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14
清明假期一过, 便进入了盛春时节。
八重樱竞相开放,柳絮飞扬。
路旁的香樟树开满了浅黄色的小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
励蓦岑右上臂的伤口已经拆线。
小臂上的石膏虽然还裹着, 但也不用像刚开始那样, 得把手臂一直挂在身前。
这期间,励蓦岑帮许云淅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 资金也已到位, 只等智和内部整顿完毕, 便能进行注资重组。
智和剩下的员工寥寥无几,而他们之所以守着不走,大多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下家, 抱着被盛瑞收购的期待, 留下来碰碰运气。
李馨也是如此。
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听说盛瑞的工作压力特别大, 天天都要加班到九、十点,而且对能力的要求也很高, 我怕适应不了……”
作为一个毕业七年多的小会计,她能力一般、学历一般、进取心也一般。
在智和这种管理宽松的事务所待待倒也罢了,若是把盛瑞的管理模式引进来, 增加一堆条条框框, 把人限制得死死的, 光想想都觉得难捱。
因此她给许云淅发了条微信,问问盛瑞内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许云淅如实回道:“压力的确是有的,加班也很普遍。
不过这里的上升通道很透明, 只要完成既定目标, 不管是职级还是工资,都能逐年上升。”
问题是如何完成既定目标……
如果这个过程很痛苦, 那她宁愿不要上升……
可像智和这样人性化的事务所又去哪里找?
万一找不到,岂不是要失业?
李馨足足考虑了一个星期,才终于做出了决定。
*
这天是周六,励蓦岑要加班。
因为要喂他吃午饭,许云淅便和他一起来盛瑞加班。
饭后,励蓦岑捞起茶几上的打火机,说出去抽根烟。
“等等……”许云淅拉住他的衬衣袖子,见男人停住脚步低头朝自己看来,她弯起眼睛笑道,“我买了新的糖,哥哥要不要尝尝?”
说着就拿过沙发角落里的背包,从里头取出一大包花花绿绿的糖来,
“这是我同学从日本寄来的,我已经吃过了,又软又甜,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励蓦岑扬了扬眉,垂眸看来的视线里满是怀疑。
“嗯嗯,哥哥尝尝看就知道啦!”许云淅拿出一颗糖,抬手递过去。
可励蓦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点要接的意思也没有。
大约他之前试过太多不合心意的糖,此时面对这颗远渡重洋而来的糖,依旧兴致索然。
许云淅原本以为,找一款又软又甜的糖易如反掌。
却没想到,励蓦岑那么挑。
她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软糖都找来给他试过了,结果没一种喜欢的。
后来又让温漾从美国买了各式糖果寄过来,也没有合他口味的。
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想起有大学同学在日本留学,便拜托她买了几种在日本比较受欢迎的软糖过来。
可励蓦岑却不肯尝,“算了吧,我还是去抽根烟好了……”
“就吃一颗好不好?说不定一口就喜欢上了呢!”
许云淅拉着励蓦岑坐到身旁的沙发上,然后迅速撕开包装纸,将里头的糖送到励蓦岑嘴边。
励蓦岑垂下眼皮,视线落在那颗粉色的半透明啫喱糖上,迟迟没有张嘴。
许云淅又把垫着包装纸的糖往前凑了凑,低声喊道:“哥哥……”
软软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像小奶猫的粉爪,在励蓦岑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励蓦岑撩起眼皮,视线对上眼前那双充满期待的晶亮眼眸时,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张开了嘴。
唇瓣擦过她纤细软嫩的手指,然后将那颗糖含进嘴里。
温软的唇触上皮肤的刹那,许云淅的心尖蓦地一颤。
眼神不由自主被那张淡红的薄唇吸引,甚至连手都忘了收回。
“怎么,糖纸也要给我尝尝?”
直到头顶传来男人调侃的嗓音,许云淅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慌忙收回自己的手,视线游移间,耳根忍不住红起来。
她转过身,将糖纸丢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又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口水。
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将脸上的燥意带走大半。
她这才重新看向励蓦岑,问道:“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励蓦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将嘴里的糖吐进了垃圾桶。
诶……
怎么还是不喜欢?
