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歆歆挂了电话, 收拾好相机，慢吞吞地挪步往回走。
她口中的秘密基地是这个临海的小公寓，这一年多博主的收入还算可观, 让她有了这个可以眺望西海岸的两居室，即使是回海市也有了停留下来的勇气。
程子翊刚才猜的没错, 在给他打电话之前，她确实哭过。
今晚晚餐时，黎歆歆回到了那个居住了十几年的家。
两层小洋房，花圃里的三角梅还未开放。进门前她抬头看，二楼自己的卧室飘窗上还摆满了玩偶, 纱帘洁白, 一如往常。
关牧还是老样子，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一脸温和的笑意。黎冰清难得一见地化了全妆, 精致的五官更是锦上添花, 就连头发都是精心卷过的。
一桌子上, 是她爱吃的海鲜。红彤彤的色泽, 一看就很辣。
其实今年春节才见过，但莫名有种久别未见的陌生感。
关牧招呼着黎歆歆坐下吃饭，把螃蟹摆到了她面前：“歆歆快尝尝，看看够不够辣。”
黎歆歆扬起嘴角, 甜甜地道了声谢。
吃晚餐时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偶有几句问话, 也是关牧在关心她最近的工作, 聊聊北城的一些新鲜事。
身旁女人时不时投来目光，黎歆歆也只是故作不知。
关牧问：“这次回来待多久？”
“吃完饭就走。”她撒了谎。
整顿饭没出声的黎冰清这才说话：“不多待几天吗？”
黎歆歆低头吃饭：“北城还有工作。”
桌上又恢复了一片静默, 唯有碗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黎冰清放下碗筷起了身，过了一会儿像是拎了什么东西回来：“这些你带回北城吧。”
黎歆歆低头看去，几个GU家的纸袋，能看见系了白色丝带的精致盒子。
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GU最新款的包包。她一直想找机会逛逛，还没来得及。
“我和GU有合作。”黎歆歆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你留着自己背吧。”
黎冰清却坚持说道：“买都买了，我也不用，适合你拍照……”
这时，黎歆歆才看向她，认真开口：“妈，我有事想问你。”
黎冰清微怔，才站起来：“你问。”
而黎歆歆没有回避的意思：“就在这里说吧。”
黎歆歆紧盯着眼前人，故作轻松：“妈，小时候游乐园那一天，你原来是不是想扔下我，自己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里早已出了冷汗。
想起当时黎冰清当时瞬间苍白的脸色，黎歆歆又觉得脑袋痛上了几分。
女人精致的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嘴唇抖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她也在一瞬间，知道了黎冰清的回答。
是她天真，竟然会相信童话真实存在。
黎歆歆取出水银温度计，最后支撑着确认体温。
是谁说的吹海风就不会流泪？分明只会发烧。
38.5℃。
她垫了一口面包，吃了退烧药，抱着程子翊外送来的暖手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黎歆歆睡得并不踏实，头疼欲裂，一晚上醒来好几次。
厚重的窗帘拉上，一时间竟不知道今夕何夕。
直到门铃声响起，惊扰了她迷蒙的睡意。
黎歆歆还没完全清醒，而门铃还颇有规律地响着，只好踩着拖鞋慢吞吞地去开门。
屋子里没开灯，漆黑一片。而走廊里的声控灯却亮着，打在门口男人高大的身体上。
他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把手，一手臂弯上搭着外套，衬衫挽起袖子，手里还拿着黑色口罩，风尘仆仆的模样。
那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身后的光映出他的轮廓，如刀刻，似山峦。
声控灯熄灭之际，眼前人开口唤她：“歆歆。”灯又亮了起来。
黎歆歆看傻了，连名带姓地念出他的名字：“程子翊？”
几场梦做得颠来倒去，她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远在伦敦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嗯。”那人却应了她，轻声问，“还在哭吗？”
他垂下了头，似是在观察她的表情。
那阴影罩在她脸上，连鼻息也是温热的。
黎歆歆没有思考的余力，倾身直接抱住了他。
看得见，听得到，还摸得着。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梦未免太真情实感了一些。
程子翊松开把手，搂住了她。
腰肢纤细，不盈一握，她似乎又瘦了。
他轻声哄道：“进去说，好不好？”
黎歆歆埋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直到男人和行李箱都进了屋，密码锁落锁，发出清脆声响，这时她才如梦初醒。
她略带迟缓地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
怎么会在海市？怎么会来她这里？怎么不在伦敦试镜？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程子翊问她：“身上这么烫？发烧了？”
黎歆歆脑子还昏，只能单线运载，答道：“嗯，我吃药了。”
她现在不头疼了，但是脚步虚浮，不太使得上力气。
程子翊本想说什么，垂头看她的一刹那，又什么都不想说了。
女孩儿头发睡得乱糟糟的，一双杏仁眼痴痴盯着他看，双眼皮还微肿着，不似平日里那样狡黠，比喝醉时还要懵。
有点呆，却又让人心疼得要命。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还好他回来了。
程子翊低声问：“还难受吗？”
他不问似乎还没什么感觉，这一问，她当即觉得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似的。
黎歆歆撇了撇嘴：“难受。”她还拽着他的手，无意识地撒着娇。
程子翊轻笑一声，惹来黎歆歆羞恼的一眼。
他把外套挂到门外，声音很轻：“还困吗？”
脑袋还昏沉沉的，睡意未散，黎歆歆点头：“困。”
话音刚落，突然间身体一轻，程子翊就这么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她其实没有在求抱抱，但是这样……似乎也不赖？
黎歆歆眨眨眼睛，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目不转睛地看着程子翊。
他脸上没有疲倦的神色，抱着她的臂膀结实有力。被放下时，她还没缓过神。
女孩儿的目光直勾勾，程子翊想注意不到都难。
他顺势坐在她身边：“怎么一直看着我？”
柔软的床垫瞬间凹陷进去一块儿，他身上的气息溢进周遭空气中。
最不可能出现的人，最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黎歆歆终于想起来重点，问道：“你怎么来海市了？”
程子翊没有犹豫，只低声道：“想你了。”
这三个简简单单的字，被他说的温柔又缠绵。
和视频通话里的感觉还不太一样，如此近的距离，黎歆歆感觉心尖都在颤。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连白天还是黑夜都分不清。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现在还是22号，晚上22:13。
0点那会儿他们才挂了电话，伦敦到海市没有直达的航班，需要中转北城，最快也要十六个小时。
黎歆歆问道：“伦敦的试镜结束了？”这么巧，她挂完电话他就有时间赶回来了。
他答得模棱两可：“差不多。”
程子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银温度计，上面还是38.5℃的高温。
他知道她哭了，声音都哭得变了调，却没料到她能哭成个高烧。要是他没回来……
思及此，他甩了甩温度计，声音沉了下来：“再量量。”
黎歆歆乖乖接过温度计夹好。
还是有点儿低烧，所幸是不用再吃退烧药了。
女孩儿柔软的手勾住他，嗓音微哑：“你不开心呀？”
程子翊抿了抿唇，漆黑双眸还盯着她，没说话。
见他没反应，她的手得寸进尺，像条鱼似的划入他掌心：“我也想你啦。”
黎歆歆的语调比电话里还甜。刚刚心里堵的气像个破了孔的气球，消散得无声无息。
程子翊扣住她的手：“就知道哄我开心。”
她不服气地辩驳：“哪有，我说的是实话。”
程子翊不置可否，只默默站起身。
手上感受到被拽着的力度，低头看，是黎歆歆湿漉漉的不解眼神。
他摩挲着那只手，只道：“给你做饭去。”
怎料，他说完这句话，黎歆歆却主动松开了手。
她讪笑着，脸上有难得一见羞赧的神色。
在走进这里的厨房之后，程子翊总算明白了她为什么那样一幅表情。
没有食材是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连锅碗瓢盆都没有，装修精美的厨房，仿佛一个摆设。
他这次回海市也不是原定行程，别无他法，程子翊叫了外卖。根据黎歆歆的症状在线问诊了一番，又叫了感冒药。
再回到卧室时，刚才迷迷糊糊的女孩儿已经睡着了。
一张小脸窝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昨晚哭得多狠，眼皮到现在还没消肿。
她在电话里什么也没说，他却能猜出个大概。整天笑嘻嘻没心没肺的黎歆歆，回了海市，还哭成那样，只能是因为她妈妈。
程子翊第一次知道伦敦距离海市9537公里，相隔8小时时差，披星戴月来到她面前还需要这么长时间。
他想起刚签约寰宇时，林陆声对他说过“既要又要，最后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非要在两者之中做一个抉择，他在挂掉电话之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程子翊微微俯低身子，在她那双紧闭的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
此时，手机震动起来。一通来自伦敦的远洋电话。
离开卧室之前，他帮床上的女孩儿掖好了被角。
黎歆歆这一觉睡得短暂，醒来时，卧室里只亮着小夜灯。
她裹着毯子走到客厅，餐桌上摆好了外卖，还未打开。清粥小菜，一看就没什么食欲。
刚想说什么，她才注意到了客厅阳台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是她熟悉的男声，标准的英伦腔，语调不急不缓，听得不太真切。
黎歆歆轻手轻脚地往沙发挪去，本是只想等他打完电话，没想到意外听到了他的对话。
那身影背对着他，面朝着远处西海岸，说道：“It was a pleasure meeting you in London.”
