚宁洲买完水出来,见有家餐馆外放了几把给顾客等位的时候用的椅子,便过去坐着等。
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从台球厅出来,原地徘徊两圈后,总是时不时看向尚宁洲。
尚宁洲觉得他有趣,便喊了一声,“那小孩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他见过不少这种小孩,背着家人偷偷来台球厅,钱花完了还不想回家,就在周围游荡。
这小孩难不成想找他借钱?
男孩往他这边蹭了两步,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不敢回。”
“怕你妈揍你?”尚宁洲觉得这小孩怪有意思,便跟他多说了两句,“害怕就别贪玩到这么晚。”
“我妈才不揍我呢!她今天没在家嘿嘿,”男孩扭头看了眼巷子深处的小路,低头支吾了句,“那边有点黑。”
尚宁洲笑了,“你一大男子汉还怕黑啊。”
男孩不好意思地请求,“你能送我一下吗?就把那条小路过去就行。”
“送你回家?”尚宁洲转过头,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我可没空。”
男孩干脆候着脸皮撒起娇来,“哥哥,你要见死不救吗?”
尚宁洲呵了一声,“害怕还能死人?放心吧,你这么瘦,鬼看不上你。”
他一提鬼,男孩便更害怕了,干脆赖在他边上,“嗯啊,我要回不去,今晚得冻死在这儿。”
尚宁洲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他一贯讨厌被小孩缠着,被他搞得心烦意乱,便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好吧,送你一下。”
他也算是做件好事。
尚宁洲带着小孩走到巷子深处,也难怪小孩害怕,这一带路窄房子破,还有很多粗壮的老树,今天是阴天,月亮大部分被乌云掩盖,婆娑的树影就像幽灵森林一样。
“喂,你家在哪啊?”尚宁洲见小孩害怕,缓解气氛地问了句。
没听到回答,他惊讶地低头看了眼,发现那小孩已经不见了踪迹。
“跑哪去了?”他嘀咕一句。
“找谁呢?”
尚宁洲一愣。
这声音有点耳熟,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他转过身,见到了赵睿哲。他勾起嘴角,讽刺地看了眼尚宁洲。刚刚那个不认路的小孩站在他跟前,面带不悦地催促,“大哥,人给你带到了,赶紧给钱啊。”
赵睿哲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给了小男孩,男孩这才心满意足,拿着钱转身跑了。
尚宁洲这才明白,他被赵睿哲和那个小孩套路了。
他心感不妙,沉声道:“找我有事吗?”
“尚宁洲,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啊。”赵睿哲往前走到他面前,目光直直盯过来,来意明显不善。
尚宁洲懒得与他周旋,打算今早脱身,他没理会赵睿哲,正要走,胳膊却被人拽住,“想走?”
“放手!”尚宁洲冷喝一声。
他稍一用力,赵睿哲被他甩开,整个人也一个趔趄,不由得惊了一下。
“不错啊,力气这么大。”他嘲讽一番,回想着初中时候,尚宁洲又瘦又小,他凭借着体型的优势在尚宁洲面前耀武扬威,这会儿才意识到时过境迁,尚宁洲比他整整高了半个头。
“有种来比比?”赵睿哲不服。
尚宁洲本不想跟这种人多说话,但赵睿哲直接拦了他的路,他虽觉得厌恶,也只得耐着性子,“所以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初中,还有现在,我好像都没招惹过你。”
“你倒是把自己撇得清,没有招惹过我?”赵睿哲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模样十分夸张。“我退赛的事,你不会要装不知道吧?至于这么开心吗?还去喝酒庆祝。”
“就为这事儿?退赛一事,好像是因为你自己说话不注意场合惹来的,另外,你当自己是谁?我们会为了你退赛而庆祝?不好意思,我们完全没想起你。”
赵睿哲被他这话激怒,咬牙道:“尚宁洲,我要是继续参赛的话,你们还不一定得冠军呢。”
“哦,那可惜了。”尚宁洲轻飘飘惋惜了一句。
他这副不屑的模样,在赵睿哲看来愈发可恨,不仅是因为他被迫退赛,他就是单纯地讨厌这个人。
尚宁洲就是他的克星,从他出现,他的所有光环就被他抢占,第一名的位置,同学钦佩的目光,还有喜欢的女生,都转移到尚宁洲那里。
他有什么好的?初中时童兰就喜欢他,到了大学,安妍居然眼光也如此之差。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们拿他跟尚宁洲比较,将他说得一无是处。
不就是脸好看吗?除此之外,他毫无亮点,就是一个扫把星而已。
只要遇到他,他就开始倒霉。赵睿哲心底的恨意再次萌发,一直到他被节目组强行退赛,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肯罢休。
“你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呢?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来气!”赵睿哲狠狠握拳,“女的就是肤浅,只会看脸的生物!”
尚宁洲觉得可笑,“为这点小事,犯得着吗?”
“小事?”赵睿哲冷哼一句,“行啊,你说是小事就是小事,反正我就是这么锱铢必较。”
他死死拽住尚宁洲,尚宁洲要挣脱,他却一直纠缠,尚宁洲不得不与他过了两招,赵睿哲打不过他,被他死死按在墙上,满脸狰狞地骂了句。
“不想死就给老子放开!”
“你没资格要求我吧。”尚宁洲冷哼一声,想着总得让赵睿哲吃吃亏,下次他才不敢再来找他的麻烦。
话音刚落,他的后脑勺忽然遭到一记重拳。尚宁洲当即脑子一晕,踉跄几步,他强撑着看过去,眼前还有些模糊,但他隐约看清对方有五六个人,还有一个身材壮硕的彪形大汉。
尚宁洲脑子里想起陆一辰的话,赵睿哲跟□□的人有联系。
他今天真是倒霉。尚宁洲冷笑一声。
赵睿哲趁他被打得迷糊,连忙挣脱,站到彪形大汉那一队。
“峰哥,就是这小子。”他低低说了句。
几人团团将尚宁洲围住,饶是尚宁洲再能打,也敌不过他们人多,他只能尽量护住要害部位。
熟悉的痛感传来。
风里全是血腥的味道,钻入口鼻。尚宁洲脑子里一阵恍惚,黑暗中,初中的回忆再度涌现至脑海。最后,他脑海里浮起沈思筝的那句话。
“你要是按部就班跟我们一起,咱俩就是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也是,谁也怨不得,只怨他自己太过懦弱。当初要是跟她一直做同学,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
宋驰从药店出来,半天没见到尚宁洲的人,还以为尚宁洲没等他先走了,他又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便骂了句,心情郁闷地回了宿舍,还以为尚宁洲会在,结果宿舍没人。
宋驰心里涌出一阵寒意。尚宁洲失踪了?
这个念头出现了几秒钟便自行小时了,尚宁洲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被拐卖了去,而且他是跆拳道黑带。
罢了罢了,他瞎担心什么。
果然,没过一会儿,尚宁洲便回来了。宋驰都已经脱光了上床开始睡前的玩手机模式。听到有动静,便从床帘里探出头来,刚抬眼过去,宋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我靠老尚,你是鬼吗?”
尚宁洲满脸血迹,身上脏兮兮的,跟被人蹂躏了的落魄公子一样。
尚宁洲跌跌撞撞地回到座位上,翻找出医药箱,给伤口消毒上药,不忘回宋驰一句,“对,吸血鬼,刚吸完人血。”
宋驰从床上跳下来,走近了看,不禁出一身冷汗。尚宁洲浑身是伤,比他想得严重的多,身上衣服也破了好几处
“这谁干的?”他瞬间怒了。
尚宁洲淡淡道:“没谁,摔的。”
“开什么玩笑?把我当傻子?”宋驰一脸无奈。他这鼻青脸肿的程度,明显是被人打的。
“早点睡吧,老宋,告诉你也没用。”
宋驰一把将他手里的棉签夺过,蘸了蘸碘伏,开始帮他处理伤口,除了一些淤青,他后背有一道划伤,应该是撞到了尖尖的石头,他惊了一声,“你这伤口不浅啊,要不去医院吧。”
“没事。”尚宁洲道。
宋驰手上一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老尚,打你那人,是不是赵睿哲啊?”
这次换了尚宁洲惊讶。他没想到宋驰会猜到,不过宋驰这个人平时看着神经大条,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其实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他竟然有点感动,如此也没再瞒他,“你怎么知道的?”
宋驰道:“那场剧本杀我不是跟他一个房间吗,他有跟我聊起过你,言语间都是戾气,我当时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以初中欺负你为光荣的事,讲了出来。他没明说,但我听出来了。”
尚宁洲这人虽然长了个大高个,脑子聪明,言行举止也挺成熟的,但实际年龄比他小了三岁。虽然尚宁洲不认,但他一直以大哥的身份自居。小弟被欺负了,他这个大哥自然想替他出气。
“气死我了!我要报警!”宋驰气得跺脚。
尚宁洲见宋驰这副为他着急的样子不禁笑了声,“报警也没用,那儿没监控。而且我也还手了,他们没落着什么好,跟一个被退赛了整天怨气冲天的倒霉蛋计较什么?”
宋驰听到没监控,便猜到他当时应该是在弯月斜街往里处走的深巷子里,他有些懊恼当时没见到尚宁洲的人就直接回来了,要是找找他,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白白受这么一身伤,我心里就是气不过。”宋驰怒气难平,越想越觉得心里愤愤不平,直到尚宁洲吊儿郎当地看了他一眼,提着嗓子道:“原来你这么在意我?”
他抽了张纸,把唇角的血痕抹掉。
宋驰:“滚蛋。”
“后天的旅游,得往后推几天了。”尚宁洲想起这件事才觉得有点头疼。
沈思筝要是知道他被揍了一顿,会是什么反应?
会心疼吗?
该不会去找赵睿哲大干一场。
他还是先不说了,免得又生事端。
回家的事也得推迟几天。宋驰都能看出来这伤是被人打的,他老爸肯定也能看出来,他懒得解释,打算在学校躲几天。
*
沈思筝回到家,一点睡意都没有,便想干脆熬个大夜,再找部电影看看。
反正原本的计划就是要跟温故看电影的,就看温故找的那部就行了。她回头看了眼,这会儿温故还在她房间瘫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伸出去,悠哉悠哉地吃果盘,八成也不回家住了。
“你还回不回家啊?温小新——”她拉着长音故意问了句。
听到沈思筝这句话,温故惊讶地抬头,懒声道:“回家?这么晚了你还赶我回家?”
沈思筝摊了摊手,“你不是想你妈了吗?干嘛总住在我家?”
温故:“我想住哪就住哪。”
他转过身继续吃水果,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
沈思筝大概也猜出来了,温故肯定跟家里人闹别扭了,所以才一直赖在她家,就是在躲着。
“你把休学的事告诉小姨了吗?”
温故吐了口葡萄皮,“不说也不是个事儿。”
沈思筝音调提高了些,勾着嘴角问:“被赶出来了?”
温故翻了下眼皮,“看破不说破,人情世故懂不懂?”
“小姨那人就是嘴硬心软,你多说几句好话,过两天她气肯定就消了。”沈思筝见他烦躁,便说了两句聊表安慰。
温故表示无奈,抱怨了两句,“我知道,这事又改不了,你说大过年的,她总为这事儿生气有什么用?”
沈思筝想找点零食待会儿一边看一边吃,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跟温故聊着这事儿,“所以你跟她说你的想法了吗?”
温故摊了摊手,“说了啊,她生气的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
沈思筝找了两包瓜子出来,“这事儿搁谁身上不生气,你要是我儿子,我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温故瞪她一眼。
又悻悻道:“我能看出来,她这回是真生气了,”他看了眼沈思筝拿出来的零食,嫌弃道,“你就这么点家当?有糖炒栗子吗?”
沈思筝秉着健康的理念说:“我看你长得像栗子,刺毛栗子!大晚上不宜吃太多吧。”
温故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满眼写着“你都熬夜看电影吃夜宵了,还要健康?”
他说:“那你就拿这点撒牙缝的东西糊弄我?”
他从箱底又捞出来一袋薯片。
“她要是一直生气怎么办?”沈思筝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脑瓜子疼,”温故将薯片撕开往嘴里倒,嚼了嚼才说,“从小到大她都挺支持我的,这回不知道怎么了,要不我从了她算了,其实吧,我当初选择从军,也不仅因为志向在此。”
“还有别的原因?”沈思筝温。
温故从她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来,“就是这玩意,模糊数学,我日夜苦读最后还是一塌糊涂,心里实在是不服,索性就不学了。”
沈思筝嘴角抽了抽,没想到是这种离谱的原因。
温故拿着书翻了两页,“我看你学的挺好,这笔记做的不错,要不你教教我,我学会了,就没这么厌恶它了,说不定我就会考虑考虑不当兵了,回来继续从文。”
沈思筝没理他。
温故又说一句,“我说认真的呢。”
她知道温故在开玩笑,直接回绝,“你另请高明吧,我平时忙得很。”
温故笑嘻嘻地道:“你不是还有个数学天才小男友吗?”