失望之余,许云淅不由地纳闷,“这糖明明很软很甜呀……”
励蓦岑的视线落在小姑娘的唇上,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是因为淅淅没吃过更软更甜的。”
这么说来,他有喜欢的糖?
许云淅的心底顿时又升起希望,“那是什么糖,哪里有卖?”
励蓦岑凝在她唇上的眸光慢慢变深,薄唇轻启,缓声说道:“它……就在你眼前。”
“就在我眼前?”许云淅疑惑地转头四顾。
片刻之后,她的双眼骤然一亮,“我知道啦!”
难怪尝了那么多糖都不喜欢,原来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糖!
励蓦岑心头倏地一紧,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下一秒,就见小姑娘伸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草莓,用两根手指捏着送到他面前,喜笑颜开地问道:“哥哥想吃草莓对不对?”
励蓦岑:“……”
他瞥了眼她指间的草莓,不自觉地蹙起眉心,“草莓很酸。”
似乎怕她强行喂进自己嘴里,他往后靠上沙发,又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含进嘴里。
许云淅摇着头,笃定地说道:“这草莓一点儿都不酸!”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摘掉草莓的叶子,咬了一口,随即眯起眼睛笑道:“又香又甜!哥哥也尝一个好不好?”
小姑娘粉嫩的唇上沾了些许草莓汁,瞧着越发莹润诱人。
励蓦岑收回视线,抿着烟没说话。
许云淅便当他默许了,于是又挑了个红通通的大草莓出来。
她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草莓含在嘴里,低头去摘手上那个草莓的绿叶。
余光瞥到身侧的男人突然朝自己靠近。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已近在咫尺。
他嘴里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掉了,浓密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他眼底的情绪。
许云淅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这么含着半颗草莓,茫然地瞧着他。
却见男人偏过头,高挺的鼻梁斜过眼前,脖颈往下压的同时,淡粉的薄唇也跟着张开。
随即就感觉唇瓣被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蹭过,许云淅心口猛地一缩。
手里的草莓没拿住,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滚落。
下一秒,嘴里骤然一空,她含在唇间的半个草莓竟被他——
咬走了……
许云淅愕然。
见男人噙着一点笑意,将那半个草莓全数吃进嘴里,刚刚感受到的那温软触感,登时又在唇上复苏。
所以,碰到她唇的……
是他的唇?!
一阵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酥麻感陡然从腰椎沿着脊骨往上窜。
心跳擂鼓般在胸口躁动起来,许云淅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咬着唇低下热烫的脸。
余光瞥见落在茶几脚边的草莓,她俯身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男人带笑的嗓音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果然很甜。”
许云淅:“……”
这人是有多怕酸,甚至不惜从她嘴里“抢”吃的……
难得听他说“甜”,许云淅压下心底的波澜,用湿巾擦净手,又从果盘里挑了个草莓出来,摘掉叶子,半垂着眼送到他面前,“那哥哥再吃一个。”
“好。”男人将手里那支还没点过的烟丢进垃圾桶,随即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修长骨感的手指松松圈在她纤瘦的腕骨上,皮肤相触的地方,有灼热的温度伴着细微的麻痒沿着手臂迅速扩散开去。
许云淅咬唇忍住心尖的颤动,以为他会低下头,就着自己的手将那颗草莓吃掉。
却见他将她的手推回来,捏着指间的草莓尖尖碰上唇瓣,有奶油般的甜香钻进鼻尖。
这是让她自己吃的意思?
可他刚刚不是说“好”吗?
许云淅纳闷地抬起眼帘,正好对上男人那双浓黑的眼。
那眼底漾着笑意,暧昧又勾人。
午后的办公室里,明净的阳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四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许云淅怔怔地望进男人眼里,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冒出来——
他该不会,还想像刚才那样吃草莓吧……
两唇相碰的酥麻感再次从心底涌上来,她的心跳骤然失序。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许云淅心底一惊,扭头朝大门看去。
随即就见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高扬的女声紧跟着从门口传来,“四哥你怎么不接我电……”
那年轻女人披着长卷发,身上穿着优雅的小香风套装,先是看向励蓦岑的办公桌,见那里没人,又朝沙发这边看来。
视线落在许云淅身上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消失在嘴边。
“励葶葶,谁让你进来的?”励蓦岑松开许云淅的手,冷脸问她。
“不是……你们……”励葶葶伸出手指,在许云淅和励蓦岑之间来回指了几趟,这才接着问道,“不会在一起了吧?”