“I look forward to our next cooperation.”
（“很高兴能在伦敦遇见你。我期待着我们的下一次合作。”）
黎歆歆反应了一下，猜测大概是和伦敦试镜有关。
她咬了咬下唇，微博和safari同时搜索起《无人之境》的内容。
但是并没有更多的新闻爆出，媒体还在猜测着，他是最强有力的男主角竞争者。
没人爆料他已经回了国，更别提现在人在海市。
身前传来声音：“怎么站在这儿？阳台风大。”
黎歆歆抬头，只见程子翊已经挂了电话，朝着她走来。
她弯起嘴角，装作没听到：“你刚刚聊什么呀？还说的英文？”
程子翊替她裹紧了毛毯，再次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而后，他轻声道：“Let this be my last word， that I trust in thy love.”
黎歆歆没想到他回答了一句英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程子翊提醒道：“你让我看完的，自己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说，黎歆歆终于记起，这是《飞鸟集》最后一句诗的英文版。
这人撒谎，还在故意岔开话题。
黎歆歆不满地嘟着嘴，正要把话题拉回去，程子翊宽厚的手却先一步抚上了她的脸颊。
那只手带着晚风的凉意，让本来已经降温的脸似乎又要烧上几分。
他的脸骤然低下来，带着温热的鼻息。
近在咫尺的薄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低声问道：“歆歆，现在可以亲了吗？”
换个称呼喜欢吗
说这话时, 程子翊还牢牢锁定她，最接近的距离只有0.01公分。
而24小时之前，他们还远跨重洋, 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黎歆歆心里柔软了一片。
算了。如果这个人真能心口如一，两年前的事早该亲口告诉她了。
“现在还不可以。”她偏过头, 轻声道。
似是没想到黎歆歆会拒绝，那双桃花眼里闪过错愕。
随后，程子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以为……”
后半段戛然而止，他后撤一步，回到了安全距离。
看着程子翊脸上瞬间晴转阴的神情, 黎歆歆知道他又想多了。
哎呀这个人！一分钟脑袋里可以上演八百个小剧场吧？
毫无办法地, 黎歆歆往前一步，抓着他双臂微微踮脚，轻易就够到了他下巴。
刚刚没继续的吻落在他唇角, 一触即走。
程子翊垂眸看她, 不动声色。
“你怎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呀。”黎歆歆抱怨道, “现在不可以, 我还没好, 万一传染你怎么办？”
程子翊脸上方才凝聚的冰冷逐渐散开。他道：“我不介意。”
像是为了印证这番话一般，他的目光逡巡在她唇瓣上。分明什么也没做，却莫名让人感觉到脸红心跳。
“我介意！”黎歆歆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咱俩都生病了, 谁照顾谁啊？”
程子翊眼中似有失落：“原来不是担心我生病，只是不想照顾我。”
黎歆歆气极, 胡乱在他胸口上锤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你着什么急啊？”
她白皙的脸上晕染着薄红, 眼睛亮晶晶，终于恢复了往日神采。
手上的动作软绵绵的, 没什么力度。像是在撒娇耍赖。
这样的神情，在两年的煎熬之后，总算再一次为他展露了。
程子翊心头滚烫，握住了那只手，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歆歆，我们来日方长。
星空璀璨中，她听见身前人的心跳快了节奏。
黎歆歆分神中有一丝懊悔。
要是她没生病那就好了……
肚子适时响起咕噜声。
头顶传来男人一声轻笑，将她方才那点儿旖旎的想法冲散。
“笑什么？”黎歆歆挣开他的手，“还不许人饿了？”
程子翊跟在她身后：“嗯。要是我不来，这个点你也该饿醒了。”
黎歆歆飞了一记眼刀。
再一看餐桌上摆好的清粥小菜，很清淡，很没有食欲。
她嘟囔道：“需要这么养生吗？我都快好了。”
程子翊驾轻就熟地把饭菜放进微波炉，而后睨了她一眼。
“刚才是谁说自己还没好，不让亲？”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亲吻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黎歆歆：“……”不愧是天蝎座，确实挺记仇。
她戳了戳眼前绿油油的西兰花，认命的喝下一口粥。
餐桌对面的人一直撑着手看她，这目光多少有点无法忽视。
黎歆歆递给他一副一次性筷子：“你吃点吗？”
“我吃过了。”他的声音中似有笑意，“这是病号餐。”
黎歆歆没理会他的调侃，默默地吃着自己的病号餐。
可能真是饿着睡了一整天，饶是这样没什么味道的饭菜，她也吃了不少。
盯着黎歆歆把药吃了之后，程子翊收到了几条微信新消息。
段安：【地址：海市希尔顿酒店】
段安：我和老板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前台办入住就行，他们隐私这块儿做的好
段安：你这算什么，千里迢迢从伦敦回来，只为博美人一笑？
程子翊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回复道“谢了兄弟”。
他拿起口罩，正要走到门口带上外套，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低头看去，是黎歆歆不解的眼神：“去哪儿？”
这个时间点，他还能去哪儿？程子翊哑然失笑，如实回答：“酒店。”
黎歆歆抿了抿唇，提议道：“你要不要……住我家？”
像是怕他多想，她继续补充着：“我家刚好两间卧室，有间空房。”
那只正要去够外套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程子翊回眸看她，目光深深：“大半夜让男人留宿家里？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黎歆歆眨了眨眼睛：“你的话，不一样。”
她眼里满满的信任，毫无防备和警惕心。
像是一只仰躺在地上露出了雪白肚皮的猫儿。
程子翊顺着她的话继续追问：“为什么我就不一样？”
漆黑的瞳仁盯着她，几乎要让黎歆歆丧失思考的能力。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换一个人她连地址都不会给的。
她瞪了他一眼：“不留就算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手腕被拉住，那人溢出一声轻笑：“怎么这么没耐心，还说我着急。”
黎歆歆正要说什么，程子翊已经揽过她的肩，俯首在她颈间。
“歆歆，我们现在算不算和好了？”他问。
她静默了一会儿，才娇声娇气道：“《飞鸟集》你不是看完了吗？怎么还问我？”
虽然早猜想到了她的回答，但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中。
没看完那本书的话，被程子翊藏回了心里。
程子翊诱哄着她：“想听你亲口说。”
听懂了他语气中的不确定，黎歆歆羽睫微颤。
“嗯……怎么不算呢？”
远在鹿城正等着大夜戏的段安盯着手机屏幕，差点儿没盯出火来。
程子翊让他帮忙找酒店，他忙前忙后折腾半天给人张罗好了，这人竟然又让他退了？
段安：？？？
段安：那你住哪儿
程子翊：女朋友家
于无人处，段安眼冒金星，缓缓地爆了一句粗口：“……靠。”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现在的黎歆歆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退烧之后，她还是一吹风就偏头痛，身上还没什么力气，软得像一滩烂泥。
黎歆歆嘴刁，吃了一次清粥小菜之后就不愿意再吃了。
程子翊倒也没说什么，下单了一堆锅碗瓢盆、食材酱料之后，迅速就把原本空荡荡的厨房和冰箱全都堆满。
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裹紧毯子，眼睁睁看着程子翊戴好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去接外送，穿着一身深蓝色家居服洗手做羹汤……
黎歆歆莫名有一种金屋藏娇的荒谬感。
只是她这里顶多算个海边小木屋，程子翊倒是像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她挪着步子，走到程美人旁边。只见他手法娴熟，切菜剁肉一气呵成，下锅翻炒也毫不拖泥带水。
黎歆歆不免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
明明大学时的程子翊和她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厨艺小白。
瞧他的架势，这绝不是十天半个月可以学会的。
“这两年学的。”程子翊分心回她，“最开始是剧组的盒饭和健身餐不一样，我就试着自己做。”
黎歆歆点点头：“那后来呢？这些菜都是你自己摸索的啊？”
话一问出口，她又觉得不对劲。
除了正在煲的山药玉米排骨汤，宫保鸡丁、麻婆豆腐……