沈思筝替尚宁洲回答了,“他也没空搭理你。”
温故摆摆手,切了一声。
沈思筝问:“所以你是等过年之后再回去吗?你这假期够长的啊,该不会是回去之后要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吧。”
温故啊了声,“很长吗?我也是人,我需要放假。”
沈思筝忽然想到什么,心血来潮道:“过完年我想去姥姥家的小屋住两天。”
温故顿了片刻,应声道:“行啊,我陪你去。我也想回去了。”
沈思筝见他答应,开始念叨:“你买两桶漆,到时候咱们把房子翻新一下。对了,我还要一双雨靴,去捉蝌蚪的时候穿。”
温故听了几乎要跳起来,“多大了!怎么还去捉蝌蚪?!而且这么多东西都要我买!小丫头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吧!”
沈思筝张扬地笑起来,“捉蝌蚪跟年纪有关系吗?小蝌蚪多可爱啊,你是不是害怕?”
温故撇撇嘴,“你才害怕呢!我就是膈应!”
沈思筝气他,“那就是害怕。”
温故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随他怎么说,“行,我就怕,怎么样?”
沈思筝切了一声,“那我自己去捉,万一有青蛙王子呢。”
“你都有尚宁洲了,还找什么青蛙王子?”温故神色一变,一脸戏谑状,挑着眉毛说道,“我看尚宁洲长得挺像青蛙的,没准她就是你小时候养的蝌蚪变的。”
沈思筝庆幸尚宁洲没有听到温故这欠揍的话,不然他得气得要死。
说话间,温故已经调好了投影仪,沈思筝走到他边上说:“你找的什么电影?交出来,我睡不着,你在这儿的话,得陪看。”
“还看?”温故惊讶。
“今晚我肯定睡不着。”沈思筝边说着,边找到了遥控器,将投影仪打开。
温故找了部很有名的悬疑推理电影,整部电影的色调很暗,氛围也低沉压抑,两人一块看到凌晨三点。
沈思筝其实是个人菜瘾大的胆小鬼,她对悬疑电影很是着迷,但看完之后那种害怕的感觉会慢半拍地涌上大脑。
晚上睡觉时她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全是血淋淋的狰狞画面,再配上阴森恐怖的音乐,她总要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床边到底有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翻来覆去几次,她干脆开了灯,玩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屏幕上显示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是尚宁洲在他们数学小组群里发的消息。
SNZ:“对不住大家,我感冒了,还有点发烧,没法去跟大家一块玩了,很抱歉。”
宋大奔:“没事,那不然咱们年后再约着一块去玩,要不改到开学之前那几天?”
方若若:“我可以的。”
沈思筝皱了下眉,尚宁洲都不去了,这旅游还有什么意思?
她回了句,“好的,年后约哦。”
消息刚发出去,她就收到了另一条微信消息。
SNZ:“还没睡?”
方才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沈思筝见到尚宁洲发来的消息,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过去,“你不是发烧了吗?怎么还玩手机?”
对面传来尚宁洲恹恹的声音,听着确实是生病了,“睡不着。”
“啊?”沈思筝关心道,“那你一个人在学校多可怜啊,要不要回家来休息?我去接你啊。”
“没事,我懒得折腾。”他咳了一下,然后将话题转到沈思筝身上,“所以你在干嘛?这么晚。”
沈思筝落落道:“跟温故看了场电影,挺恐怖的。”
尚宁洲讥讽一句,“自己胆子这么小,还大晚上看恐怖片,活该。”
沈思筝气道:“不是恐怖片,就是那种细思极恐的感觉最吓人了。”
她懒得跟尚宁洲解释这些事,他这种幼稚的人抓到她一个弱点就会可劲儿地嘲笑。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你不能一直待在学校吧。”
“过两天就回了,太累了,我只想躺着。”尚宁洲随便扯了个理由,反正就是不回去。他一说回去,沈思筝估计又会去他家里找他,他脸上淤青还没好,到时候肯定露馅。
“你还睡不睡觉了?再不睡天亮了。”他提醒一句。
“我也想啊,”沈思筝现在很矛盾,她的身体和大脑都很困,但是心理上的恐怖让她难以入眠,“我一闭眼,就想起那张阴森恐怖的脸。”
她翻了个身,无奈道:“睡不着。”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尚宁洲笑了声。
“你不累啊。”沈思筝道。
“反正我也睡不着。”
“好啊,什么故事?”沈思筝好奇道。
尚宁洲开始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一个小傻子。”
他刚说第一句,沈思筝就笑出声,“你这什么民间故事?”
尚宁洲不耐烦,“别打断我,好好听。”
他继续道:“为什么说他是傻子呢?因为他经常坐在小河边的大石头上发呆,有个人过去问他:‘我这里有两张人民币,一张五角,一张一块,可以给你一张,你要哪一张?’小傻子每次都说,‘我要五角的’。那人哈哈笑了几声,将五角钱给了小傻子,还不忘嘲笑了句‘真傻’。”
“后来又有很多人问他,‘我这里有两张人民币,一张五角,一张一块,你要哪一张?’小傻子每次的答案都不变,‘我要五角的。’每次他都会收到一张五角的人民币,和一句嘲笑,‘真傻’。”
“要是我,我也要五角的。”沈思筝道。
尚宁洲停顿片刻,电话声里传来他重重的叹气声,沈思筝急忙道:“好啦我不说话了,你接着讲,我听着呢。”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个人想到问他原因,他给了小傻子五毛钱,并问道:‘为什么你要五角的,而不要一块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呀?”沈思筝表示非常好奇。
尚宁洲感到无聊,听沈思筝这夸张的语气,就知道她肯定猜到了,不过见她这么配合,他还是配合了她的表演,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
“那个小傻子回答说:‘如果我要一块的,就不会再有人给我钱了。’”
沈思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也太聪明了吧,这叫大智若愚,扮猪吃虎!”
“行了,睡觉吧。”尚宁洲道。
“这故事从哪看的?”沈思筝问。尚宁洲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寓言故事来的?
“忘了,很早之前看的,没别的故事可讲,就想到了这个。”尚宁洲懒懒道。
“还有吗?”
他这样一讲故事,沈思筝就想起小学同班那会儿,她也老拉着尚宁洲给她讲故事。他声音好听,带了催眠的效果,所以她总是听着听着就能睡着。但今天尚宁洲给她讲的故事太短,而且他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听起来更有磁性了,她有点舍不得睡。
尚宁洲拧眉,“还不困?”
“嗯,再讲一个呗。”沈思筝不仅不困,还越听越精神。
“累了,不讲了,”尚宁洲愤愤道,“爱睡着睡不着吧。”
37 ☪ 小狗17
◎愿筝筝蒸蒸日上。◎
第二天, 宋驰扮演了十足的好舍友,起床后就出门去药店给尚宁洲买了云南白药,等回了宿舍, 已经十点钟过一刻了, 尚宁洲还没起床。
他少有地赖床, 估计是昨晚没睡好,还一直说梦话, 搞得他睡得都不太踏实。
宋驰将药丢到尚宁洲桌上,见尚宁洲醒了,便忍不住嘲笑两句, “懒死啦, 赶紧起来涂药。老尚,你昨晚是不是做梦了?”
“啊?”尚宁洲疑惑, 懒懒地起身下床。
宋驰撇着嘴道:“都听到你说梦话了,好像一直骂谁是傻子。”
“”尚宁洲扶了下额,“你听错了,你最近不是吃了安眠药, 睡得挺好吗?”
宋驰苦恼地说:“一般啊, 我怀疑我产生抗药性了。你记得涂药啊,用不用我帮你啊?”
他表□□色的, 大概是要上演一出兄弟情深, 尚宁洲拿肩膀将他撞开, “早点回家吧你。”
宋驰关心道:“啊?你赶我回家啊?你都伤了,不用我留下来照顾你吗?”
尚宁洲嘴角抽了两下,“不用。”
“好吧。”宋驰被拒绝后, 做出一个失落的表情, “你也别老跟家里闹别扭, 大过年的早点回去。”
“知道,赶紧回去吧,别婆婆妈妈的。”尚宁洲催了句。
“嫌弃我是吧,没爱了。”宋驰愤愤地开始收拾行李。
尚宁洲拿起那瓶云南白药,敷衍了事地在淤青的地方喷了两下。
寒假期间,学校也有不少留校学习的学生,尚宁洲脸上的伤挺明显,所以除了买饭,其余时间都会在宿舍待着,一个人倒也自由,只是学校里食堂只开了一处,菜品也少得可怜,没几天尚宁洲便吃腻了。
他翻了翻外卖软件,最终还是打算去学校门口的那家桂林米粉。
将近年关,这两日天也愈发地冷,今日从一大早就开始阴天,到了中午依旧见不着太阳,空气里愈发阴冷,好在没风,不至于让人冷得站不住脚。
尚宁洲穿了件黑夹克就出了门,冷气从领口钻进去,他咳了声,将衣服裹紧了加快脚步往前走。
三分钟后,他站在锁闭的大门前发愣,这才想起今天都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这家店的老板应该回家过年了。
目标落空,他只得悻悻离开。这条街只有一家麻辣烫小店还开着,但店面很少,里面仅有四张桌子都坐了人,他懒得吃食堂,便过去买了一份,打包带回到宿舍吃。
刚买完出门,他听到一声喇叭。
声音来源于马路旁停着的一辆黑色奔驰。他目光在那上面停了片刻,缓缓吐了口气。
见他站着发呆,尚昊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尚宁洲面前。
尚宁洲硬邦邦喊了句,“爸。”
尚昊垂眸瞥了眼尚宁洲手里的袋子,冷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总吃这些东西。”
尚宁洲懒得辩驳,逆来顺受一般说了句,“知道了。”
“脸怎么弄的?”尚昊问。
“摔的。”尚宁洲道。
“先上车。”尚昊命令的语气,转身先行一步。
尚宁洲只能跟上去,他将打包的麻辣烫放到脚下的位置,食物的香辣味与车里的高级香水味道格格不入。
尚昊没发动车子,两人就干坐在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尚宁洲开口问:“不走吗?”
尚昊没回答,而是重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到底怎么弄的?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尚宁洲心情沉了沉,就知道瞒不过尚昊,他没再掩饰,顿了片刻,张口承认:“嗯。”
听到他承认,尚昊这次竟没有发火,整个人显得十分冷静,沉声问道:“还伤哪了?”
尚宁洲没说话。
“去医院看看。”尚昊道。
“不用。”尚宁洲拒绝,他开门要走,“我回宿舍了,出来没锁门。”
尚昊将车门上了锁,尚宁洲没打开,只得乖乖坐回来。
“我送你回宿舍,你带好东西,锁好门,然后下来,也不看看今天都几号了,大过年的还不回家!”
尚宁洲笑了声,轻飘飘道:“你们三个人一块过年,不是会更开心吗?”
尚昊没说话,面色上没什么变化,心却像被人狠狠锤了一拳。
到了宿舍楼下,尚宁洲上去后很快就拿了行李下来,他不打算在家里常住,只带了一个小包,装了件换洗的衣服。
尚昊瞥了一眼,发动车子回家。路上车不多,江北有很多外来打拼的年轻人,一到年关,城市里反而会显得更安静冷清些,只有路旁高高挂起的灯笼,给整条街添了不少节日的喜气。
“跟谁打架了?”尚昊再次开口问。
尚宁洲道:“你不认识。”
他说完短短一句就不再答,一副能躲避就躲避自暴自弃的模样,尚昊略微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非要我一句句问?”
“您现在倒是关心我。”
尚宁洲说话没带太多情绪,轻飘飘一句,甚至比平时还随意,但这么一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尚昊的心里。
或许这些年他确实有所疏忽,导致他跟尚宁洲之间竖起一面墙,越砌越高,事到如今他必须主动往前一步,打破这道壁垒。
“我是你爸爸,不关心你关心谁,不管你能长这么大?”尚昊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合适,便刻意将声音软了几分,“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帮你解决。”
尚宁洲冷笑一声,“你只是用你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对待我,从来没问过我的想法。”
“我都是为了你好。”尚昊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之前你年纪小,好多事都不懂,也看不到很多事的利弊,现在你长大了还不明白吗?”
尚宁洲觉得这次的沟通大概也没办法进行下去,只冷冷说了句,“我根本就不在意利弊。”
空气静了一会儿。
尚宁洲将脸别过去,倔强地看向车窗外。
尚昊无奈,似是妥协了,开口道:“行,现在你长大了,我允许你自己做决定,出国交换你不想去就不去,不想学数学就不学,我也不管你了,先回家把年过完。”
“我出国,也不换专业。”尚宁洲道。
尚昊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尚宁洲道:“我自己想去而已,不是听从你的安排。”
这话虽然难听,尚昊却也颇感欣慰。
他忽感几分通透,意识到这种欣慰感并不是因为尚宁洲继续在他安排的路上进行下去,而是因为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和眼神都透出了几分坚定。
看来他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
应该是他考虑了很久做出的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后悔。
莫名其妙的某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嗯,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吧。”尚昊开口。
尚宁洲转回头,目视前方看了一会儿,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雪花,细小的雪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力量微不足道。
开了一段时间,雪粒倒是越来越细密,路边也覆上一层银白。
尚宁洲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见是宋驰在群里大呼小叫说下雪了。
方若若:“南方人羡慕哭,好想回学校看雪啊。”
筝:“@SNZ 感冒好了吗?回家了吗?一块去堆雪人啊。”
宋大奔:“@筝 你怎么不喊我?”