在这种状况下见到励葶葶,许云淅也很惊讶,更多的却是尴尬。
上大学的头两年,老爷子还没去美国,每到除夕,许云淅都会去老宅。
虽然平时完全没有联系,但励家的那几位堂哥对她都很照顾,唯有励葶葶,只要老爷子一不在场,就一个劲地对她阴阳怪气。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许云淅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起身对励蓦岑低声说道:“我先走了。”
不等励蓦岑回应,励葶葶就抱起双臂,满脸讥诮地笑道:“你着什么急啊?难不成怕我把你以前做的那些丑事抖出来?”
许云淅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当没听见那些刺耳的话,拎起背包就要走。
却被励蓦岑拉住了手。
她脚步一顿,转头朝他看去。
靠在沙发背上的男人并没有看她,只是将她拉坐到自己身旁,迎着励葶葶视线,似笑非笑地问道:“什么丑事?”
“四哥不知道吗?”励葶葶踩着高跟鞋几步走过去,坐到励蓦岑身侧的单人沙发上,愤愤然地说道:
“当年你掏心掏肺地对她好,结果她是怎么对你的?
为了追季聿钦,她抛下你头也不回地跑去京市,现在被人甩了,又厚颜无耻地回来抱你大腿……
这种心机绿茶婊,你还理她干什么?!”
从前在老宅的时候,励葶葶也总是拿这件事讥讽她。
说她忘恩负义,说她恬不知耻,还说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许云淅无可辩驳。
毕竟从事实来看,她当年拒绝和励蓦岑订婚,的确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而那个“喜欢的人”,是她编出来诓骗老爷子的。
为了不让老爷子怀疑,她拜托同在京市上大学的季聿钦帮自己“演戏”。
他们偶尔一起外出吃饭,或是去周边游玩,然后拍几张合照放到仅老爷子可见的朋友圈里。
就这样“演”了大半年之后,她便和季聿钦解除了这种“不正当”的合作关系。
而励葶葶,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她和季聿钦在一起的事,回回见了她,就铆足了劲攻击她。
那么多年过去,依然如此。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怕励蓦岑因此心存芥蒂……
许云淅的心吊在半空中,眼帘半垂着,余光却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励蓦岑的反应。
可他脸上始终挂着笑。
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而是那种像听了个笑话般的,纯粹的笑。
励葶葶懵了,“四哥,你笑什么?”
励蓦岑捏着许云淅软嫩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道:“这就是你说的‘丑事’?”
瞧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励葶葶不由地惊讶。
这还不算“丑事”?
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忍得了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励蓦岑似乎猜到励葶葶心里所想,神情自若地反问道:“那我问你,以后你结婚,对方是不是不能有情史?”
励葶葶没想到励蓦岑会把问题扯到自己头上,一时愣住。
也就一两秒的功夫,又听励蓦岑接着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在结婚前谈过一两场恋爱?
如果连这种事都算丑事,那这世界上,岂不是有五、六十亿的人都做过丑事?”
励葶葶被问得哑口无言。
而许云淅悬在半空中的心则稳稳落回肚子里。
她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眼励蓦岑。
励蓦岑却没有回应她的视线,他依然偏头瞧着励葶葶,淡声转移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励葶葶没想到,励蓦岑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她实在不甘。
于是瞪向许云淅,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早就说要走吗?怎么还赖在这里?”
瞧她跟个刺猬似的,恨不得把满身的刺都射向自己,许云淅自觉惹不起,正打算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走人,却听励蓦岑说道:“励葶葶,怎么说话的?”