火辣辣的川菜，她这个祖籍蓉城人的心头爱。
虽然程子翊少放了很多辣椒，显得也不那么地道，黎歆歆还是笑弯了眼睛。
程子翊却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嗯。学做饭比学表演简单。”
黎歆歆故作不知，“哦”了一声，才道：“可是你不是不吃辣吗？”
程子翊面不改色心不跳：“偶尔也要换换口味。”
话音刚落，他身体不由得一僵。
是女孩儿柔软的身体贴住了他，双手搂紧了他的腰。
程子翊正在翻炒着鸡丁，她这一抱，险些让手里的锅铲都拿不稳了。
她知不知道不能随便抱男人的腰？
他呼出一口气：“……歆歆，放手。”
偏偏身后的女孩儿越搂越紧，还笑得娇气：“我、不！”
她本来就比他轻上许多，这么一抱就跟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快搅得他心神不宁。
“别闹。”程子翊别无他法，左手拍了拍她落在腰上的双手，“你这样，我怎么做饭？”
“我就抱抱你，怎么做不了饭了？”黎歆歆偏不撒手，还耍赖道：“年轻人啊，做事要专心，知道吗？”
程子翊几乎快要忍无可忍，额角上的青筋直跳。
他压低了声音，最后确认道：“就非要闹我，是不是？”
这语气里暗潮汹涌，混在滋啦作响的声音里，她听不出来。
黎歆歆还颇为赞成点点头：“是呀是呀。你做你的，我抱我的，完美！”
陡然间，黎歆歆环绕在他腰上的手在毫无防备下被掰开。
身前的男人转过了身，双手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就将她抱到了近处的岛台上。
刚刚擦拭过的大理石岛台透过薄薄的纱裙，冰冰凉凉，让她正懵着的头脑霎时间清醒了一瞬。
黎歆歆正要开口，程子翊的手却顺势在她腰肢两侧挠了挠。
她挺怕痒的，尤其是腰，这一下让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马上想要伸手制止，却笑得没什么力气。挪着身子想要移开，却被他的另一只手固定了位置，根本动弹不得：“子翊……子翊！别、别挠我了，好痒啊。”
程子翊的声音低沉，像是撒旦的警告：“还闹不闹了？”
虽然这么问着，他手上挠痒的动作却片刻不停。
黎歆歆笑得都快肚子疼了，这时候赶紧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我保证不闹你了，真的！”
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却反问着：“还有下一次？”
见好就收，黎歆歆郑重其事地保证着：“没有了没有了，我保证没有下次啦！”
程子翊看着黎歆歆，目光一瞬不瞬。
她现在整个人红得不行，还在争分夺秒地喘着气，就连眼角都沁出了眼泪。
花苞头一瞬间散乱了许多，垂下来好几绺发丝，摇曳在脖颈间。
她这样子……
程子翊敛眸，心头的燥热涌进血液里，循环不绝。
他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一声。
没再看她，程子翊倏然转过身：“老老实实等吃饭。”
黎歆歆一无所察，当真是乖乖拿着手机回到了沙发的怀抱。
有了前车之鉴，晚上做饭时黎歆歆再不敢进厨房。
她自己主动提出来不想吃辣的了，理由很蹩脚——因为味觉还没恢复，吃辣的等于暴殄天物。
实际原因是，程子翊中午那顿饭没吃几口，真的光喝汤了。
《海岛72小时》工作群里也不断弹出消息，今天会先放出一个10分钟左右的宣传先导片，需要嘉宾配合宣发一下。
另外，正片内容会在26号本周六晚8点准时上线。
黎歆歆吃下了最后一根油麦菜，迅速登录微博转发。
@黎歆歆Shirley：周六见！20点！宝宝们都定好闹钟了吗！
：@海岛72小时官微：【#海岛72小时#先导片已上线】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还有人不知道本周六正片上线吗？
刚转发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身旁程子翊投来的目光。
他的语气很正经：“谁都是你宝宝吗？”
诶？这句话，怎么莫名有点似曾相识……
黎歆歆不懂这熟悉感来自何处，解释道：“你2G网了吧。现在的’宝宝’’宝贝’，就和之前淘宝里的’亲’是一个意思，就一个普普通通又可以拉近关系的代称。”
程子翊不置可否：“就这么简单？”
黎歆歆也没多想：“就这么简单。”
见她吃完了，程子翊开始收拾起碗筷，黎歆歆也没抢着干活，直接窝进被沙发里。
她这家里虽然别的没有，但是洗碗机之类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刷新微博页面，程子翊已经转发了节目的微博，附加文案“周六见”，ip却显示在北城。
“为什么你的ip会显示在北城？”黎歆歆不由得好奇。
程子翊洗了盘葡萄：“不是我。工作相关的内容，大多是工作室发的。”
黎歆歆捧着水杯，点点头。也是，如果他自己打理微博，ip随处显示，那就真的毫无隐私可言了。
提起工作，黎歆歆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北城？”
程子翊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将葡萄端到她面前：“等你病好了，我才走。”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没有《无人之境》的试镜邀约，他也应该是综艺录制结束后就回去。
黎歆歆“哦”了一声，摘下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突然觉得今天买的这些阳光玫瑰，也不怎么甜了。
嗯，一定是她病还没好透，味觉不灵敏。
她在电视上打开了《海岛72小时》，在整个综艺界面占了个大板块。
这个短短的先导片还没上线多久，就已经突破了五十万播放量。
程子翊没看电视，递给她水银温度计：“再量量体温？”
黎歆歆咽下果肉，拒绝道：“今天不用了吧。我感觉浑身没力气，等明天再量。”
综艺同名主题曲响起，是属于夏天的热烈又有韵律的节奏。
程子翊轻声开口：“歆歆，别让我担心，好不好？”他坐到她身边，膝盖都碰到她。
黎歆歆接过温度计，目光挪到了电视机上，刻意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这还是时隔两年之后，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相处。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但是为什么今天会莫名的……这么紧张？
一定是她这个房子买小了，空间过于逼仄，一定是这样的。
黎歆歆心不在焉，以至于整个先导片看下来，她只记得一幕。
就是程子翊在演绎《南洋旧忆》时，下一秒就切到了她的镜头。她仰着头，明明是在一片暗光之中，却能看出来她那眼底含星的眼神。
之所以记得，也不是因为这个画面有多美，而是这时的画面弹幕多得滚动不停。
【黎歆歆演我哈哈哈哈哈哈】
【美女子拜托你的眼神收敛一点好吗！咱是大美女不是大迷妹啊】
【迷妹怎么了？谁看到程子翊不秒变迷妹啊？】
【黎歆歆演我+1！！！】
【这个眼神kswlkswl呜呜呜谁懂】
【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程子翊那是能随便拉郎的人吗姐妹们】
……
饶是厚脸皮如黎歆歆，看完弹幕也没办法强装淡定。
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程子翊，只见他似乎没在看电视。
好像……一直在看她。
电视里没了声音，程子翊那只手伸到她面前。
黎歆歆还没从弹幕里缓过来，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程子翊顺势抓住了她的手，那片温热迅速贴合了手背。
“我是要看温度计，歆歆。”他声音里似笑非笑。
黎歆歆迅速接话道：“我自己看就好。”
拿出温度计一看，她霎时间心如止水。
“多少度？”程子翊见她看完也不说话，便要自己拿，“我看看。”
黎歆歆下意识把温度计藏在了身后，只道：“别看了，还没好。”
她这么一做，反倒让程子翊更加疑惑。
黎歆歆越不想让他看，他却越来越好奇。
一个不留神，黎歆歆仰倒在沙发里，那根温度计也轻易被他拿走。
顺着光看清了体温，程子翊挑了挑眉：“36.1℃。这是还没好？”
黎歆歆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得很，再低一点就不是正常人类的体温了。”
程子翊哑然失笑，只道：“小骗子。”
他附在她耳边，声音很轻，不知为何让她联想到他那句颇为正经的“宝宝”。
黎歆歆即使掐灭那点儿奇怪的想法，佯怒道：“我不喜欢你这么喊我。”
他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演技好得过分，让人一点儿看不出来。
程子翊从善如流：“不喜欢？那就换一个称呼。”
黎歆歆看着他，只见那双桃花眼竟是微微扬起，盛满了醉人的笑意。
“宝宝。”
“这个称呼喜欢吗？”
程子翊圈外女友
他叫她“宝宝”的时候, 声音还轻上了几分。呢喃低语两个字，快要让她丢盔弃甲。
黎歆歆不敢看他，否认道：“不喜欢。”
程子翊并不认可她的回答：“不喜欢, 那怎么不敢看我？”
他的眼神烙在她白瓷般素净的脸上，不染脂粉, 却似红霞尽染。
黎歆歆此人，最听不得激将法。
她正想狠狠地瞪回去，才发现他目光灼灼，已静候许久。