筝:“自己心里没数?”
“你家太远了!”
尚宁洲回了句:“没兴趣,小孩子家家的,你自己堆吧。”
他拿着手机看得入神,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尚昊侧目,发现他手腕上居然也有些青紫。
尚宁洲注意到他的目光,忙往下拉了拉袖口,把整只手都藏进袖子里。
尚昊目视着前方说道:“别藏了,我带你去趟医院。”
“不用了,都快好了。”
“那也得去一趟,检查一下有没有——”
“我说了不用了。”尚宁洲将他打断,他这样反抗,让尚昊有些惊讶,正想要说几句,尚宁洲脱口而出,“初中时候,您可从来没带我去过医院,现在不需要了,我自己能处理。”
尚昊愣住。
车内安静下来,尚宁洲忽然又有些后悔跟尚昊讲了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拿出来说什么?
他没再说话,尚昊却察觉到异样,示意让他讲出来。
尚宁洲见他追问,只得简单答了句,“没什么,就是我初中那会儿体格太瘦小,老让别人欺负。”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又一副满不在意的语气,但尚昊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其实许一澜去世后,他的压力很大,生怕自己教不好尚宁洲,便对他格外严格。
尚宁洲幼时贪玩,他只得严加管教,好在他成器,改了从前爱玩的性子,开始发奋学习,只是愈发不爱说话。
他到底还是没有经验,只关注他是否成器,却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疏忽过甚。
尚宁洲见尚昊脸色不好,思索片刻,觉得有些事情要坦率地讲出来,憋在心里只会让双方都受到伤害。
他们父子之前缺乏沟通,已经很久了,两人之间总是别扭着,想沟通时总觉得难以开口,
他太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了,可终于,还是没能成为一名好父亲。
他让他变得优秀、自律,却唯独没有让他快乐。
方才的对话虽然不太愉快,尚宁洲能察觉到尚昊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他心里也有些愧疚,意识到他自己本身也有很大的问题,这些年他只觉得父亲严厉苛责,对他少有关爱,可他也很固执,从来都是把事情憋在心里不说。
他打算试着将一些事讲出来。
“那会儿我跳级到了新环境,难免不太合群,但后面熟悉了就好了。”
这是安慰尚昊的话,其实初中三年他过得无比痛苦。
“爸,我没怨您,是我自己没有说过。”
尚宁洲笑着打趣,“不过跳级也是有好处的,现在我经常受到身边人的赞赏,说我年少有为。”
他顿了一下,又放缓语气说道:“爸,我现在长大了,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责。”
“嗯。”尚昊叹了口气,缓声说道,“那时我做事确实是独断了,那时我也是太过思念你妈。”
“我妈?”尚宁洲疑惑。
“对。”尚昊点点头,过往的回忆霎时涌上心头。
那会儿他跟许一澜结婚一年多,许一澜怀了孕,大半夜还在跟一道数学难题较劲。
尚昊担心她累着,便劝她早点休息。
许一澜是个十分固执要强的人,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行,这问题我今天不弄明白是不会睡觉的。”
尚昊心疼,想方设法让她休息,他叹道:“可怜了肚子里的小尚,还没出生就跟着你熬夜。”
许一澜不为所动。
尚昊道:“有些难题数学家花一辈子都解不出来,如果这是世纪难题,你要一直不吃不喝不睡觉啊?”
不料许一澜点点头:“对啊,那我就一直解,解到我老了,要是还解不出来,就让我的孩子继续研究。”
许一澜笑道:“我有预感,我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小数学家。”
尚昊道:“要不是呢?”
叶敏道:“反正我会把他培养成数学家。”
最后尚昊见劝说不成,便直接将她抱走,口中说道:“你得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他想着这些事,忽然意识到“尊重他自己的意愿”这句话,明明是从他口中说过的话,他却给忘了。
也是,许一澜离世后,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性子也没以前好了,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尚宁洲发脾气。
他自己知道,却改不了。
如今想想,实在愧疚。
尚宁洲听着嘴角弯了弯,他记得小时候妈妈确实有意培养他数学方面的兴趣,经常会给他买很多趣味数学的图书,不过尚昊说的这件事他之前从没听到过,他妈妈在他幼时去世,尚宁洲记忆中很少有他父母相处的情形。
今日第一次听,倒也惊讶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要好。
“我以为您早将我妈忘了。”
尚昊冷哼一声,骂了句,“臭小子!”
“所以您和赵阿姨都不讨厌我,是吗?”
尚昊听了他这话,忽然发出一声笑。
他没说什么,只这一笑,尚宁洲便懂了。
他跟着笑了一声,笑自己傻,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尚昊讲完这些,又补充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劝你继续学数学,你要是想转学其他的领域,我也没意见,你自己选择。”
大年二十九,沈正成还在医院值班,家里只剩下叶敏跟沈思筝。
沈思筝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被叶敏分配到门口贴春联。
她披了件大衣,搬着板凳到门口,慢腾腾地贴好春联。
外面雪下了有一会儿了,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往下飘,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只可惜尚宁洲那气人精不出来,不然多适合堆雪人。
难道是他发烧还没好?沈思筝正要问问,她看到有辆车开过来,停在尚家门口,车门被打开,尚宁洲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的还有尚昊尚叔叔。
沈思筝看了一会儿,尚宁洲这不回来了吗?
她之前在群里问他回没回家,他竟然说没回。生病了回不来,才让尚叔叔去接的?
她远远望了一会儿,尚宁洲从车上下来,两手揣着兜儿,气定神闲地进了家门,看着人气色也不错,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沈思筝眼里划过几分落寞,她懒得再喊尚宁洲,便想将温故喊过来堆雪人。
温故接起电话,声音有些无语,“大冷天的非把人喊出来?你的未婚夫呢?怎么不找他啊?”温故这语气像是在吃醋,但细细一品,没准是在嘲讽她。
“不来。”沈思筝悻悻道。
“我看他也不咋喜欢你。”他讽刺沈思筝一句,然后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他进屋后,向叶敏打了个招呼,便去找了沈思筝。
沈思筝拿出手机看了眼,从她刚才给温故打电话到现在温故迈着两条大长腿晃悠到她面前也就五分钟的时间。
“你在我家院子里埋伏着来着?”沈思筝不可思议。
“我开了闪现。”温故道。
沈思筝见他又开始扯皮,拿了瓣柚子堵了他的嘴。估计她打电话的时候温故就已经要来找她了。
她弯唇一笑,“看来咱们俩是双向奔赴?”
温故赞同地点点头,“今天晚上有夜市。”
“夜市?现在刚几点?”沈思筝道。
温故说道:“下午四点就开始了,我妈让我买点东西,咱先去趟超市,买完东西再去夜市,时间刚刚好。”
听他提到笑意,沈思筝不由得问:“你跟小姨和好了?”
温故心情大好,“哄女人我还不在行吗?”
沈思筝看他一眼,“怎么从没见你哄过我?”
温故惊讶,“你是女人?找你的未婚夫哄去呗。”
沈思筝瞪他一眼后转过了头看向窗外,出奇地没有骂他。
雪比刚才小了很多,似乎要停了,却像是不舍得离开似的,细看还是会不断有雪花落下。
温故见沈思筝兴致不高,猜想可能他刚才的无心之话正戳到了沈思筝痛处。他本来的第一反应是想嘲笑几分,但忽然觉得沈思筝对待她那未过门儿的未婚夫还挺认真,便心软了几分。
“那小子还不乐意?”
“男人心海底针呗,谁知道?”沈思筝叹了口气。
温故说了她两句,“还嘴硬呢,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说明人家没意思,都成年人了,这点儿道理都不懂,还得你哥我来教。”
这话虽然有点难听,但沈思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是今年的初雪,他们两家离这么近,尚宁洲连堆个雪人都不愿意出来,大概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温故注意到她的脸色,沉思片刻,开解道:“咱就是说,追不到也没什么,这事儿不能强求。”
沈思筝追问:“你为什么就觉得他不喜欢我?”
“男人最了解男人呗,我要是喜欢一姑娘,早主动上了。”
“那是你不要脸。”
“怎么就不要脸了?遇到喜欢的不应该主动追求?要这么说,你也不要脸。”
沈思筝还挺理直气壮,“当然,不然怎么跟你一块玩?”
温故懒得理她,就不该抱有同情。
两人在超市买完东西,已经接近下午4点钟。
本以为外面雪停了,他们从超市里出来,竟然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这么大雪,半天了也没停,”沈思筝望着洋洋洒洒的雪,怀疑道:“你说夜市有人吗?”
“看看去呗,雪中逛夜市多有情调啊。”
沈思筝皱着眉看他一眼,觉得情调这两个字安在温故身上实在是格格不入,估计也没几个人下这么大的雪还往夜市跑。
但她还是同意了。
她也是个喜欢另辟蹊径的人,越是下雪,越是喜欢去外面探险。
果然,到了之后,夜市一片凄凉,只有几个摊位,摆放的物品也不多,零零星星地杵在雪地里的一片空地,不像夜市,只像寻常的街边出了几个小摊,这些摊位头顶的遮布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位老大爷正拿了把伞,吃力地扬起胳膊将积雪掸掉。
“大爷,要两块烤红薯。”沈思筝走过去问。
卖红薯的大爷应了一声,将伞放到一边,拍了拍手。炉盖打开,一股白烟混着香甜的味道从炉中钻出来,惹得人直流口水。
烤得金黄的红薯被拿出来,大爷捏了一下,确定烤得松软熟透,然后装进纸袋。
“七块五,给七块就行。”
“好嘞!”温故麻利地付了款。
外头风大,吃东西容易呛风,沈思筝便捂着红薯当暖手宝。
虽然夜市里摊子不多,但秉着来都来了的理念,他们还是往里多逛了逛,买了些小吃和奇奇怪怪的挂饰。
再往里走,有座祈福庙,人便稍微多了些,时时有香火味传来。
“那边是祈福庙?”沈思筝问。
“嗯。你要去我可以陪你。”温故挑了挑眉毛,兴奋地说,“听说庙里有课爱情树,很灵哦。这不正合你心意,让庙里那棵爱情老树给你找个新男人。”
“不要。”沈思筝摇摇头。“旧的就挺好,我去求求。”
温故没想到她这么执著,担心她会陷进去,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陪着去了。
“那真是爱情树?”沈思筝确认地又问一遍。
温故道:“是吧,听说从前有一名女子的丈夫出征,迟迟未归,同行的战友说她的丈夫已经战死沙场,女子却不信,日夜在村口的树下等他,一等就等了十年,结果,她的丈夫还真回来了,从此两人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村里人都是或者是神树显灵,将她的丈夫给唤回来了。这树后来也就成了爱情神树。”
他拿着夸张的语气说话,沈思筝嫌他神经兮兮,淡漠地问:“你从哪听的这故事?”
温故啧了两声说道:“不记得了,管他呢。”
他抬脚踏进祈福庙,买了一块红色的许愿牌丢给沈思筝,沈思筝见他就买一块,忍不住问:“你不写?”
温故摆了摆手,“我断情绝爱,无欲无求。”
他告诫似的说:“写吧,别写太肉麻的话就行,我这双清纯的眼睛看不得这些。”
“退下吧,别跟着我了,省的脏了你的眼。”沈思筝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全都交给温故,自己拿着许愿牌去找爱情神树。
祈福庙也有上香的地方,香烟缭绕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手中握香为来年祈福。
树在祈福庙的最里处,沈思筝将许愿牌揣在兜儿里,闲庭信步地走到许愿树前,看起来确实像神树,树干足足又三个人抱在一起那般粗,树根从地下露出,蔓延到几米之外,冬日里枝叶都落了,可单看粗壮繁多的枝桠,也能想象到夏季这里该有多繁盛。
沈思筝看着树枝上系着的许愿牌,在洋洋洒洒的白雪之下,一片银装素裹中,只有这一处显得格外艳红,填了好多喜气。千千万万的木牌上每块都工整地写着字,其中的愿望大多离不开五个字,妻财子禄寿,只是神树再大,世间这么多的愿望都压在这一棵树上,也容易变成枷锁。
沈思筝看着愣神片刻,打算不挂了,把许愿牌系在树干偏下方的一环铁丝上。
她掏出借来的马克笔,落笔时才觉得词穷,她看了眼已经挂上去的许愿牌。
“愿念念年年有余。”
“愿岁岁岁岁平安。”
这是对对子呢?