他的音量并不高,语气也淡淡的。
可那双压在眉峰之下的黑眸,却暗沉又锋利,盯得励葶葶心底直发怵。
作为励家唯一一个女孩儿,励葶葶从小就娇纵蛮横,家里除了老爷子,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可此时见励蓦岑沉着脸的模样,她竟感觉到了老爷子身上才有的威压。
这让励葶葶越发不爽了。
明明自己和他才是一家人,可他却总是偏袒那个乡下来的穷丫头。
六年前这样,六年后也是这样!
想到这里,励葶葶不由地气道:“四哥,她算什么东西!你为什么……”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励蓦岑打断了,“她是你四嫂。”
短短几个字,惊得励葶葶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
她指着许云淅,那表情比看到外星人还要震惊,“你、你们……结、结婚了?”
许云淅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没想到励蓦岑竟然轻易就把他们的“秘密”宣之于口。
励葶葶可不是钟瑶那样守口如瓶的人,要是被她知道,不出一天,保准传得人尽皆知。
而且,关于她的部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赶在励蓦岑再开口前,许云淅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见他转头朝自己看来,赶忙冲他使眼色。
可奇怪的是,平时十分机敏的男人,此时却像突然被降智了一般,一脸茫然地瞧着她。
许云淅又不能明说,只好一个劲儿地朝他挤眉弄眼。
那模样落在励蓦岑眼里,只觉得有趣极了。
连刚刚被励葶葶气出来的一腔怒意也散去了大半。
有心再逗逗那小姑娘,又怕自己再装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好冲她扬了扬眉,暗示自己已经意会,随即转过头去,对励葶葶说了硬邦邦的两个字:“快了。”
快了?
也就是说他非许云淅不娶了?
“四哥,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话还没说完,就被励蓦岑陡然抬高的音量盖了下去,“所以你今天来,就是管我什么时候结婚的?”
当然不是!
可这件事同样很重要,要是许云淅真的嫁给励蓦岑,那她不就真的成了励家的一员了?
而且,还变成了她的“四嫂”!
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励葶葶还想再说什么,触到励蓦岑仿佛裹了寒霜般的眼神,只好暂且压下心头的不爽,道出今天来找他的目的,“老爷子让我来盛瑞历练历练……”
她一心想要创立自己的潮牌,可父亲之前给的那笔资金早被她败光了,只好跑去问老爷子要。
老爷子倒也爽快,让她自己开口,说要多少都给,但前提是——
在盛瑞历练两年,并且达成既定的指标。
她把集团里所有的部门都了解了一遍,最后找出一个最容易蒙混过关的——“知识产权部”。
只要让部门里头那些写专利的多写几个,不就能轻松完成指标了?
“我对知产部最有兴趣,你把这个部门给我管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丢出来,励蓦岑“嗤”地一声笑出来,“励大小姐,你当我这里是游乐场,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那轻蔑的语气听得励葶葶心底直冒火,她斜眼睨向许云淅,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那她怎么进的知产部?”
励蓦岑回怼道:“她有专代证,你有吗?”
励葶葶不服气,“我是去做管理的,要什么证?”
“连最基本的证都没有,怎么管理?”
见励葶葶还要辩解,励蓦岑看了眼表,抢在她前面开口道:“我要去开会了……”
他牵着许云淅站起身来,“你要是想玩过家家的游戏,不如回美国找你爸,我这里,不养闲人。”
在励蓦岑这里踢到了铁板,励葶葶气急败坏地走了。
许云淅也和励蓦岑告别。
李馨约了她和钟瑶吃散伙饭。
李馨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成为“新智和”的一员,回老家发展。
许云淅虽然觉得遗憾,但回过头想想,以李馨的性子,这应该是最适合她的选择。
励蓦岑因为下午有会,让司机送许云淅去李馨家。
回到那熟悉的“老破小”,许云淅心底升起淡淡的怀念。
一整个下午,许云淅和钟瑶、李馨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吃过之后,又去KTV唱歌。
难免被钟瑶问起与励蓦岑的进展。
许云淅笑着摇摇头。
李馨拿着话筒陶醉在自己唱的情歌里,钟瑶凑近许云淅,小声问道:“你们每天晚上还睡一起吗?”