就像重逢那一天的眼神，一瞬不瞬, 只待猎物落网。
她慌了。
此时程子翊已低下头来, 挨着她的鼻尖。他问：“为什么撒谎？”
黎歆歆快要忘了怎么呼吸，喃喃低语：“病好了，你就走了。”
程子翊微怔, 随后低声笑。
其实她哪需要扯谎, 只要她说一句“别走”, 他就愿意留下来。
温度计不知何时已放回了桌上, 那只手拂过她鬓角的碎发。他说道：“我还以为, 你在躲我。”
黎歆歆不明所以：“我躲你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唇倏然落下，紧贴在她的唇瓣：“现在可以了吗？”
这话没头没尾，动作却代替了话里未出现的词。
他是在问她, 又分明不是在问她。若有似无的触碰，一点点加深着她的心悸。
黎歆歆受制于沙发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眼前是程子翊的脸、耳朵里是他诱哄的声音, 再思考不了其他。这一刻她无比确定，这人就是在蓄意勾引她。
她双眼一闭, 心一横，说道：“要亲就亲，问什么问。”
眼前一片漆黑，程子翊声音中似有笑意：“好。以后不问了。”
“赖皮”二字还没说出来，黎歆歆已无法开口。他的吻温柔地进军，轻易便攻破了她不坚固的城防。
体温降下来之后，连带着感觉他手掌和指尖都变得温热。手勾掉了肩带，那吻也随之往下，落到了锁骨。
黎歆歆倏然睁眼，终于得以片刻的喘息。她推搡着，却又推不开，只能问他：“你干什么？”
伴随着这句话，锁骨处的皮肤传来一阵酥麻感。她低头看去，一小块儿红若草莓的印记。
“记仇得要命，咬你一口你都要还回来。”黎歆歆提醒道，“但是你搞错了，我咬的是右边。”
那排牙印不知何时结痂痊愈，余下一点点浅红，已看不出痕迹。
“没搞错。就留在左边。”程子翊的声音里还带着喘，“靠近这里，你能记得久一点儿。”
他的唇、连同手，顺着印记往下流连，带着夏的热、海的力，将她尚未平复的呼吸再次搅扰。
黎歆歆无力抗拒，就连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这突如起来的发展，让她始料未及。她压住喉咙间快要溢出的声音，随口瞎扯着：“沙发靠得我不舒服。”
她毫无办法，想制止这略显快速和荒唐的走向，程子翊一向心疼她，这一下总该停了。
没成想，程子翊像是会错了意。
他骤然笑了起来，唇角眉梢如冰雪消融，春意忽降：“是我考虑不周。”
双手交错了一下，他将沙发里的人儿拦腰抱起，只道：“我们换个舒服的地方。”
……救命！她不是这个意思！
谁家情侣昨天刚复合，今天就这样？
黎歆歆揽着他的脖颈，脑子里天人交战。
偏偏程子翊离开客厅时，还顺道关了灯。她思绪乱得像一锅浆糊。
主卧是黎歆歆特意布置的粉色系，很是少女心，还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夜灯。
黑暗之中的光，将他的眼底照亮，似是跳动着的炙热火焰。
陷入柔软之中，黎歆歆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家里没有那个。”
程子翊俯下身，啄吻落在她耳垂。他声音低沉：“巧了，我也没买。”
她不知道他会来海市。
他没想到她会留下他。
黎歆歆咬了咬下唇，手指还隔在他的胸膛。薄薄一层布料下，坚硬如山石，滚烫如热浪。
感受到她的颤，程子翊轻笑，终于不再逗她：“我没想怎么样。”
这是认真的，他是情难自控，却也是真的没想做到最后一步。
一是她大病初愈，二是……确实装备不齐。
程子翊撑起手臂，垂眸看向黎歆歆。
她似乎很喜欢吊带睡裙，简单的白，衬得肤色透出淡淡的粉。杏仁眼里是嗔怒，还带着床头映进去的一点儿光，眼底含春，不外如是。
不平稳的鼻息带着热度，昭示着她的真实存在，不是他两年间臆想无数次的白日梦。或许她不知道，在她说出原谅之前，他曾经隐忍克制了多少次。
“第一次……”黎歆歆别过头，声音都带了颤音，“你也是这么说的。”
程子翊愣住了。这三个字将眼前的人儿和两年前重叠，心头的燥热似洪流一般，奔涌至四肢百骸。
两年前夏天的一个周末，他们去津市听演唱会。
安可结束后已经快十点，忽逢磅礴大雨，游人拥挤得根本打不到车。不仅最后一班城际高铁赶不上，就连附近好酒店都预订爆满。
别无他法，只能开了一间房。
程子翊记得那天窗外的雨落得很急，记得窗外的津市亮如银河，却不记得究竟是谁先乱了心跳。
但黎歆歆说的没错，说了这句话的是他，最先反悔一遍遍哄人的也是他。那晚的她也像今天一样，长发散落，白皙中透出粉，眼框还噙着泪，娇得很。
当时他不受控地想着，这么娇，以后怎么办？
却没想到，她可以狠心地说分手，说不见就能彻底消失。
程子翊不再多想，压下去，吻住眼前人柔软的唇。
她唇齿间还留着葡萄的丝丝清甜，却莫名带着让他尝到了一点苦味。
呼吸交缠间，他哑了声音：“这次不到最后一步，相信我。”
黎歆歆不知道自己的话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以至于他落下的吻都带着急切的意味。像是害怕什么，又像是要牢牢抓住什么。
她开始回应他，没安抚下来，反而迎来更加猛烈的进攻，让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在吻逐渐游移之后，黎歆歆才知道程子翊话里的“不到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
她从来不知道十一月的海市能热成这样。客厅里的阳台门还开着，夜风凉如水，竟然都吹不散这一室的热。
而她就像裹挟在浪潮中的一只鱼，翻来覆去，由不得自己。只能残留一丝神志咬紧牙关，不泄露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偏偏这人还能分神，含含糊糊问着她：“你平时用的什么香水？”
模糊之中，黎歆歆还要分神回答他：“我、我没用香水啊。”
只是这回答的声音已经没法听，像是猫的呜咽。
“是吗？”程子翊似有疑惑，哑声道，“玫瑰味儿的。”
随着这话，他呼吸又变得急促。黎歆歆大脑宕机，快要丢盔弃甲。
她依稀想起来，这似乎是某个小众香氛品牌送她的身体乳。她觉得好用得很，后来自己回购了很多。
只不过，她再没有精力去回应他。
如此辗转腾挪，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喊了很多声“宝宝”。
黎歆歆只注意到原本窗外万家灯火，此时已熄灭了不少。
她躲着不断落下的吻，气喘吁吁地拒绝道：“去洗漱。”
谁知程子翊跟没听见似的，还在搂着她要亲，她只好假装咳了两声。
程子翊这才停下来，起身问她：“怎么了？”
黎歆歆拉过被子，眼巴巴望着他：“病才刚好，好累。”
谁知程子翊竟笑了，桃花眼里带着未散尽的迷离：“卖力的是我，你累什么？”
黎歆歆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一会儿一起去。”程子翊的吻落到头顶，平复着呼吸。
什么一会儿？还要一起？黎歆歆头皮发麻，唯恐最后是她色迷心窍，刹不住车。
她掰开他的手，认认真真说着：“就现在，各洗各的。”
主卧和客厅都有洗浴间，他们互不干扰，挺好。
迎着他沉默下来略带委屈的脸色，黎歆歆很是坚定。
这人刚才明明像只恨不得将她吃干抹尽的狼，现在装得像只弱小可怜的小狗，谁信？
她也开始装可怜：“洗完睡了嘛，又累，又困。”
程子翊看着她湿漉漉的杏眼，忍下心头又要升腾起的燥热。
他揉了揉她发顶，起身，捡起洒落一地的衣物，这又低下头，等着什么。
黎歆歆裹着被，坐直身子，在他唇上印上浅浅一吻。
程子翊弯了唇角，轻声道：“听你的，宝宝。”
黎歆歆：“……”
经过这一晚上，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正视这个词。
“不要叫我宝宝了。”
“好，宝宝。”
“……”
程子翊最后几乎是被她赶出了卧室，却没有几分狼狈。
真正气急败坏的人，反锁着房门，换掉了她那套很喜欢的粉色系床单。
程子翊靠敲了敲门，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屋里的女孩儿咬牙切齿：“不需要！”
他也毫不气馁，继续追问：“去次卧一起睡吗？床挺大的。”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她才来到了门后，一字一句道：“不用了！我谢谢您！”
她的声音太甜了，几乎没有杀伤力。
程子翊靠在门外，忍不住弯了嘴角。
无人知晓，他来海市的两晚，在陌生的她的家里，竟然睡了两年来最好的整觉。
克服了时差的颠倒，不需要烟与酒的麻痹，也没有任何让他惊醒的梦魇。枕头上那点儿属于她的气息，出乎意料地让他感到安心。
歆歆，我们来日方长。
*
第二天接起电话时，程子翊已错过好几通来电。
自上次伦敦一别后，这是林陆声第一次拨来语音。
程子翊起身走到客厅阳台，屋外已是艳阳高照，而黎歆歆还紧闭着房门。
他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林陆声沉着的声音：“子翊，我给你定了下午15点的机票，你安排好海市的事，速回北城。地址发我，我安排人提前接你，注意保护，不要被拍到。”
“具体什么事，你先看一眼微博热搜，我继续和你说。”
消息却是十万火急。
像是有了什么感应，他右眼皮微跳。
微博刷新了几遍，闪屏推出。如此重复了好几次，这才登录上去自己的小号。
程子翊点开微博热搜榜，总榜第一，是和他相关的词条。
#程子翊 圈外女友 【爆】
文案也只有这七个字。一个“爆”字标鲜红无比。
配图是几张在昏暗停车场拍摄的抓拍图，座机像素，模糊得只能看得到两人隐约的身型轮廓。