一看就是两个不同人的字迹。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如此,那她也对一个呗。
沈思筝提笔写下几个字,“愿筝筝蒸蒸日上。”
写完后还在心里默默读了两句,然后满意地将许愿牌挂好,起身时,她差点撞在一个男人身上。
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后面,沈思筝恼火,退了几步愤愤地看过去,整个人愣在原地。
尚宁洲今日戴了口罩,露出一双无辜的狗狗眼,他那双眼睛里的目光稍显淡漠,却是一字不漏地将许愿牌上的字瞧了去。
沈思筝回过神来,生气地讽刺一句,“大雪天的,不是不出门吗?”
尚宁洲在原地静静地看她,也没说话,沈思筝被他看得有点毛,抬脚直接挡到他跟前,抬手将掌心扣在他的脑门上,“这不是没发烧?”
尚宁洲将她的手拂了下去,理直气壮地反问:“我说我发烧了?”
沈思筝将她的许愿牌挡住,若无其事地揣着兜儿,问:“还感冒着?”
“好了。”尚宁洲道。
他声音清亮,确实不像感冒的,沈思筝笑了笑,“那还戴口罩?”
尚宁洲看她一眼,回答得言简意赅,“防风。”
他低垂着眼,嘴角忽然一勾,故意与她最对一般,歪了下身子,目光投向沈思筝的许愿牌,“写了什么?神秘兮兮的还不让人看?”
沈思筝跟着歪了身子挡他,“你没看到啊?”
她有些忐忑。
尚宁洲道:“没看清。”
沈思筝怀疑道:“真没看清?”
“看清了。”尚宁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沈思筝觉得尚宁洲是在诓他,可她又心虚,生怕他真看到了,强装镇定道:“公平起见,那你得给我看看你的。”
“看吧。”尚宁洲嘴上说着让她看,却将手里的挂牌往上一扬,字朝着天,根本就看不到。
他个子高,沈思筝胳膊伸到最长也够不到,蹦了几下,平白受了一肚子气。
沈思筝炙热的目光看过去,尚宁洲正微眯着眼,他口罩后藏着的表情定然十分得意,沈思筝伸手欲要将他的口罩取下,尚宁洲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手也垂了下来,沈思筝趁着这会儿眼疾手快地将他的许愿牌夺了过来。
“平安顺遂。”
上面只写了简单地四个字。
尚宁洲见她看了,也没恼,一副看了就看了的样子揣着兜儿。
沈思筝皱了下眉,问道:“你在爱情树下就求个平安顺遂啊?”
“爱情树?”尚宁洲乐了,“谁告诉这是爱情树?”
“不是吗?”沈思筝有些愣。
尚宁洲将许愿牌挂上,他半仰着头,下颌线精致好看,额前的刘海半湿,沾了几点雪花,静静站在许愿树下,晦暗的光线下,院里的路灯忽然在他身侧亮起,映出无数飘落的雪花。
那一刻,沈思筝在大雪中欲要沉沦,她心头一颤,几乎想要化妆一片雪花,飞扬跋扈地钻进他的衣领,感受着他的温度,然后毫无怨言地融化成水,浸入肌肤。
“这是万寿树,是汉朝一名神医死后所化,所以来这祈福,自然要求健康平安啊。”尚宁洲讲完,忽然反应过来地问沈思筝,“你来求爱情?”
他静静看过来的目光让沈思筝脸顿时热了起来,心里将温故狠狠地骂了一顿,表面上则是泰然自然地说:“没有啊,我求爱情干嘛,我求学业的。”
尚宁洲双眸的睫毛颤了颤,目光扫了眼沈思筝挂牌子的位置。
沈思筝见他不信,坦然地说道:“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的字,自己找找看啊。”
她说完便走了。
尚宁洲的新年愿望里没有她,沈思筝心里有些落寞,跟赌气一样迈着大步独自离开。
“沈思筝。”尚宁洲在后面喊了她一声。
沈思筝头都没回。
尚宁洲追过来,揪着沈思筝的帽子往她头上一扣,“也不知道等人是吧。”
沈思筝眼睛都被盖住了,她粗暴地将帽子拽下去,“等你干嘛?又不是一块来的,各自回各家呗。”
“生什么气啊,我没看到你写的什么。”尚宁洲道。
沈思筝仰头看他,做了一个唇角上扬的动作,“我没生气啊。”
尚宁洲吐了口气,“行,那一块走吧。”
沈思筝道:“温故等我呢,车上放了不少年货,没你的位置,谁让我喊你你不出来?”
尚宁洲哦了一声,“苏茉也领着小石头在外面等我呢,我就跟你一块出去,就这两步都不让我跟着?”
沈思筝听到小石头的名字,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兴奋地问道:“小石头来了啊?”
尚宁洲扯了下嘴角,原来对小石头比对他还感兴趣。
“嗯。”
沈思筝问:“小石头在哪呢?”
尚宁洲目视着前方淡淡说了句,“那你跟我走吧。”
他的语气跟哄骗小孩儿一样。
沈思筝脚步放慢了些,故意跟他拉开一步的距离跟在他后头往祈福庙的门口走去。一步步踩在厚厚的白雪之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半路先看到了温故,他这人没耐心,定是等得不耐烦,进来找她了。
沈思筝正好有笔账跟他算,待走近了,还没说话,便先瞪了他一眼,给温故瞪愣了。
“咋?过程不顺利?”他没认出尚宁洲来,直接略过走到沈思筝跟前。
沈思筝看尚宁洲只顾着往前走,跟他们有一段距离,压低了声音瞪着温故道:“你从哪听来的爱情树传说?自己瞎编的吧!”
温故不明所以,“网上看的啊!”
沈思筝道:“差点被你坑了!”
“不对?那是啥树?”尚宁洲一边问,一边告诫她,“下楼梯的时候双手别揣兜儿,不然摔了手拿不出来,直接脸着地。”
沈思筝这会儿气鼓鼓的,偏没听他的话。
“那是万寿树,是汉代一名神医所化。”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被骗了,我也是受害者。”温故说完,又强调道,“跟你说了别揣兜儿。”
他话还没说完,沈思筝就脚底一滑,霎时没了重心,她心一空,下意识去拽温故,只抓了个衣角,温故也是一个趔趄,还没拉住她,就见沈思筝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
他心一惊,浑身毛孔都起来了。
沈思筝匆忙地将手从兜儿里拿出来,两眼一闭一副赴死的表情,下一瞬,一股冰雪的凉意从领口钻入,除了寒凉,倒也没别的感觉。
身下软软的,她睁眼,原来身下多了个尚宁洲这个大块头当肉垫,才没让她摔在台阶上。
温故见她相安无事,抹了下额角的汗,心叹一声,“得了,有人接我的活儿了。”
原来刚才走在前面的是尚宁洲那小子啊。
这俩人一块出来,这不说明里头那树就是爱情树吗?多神啊!
短短几秒,温故脑子里思绪万千,又想起刚才沈思筝出来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猜想八成是被尚宁洲那小子摆弄了一道。
他走上前,将沈思筝拽起来。
沈思筝原本愣着,静静地瞧着尚宁洲,她的脑袋顶到他的下巴处,抬头时,与他的脸近在咫尺,能够清楚地感到他温热的呼吸。
愣神之际,尚宁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台阶别揣兜儿。”
他耳朵倒是灵,没准刚才她跟温故的谈话叫他全听了去。
沈思筝没吱声,一直到温故来拉她的时候,她都有点不想起来,又想到尚宁洲可能磕到了后背,还是利落地起了身。
“让你别揣兜儿别揣兜儿,非不听,活该!”温故骂了她一句。
沈思筝也是心虚,又不想听温故的责骂,便先发制人,脸一拉,委屈巴巴地叫喊道:“疼死了,你还说我!”
温故知道她是装的,却也受不了她这副委屈的模样,急忙住了口,无奈道:“谁说你了,我这是关心则乱,摔着没啊?”
“还好吧。”沈思筝聊聊回他一句,赶忙将尚宁洲拉起来,“头没事吧?”
“没事,有帽子垫着。”
得亏台阶不陡,上面有雪缓冲,人穿得衣服也厚,所以摔得不重。但刚才这一摔,尚宁洲脸上的口罩被蹭了下来,嘴角的淤青清晰可见,沈思筝一惊,说话都不利索了,“咋还破相了?”
她记得尚宁洲不是脸先着的地啊。
尚宁洲忙将口罩戴好,“不是摔的。”
“我磕的?”沈思筝有些傻眼。
她问完才反应过来,尚宁洲这嘴角的伤根本就不是刚磕的,看着也有三五日了。
沈思筝后知后觉地道,“我说怎么喊都喊不出,原来是跟人打架了?”
尚宁洲将脸转向别处,刻意回避她的问题,直接耍起无赖来,“就是你磕的,赔钱吧。”
38 ☪ 小狗18
◎沈思筝,新年快乐。◎
沈思筝站到尚宁洲正前面, 伸手迅速将他口罩摘了下来,正正盯着他看。
“你讹人?”
尚宁洲没想到她突然摘了他口罩,慌乱一瞬, 随即换做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 “干嘛?”
温故在一旁看着热闹, 插嘴道:“诶诶诶,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能说瞎话, 我刚都看见了,我妹可没撞到你嘴角。”
尚宁洲颇感无奈,心道这兄妹俩一唱一和, 好一个恩将仇报。
不过这俩人都是嘴毒心软, 温故拍了拍尚宁洲的肩膀,“走吧, 哥哥带你去医院。”
尚宁洲道:“不用了,没摔着。”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继续往门口走,沈思筝和温故一块都跟上去,远远地听到一个小雪团子在朝他们叫喊。
沈思筝一眼就看到了小石头, 它激动地两条前腿抬起来, 只是被绳拽着没法扑过来,跟小孩一样立着朝他们这边使劲儿跳。
看它这架势, 都要将牵引绳崩开了, 沈思筝快步走过去摸着它的脑袋安抚。
这小狗长得飞快, 比上次见到整整大了一倍。
“苏茉姐,你怎么没进去?”沈思筝抱着小石头站起来问道。
苏茉指了指小石头,“我得看着这小家伙, 它胆子可小了, 一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吓得哆嗦。”
“原来那是你哥啊, ”苏茉看了眼温故,他正跟尚宁洲聊天,俩人站得远远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苏茉收回目光,感叹道:“长得还挺帅,刚才在这儿我们聊了两句。”
沈思筝耸了耸肩,“是吗?他这人就爱四处找美女搭讪。”
苏茉笑着道:“我觉得他人还不错,把烤红薯都喂给小石头了。”
沈思筝整个人顿住,温故喂给小石头的红薯绝对是她的那块!
“对了,你要是想进去,我帮你看着小石头。”
苏茉摇摇头,“我没什么兴趣,不就是求爱情吗?”
“那不是万寿树?”
“是啊,不过听说求爱情很灵,好多情侣也会来。”
“这样啊”那尚宁洲没准也去求爱情的喽。沈思筝嘴角不自禁上扬,又想起来问,“尚宁洲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苏茉道:“说是摔的。”
听苏茉也拿不准,沈思筝没说什么,只是尚宁洲一看就是撒谎,她学医的还能看不出来那是被人打的?
等尚宁洲跟温故走过来,她上前道:“弟,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沈思筝总担心他脑震荡。
尚宁洲看着她担心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了下,“我心里有数,没磕到脑袋。”
他这么肯定,沈思筝便也作罢,转而问温故:“我的烤红薯呢?”
温故指了指小石头,“你问它。”
沈思筝就知道如此。
“我再去买一块。去吗?”她目光看向尚宁洲。
“哦。”尚宁洲看了眼苏茉,“你带小石头回车里等我吧。”
苏茉识趣地答应,温故追上她,“顺路顺路,我也回。”
雪还不见停,太阳落下去后,又起了风,温度冷了不少,他们走到烤红薯的摊位时,大爷正要收摊回家,沈思筝忙快走过去叫住大爷。
“等等大爷,还有红薯吗?”
“还有,今儿天不好,人少卖不动,我正打算收摊回家呢。”
沈思筝笑呵呵道:“那回去之前先卖给我三块吧。”
说完又对尚宁洲说:“这回没温故的份儿。”
尚宁洲付了款,红薯包好后,沈思筝要了一块过来暖手,两人慢悠悠地往停车的方向走,路上尚宁洲问她:“还要不要别的,今天我请客,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沈思筝叹口气,可惜道:“你不早说,我刚才跟温故都逛了一圈,该买的都买完了。”
尚宁洲乐了,笑道:“那我可省钱了。”
见他两手揣着兜儿,沈思筝伸了伸脖子好奇问:“你红薯呢?”
“兜儿里啊。”尚宁洲道,“一边一个。”
沈思筝垂眼,见他两个口袋鼓囊囊的,“暖和吗?”