许云淅点点头。
“那……怎么还没进展?”钟瑶不可思议地将许云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这娇美玲珑的身段,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女的,看了都会心动……
许云淅端起饮料喝了一口,苦笑道:“谁会和自己的妹妹有进展呀……”
钟瑶却不同意她的说法,“他要真把你当妹妹,就不会跟你结婚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话音一顿,又接着说道,“他该不会……把你当同妻吧?”
许云淅一脸茫然,“同妻?”
钟瑶解释道:“就是那种骗婚的gay……”
“不会吧……”许云淅摇头,“他之前有女朋友的。”
钟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所谓的女朋友……说不定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许云淅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钟瑶双眼一亮,问道:“你要不要试试他?”
“怎么试?”
瞧许云淅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望过来,钟瑶暗叹一口气,这么纯的小姑娘,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舍不得对她做什么吧……
钟瑶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用词,尽快把话说得浅显易懂,“就,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主动点,抱一抱亲一亲什么的,要是他取向正常,肯定忍不住的……”
听到“亲一亲”的时候,许云淅的脑海里当即浮现出中午在励蓦岑办公室里,他从自己嘴里“抢”草莓吃的画面,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她咬了咬唇,等心底那羞燥的情绪散去之后,才轻声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自从励蓦岑受伤以来,他们每天一起吃饭,傍晚一起遛狗,晚上他教她日文,她帮他洗头、按摩。
熄灯之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听着彼此的呼吸进入梦乡。
他们虽然不是亲密的爱人,却比爱人过得还要幸福。
他已经给了他能给的一切。
她不能再贪心了。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九点了。
励蓦岑还没回来。
许云淅洗过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翻着推理小说,一边等励蓦岑回来。
可时钟已经指向十点了,依然不见他的身影。
这大半个月以来,除了上班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特别是在家里的时候,两人总是呆在一起。
乍然不见他的身影,许云淅竟有点不习惯。
想给他发条微信,问问什么时候回来,又怕打扰到他。
可就这样干等着,又忍不住挂念他……
踌躇间,忽然听门口传来轻微的动静。
随即就见趴在脚边地毯上昏昏欲睡的柴宝忽地起身朝门口跑去。
开门声紧接着传来。
许云淅心头一喜,连忙放下书,趿着拖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玄关去。
暖黄色的灯光里,男人坐在换鞋凳上,拖鞋已经换好,人却还懒洋洋地靠在墙上。
柴宝的前爪搭在他的腿上,摇着尾巴热情地求爱抚。
他神情散漫地勾着唇,将自己的大掌罩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缓慢地偏头看来。
视线交错的瞬间,男人半阖的长眸里荡开几分朦胧的笑,“在等我?”
他嗓音沙哑,扬起的尾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听来,撩得人心弦微动。
“嗯。”许云淅抿着唇大方承认。
她走过去,将他丢在一旁的外套拿起来,挂上衣架时,闻到淡淡的酒气,顿时讶然,“哥哥喝酒了?”
“嗯……”男人闭着眼睛点了一下头,“几个朋友从美国来,一起喝了点……”
美国来的朋友?
许云淅微微一愣,脑海里闪过姚婧的身影。
见他撑着双腿从换鞋凳上站起来,慢慢悠悠地往屋里去,她忙抬脚跟上去,“哥哥的手还没好,不能喝酒的……”
“知道啦……”男人懒懒陷进沙发,一边解开领扣,一边仰头冲她笑,“下次一定不喝,小管家婆。”
当这声充满调笑意味的称呼再次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时候,许云淅神情一滞。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管的太多了。
不仅管他抽烟,还管他喝酒……
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妻子……
想到这里,许云淅忽地反应过来——
她搜罗了那么多糖给他尝,却始终找不到他喜欢的,或许,并不是那些糖不够甜、不够软,而是……
他不想要。
换言之,他根本就不愿意戒烟。
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婉拒她的“多管闲事”而已。
淡淡的涩意从心间的缝隙钻出来,许云淅抿了抿唇,问:“哥哥要喝水吗?”