几乎不需要辨认，程子翊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黎歆歆。
这是参加GU线下走秀那天，女孩儿身上还穿着他出席活动时穿的大衣，背对着镜头，如瀑长发披散，背影也足够动人。
电话另一端，林陆声的声音继续传来：“直接爆了，服务器瘫痪，挺有能耐。这要是两年前的你，可能都进不了文娱类前十吧。”
经纪人还有心思调侃，证明后续处理已经稳操胜券。
程子翊翻看着发布人的微博，问道：“狗仔联系寰宇了？”
这是个圈内知名的娱乐八卦记者，常常空降微博爆料些娱乐八卦，真真假假都有，有时候爆料到一半就跑路了，常常引起粉丝痛骂。
他手上既然有这么早之前的照片，还故意放几张这么模糊的，不排除手里还有更多爆料。
林陆声接话：“联系了，开了个价，把后续照片都打包了，不算狮子大开口。你这边想怎么处理？”
紧接着，他又问：“我知道你不会否认恋情，看是要公开得直接一点，还是委婉一点。”
两年前他签下了程子翊，也就接受了少年人身上这个时刻背负着的定时炸弹。公关手段很多，林陆声也想好了最有利的方式。
程子翊思索一番，沉吟道：“等她醒了，我问问她——”
话音未落，他身后传来女孩儿清甜的嗓音：“子翊，可不可以不公开？”
声音很熟悉，却是程子翊从未想过的回答。
他错愕地转身，对上黎歆歆如白玉无瑕的脸。她换了一件吊带睡裙，锁骨上还有他昨晚报复般留下的暧昧痕迹。
而昨晚，他哄着她，偏偏把“喜欢”两字说了一遍又一遍。
程子翊疑心自己听错，又和黎歆歆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推开阳台门，缓步向他走来。分明是问句，眼底却没有犹豫的神情。
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里只映着他一人，说的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别公开？”
不公开秘密情人
黎歆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热搜, 是远在北城的萧桐一眼就认出她。
点开#程子翊 圈外女友这个词条的时候，她觉得狗仔的工作做的也不那么到位。
“圈外”确实是圈外，但是十月拍下这几张照片时, 是她两年来第一次见到程子翊，充其量只是“前女友”。
照片里是郡王府那个昏暗的停车场, 镜头大概位于他们的侧后方。
乍一眼看过去，照片里的男人身高腿长，女人长发如瀑，在隐隐约约的灯光里，宛若一堆璧人。
不得不说, 狗仔这几张照片虽糊, 还挺有氛围感。黎歆歆作为照片女主角本人，右键迅速点了保存。
但是这只拍到了她的背影，程子翊的脸也不甚清晰, 根本看不出来究竟是谁。
黎歆歆下划到评论区, 有网友提出了一样的质疑, 迅速有营销号回应了一张图片, 被顶到了热评第一。
这个人圈出了黎歆歆身上那件黑色长款大衣, 并和程子翊秀场内出圈的照片做了对比。款式、版型，甚至细节到领口和袖口处的钻，都一一指出。
@明星扒同款：GU最新超季款，程子翊全球首穿, 国内未有门店同步售卖。
她不由得暗暗咋舌。这都能认出来？
这条微博下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薏米川川：我靠！虽然这瓜看着离谱但是又好真！！[吃瓜]
@鲜橙少：狗仔是忘记了上次寰宇不到半小时澄清的公关速度了吗
@梅子少女呀：不懂就问，顶流可以谈恋爱？[疑问]
@翊心一意1122：他是演员又不是爱豆, 谈个恋爱怎么了？我们粉丝都没说话
@ii_iris：想知道他女朋友真是纯素人吗[狗头]这个照片好配
@苏打橙汁Zz：今天的我不该手欠刷微博热搜55555
……
目前相较于照片究竟是谁, 网友还是更好奇程子翊的恋情是真是假。
当黎歆歆说出不打算公开的想法时，忙里偷闲的萧桐连发了三个问号, 并且十分费解地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一如现在站在她面前，面色沉沉的程子翊。
程子翊低声和林陆声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掉电话。
他问：“歆歆，为什么？”
黎歆歆见他眼中神采都黯淡几分，主动环住了他的腰。
“只是暂时不公开。”她声音软着，安抚道，“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程子翊揽过她的肩，手指绕着一绺细软的发，沉默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林经纪人离开机场那天，和我说了两年前你签约的事。我才知道，你之所以签下那样的合约，两年来只接了和演戏相关的工作，是因为恋情。”
也是那天，她终于知道，程子翊在海边说的“从没想过隐瞒”，原来是这个意思。
黎歆歆抬起头，大胆说出心中的猜测：“所以，如果狗仔拍到不得已公开了，寰宇也早有公关方案，让舆论倾向好评，对吗？”
程子翊脸色稍缓，凝眸看她：“对。”
黎歆歆眼睛发亮，喜道：“果然！”
程子翊顺手插/入她的秀发，慢慢抚过：“如果你是担心我，这些不是问题。交给我。”
黎歆歆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腰，嗔道：“自恋！谁说是因为你了？”
知道他不会受恋情所累之后，她没因为这个顾虑太多。
腰上忽然受力，又痒又麻。程子翊抓住那只作恶的手，轻轻摩挲。
他仔细想了想，这个计划中确实还有疏漏。毕竟八卦舆论不饶人，哪怕总体倾向好评，还会有不少流言蜚语和恶意中伤涌向她，更何况黎歆歆现在也并非纯素人。
“怪我没想到这么多。确实会影响到你……”
黎歆歆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直接有效地终止了程子翊继续发散的思维。
她伸手隔开了他打算继续压下来的唇，眨眨眼：“影响我什么呀？明明是自来水送了我那么多流量，我高兴还来不及。”
见她表情轻松自在，确实不像逞强。程子翊反而更加费解了。
所有阻碍的原因都没有了，他不明所以：“那究竟为什么？”
黎歆歆注视着他，格外认真地说：“我们一起努力，然后顶峰相见，好不好？”
这话说完，她不免觉得好笑：“不过你已经在顶峰了，我要自己努力啦。”
她眼底星芒闪烁，格外耀眼。
程子翊看得入了迷。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道：“歆歆，我不在乎。”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喜欢都只是黎歆歆这个人，和她在不在顶峰无关。
黎歆歆唇角微弯，埋进他怀里：“可是，子翊，我在乎。”
“我是你的女朋友，也是我自己。我喜欢的人很闪耀，我也要努力闪闪发光呀。”
如果下次要和程子翊这个名字一起出现，她希望能看到的热搜词条是#程子翊 黎歆歆。
而不再是一个他名字的附属品。
她的脸贴近他的心房，柔软的，白皙的。
程子翊低声说了她一句“傻”，却觉得，心脏某个地方又不知不觉陷得更深了。
黎歆歆不知道，她已经是他的黑暗世界里最闪耀的那颗星了，又何需让别人看见光芒？
但他也深知，她那么要强，说到就一定要做到。
他尊重、并接受黎歆歆的一切决定。
当然，除了分手。
“只是可能要委屈委屈你啦。我的秘密情人。”
黎歆歆从他怀里仰起头，声音又嗲上几分。
他哑然失笑。
只要她还愿意回到他身边，哪怕真是什么秘密情人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
程子翊终究是不甘心。他倏尔低头，在那片粉嫩的唇上轻咬一口。
含糊间，他问：“只是不公开，但是别否认。好不好？”
黎歆歆笑着躲开他的唇：“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否认啦？”
他手臂压得紧，她再怎么躲，还是被追着吻了上来。
不知怎么两人坐回了沙发里，气息交换之间，是刚洗漱完留下的薄荷香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程子翊的吻还在下移，厚脸皮如黎歆歆，都觉得脸红得快滴血。
她出声制止道：“别……”
“我下午就回北城了。”程子翊埋在她胸口，声音模糊。
黎歆歆急促的呼吸忽然一滞，问道：“这么快？”
身前的人反问她：“你想不想我留下来？”
“我说想，你就留下吗？”黎歆歆不确定地问道。
程子翊没有犹豫，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她本来想顺从内心说点什么，但却被他片刻不停的动作扰乱了心神。
黎歆歆话里带了点羞恼：“谁想你留下了？走你的吧！”
程子翊低声笑着。
似有风起，搅乱了一池春水。
*
北城深秋之夜，比白天还要冷上几分。
海市到北城需要飞行三个半小时，程子翊抵达时日已西沉。
林陆声很是诧异，颠倒的时差、突然的热搜竟都没让程子翊有半分疲态。
看上去，似乎还要比在伦敦的状态更好些。
挂掉电话之前，他听清了黎歆歆说的那句话，也多少为程子翊感到不值。
黎歆歆不知道，程子翊为她放弃了什么。
伦敦之行一周，《无人之境》基本已经了程子翊作为男主角，就差最后详聊剧本、签订合同，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能开机。
两天前的下午，程子翊到了现场竟然挨个儿和导演、制片人、投资方一一致歉，表示因为个人原因无法参与后续剧本讨论，主动退出这一次的参演合作。