“还行。”尚宁洲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右边的口袋里伸进来一个凉凉的小手。
他不由得一怔,她的手冰凉,触碰到他的手背,却让他霎时热血沸腾,垂眸便看见沈思筝清亮且带有侵略性的眼神看过来。
她的眼尾弧度柔和,总是半带笑意与柔情,所以总给人一种清澈无辜的错觉。
“干嘛?”尚宁洲嗓子有些哑。
“试试,暖暖手。”
沈思筝淡淡地说。仗着在口袋里看不到,她的手在小小的空间里摸索,时而摩挲摩挲他的手背,时而扣扣手心。
“你自己的呢?”尚宁洲生硬地蹦出来一句。
“你的更暖和。”沈思筝气定神闲。她总是这样,直白纯粹地将目的表现出来,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只是想暖暖手,还是别的。
沈思筝一番得意,手在他兜儿里明目张胆地作祟忽然,她整个手掌被包裹住,一股更温暖的触觉真切深刻地从手背被传送到全身。
她胳膊僵住,有些呼吸不过来。
“暖和吗?”尚宁洲若无其事地问。
沈思筝大脑短路了片刻,随即恢复正常。
“你在耍流氓吗?”
尚宁洲不甘示弱,“你先动手的。”
沈思筝挑衅一般地捏了捏他的手掌,然后将手抽出来放回自己兜儿里 ,评价了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尚宁洲气得不行,只是说不过她。
他还没开口,沈思筝冷不丁转了话题,“脸到底谁打的?”
尚宁洲低咳了声,“跟你没关系的事儿别问。”
“行,”沈思筝也不勉强他说,“那我自己去查,查不到就一直查,死也不罢休。”
她满眼决绝,依着她这性子,尚宁洲想到就算他不说,沈思筝多半也会去问宋驰,宋驰指不定会把事情夸大成什么样子,还不如他亲口说。“告诉你可以,但这事儿已经翻篇了,你就听听,其他的什么也别管,”尚宁洲又问一句,“行吗?”
“真有人打你?”沈思筝已经开始生气了。
尚宁洲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又嘱咐道:“你跟他本来也没什么交集,以后也别去招惹他,他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就是了。”
“知道了。”沈思筝口袋里握着拳头狠狠一捏,赵睿哲平白无故把人打了一顿,这么容易就翻篇?
回去路上,车子缓缓向前开着。
沈思筝将空调风开到最大,暖风呼呼吹来,一会儿便暖了过来。
温故见她坐在副驾驶也不说话,发愁地问了句,“还气呢?”
温故狡辩道:“我说的也没错,那万寿树也是爱情树,那女子的丈夫本来是战死沙场,但是女子日夜在树下苦等,感动了老神医的灵魂,所以老神医便用了还阳术,将女子的丈夫送了回来。”
“还挺会自圆其说的。”沈思筝道。
温故问:“不是爱情树还能是啥,你跟尚宁洲那小子进展不错吧。”
当时沈思筝在苏茉身边摸小石头的时候,他跟尚宁洲聊了两句。
那时他跟尚宁洲站在大雪中,鹅毛的雪花落下来,温故忽然就理解了沈思筝的执著。
先前还笑话她肤浅。
相由心生这句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不看尚宁洲的样貌,单单从眼神和气质来看,凭他的识人经验,温故也敢把沈思筝放心大胆地交给他。
“什么想法?对你的娃娃亲对象?”他用调侃一般的语气问。
尚宁洲拉着长音低低嗯了一声,说道:“你妹挺烦的。”
温故一副看破一切的表情,“烦你还总跟着?”
尚宁洲道:“我顺路啊。”
“虽然烦人了点,”他悄悄看了眼沈思筝,“但挺可爱的。”
温故细细揣摩着这句话,觉得沈思筝感情之路也没那么波折。
正想着,沈思筝的声音把他思路打断。
“不说这事儿了,帮我办件别的事。”
*
今年的除夕夜也没什么特别。
出于仪式感,沈思筝每年都会看春晚,电视机里传来欢闹的笑声,沈思筝也不知道这小品到底在演什么,很快注意力分散,开始编辑新年短信,一条条发出去。
通讯录从上翻到下,确认该发的都发出去后,小品也终于演完了。
她的目光最终在SNZ这三个字上定格住。
她纠结一会儿,还是放下了手机。
春晚节目里开始说相声,还挺有意思的,后面几个歌舞节目里也有几个今年影视圈很火的帅哥,沈思筝专心看了一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一直到新年的烟花声响起,沈思筝才被惊醒。
她被沈正成喊到窗边看烟花。
夜空已是一片火树银花,一簇簇烟花载着新一年的希冀直冲云霄,虽只绽放一瞬,却也绚烂夺目,将屋顶的雪都染得万紫千红。
这是万人同庆的一刻,沈思筝看了眼手机,00:01,日期显示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其实今天也不过是千万个日夜中普通的一天,只是因为人们非要将生命划分成年月日,年年的轮回中,第一日才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既然只是普通的一天,她看完烟花,也该按照以往的习惯,回房间睡觉。
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沈思筝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合上手机的那一刻,屏幕上闪出一条消息。
“沈思筝,新年快乐。”
*
一过完年,就会感觉日子过得尤其之快,年后的假期总是忙忙碌碌地就过去了,回过头再想,有时候连自己哪天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除了新年那日的短信,沈思筝也没再跟尚宁洲有其他交流。她跟着爸妈串亲戚的空隙,还有一场年前约好的高中同学聚会要参加。
她高中最要好的朋友步萌住得近,两人约好了一块过去。
一大早,步萌就给沈思筝打了电话过来。
“思筝,你早早准备好候着我哦,我想先去拍张证件照,你陪我去。”
沈思筝正在慢腾腾地梳头发,“你拍证件照干嘛?”
步萌道:“我高中那张照片跟个小土包子似的,你看我现在,长发飘飘,怎么还能用之前的,那是侮辱我的形象!你也拍一张新的呗。”
“好吧好吧。”沈思筝答应。
步萌开车从家里出来,正好顺路接上沈思筝。
一辆大奔停在沈思筝家门口嘀了一声,沈思筝早已准备好,麻溜地出门,坐上步萌的副驾驶。
两人好久不见,见了面也没显得多么亲热,就是自然而然地打了声招呼,好像一块上学的日子就在昨天。
沈思筝上了车,将车上酷炫的大屏观摩了一遍,兴奋地感叹:“可以啊,你爹给你买的?”
高考后,她是跟步萌一块学的车,两人都顺利拿下了驾照,只不过沈思筝自从拿了本后就没再碰过车,现在要让她开,妥妥的马路杀手。
再看步萌胸有成竹地操作着方向盘,动作极其娴熟,她心里羡慕得要命。
步萌愤愤地叹了一声:“什么啊,这就是我爹的,我软磨硬泡他才给我开的,还说我要是把他爱车剐蹭到了,就别想回家了。”
沈思筝一愣,“啊那你上次开车什么时候?”
步萌道:“就跟你一起啊,咱俩不是一起学的车吗?”
“这样的话”沈思筝身子一僵,默默握紧了车门上方的手把,“重点不是剐蹭的事儿吧。”
步萌心大道:“放心吧,大过年的路上没啥车,我慢慢开,咱时间充裕,蹭过去呗。”
沈思筝服了步萌了。
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听天由命。
步萌一路开得很慢,要是现在路边有个外卖小哥,不知超她几条马路了。不过沈思筝既然坐上了她的车,就不能对速度有过高的要求,俩人就这样慢腾腾地去了照相馆,照完相后又慢腾腾地到了吃饭的福和小馆,这一路也颇有些不容易。
福和小馆坐落在湖心的一处小岛上,由一座九曲木桥相连。
沈思筝正两边看着帮忙找车位,忽然剧烈一震,差点就把她人给磕傻了,步萌也是吓傻了,愣在座位上半天,直到前面的车主下来敲她的车窗,她才意识到刚才她把油门当刹车,一脚踩了上去。
“完了,我爸估计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你先把现在这事儿处理了吧。”沈思筝开门下了车。
刚刚那一瞬间,前面的车要转弯却没打转向,还急刹车,步萌这个菜鸟一紧张,想踩刹车避让却适得其反。这事儿前车也有一定责任,好在车主是个讲道理的人,没大吵大闹,也没讹人,两边很快协商成功。
步萌报了保险。
车虽然无碍,沈思筝建议她这会儿就将车拉去修了得了,借她两个胆子,她都不会再坐步萌的车回去了。
步萌经历这一番自己心里也有些打怵,便听了她的,把车送去了4S店。
这一番折腾,两人本来出来得早,却成了最晚到的,进去的时候,大家已经点好了菜,不过还没人动筷子。
因为上了同一所大学,高中几乎不跟她说话的陆一辰见到沈思筝,率先打了招呼。
沈思筝跟步萌两人连声道歉,又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番,才算了事。
两人刚坐下,就听有人说道:“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俩,你俩得喝酒,反正也不用开车了不适?”
沈思筝见是郑媛媛,高中时她们经常一块吃饭,半年不见,她打扮得精致,比从前漂亮了很多。
她没推脱,爽快答应道:“行,我自罚一杯,步萌酒精过敏,她的我也喝了。”
郑媛媛满意地笑了笑,她坐在沈思筝旁边,聊了没一会儿,又端了酒杯感叹地道:“真没想到啊,咱们班出了个天降紫微星,我们都没想到你高考考得比陆一辰分数还高。”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太厉害了吧,思筝你运气真好!”
郑媛媛笑了下道:“我妈说一个人运气要是一下子全用了,以后是要倒霉的。”
她说完立刻捂了下嘴,表情抱歉地补救,“诶呀,我不是说你啦,思筝,你别介意哈,我这人说话直接你也知道。”
沈思筝朝她眯了眯眼,缓声道:“那你学学怎么转弯吧,我们来的时候前面的车就是转弯没转好,车尾被撞了个稀巴烂。”
郑媛媛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没再说话。一直到饭桌上的话题逐渐发展为“情感现状”,郑媛媛才忽然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问:“思筝,你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交到男朋友?”
沈思筝笑了下,“哦,单身。”
陆一辰非常了解似的插言道:“思筝虽然是单身,但身边桃花可不少哦。”
“真的吗?”班长成枫打趣道,“那我们阿奇还有没有机会啊?”
他说完,一群人都看着那个叫阿奇的男生哈哈大笑。
阿奇从高一就喜欢沈思筝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沈思筝对他不感冒,拒绝过他好几次,阿奇性格倒是开朗,也不介意,这会儿还能开玩笑地问:“给我准话呗,我还能不能追你啊?”
沈思筝同样看着玩笑回复,“累不累啊,你先坐那歇会儿吧。”
步萌在一旁哈哈大笑。
郑媛媛问:“对了一辰,你是数学系的吧,我听说你们学院有个学长叫尚宁洲,初中在南辰一中读的,和我是校友呢。”
沈思筝默默抬了下眼。
“尚宁洲啊,当然认识,我们年前还在一块合作来着。”陆一辰颇为骄傲地说。
郑媛媛兴奋道:“真的吗?那你有他微信吗?推给我呗。”
陆一辰笑呵呵道:“这可不行,思筝还在呢,我可不敢给。”
“啊?”郑媛媛不明所以地望向沈思筝,“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一辰道:“他可是跟思筝定了亲的哦。”
沈思筝正喝着可乐,差点就被呛了嗓子,她还没说话,步萌惊愕的眼神看了过来,“哈?真假?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你说呢,你都不知道,能是认真的吗?”沈思筝缓了一下,对步萌道。
沈思筝给了陆一辰一个目光刀,陆一辰心虚地忙解释,“不是有娃娃亲吗?”
娃娃亲这几个字一出来,在场的人都乐了,立刻有人出来抨击陆一辰,“陆一辰你喝多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就知道惹我们阿奇不开心。”
“所以你跟尚宁洲没谈恋爱啊?”陆一辰自己也很好奇,问完又做出一副秒懂的模样。
“没有。”沈思筝闷声道了句,她也知道尚宁洲受欢迎,但没想到他还挺有名气,连其他学校的女生都对他一副崇拜着迷的表情。
她心里不痛快,便将话题引向别处,“对了班长,你不是官宣了吗,讲讲呗。”
班长成枫也曾是班里的风流人物,他的风流轶事也有不少人感兴趣。
成枫也笑呵呵地讲了,沈思筝也没太注意听,她心里酸酸的,要是可以,她还真想将尚宁洲介绍给所有人,然后宣告这个人属于她,只属于她。只可惜她没那个资格。
她仰头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一个罪恶的念头随之闪出,干脆直接拿下算了,管他乐不乐意?
她掏出手机,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差点就冲动行事了,她虽然是主动类型,但有个毛病,就是喜欢较劲,总觉得先表白便输了。
一个男人而已,随他去吧。
沈思筝又将手机扔回了包里。
酒过三巡,大家都好久不见,聊得很是畅快,沈思筝没心没肺地喝了不少酒,陆一辰也喝醉了,竟然直接走过来拍着沈思筝的肩膀就开始宽慰:“思筝啊,你也别太气馁,尚宁洲是数学系的系草,成绩又好,难追点也在情理之中。”
郑媛媛听了他的话,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思筝在追尚宁洲?”