“要……”男人抬手手扯开衬衣领口,平直的锁骨坦露在灯光下,衬着黑色衣料,越发显得冷白如玉。
许云淅别开视线,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过来。
大概灯光太亮,男人半躺在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敞开着。
衬衣袖子卷到手肘,紧实的手臂搁在闭起的双眼上。
一张淡红的薄唇微微张开,修长的脖颈向前弯起一点弧度,凸起的喉结在灯下异常显眼。
她走到沙发旁,轻声唤道:“哥哥。”
“嗯……”男人从喉咙里压出一点低轻哑的声音,手臂跟着放下,撑着沙发慢腾腾地坐起身来。
“水来了。”许云淅俯身将水杯送到他嘴边。
男人撩开眼皮,抬手握住她的手,张唇含住玻璃杯的沿口。
男人的手心干燥而炙热,就这样带着几分力道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将水杯抬起。
清亮的白开水流进他的唇里,喉结滑动间,杯子里的水慢慢变少。
直到滴水不剩,男人才放开她的手,睁开双眼朝她看来。
那狭长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雾,望过来的眼神迷离中带着几分笑,“谢谢。”
“不用。”许云淅收回杯子,不经意的目光划过男人的唇。
那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被水润过之后,在灯光下红得发亮。
她的视线下意识顿住,脑子里又一次自动播放起,他偏头从自己唇上叼走那半颗草莓的画面。
唇瓣轻触的酥麻感再次在唇上苏醒,她心头不由地一紧。
一声低哑的嗓音就在这时响起:“好看?”
许云淅蓦地回过神来。
身前的男人歪在沙发上,手肘支在扶手上,两根手指软绵绵撑着脸颊,漾着笑意的眼底,仿佛有光影在流转。
喝过酒的男人将白日里藏起的不羁与恣意全都释放出来,就这样随性地坐在那里,姿态松弛,投过来的眼神直接而灼热,有如实质般,盯得她耳根发烫。
许云淅移开视线,心虚地摇了摇头。
男人眉峰一挑,又问:“不好看?”
许云淅被问得有些混乱。
她一时猜不透他话里的主语是什么,又不好意思问,便又摇头。
男人似乎被她呆萌的样子愉悦到,挑起唇角,从鼻腔里喷出一声轻笑。
随即直起身来,长臂一伸,圈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身前。
“啊……”许云淅毫无防备,就这样跌进了男人怀里。
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清冽的薄荷气息混着淡淡的酒气传进鼻尖。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她感受他紧实的肌肉和炽热的体温。
她的手无意识地撑在他的膝盖上,想从他身上起来,腰上却蓦地一紧,随即就被压在了沙发上。
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一双墨黑的眸子如深邃的夜空,就这样直勾勾地盯住她,薄唇微启,一字一句,问得又低又哑,“那到底……好看,还是不好看?”
一种独属于成熟男性的危险气息从头顶笼罩下来,许云淅的心脏跳得厉害。
她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茫然无措地瞧着身上的男人,一声低软的轻唤从微张的粉唇边溢出来,“哥哥……”
那柔缓的声线裹着小姑娘身上特有的馨香,将励蓦岑强压在心底的渴望悉数勾了上来。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闭上眼俯身吻下去。
灼烫的唇先是落在她的眉心,之后沿着那秀挺的鼻梁缓缓往下滑去。
那洒在皮肤上的炽热气息仿佛一簇簇火星,烫得许云淅心跳失序。
她感受到男人身上非同往日的火热体温,撑起手臂挡在他胸前,轻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男人的唇在她鼻尖停了许久,才稍稍抬起脸,黢黑的眸子凝着她的双眼,一道低哑的嗓音从他喉咙里又缓又沉地压出来,“谁是你哥哥?”
他直勾勾的视线有如实质,盯得她整张脸都要烧起来。
她抿着唇偏开头,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胸口,想让他起来。
可励蓦岑的注意力却被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侧脸吸引。
她散在肩上的乌发有些凌乱,他抬手拨开顺滑的发丝,小姑娘的耳朵便完全坦露在眼前。
那耳上的皮肤仿佛被夏日最秾丽的晚霞浸染过,特别是那颗嫣红的耳垂,似上好的美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他低下头,一口咬住那颗肖想已久的软嫩耳垂,哑着声,一字一句纠正,“我是你老公。”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