现场人多口杂，林陆声没说话。直到要离开前往机场，程子翊说要回海市，并且会承担这次造成的所有损失，他爆发了合作两年以来第一句粗口。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林陆声火冒三丈。要是一开始放弃也就罢了，最气的是临门一脚、功败垂成。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电影出演，而是一次成功进军国际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一旦失去，不知道下次是何时。
程子翊却任他骂着，直到他无话可说，才开口：“这一次我不想做错，也不想错过了。”
很稚气，很莽撞，哪儿像一个拥有千万流量的男明星能说出来的话？
林陆声不再回想那一天，免得自己气得吐血。他问：“你们最后商量好了？想怎么解决？”
程子翊神色淡定，说道：“说好了。不公开。”
林陆声头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他两年来提心吊胆的准备像是一场笑话。
无论是承认和否认恋情，都远比这难得多。不公开的话，不发声冷处理即可，只要后续照片不泄露、不被拍到，就还是安全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被拍到了，只要不是亲吻之类实锤的照片，只要咬紧牙不承认，也没什么办法。
林陆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得，白准备了。早知这样，我还瞎忙活什么？”
程子翊也不由得笑了，问道：“后续的照片收到了？”
林陆声点头，递给他一个iPad。
相册里是满满当当的1000+张照片，不止是GU线下走秀当天，还有录制综艺时从海市到陵城偷拍的所有照片。
这么一看，对方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见他还在翻看着照片，林陆声继续说着工作安排：“《重明》的终版剧本出来了，明天公司开会时我带给你，下周会先在北城进行剧本围读。另外，后天起要安排健身增肌计划，还是之前的教练宇哥……”
程子翊一心二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声。
林陆声滔滔不绝，最后喝了一口水：“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程子翊指了指iPad，“这里的照片，能不能发我完整版？”
林陆声：“……”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这个人是个工作狂的？
无奈之下，林陆声最后叮嘱道：“最要紧的别忘了，一会儿见顾导，注意措辞。”
这一次紧急回北城，不只是处理绯闻造成的热搜。为此顾天尧导演找到他，特意约程子翊组了一场烧鸟夜宵局。
林陆声之前从来没有和这位名声大噪的导演合作过，还摸不准对方的喜好。
而程子翊曾经在片场见过一次顾天尧，隔着遥远的人潮，这位导演雷厉风行，效率奇高。
今日一看，他本人远比工作状态时亲切得多，目光炯炯，丝毫看不出已年近六十。
顾天尧也没想绕弯子，问得直接：“子翊啊，微博热搜那个事儿，是真事儿吗？”
“是。”程子翊没想隐瞒，“确实是我女朋友，圈外人。”
没想到顾天尧点点头，一语道破：“是那个和你一起上综艺的女孩儿吧。”
程子翊心下哑然，而他身旁的林陆声也被惊得没有迅速接话。
他反应过来，才说道：“的确是她。您怎么认出来的？”
顾天尧笑道：“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你是我唯一一个差点看岔的。”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补充道：“我也不卖关子了。你们综艺的先导片我看了，她形象不错，还是你女朋友，这次想看看她能不能来演‘星落’。”
程子翊微微一愣。
星落。在剧本中文墨不多的角色，没有几句台词却又是不可或缺的一笔。
她是男主角重明所爱的人，是他的心头血、白月光，更是他最终的爱而不得，抱憾终身。
见程子翊迟迟没说话，林陆声接道：“顾导，黎歆歆不是演员，从没演过戏……”
顾天尧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个没所谓，这部电影本身也用了很多新人。我看她眼神挺有灵气。”
说罢，他看向程子翊，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光看个先导片都能看出来，你很喜欢她。”
哪怕剪辑得毫无破绽，动作也清醒克制。
唯独眼神，骗不了人。
送你一颗星空糖
程子翊离开海市之后, 黎歆歆留下来多待了几天。
为了配合《海岛72小时》播出，她在海市采购了一些南海岛特色的工艺品和特产，准备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给粉丝。
电影公社的公关部门也联系了她, 知道黎歆歆是海市人之后更是倍感亲切，表示可以给到她个人和节目组全网最低票价。她和霍导商量了一番, 直接挂在了节目组的商品橱窗里。
黎歆歆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以至于连昨天播出的第一期节目都没来得及看。
昨天发布的海市vlog热度一骑绝尘，评论区好多人问服装品牌和旅游攻略，催更的评论更是顶到了第一。
@青柠檬cici：催更催更催更！！看完节目来看vlog根本看不够！！
@momo：想要美女子身上所有的东西的[链接]～[喜欢]
@戚十芭：课代表来了！歆歆之前plog里分享过～OOTD1：裙子Yuww/OOTD2：上衣Ordinary……
@丸子不要面：看完好想去南海岛旅游啊！！！今年春节dream一个！ps蹲个歆歆子的攻略
@wealeyyy：电影公社真的有节目里那么好玩吗宝贝
@麦麦mine：刚刚手欠搜了一下南海岛机票，淡季竟然涨价了我滴妈……节目效应吗[哭]
……
黎歆歆操作着Macbook, 笔记本电脑的风箱嗡嗡作响, 正在剪辑新一期的鹿城vlog。
BGM用的是夏哲也为节目创作的同名主题曲，节奏欢快又热烈，还非常容易找剪辑点。她哼着歌, 在素材库里翻找视频, 正好翻到在海洋馆的那一天。
视频里的她慌乱地朝着镜头比了个剪刀手, 程子翊也面无表情地比了耶, 有点儿古怪。
黎歆歆和屏幕里的自己一起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想她？
黎歆歆点开微信聊天页面, 在程子翊的头像上停留了半晌，还是没有拨出电话。
北城太冷，原本她想着再多享受几天南海岛的夏天再回去，此时却不由自主地订下了第二天返程的机票。
没什么原因。
只是……好想他。
像是有了某种心电感应, 程子翊的视频电话拨了进来。
视频里骤然出现了他的一张脸，剑眉星目, 斑驳的光影落下, 化开了脸上的冷意。
黎歆歆推测他在车上，轻声道：“你忙完啦？”
“嗯, 你呢？在干什么？”程子翊的脸忽然凑近，“在听夏哲也的歌？”
黎歆歆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剪辑的音乐还没关。
她调低了音量，应道：“是呀，我在剪vlog。”
说起这个，她的话题滔滔不绝：“他的声音好听，作曲的旋律也很妙……”
程子翊此刻正坐在车里，没戴蓝牙耳机，开的是外放。
女孩儿甜腻腻的嗓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话里是毫不掩饰的赞扬。
他静静听着，表情未变。
而在驾驶座的林奇反倒听出了一声冷汗。
他忍不住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家老板，一样的表情，格外的沉默，是心情不好的前兆。
老板娘快少说点吧。他在心里默默哀叹。
果然，程子翊听完她说话，反问了一句：“真有那么好？”
“是啊，要是我唱歌也有那么好听多好呀。”电话那头的女孩儿恍若未察，“他唱现场应该也很好听。”
语气中还有毫不掩藏的羡慕。
“还挺期待演唱会？”程子翊紧盯着屏幕，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黎歆歆又兴奋了几分，“我连演唱会穿搭都准备好啦。”
《海岛72小时》的音乐随着话筒传出来，她轻轻哼着曲儿，却没几句在调子上。
完美。精准踩雷。
还反复在雷区里蹦迪。
林奇屏住呼吸，已经不敢再观察自家老板的表情。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咱自己的歌吗。”黎歆歆笑嘻嘻，“没有版权风险。”
程子翊刚刚沉下的嘴角又扬了起来：“你还挺有版权意识。”
黎歆歆十分骄傲自豪地说：“那必须嘛！版权意识刻入骨髓！”
她没心没肺地笑着，杏仁眼亮亮的，却在遥远的屏幕另一端。
程子翊抬起手机，似乎这样她就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他问道：“什么时候回北城？”
黎歆歆避而不答，笑得像一只藏着什么阴谋的小猫。
她的声音又加了几勺糖：“怎么啦？想我啦？”
嗲得不行。
后视镜里有人偷偷摸摸瞄了好几眼。
程子翊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终于让林奇收回了目光。
他迟迟没有回答。
怎么会不想她？想她的笑，想她的嗲。
想她红得像醉了般的脸色，想她比星辰更加璀璨的眼睛。