她表情属实有些夸张了,说完尴尬地笑了下,补了句,“我是惊讶思筝也需要亲自追人啊?”
步萌没喝酒,所以头脑清醒,一眼就看出郑媛媛眼神里的幸灾乐祸,高中的时候郑媛媛就嫉妒沈思筝,表面上还做出一副友好的模样,之前是同学,从现在到以后她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步萌拉下脸,直接回怼道:“追不追的怎么了?喜欢就追,追不着又没什么丢脸的。”
“我就问问呀,我这人八卦,你要不高兴,我不提这事儿了就是了。”郑媛媛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那就行。”步萌虽然不喜欢她,但基本的体面还是有的,她笑了下,又觉得陆一辰站在也十分不顺眼,她将他推开,厌恶道:“陆一辰你这人怎么喝完酒就开始胡说八道啊?思筝都说了没有的事儿。”
沈思筝忽然一拍桌子,“有!”
她这一声霸气侧漏,底气十足,连步萌都愣了,“思筝有什么?”
沈思筝咳了下,对步萌说:“有有人陪我一块上洗手间吗?”
步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好吧,服了你了。”
刚才陆一辰的话都是点醒她了几分,她跟尚宁洲相处也有四个月了,也没什么火花,下学期他再一出国想着这些,这一路沈思筝颇有些郁郁寡欢,步萌看出来了,也不知道那个叫尚宁洲的是何方妖孽,竟然让沈思筝都被迷惑到了。
她心生好奇,又觉得现在强行逼问不是时候,便先记在了小本本上明日再说。
幸好她没开口,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碰上了郑媛媛。
三人碰面,互相打了个招呼,正要走,郑媛媛不甘心似的叫住沈思筝,她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思筝,所以你也认识尚宁洲?”
沈思筝喝酒喝得有点上头,一提到尚宁洲,她倒也来了点精神,反问道:“你也认识?”
“他很有名啊。”郑媛媛目光炯炯,“你能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吗?”
“不能。”沈思筝很干脆。
郑媛媛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啊?你们不是没那种关系吗?难道陆一辰说的是真的?你在追他,所以才不给我微信?”
沈思筝眯眼笑了一下,缓声说道:“还不是男女朋友,但他是我的娃娃亲对象啊。”
郑媛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年代的娃娃亲谁不知道是开玩笑的?小时候一块过家家的人长大了有几个算数的?”
沈思筝道:“自然有算数的啊,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
郑媛媛道:“是你自己单方面觉得算数吧,不然你把他叫过来给大家见见啊。”
“不行。”沈思筝道。
“不敢吗?”郑媛媛已经不掩饰心里的情绪,很正面地针锋相对了。
沈思筝淡定地说道:“第一,他不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仆人,第二,他不是动物园的猴,谁想来看就能看。”
沈思筝说完便拉着步萌走了,没再理会气到跺脚的郑媛媛。
39 ☪ 小狗19
◎你还要我吗?◎
沈思筝回到饭桌上之后, 跟陆一辰聊了会儿天。她和陆一辰虽是高中同学,但俩人高中时几乎零交流,可以说没什么感情, 即便上了同一所大学, 也交流甚少。
陆一辰先前总觉得沈思筝是靠着运气才考上的江北大学, 经过《脑力全开》这一回合作,才发现她是真的聪慧, 再加上前些日子沈思筝又特意找他聊了天主动拉近关系,他这会儿心里还挺开心的,兴奋地聊着明天一块去玉山滑雪的事儿。
沈思筝喝了点酒, 去洗手间之前还觉得没什么, 现在突然就上头了,觉得周围的一切像是在水里, 她沉在其中没了重心,就连声音也是从水面传来,通过空气和水两个介质,等传到她耳中时已经模糊地失了原来的音质。
直到步萌推了推她, 沈思筝才觉得与世界重新建立了联系, “你电话是不是在响?”
“好像是”沈思筝缓缓掏出手机,原来是温故打来的。
温故说了一通的话, 她也没太记住, 只听到他说要来接她, 正合了沈思筝的意,她报了个地址,跟步萌说一会儿回去有人来接她们。
郑媛媛在旁边将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听了去, 她心下不安, 难道一会儿要来接沈思筝的人是尚宁洲?
如果尚宁洲真能来, 她能见一面传闻中的帅哥,也值了。若不是,说明沈思筝跟尚宁洲就没什么关系,那她还有戏。
郑媛媛随便吃了口菜,左右她要看看到底是谁来接沈思筝。
散场后,她跟着沈思筝和步萌一块出门,正想上前一步故意问问她们如何回去,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迈巴赫,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宽肩窄腰,身高目测185以上的帅哥。
郑媛媛屏住呼吸,不可思议地问:“思筝,这是你男朋友吗?”
沈思筝:“嗯。”
步萌:???
这不是温小新吗?沈思筝表哥啊。
“小丫头片子,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都不回,原来在外面喝酒了。”温故走近了,一见到沈思筝双颊通红眼神飘忽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郑媛媛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有些心跳加快,她上前一步,面上浮起笑容,柔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沈思筝同学,你是尚宁洲吗?”
“尚宁洲?”温故笑容里带了几分不可思议,“我是她哥。”
“哥?亲哥吗?”
温故:“表的。”
郑媛媛神色里随即带了几分嘲笑,以开玩笑的语气笑道:“思筝,那你的娃娃亲小男友呢?”
“哦,她男”温故还没说完,步萌先开口回了句,“郑媛媛你无不无聊?”
“开玩笑呀。”郑媛媛道,“你不会是找了你哥来冒充你男朋友吧?”
虽是玩笑话,但步萌忍无可忍,郑媛媛就是在嘲讽。
没想到沈思筝点头:“嗯。”
郑媛媛一愣。嗯?找了冒充的还这么心平气和地承认?
温故在一边笑了一声,“她喝醉了你问她什么她都只会嗯。”
不过郑媛媛心里还是乐得很,来接沈思筝的人既然不是尚宁洲,看来就是陆一辰说的那样了。沈思筝追尚宁洲,却没追着,还不敢承认。
温故看了眼边上站着的步萌,大脑飞速运转,这小姑娘唇红齿白,面容娇媚,他有点印象,是沈思筝从初中到高中时的闺蜜,俩人形影不离跟双胞胎似是。
“步萌?”
步萌点头嗯了声,乖巧喊了声,“小新哥好。”
这姑娘看上去很乖巧,每次见到他都会很有礼貌地喊他哥,不像沈思筝那个小丫头片子没礼貌,不喊人就算了,还爱给他起外号。
温故很受用地点了下头,“走吧,一块把你送回去,不过我要先去趟机场送个人。”
步萌立刻笑了下,“谢谢小新哥。”
温故看向她,特意嘱咐了句:“以后也可以叫我温故哥。”
步萌点点头,“好的小新哥。”
温故:“”
得了,摆烂吧。
温故问完步萌,见郑媛媛一直在看他,便礼貌性地问了句,“妹妹,你家在哪边?怎么回去?”
郑媛媛脸色一红,回答道:“十里桥那边,正巧跟机场在一个方向。”
“哦”温故脑子里铺开了一张地图,“倒也可以绕绕路送你一下。”
“真的?”郑媛媛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
温故又说:“不过就是挤了点。”
步萌转着脑袋数了一圈,“不是就四个人?”
温故这才想起来告诉她,“啊,车上还有一人呢。”
“还有人?谁呀?”沈思筝忽然插嘴。
温故道:“你的小男友。”
他说完,见其余人都瞪着眼睛错愕地看着他,有种想扇自己一个大耳瓜子的冲动,急忙补救,“开玩笑哈哈。”
沈思筝醉着酒,忽然抱住温故的胳膊哭嚎一声,“哥哥,我不想挤着。”
温故看着沈思筝撒娇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很想将她现在的状态录下来,等她酒醒了再放给她看,沈思筝看见了估计会悔死。
沈思筝这样说了,温故只好对郑媛媛道:“那媛媛同学,不好意思啦。”
郑媛媛心里气得很,表面依旧大大方方地道了句,“没事,那我打车回去。”
这时从车子副驾驶的门被打开,又有人下了车。
走过来的人穿了一身短款的黑色羽绒服,黑色休闲裤,简简单单的打扮,却被他穿出满满的少年感。
步萌乍一看过去还以为看见了哪个明星,她不认识,只觉得他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勾人,他眼睛不算大,男生得很巧,眼里又亮亮的,面透着些桀骜不羁的清冷感,可眼角弧度又偏圆,卧蚕托着眼尾颇显幼态,看着有些无辜。
看这是沈思筝超喜欢的类型吧。
步萌拉了拉沈思筝,在她耳边暗暗说了句,“筝,你的菜啊。”
“聊什么呢?这么久。”尚宁洲走过来,神情里透出几分不耐烦。
他在心里狠狠嫌弃了几分,接个人的事儿,他在车里足足等了有十几分钟,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
他看了眼沈思筝,她一张脸白里透红的,站在那神思有些缱绻,今天她倒是安静,见他来了也没什么表情,话也没说,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喝成这样?”
沈思筝神态迷离地打了个哈欠。
温故突然想起来郑媛媛之前把他认成了尚宁洲,便对她说道:“尚宁洲来了,你刚才不是找他吗?有事可以现在跟他说了。”
郑媛媛懵呢,听到温故的话,硬邦邦跟尚宁洲打了个招呼,“哈喽,你是思筝的男朋友吗?”
“差不多吧。”尚宁洲垂眸看了眼晕头转向眼神迷离的沈思筝,笑道,“她还没答应。”
他这短短的一句话给了郑媛媛心头一击,这里面信息量太大,她觉得整颗心瞬间被堵住,没办法接受这个答案,缓了半天脑子才恢复理智,竟然是她搞反了吗?不是沈思筝追不到尚宁洲,而是尚宁洲在追求沈思筝。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还好这时她叫的车到了,她跟众人告别后,匆匆忙忙上了车离开。
温故瞧了眼尚宁洲,眼神里带了些不可思议,问道:“你那话敢在沈思筝清醒后再说一遍吗?”
“开玩笑呢。”尚宁洲吊郎当地说,“那小姑娘不是挺喜欢开玩笑么。”
他刚才开了车窗,那几个人聊什么,他依稀也听到了几声。
他们几个回到车里,尚宁洲去开车,沈思筝脚步漂浮地自顾自上了副驾驶,温故和步萌挨着坐到了后排的位置,步萌不禁好奇,“小新啊不,温故哥,你怎么不开车了?”
温故道:“哦,得送我去机场啊。”
步萌心道,原来之前说去机场送人,是送他自己啊。
“你要回去了吗?”
“部队里有点事,我要提前回去了,一会儿让这个哥哥送你们回去哦。”
他说话跟哄小孩似的,说完又嘱咐尚宁洲,“这车你帮我开回去吧,放你家就行,会有人来开的。”
“知道了。”尚宁洲应了声。
车里安静,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步萌和温故在后排坐了会儿,便先起了个话题,“温故哥,你去当兵了?”
温故:“嗯嗯。”
“那这次回去,部队里有什么事?”
温故道:“保密哦。”
“好吧,”步萌又问,“那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
步萌觉得这个话题好像没法继续,便换了一个。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接我们啊?”
温故想起这事儿来就来气,他今天临时接到了紧急通知,要求停止休假,立即归队,便买了回程的机票,他想着还有点时间,便来跟沈思筝告个别,没想到她家里空无一人,大门都没进去,发消息打电话都无果,正好碰见出来遛狗的尚宁洲,便直接跟着去了尚宁洲家里。
一直到沈思筝接了电话,他便把尚宁洲一起拉了过来。
他简单解释一遍,沈思筝忽然转过身,从两个座位的缝里伸出头来,圆圆的眼睛盯着温故,“不是还去外婆家?”
温故摆摆手,“只能下次喽。”
沈思筝瞪他一眼,把头转了回去。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沈思筝的酒还没全醒,温故便自己下了车,步萌帮他提了行李,被他劝回了车里,沈思筝摇下车窗跟他招了招手,便看着他拉着行李箱进了机场,身影渐渐淹没在人海之中。
从机场回来后,又送了步萌回家,车上便只剩沈思筝和尚宁洲两个人。
沈思筝电话响了,是陆皓然打过来的,说买了些狗粮要送给小石头。
沈思筝酒醉听力不太好,便按了免提,尚宁洲一字不落地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电话挂了,车里静了一会儿,尚宁洲听到陆皓然要沈思筝去拿狗粮,沈思筝嗯了好几声,也没了别的话。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问:“去哪?”
“嗯。”
尚宁洲:“嗯?”