甚至于，每场能回忆起的梦里都是她。而这几次，终于不再是可怕的噩梦。
只是“思念”二字似乎简单，于他而言，实在难以说出口。
第一次说，是看到黎歆歆哭了，心下担忧她的状况，这才哄着她开了前置。
第二次说，是不希望黎歆歆知道太多试镜的事，免得她生了病还胡思乱想。
半晌，程子翊绕开了话题：“回北城吧，顾导想见见你。”
“谁？顾导？”黎歆歆懵了一瞬，“顾天尧？那个很出名的导演吗？”
程子翊点头之后，她脸上多了几分疑惑：“顾导怎么会想见我？”
“我下部电影《重明》里，有个角色叫作星落。顾导想当面聊聊，看你愿不愿意来出演。”
这句话是说了的，但顾天尧当时提出想见黎歆歆并非因为角色，原话是“想看看这个丫头有什么能耐，把我的男主演拐跑了。”
而且实际上也没那么着急，甚至是开机之前见就行。
想见黎歆歆的，只是他。
“顾导他真的，我哭死。”黎歆歆从震惊中回过神，“他是怎么看出我有演戏的天赋的？”
程子翊对她的自信模样倒是习以为常：“有没有天赋还不知道，倒是可以进组精进一下。”
他想起黎歆歆平时抓马又浮夸的演技，还有某次让人无话可说的无实物表演，忍不住弯了唇角。
黎歆歆故作凶狠，在屏幕那头张牙舞爪：“好哇！你挖苦我，给我等着！”
程子翊“嗯”了一声，声音轻了下来：“我等着。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北城？”
“既然顾导这么着急，那我明天就回去呗。”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她明天就回来，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
但是为什么还是莫名气闷？她就没有想过他？
程子翊微微眯起了眼睛：“说回来就回来？顾导才能请得动你？”
“是啊，那也不能让顾导干等是不是？”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黎歆歆似是没听出他言外之意，“我明天下午就回。”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程子翊敛眸，说道：“航班号发我。”
黎歆歆下意识拒绝道：“我自己打车就行……”
他的语气沉了几分：“歆歆，你有男朋友，没有自己打车的道理。”
黎歆歆顿了一下，说出顾虑：“可是万一被拍到……”
程子翊呼出一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否认？”
他阖上眼睛，低声道：“实在担心，我让林奇接送你。”
黎歆歆再反应迟钝，也看出了他心情不妙。
她只是担心电影开拍在即，会给程子翊添麻烦。但目前看来，再这么拒绝下去，麻烦的会是她。
“要是不麻烦，那就来吧。”黎歆歆放柔声音，“我也想你啦。”
这个“也”字用的微妙。
程子翊缓缓睁眼，对上女孩儿无声冲着镜头做的一个亲吻。唇瓣粉嫩如花瓣，还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玫瑰清香。
他心头发热，慢慢地说出一声：“好。”
驾驶位上的林奇默默躺枪，不敢说话。
他眼睁睁看着老板的脸色几番变化，从晴转多云转阴，眼瞅着就要电闪雷鸣，谁知又变得晴空万里。
于是，他心下瞬间有了判断——老板娘实乃奇人也。
挂掉电话后，黎歆歆回忆了一番对话，不由得懊恼。程子翊到最后也没说想她，就一个干巴巴的“好”。
“这么惜字如金，你自己谈恋爱去吧。”她恶狠狠地点击着鼠标，把两人同框的视频移入另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里都是她和程子翊单独的画面，还有一些舍不得剪进vlog里的他的单人镜头。
此时，手机又开始持续不停地震动起来。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就震个不停，黎歆歆实在想不明白谁还会在大晚上十一点找她。
她解锁手机屏幕一看，才发现不是谁要找她，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找她。
除了小七、许一诺，还有老同学新朋友、甚至于是工作伙伴，熟的不熟都发来了好几条八卦消息。
问得几乎都是同样的问题——
“你真的和程子翊在一起了？”“顶流的圈外女友真的是你吗？”
黎歆歆一头雾水。
唯一知情人萧桐也发来了信息，只是让她暂时别看评论区。
只是……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黎歆歆一条消息也没回，直接点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最新一篇内容下，评论区说是天翻地覆也不为过。
原本黎歆歆评论区底下基本全是粉丝，可爱的女孩儿们各种彩虹屁，她也一口一个“宝贝”“老婆”地回着。
而现在不知怎么地涌进来了一大堆路人，几乎把粉丝留言都淹没了。
@西湖辣鱼：为啥现在的男明星都爱找女网红？啥眼光？[疑问]
这条评论被顶上了热评第一，末尾显示有2.3万点赞。
黎歆歆大概翻看了一下，大多数是路人来吃瓜留言看热闹。
有少部分程子翊的粉丝看她之前发过声，纷纷喊着“嫂子”让她放宽心。也有少部分粉丝觉得她蹭热度，骂了又脏又难听的话，黎歆歆直接反手右键一个举报。
总算是还有几个人的评论，让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吃瓜热潮是为何。
是来自一个粉丝发在超话里的对比图，错误勾选了【同步到微博】。
短短几分钟，这张图片引起了轩然大波。就算删除了也无济于事，早就被传了很多遍。
@摘星星的Yiiii：别拦我了我嗑的CP就是真的呜呜呜
这张拼图，左边是狗仔拍的曝光图，右边是《海岛72小时》的路透图。
一样的站位，一样的姿势。程子翊的表情变得具象，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而照片里的她也抬起头回望，长卷发垂落身后，简直就是左边照片的翻版。
原本这只是CP粉的圈地自萌，没想到认可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还有人顺藤摸瓜，扒到了那天黎歆歆也参加了GU线下秀。好巧不巧，还坐到了程子翊身后。
各种活动图一加对比，更显得真实无比。
黎歆歆这才知道，原来她和程子翊还有CP粉。
超话名字很好听，叫做“歆光翊翊”。
5568帖子，1.2万颗星空糖。
往下划，超话里的帖子还在不断刷新着。
【舞到正主面前是种怎样社死的体验……】
【对比之后更真了不是吗！！还有谁不服！】
【大家低调一点只在超话里发就好了！别影响小情侣好吗】
【双浓颜CP真的，不懂的人有难了！他们俩对我的眼睛真的很友好】
【昨天的节目还有更多糖点，等我整理一下发出来】
【呜呜呜B站蹲大神的cut！！一键三连已经准备就绪】
【下一次过节还要等下周六T.T我哭了】
……
黎歆歆越看越想笑。
这就切换到了小号，申请关注了CP超话，准备自己嗑一下CP，许一诺的消息还在不断发来。
她正义愤填膺，斥责网友瞎说话，嚷嚷着这就去找林陆声澄清，炸了这个莫须有的超话。
黎歆歆没空吃自己的瓜了，迅速切回了微信。
星星不早睡：别呀
星星不早睡：这超话挺有意思的我还关注了
聊天框顶端不断显示这“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一诺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看得出来，她想让黎歆歆迷途知返。
诺啊诺诺：……
诺啊诺诺：歆歆你清醒一点！不要为色所迷啊！
诺啊诺诺：你忘了师哥为了初恋上的综艺吗！还一掷千金！
黎歆歆眨了眨眼睛，手指飞舞，决定告诉她真相。
星星不早睡：录节目时没来得及告诉你[害羞]是我……
诺啊诺诺：什么啊就是你了？
星星不早睡：初恋
诺啊诺诺：？？？
星星不早睡：现任
诺啊诺诺：？？？
星星不早睡：所以不需要澄清
诺啊诺诺：好的师嫂
将想念宣之于口
当在出发厅被围堵时, 黎歆歆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火出圈”。
她不得已戴上了程子翊的那顶渔夫帽，在便利店买了个口罩，把自己捂了严严实实, 连眼睛都被完全压在了帽檐下。
完美cos下一步就要打家劫舍的抢劫犯。
取完行李没多久，程子翊的电话也拨来了。他问：“哪个出口？”
经历了出发那一遭, 黎歆歆不免有些草木皆兵。她压低声音道：“G口。”
“嗯。尾号599，之前送过你的那辆车。”他周围很安静。
黎歆歆记得那辆黑黢黢的车。
低调的牌子，曾经在她楼下待了一整夜。
而这个车牌号也有点熟悉，她恍惚间记起程子翊的手机密码开头也是599。
只是还没来得及深思，已经有几个人举着相机向她走来。
黎歆歆心下大呼不妙, 快速走向出口。
“请问是黎歆歆小姐吗？”
“网络上曝光你和程子翊的恋情是否属实？”
“你们是否在GU秀场活动之前就已经在一起了？”
“有知情人士爆料你能上综艺是因为程子翊投资？”
“综艺结束之后你是否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
“……”
闪光灯一时间闪个不停, 差点儿把她眼睛晃瞎。
她真的想不出来，都全副武装打扮成这样了，娱记究竟是怎么认出她？
黎歆歆想了想程子翊被认出时的反应, 强作淡定道：“黎歆歆是谁？”
帽檐下的眼睛写满了茫然, 让滔滔不绝的娱记一下子闭了嘴。
刚刚跟上大部队的郑西落在后面, 一眼就盯住了她脑袋上的渔夫帽。这熟悉的logo一看便知来自英国时尚品牌Reset, 目前没有代言人, 只送过几个千万流量级别以上的明星。