沈思筝:“拿狗粮。”
尚宁洲道:“我不认识地儿,你明天酒醒了自己去吧。”
他说完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让她自己去。
沈思筝顿了一会儿,“可明天是16号。”
她虽然反应慢,但还是挺记事的,想着年前他们四个定了16号去玉山滑雪的。尚宁洲也是四人之一,他怎么就不记事儿呢?
尚宁洲道:“他家住哪?我帮你拿去。”
沈思筝说了个地址。
尚宁洲听得太阳穴跳了跳,“你倒挺熟。”
他觉得得找点话题聊一下,不然车里气氛会很干,便问道:“喜欢陆皓然?”
“什么?”沈思筝没听清。
尚宁洲换了个很平常的语气,重复一遍,“你喜欢陆皓然啊?”
沈思筝:“嗯。”
尚宁洲脸一绿,想说自己去拿狗粮吧,他才不去!
路上车很少,尚宁洲车开得却也不快,速度一直在80上下,主打一个平稳。
“沈思筝,”他忽然喊了她一声,像是课上在点名。
沈思筝被人郑重其事地喊了大名,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尚宁洲直视着前方,低沉的嗓音传过来,“你还要我吗?”
他在努力用平静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局促,等待回答的过程太过煎熬,其实只有短短几秒而已,他只觉得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你还要我吗?”他又问了一遍,“虽然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国了,到那时候,我就是一个远在国外的摆设。”
沈思筝没说话,她微微垂着头,尚宁洲以为她睡着了,过了会儿传来一句缱绻的声音,“嗯。”
尚宁洲一脸懵,“那陆皓然呢?”
“啊?”沈思筝看上去比他还懵。
“行,我录下来,骗人是小狗。”他说完,还真打开了手机要录音。
“沈思筝,你喜不喜欢尚宁洲?”
沈思筝:“嗯。”
又是“嗯”。
尚宁洲大概也有了点头绪,她这会儿八成十句有九句都是醉话,这个时候问这些根本没用,他就是突然想说点什么,她若是平常状态,恐怕他就没这个勇气了。
怎么就这么小心翼翼呢?
他笑了自己一番。
“沈思筝,反正,我会一直跟你联系的。”
他现在是在冒险。之前没见沈思筝醉过,不知道她醉酒后到底是什么状态,明天还会不会记起这些话。
他既盼着她记着,又想让她不记着。
他不想问她“会等我回来吗”之类的话,等不等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冲动型的,做事前会谨慎思考,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喜欢到死。可沈思筝让他打脸了,明明之前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只想谈恋爱那种话,像是一点都没认真。
他最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可若是他没选择出国,定会不管不顾地跟她谈一段恋爱,无论时间长短,也无论她是否有一天会腻了烦了。
或许等他从国外回来就可以了,那会儿她若还单身的话。
她太过耀眼,是他永远都追不上也抓不住的光。
车子平缓地向前行进,这一带也不在市中心,道路两边风景十分开阔,树林里因无人涉足,地上的雪还保持着最初的样子。
沈思筝抬眼时见到前面有座公共卫生间,便让尚宁洲靠边停下来。
她刚刚一直觉得车里闷热,这会儿出来吹着冷风才将身上的燥热吹散了,脑子也清醒了些。刚才尚宁洲在车里跟她叽里呱啦都说了些什么?
她努力想了下,一句也想不起来,干脆就不想了。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没上车,就沿着小路往前走。尚宁洲心里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明所以地跟着下了车。
“沈思筝,你干嘛去?”他跟在后面喊了声。
沈思筝头也没回,一直走到了一片空地,一眼望过去,广袤无垠,雪白一片。沈思筝直接往地上一趟,跟躺在自家床上一般,眼瞅着要睡过去。
尚宁洲心里一惊,忙将她拉起来,奈何沈思筝不起,还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一块拽到了雪地里。
冰凉的雪花从领口渗进去,化作雪水,沈思筝一点没觉得冷,只觉得凉爽快活。她解开围巾扔到一边,尚宁洲无奈地又将围巾捡回来套在她脖子上。
“着凉了明天怎么去滑雪?”
“不会着凉的。”沈思筝仰头看着天空。
天色灰蒙蒙的,看不见日头。
见她想躺在这儿,尚宁洲便没再勉强,只由着她,他把头上的针织帽摘下来套在她头上,自己把卫衣的帽子戴上,陪着她一块躺下。
他也有原则,强调了一声,“就躺五分钟。”
沈思筝没反对。两人一块躺发呆,目光在灰调的天空里飘向虚无,过了会儿,沈思筝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尚宁洲脱口道:“顾长平和叶念枝。”
沈思筝淡淡嗯了一声。
尚宁洲发现了,她喝酒后不仅喜欢乱回答“嗯”,还比平时多了几分多愁善感,不仅仅是话语里,她眼神里也总是似有若无地流露出几分这样的情绪
銥誮。
沈思筝平静地问:“你说他们下辈子在一起了吗?”
尚宁洲:“嗯。”
沈思筝:???
怎么也嗯起来了。
“你怎么确定?”她转过头,凝视他的侧脸。
尚宁洲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直接来了句,“我就是确定。”
沈思筝拿起尚宁洲的手仔细观摩,眼里透出几分失落,“你要是掌心有痣就好了,那我们可能就是顾长平和叶念枝的转世。”
“也不一定非有痣。”尚宁洲道。
他说完也觉得莫名其妙,竟被沈思筝这小丫头片子洗脑了,顾长平和叶念枝本就是杜撰出的人物,哪来的转世?
沈思筝目光在他身上流转,尚宁洲皮肤白净,很少有痣,脖子上倒是有一颗,她又注意到他的喉结,忍不住伸手去摸,在上面点了点。
“别乱摸。”
这一下让尚宁洲身子一颤,忍无可忍。
一阵寒彻骨的冷风吹过来,他起了身,又一把将沈思筝拽了起来,拉着她的胳膊肘一路回到了车里。
可能是玩累了,回去的路上,沈思筝老实了不少,只靠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尚宁洲将她送回家,车停下来时,他将她叫醒。
沈思筝睡眼惺忪地下了车,她关车门的时候顿了一下,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波澜,“尚宁洲,陪我去看日出吧。”
“到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她少有地像现在这般看向他,目光里极尽温柔,那眼神里有一种语言,比说出来的话语更有力量感。
尚宁洲似乎猜到了她要说的会是什么话,静静点了点头。
沈思筝转身离开。
尚宁洲望着掌心出了会儿神。
可不管他看多少次,看多久,掌心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地生出一颗痣来。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元旦我会请两天假休息一下,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哦。
40 ☪ 小狗20
◎我陪沈思筝去玉山。◎
开学前, 《脑力全开》的五人小组如约聚到了一块,来了一次小范围的旅行,玉山滑雪。
尚宁洲和宋驰滑板滑得好, 滑雪肯定也不错。到了滑雪场, 他们五个人就分成了两队, 因为她跟尚宁洲宋驰滑单板,去了高级场地, 陆一辰和方若若两人是第一次来,没经验,便选了初级场地。
沈思筝这场雪滑得不太快活, 她喜欢自由自在地滑, 尚宁洲和宋驰却痴迷于比赛,还要拉沈思筝一块。沈思筝滑不过他们, 还因为着急的时候卡了前刃,直接扑倒在雪场。
宋驰在一旁哈哈大笑,隔着护脸面罩都能想象出他幸灾乐祸的样子,尚宁洲过来时, 直接前刃刹车溅了宋驰一身的雪。
宋驰气得哇哇乱叫, “尚宁洲,你大爷的!”
尚宁洲还在一旁乐呵呵地笑, “现在不流行呲雪墙吗?”
他说完, 又看着沈思筝打趣, “累了吗?要不我抱着你下去?”
“才不要。”沈思筝可不想摔死。
她拍拍屁股,脱了滑板,从雪场去了大厅, 到甜品站点了杯热牛奶。
温热的牛奶入口, 带了几分甜香, 沈思筝觉得身上舒服了些,静静地看着大厅来来往往的人。旁边有一对小情侣在卿卿我我,商量一块去旅行的事。
沈思筝心生羡慕。她很少去江北以外的地方旅行,小时候爸妈上班忙,没时间带她出去,一到寒暑假她也只喜欢回郊区农村的外婆家小住几日,后来外婆去世,她也经常和温故一块回来打扫那间老房子。
她外婆家离这里也不远,就在玉山的南边,沈思筝这次来,打算明天去玉山山顶看日出。
她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便把她放在外婆家住。刚到外婆家里那会儿,沈思筝经常想家,半夜哭个不停,外婆便很有耐心地哄她,一直到天蒙蒙亮,日头出来,沈思筝喊着要去看日出,她注意力被分散,想家的情绪也被冲淡了很多。
后来她每天早上都跟外婆一块看日出,看完她睡觉,外婆却开始干活。
外婆在世的时候,经常跟她讲和外公的事情。
当年外公就是在玉山山顶上跟外婆求了婚,外公去世后,外婆经常怀念外公,还想再次去到玉山山顶,重温旧梦。只可惜她腿脚不好,体力早已不像年轻时好,根本上不去玉山山顶。
沈思筝打开地图研究了一下路线,从他们的酒店去玉山脚下只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再算上爬山时间,她定了个早上四点钟的闹钟。
这时,她听到有人喊她。抬头时,看见其他四个人也都回来了。
“思筝,你在这儿啊?”方若若朝着她招手。
沈思筝一杯牛奶刚好喝完,见大家都回来了,便站起身说道:“要一块去吃东西吗?”
“可以啊。”方若若欢喜答应。
陆一辰走到沈思筝边上问:“累了?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沈思筝看了眼尚宁洲和宋驰,“挺累的。”
尚宁洲咳嗽了一声,他最近虚的很,可能是被冻到了,昨天躺雪地里,今天滑雪又有点过猛,这会儿觉得嗓子不太舒服。
看了眼沈思筝,她倒是一切如常,体格真好。
“有想吃的东西吗?”陆一辰问。
尚宁洲走到来询问:“刚看到那边有家粤菜馆,去吗?”
“我可以。”沈思筝道。
粤菜馆就在酒店的二层,他们滑完雪都很累,没人想去太远的地方觅食,当即达成一致。
吃饭时,尚宁洲坐到了沈思筝边上,沈思筝打了个哈欠,尚宁洲给她夹过来一个鸡爪,味道鲜甜,入口软糯。
沈思筝的胃口一下被打开,又连着吃了三四块。
“这么爱吃?鸡爪小公主?”尚宁洲随口就给她起了个外号。
沈思筝听着这个绰号,瞪了他一眼。尚宁洲识趣地闭嘴。
“明天什么打算?”方若若问了句。
宋驰道:“酒店房间是下午两点之前退,咱不如上午在周边转转,下午再回学校呗。”
陆一辰道:“可以啊,反正我也不想太早回学校。我下学期课好多啊。”
方若若点头,“我课也多死了。”
“明天你们要去爬玉山吗?”
他们说着,沈思筝突然提议。
“爬山?”方若若笑了笑,“爬上去要多久啊,我膝盖不太好。”
沈思筝道:“我想明天早上4点钟出发,去玉山看日出,有人一起吗?”
刚才她说爬山,还有人附和,这会儿听到她说要四点钟起床,顿时桌上一片寂静。沈思筝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也不想勉强其他人跟她一块。但她肯定是要去的,没人一块,她就自己去,等看完日出下山,再跟大家会和,时间完全充裕。
宋驰道:“思筝你还有这情怀呢啊?不过我是个夜猫子,熬夜可以,早起我真的起不来,我就怕我现在答应你了,明天起不来,失约了的话多不好啊。”
“我主要是爬不上去。”方若若抱歉道。
“没事。”沈思筝也没介意。
陆一辰有点犹豫,似乎想去,但见大家都犹豫,似乎有点退缩,过了会儿,他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却见沈思筝把目光转向了尚宁洲。
“你去不去?”她问道。
尚宁洲喝了口果汁,说道:“累死我算了。”
他总是给出这般不确定的答案,沈思筝心里一阵落空,陆一辰这时有一个新的提议,“要不我们明天上午去千穗庄园吧,那边有很多古典的有特色的建筑,我们可以拍拍照。”
“我觉得可以诶。”方若若拍手赞同。
宋驰道:“你们去吧,我只想在酒店睡觉,等你们回来哦。”
同行的队伍里人多了难免有不同的选择,也不一定所有活动都要全体参与。
陆一辰打开手机看明天要去的地方,需要提前买票,便问了方若若的信息,帮她一块买了。
“那思筝和尚宁洲呢,要一块去千穗庄园吗?”他问。
沈思筝摇了摇头,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比较合群,但这次到了玉山脚下,她格外思念外婆,铁了心要特立独行一次。一个人去看日出也不是不可。
“你们去。”尚宁洲比她先开口,“我陪沈思筝去玉山。”
*
吃完饭,几人回到酒店房间休息。
两个女生住在同一间,因为没有三人住的房间了,所以尚宁洲和宋驰同住一个标间,陆一辰单独在一个单间。
回房间后,方若若和沈思筝先后洗了个澡,沈思筝洗完出来,方若若躺在床上还没睡。
已经12点钟了,她还在神色兴奋地看手机。
沈思筝边擦着头发边问她,“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啦,在看明天千穗庄园的攻略。”她满眼都是期待,心思昭然若揭。
沈思筝笑了笑说道:“千穗庄园是拍照打卡圣地吧,你找几个拍照姿势,明天让陆一辰给你拍啊。”
方若若嘻嘻笑了两声,沈思筝打趣她:“看给你开心的,你觉得陆一辰怎么样?”
方若若脸一红,“就那样啊。”
沈思筝:“哦。”
她说什么。
方若若突然又道:“那你对他什么感觉?”
沈思筝惊讶,“我?我俩不太熟啊?”
“你们不是高中同学吗?”
“嗯,是。”沈思筝道,“但是我们没什么交集。”
沈思筝回想了一下,其实高中的时候她和陆一辰基本上没说过两句话,陆一辰是数学课代表,只有在收作业时才跟她有点交集,后来他俩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陆一辰对她好像一直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直到一块参加《脑力全开》节目,才算彼此熟悉了一些。
“我觉得陆一辰好像挺在意你的。”方若若开口道。
沈思筝见她神情认真,敛了几分笑,“怎么觉得的?”
方若若详细讲道:“今天滑雪他就一直往你们那边看,他还问了你的想法,问你到底喜不喜欢尚宁洲。”
沈思筝正要回答,方若若坐直了身子,认真地发问:“思筝,你要是喜欢尚宁洲,怎么还要来撩拨陆一辰呢。”
沈思筝有点不明所以,她回想了一下最近她跟陆一辰的交集,她只是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跟他多聊了几句,这也算撩拨吗?
她实在搞不明白男人的心思,走过去拍了拍方若若的肩膀,真诚道:“我没撩他,我只喜欢尚宁洲,对陆一辰没什么感觉,睡觉吧,晚安。”
*
另一边,宋驰和尚宁洲也准备睡了。
房里只有一个卫生间,尚宁洲先洗了澡,然后是宋驰,宋驰洗完出来,看见尚宁洲还坐着发愣,他一直盯着右手手掌,宋驰还以为他在看手相。
“研究事业线还是爱情线呢啊?”他笑了一声。
尚宁洲跟魔障了一般,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宋驰眼瞅着他拿起笔,在自己掌心画了一个黑点。
他悄悄走过去,狠狠拍了下尚宁洲的肩膀,“干嘛呢?”
尚宁洲刚刚想得入了神,被吓了一跳。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他竟然一直在想沈思筝,想起叶念枝和顾长平,他甚至开始迷信,祈求着他和沈思筝真的是前世的恋人。
他掌心肯定也应该有颗痣的,只是还没生出来。
明天去玉山看日出的时候,沈思筝会跟他说什么?
会跟他告白吗?还是只单纯地看日出?
说不好,明天从山上下来,他们就成为恋人了。
不管她要做什么,明天到了山顶,他打算先表白。
“老尚,被我吓傻了啊?”宋驰见尚宁洲呆呆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瞪了一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宋驰,不耐烦道:“没什么啊,赶紧去睡你的觉吧。”
宋驰晃了晃手,“服了你了,记得吃药啊,给你拿出来了,水也备好了哦,贴心吧。”
他说罢便上了床,开始睡前的游戏环节。
尚宁洲今天有点咳嗽加重,好在宋驰带了药,他吃过后,定好闹钟,躺下后很快头脑昏沉迅速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尚宁洲醒过来的时候,手机显示是上午7点25分。他盯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又看了眼宋驰的手机,同样显示7点25分。
尚宁洲大脑一片空白,解锁后,看见沈思筝给他来了一个电话,他没有接到。
脑中一阵惊雷。
昨天晚上明明定了闹钟,可为什么没有响?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给沈思筝回电话。
晨曦初露,此刻的沈思筝已经坐在了玉山的山顶上。
今天早上微微起了风,她穿了防寒的冲锋衣,戴了帽子围巾,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情开阔,神清气爽。
沈思筝想象着,不过多久,天地混沌的地方就会开始有裂缝,从那缝隙中漫出一抹红晕,如同少女的脸颊,绽放羞涩的光芒。
渐渐地,那红色愈发浓烈,如同烈火燃烧,群山在金色的照耀下开始有了生命,以温暖和力量迎接新的一天。
只可惜都是她想象的。
今天阴天,她没能看到跟当年外公外婆在这里订婚时那样耀眼的日出。那时该有多么浪漫。良辰美景,与爱人相守一生。
原本她以为会有人陪她一块的。
但终究是她自己独身一人。
日头在云层之后一点点升起,日光拼命穿透云层,却一路被遮挡、被吸收,最终到达地面的只有极其微弱的一部分,天蒙蒙亮起来,沈思筝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在一点点下坠,最终在一个没有光的地方沉没。
给过承诺后又失约,便会叫人期待过后只会更加失落。
她上次虽然酒醉,但是有清楚地记得跟尚宁洲说过什么。或许他失约,也是给她的一种答案。不来见面,便避免了两人间的尴尬。沈思筝发现自己愈发地不自信起来。
沈思筝独自下了山去。
她心情有点郁闷,在山脚下的文化街转了转,走累了就随便找了家面馆,坐下来点了一碗牛肉面。付钱时才看到尚宁洲给她打过电话。
她一路上手机静音,加上山上信号微弱,便干脆不看手机。
这会儿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谁的消息也不想回。
这家店铺面不大,只有六七张朴素的木桌,店里还有另外两桌顾客在用餐,沈思筝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往外看去,外面开始下了小雪,在屋子里也能听到呼呼的狂风。好在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驱散了大部分的寒气。
沈思筝吞了口面,觉得没什么味道。她好像感冒了,味道有些失灵,来吃面纯纯是想找个地方待会儿,她一直有吃早饭的习惯,就算没胃口也会吃两口。
这家面馆虽然简陋,但在网上的口碑不错,听说面十分地道,沈思筝来得不巧,倒显得她有些暴殄天物。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她一根一根地毫无感情地吞着面,却觉得头越来越晕。
过会儿她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出现,抬头时,原来是隔壁桌的小孩跑过来了。
男孩看着四五岁的样子,圆圆的一双眼直直盯着沈思筝,沈思筝对小孩子说不上太多的喜爱,这会儿见主动送上门的,也不能不理睬,便打起精神随口问了句,“有事?”
男孩并没有被她的冷淡吓到退缩,反而朝她的方向蹭了一小步,彬彬有礼地问道:“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吃吗?”
沈思筝道:“你爸爸妈妈找不着你会担心的。”
男孩用天真的声音说道:“没事,他们不会的。”
沈思筝转头看了眼隔壁桌的那对年轻夫妻,两人聊得很开心,丝毫没有关注到男孩的动作。她在心里唉了一声,泛起些许同情,觉得这孩子的选择没错。
沈思筝没再说什么,反正她对面没人,他要乐意坐就坐吧。
见她同意,小男孩兴奋地回桌上拿了自己的碗,跟他爸妈说了几句,便跑到沈思筝的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男孩十分健谈,坐下来就开始跟沈思筝搭话,“姐姐,我觉得你长得好像萌萌啊。”
沈思筝:“萌萌是谁?”
小男孩笑了笑,“我同桌呀,她人可好了。”
沈思筝一眼看破,“你喜欢她啊?”
小男孩脸一红,承认道:“我们班上的人都喜欢她。”
沈思筝也笑了,“是吗?那你竞争对手还挺多。”
小男孩握了握拳头,“我不怕,萌萌她只喜欢我。”
“她说的?”沈思筝佩服他的自信。
“当然啦。”男孩一脸得意。
沈思筝感叹一句,“现在连小孩都这么直白地谈恋爱了吗?”
男孩好奇地问:“什么是直白?”
沈思筝想了下该怎么跟小孩解释这个词,斟酌了一下,说道:“就是大胆地告诉对方,我喜欢你。”
小男孩皱起眉头,显然不太理解她的这番解释,“这还需要大胆?喜欢为什么不说呀?”
沈思筝忽的一怔。
小孩子喜欢就是喜欢,可大人的世界里,越是喜欢却越难说出口。
沈思筝忽然意识到,一开始她没那么喜欢,只是有些许好感的时候,她可以无所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可后天有一天,她发现她竟然已经深陷其中,像是走进了一潭沼泽,走在其中小心翼翼。
小男孩见她在沉思,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开口:“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呀?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这个问题让沈思筝着实惊讶了一番,心想现在的小孩可真早熟啊。
“给你这个。”小男孩从兜儿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我妈妈不开心的时候,我爸爸都会给她几颗糖吃,然后我妈妈就开心了。”
沈思筝又想,你妈妈可真好哄。
“谢谢你啊,小弟弟。”
一碗面快吃完的时候,孩子的父母终于想起了他们还有个儿子,穿着棕色泰迪绒大衣的女子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喊了句,“小宝,过来,咱们要走啦。”
叫小宝的男孩立刻听话地跑了过去,还不忘跟沈思筝说了句再见。
沈思筝不打算回酒店了,她打开手机打算告诉其他人不要等她了,微信里有好几条尚宁洲发来的私信,她只觉得越看心里下坠地越厉害,干脆不点开,只在他们五个人的群里说了句她自己回去。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沈思筝出门后,想找温故来接她回去,又想起他昨天就已经走了,思来想去还是去坐了大巴车。
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沈思筝却莫名涌出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她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得到的那块大白兔奶糖,将糖纸剥开,放进嘴里,甜味在嘴里融化,是很甜,却也只是味觉上的,到不了心里。
大巴车一小时一趟,沈思筝坐上去的时候,还有二十分钟才发车,她正要上车,便听到有人喊他,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沈思筝。”
沈思筝知道尚宁洲应该会找她,但没想到他居然真能找到车上。
“跟我回去。”
尚宁洲拽住她的胳膊。沈思筝挣脱开来,毫不客气地说了句,“放手,我自己回去。”
尚宁洲刚跑了一路,声音还带着喘息声,他努力平静下来,说道:“你别任性,跟我回去咱们在车上说。”
“票我都买了。”沈思筝坚决道。
尚宁洲道:“票我给你报销,你自己回去不安全,大家都很担心你。”
沈思筝觉得他这话挺可笑的,“怎么就不安全了?我经常一个人。”
尚宁洲一怔,沈思筝还在为他没去赴日出之约生气。
“对不起,我定了闹钟,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睡过了,我先道歉,回去你想我怎么着都行,先跟我回去行不?”
他态度挺诚恳的,沈思筝不为所动。
如果他是真的想要跟她去山顶看日落,又怎么会睡过?她知道自己想干一件事的时候,会早早定好闹钟,甚至身体比闹钟更迫切,到了那个时间就会自动醒过来。
她虽然不要求其他人都跟她一样,但尚宁洲不是一个爱迟到的人。
只有不在意罢了。
看日出这个想法可能有些疯狂,不是只有尚宁洲一个人不愿意陪她去,其他人也拒绝了,只是她对尚宁洲的期待不同于其他人。
她希望他会是那个愿意听她讲话,了解她,陪她任性的那个人。
期待太过,所以落空的时候,情绪也会更加被放大。
沈思筝将尚宁洲甩开,坚持上了车,她选择了最后面的位置,戴上耳机听音乐来打发时间。
她从窗户看到尚宁洲在车下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沈思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沉了沉,觉得有些头晕。她昨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又在山上受了点寒,导致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嗓子也疼,回去八成是要感冒。她后脑勺靠着座椅,虽然不是很舒服,但因为太困,很快便上下眼皮打架,浅浅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闭着眼,隐约感觉到门开关的声音,接着司机发动了车子,车开始缓缓往前行进。
有人上了车,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她将头偏向窗户外,看都不看他一眼。
尚宁洲知道她在生气,也不想勉强她,只得陪她一块坐大巴。
他在沈思筝旁边的座位坐下,一阵沉默,尚宁洲一直想找机会跟她说话,可沈思筝一直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犹豫很久,尚宁洲还是轻轻开口唤了她一声,“沈思筝。”
没有回应。
尚宁洲只能作罢,他从包里翻找出一支笔,撕了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句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他将纸折起来悄悄塞到了沈思筝的口袋里。
车下了高速,开到市中心路上便开始堵车,一路走走停停,让沈思筝开始犯恶心。
沈思筝在回程的大巴车上直接烧了起来。
从前她很喜欢做这种班车,找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她毫不费力就可以向前行进,只需要享受就好。
这次她头一回觉得回程的路途这么漫长,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车才停下来。
中途尚宁洲有跟她说话,也有给她递水,都被她一一拒绝了。
下车的那一刻,新鲜空气从四面涌过来,虽然有些冷,但少了车上的空调味道,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尚宁洲一直送她到宿舍楼下,一路无话,直到沈思筝要上楼,尚宁洲才将她拉住,把一盒感冒药塞给了她。
“先吃药,病好了,我再来找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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