这个款式第一次出镜，就是程子翊那个广为流传的机场热搜视频里。
黎歆歆自然没错过他们飘忽的眼神。
她扯了扯头上的帽子，总算反应过来：“你们看的这个啊？”
“我花大价钱淘的程子翊同款啊！好贵的要38一顶！”
她的声音憋在口罩里，听不清声线, 却听出了那点儿自得的骄傲。
郑西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免想起前段时间拍过的程子翊，那人一脸冷冰冰, 原来喜欢这类型的？
他懊恼一声, 率先开口：“不是吧？认错人了？”
娱记本来也不是专程为了蹲黎歆歆，只是不知道是谁先认出来了帽子, 就都一窝蜂涌了上来。
这时见她眼里满满的骄傲和无畏，也不免产生了怀疑。
黎歆歆再接再厉：“你们要链接吗？这家店下个月还有双十二活动诶……”
此话一出，原本聚成一堆的娱记顿时作鸟兽散。
“散了吧散了吧”“别说这做工看着挺像正品的”“程子翊女粉那么多也正常”“……”
黎歆歆耸耸肩，十分自然地走向G出口。
短短五分钟，北城寒风泠冽，却还是让她走出了一声冷汗。
她步履从容，直到坐上了副驾驶，才摘下口罩和帽子，长长了呼出了一口气。
程子翊看了她一眼：“怎么跟刚做了贼似的？”
一脸的神色未定，写满了“心虚”二字。
黎歆歆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还自夸了一番。
“多亏我机智！刚刚假装不认识那一下简直是我演技的巅峰了！”
程子翊见她神情轻松，还有点骄傲的模样，不由得好笑。
他挂档起步，调侃道：“黎老师的演技确实炉火纯青，精湛的很。”
精湛得让他一眼就看穿。
黎歆歆摆摆手，腼腆一笑：“一般一般，也没那么厉害了。”
程子翊轻笑一声：“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黎歆歆有点儿不服：“真的，刚刚所有人都相信了我不是本人。”
程子翊挑眉：“那你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黎歆歆气闷，将手里的渔夫帽往两边拉扯：“谁让你的帽子和你一样高调？”
她平时不关注男装，刚刚搜了一下微博才知道，他随手给的一顶帽子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是品牌的特别款？
程子翊闻言一愣。他的帽子、他的大衣……
出道的两年来，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和父母联系，朋友也都是圈内人。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和自己的名字牵扯到一起，黎歆歆会受到伤害。
譬如今天娱记的追问，譬如昨天网友的留评。
黎歆歆话里轻松，程子翊心下却有了计量。
他说：“明天起，我让虎哥跟着你。”
虎哥？他保镖团里最人高马大的那个？
黎歆歆哭笑不得，想也不想拒绝道：“用不着啊！我真不需要保镖……”
程子翊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用得着。”
随后，他意识到语气的强硬，声音渐缓：“歆歆，我没办法时时保护你，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一想到身型魁梧的虎哥跟在她身后，不知道的恐怕以为她是那个明星。
黎歆歆越想越觉得画面诡异，坚持不同意：“今天是意外，真的不用。”
“而且虎哥是你身边出了名的保镖，好多人都认得他的，尤其是你的粉丝。”
把人派给她了，这和直接公开有什么区别？
程子翊沉默着，踩着油门变了道，汽车还在匀速平稳运行，从六环外开进市区。
黎歆歆从这安静中品出点妥协，于是偏过头去看他。这一看才发现，他的眉眼被精心修饰过，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显深邃。
她不知不觉看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程子翊是一结束了工作赶来接她的？
思及此，她弯起嘴角：“晚上还有什么安排吗？”
沉默了半晌的男人终于看了她一眼：“没有。怎么？”
黎歆歆故意叹了一口气，遗憾道：“啊……我还以为今晚能见到顾导呢。”
他顿了一下，才道：“真遗憾，顾导今晚有事，你回来得突然，见不到了。”
黎歆歆点点头：“好吧，能理解。早知道不着急回来了。”
她清楚地看见，那只握在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青筋微微隆起。
他声音依旧淡然：“你只是为了顾导提前回来的？”
黎歆歆语气里很是理所当然：“不然呢？不是顾导说想见我吗？”
程子翊没再回答。
只是脸有一点黑，周身气压低下来。
黎歆歆忍住笑意，看向窗外飞逝的北城街景。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让程子翊死鸭子嘴硬？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
黎歆歆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刷刷微博小红书，心情很好的模样。
而驾驶位上的程子翊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开着车，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笑。
这样奇怪的状态持续到车停在昌茂景苑。
程子翊推着行李箱，还从后座上拎下来一大袋子。
黎歆歆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直到进了自己家门，才看清那是各种肉类蔬菜。
她有点惊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食材？”
程子翊没看她，往外拿着食材：“今天中午让林奇买的。”
刚才来的路上看她没心没肺那样儿，气急攻心，又想着干脆扔了算了。
他把多余的食材放进冷藏格，意外看到了两盒生巧。
已经过了保质期。
程子翊胸口更闷：“不爱吃就扔了。”
黎歆歆见他作势要扔，也有点生气：“谁让你扔我东西了？”
他终于抬眸看她：“不喜欢为什么留着？硬要放到过期？”
这话问的是生巧，又不止是生巧。
黎歆歆一下子没读出来他话里的弯弯绕绕，径直走到他身边。
定睛一看，确实已经超过一个月的保质期了。她有点惋惜：“不是不喜欢，只是没舍得。”
“你在综艺里说过，你现在不喜欢了。”他记得清楚。
黎歆歆想起来，笑道：“那个呀。镜头前总不能老说自己要减肥吧，带坏要长身体的小朋友。”
她这才读出来点那话里的探寻，眨眨眼：“我这个人，很念旧的。喜欢的就会一直喜欢。”
程子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整理食材。
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给她做饭是多不情愿的事情一样。
黎歆歆扯扯他的衣角：“不想做就别做了。”
程子翊手下一顿：“不想回北城，不想和我吃饭，也不想见我，是吗？”
得，这人还沉浸在上一趴没翻篇呢。
黎歆歆知道他记仇，但没想到他这么记仇，逗逗都不行。
她把他整理食材的手指掰开，然后勾住，轻声问道：“那你呢？想我回北城，想和我吃饭，想见我吗？”
程子翊垂眸看她，目光晦暗不明。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脖颈和锁骨都被遮住，很是禁欲的模样。现在妆发未卸，更是好看得让人心神摇荡。
黎歆歆眼睛都挪不开了，直叹许一诺说的不错——她确实为色所迷。
见他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只伸手拉下那碍事的高领，覆唇上去。
黎歆歆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还有口水吞咽的声音，在这个过分安静的两人空间里，释出了危险又躁动的信号。
她用虎牙碰了碰，作势要咬：“到底是谁想见我？”
程子翊额头突突地跳，阖上双眼，似是在隐忍什么。
黎歆歆目光一瞬不瞬，变本加厉，舌轻轻滑过，逼迫他回答：“说呀？究竟是谁……”
那双眼睛忽然睁开，蓄起如同海啸般的浪潮。
程子翊倏尔揽过她的腰，把她困在岛台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他的声音哑得不行，像是被逼到绝境：“是我。一直都是我想见你，满意了吗？”
尾音消失在他略显暴戾的亲吻里，急风骤雨一般，撬开她的齿关，引她一起沉沦。
黎歆歆感受到毛衣下摆被拉开，冰冷的手触及温热，激起止不住的战栗。
“嘣——”是背后的扣子被解开，也是她脑海中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
她不服输，还在继续追问：“有多想？说实话。”
程子翊快被她的话折磨疯了。
他脑袋里有很多乱七八糟和意乱情/迷的想法，关于她的。
但是又唯恐吓到她，压抑着心头的猛兽，换了个说法：“你说了今天要回来，我从知道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
不甘心只有自己深陷其中，他手上用了力，也逼她溢出破碎的声音：“你呢？”
黎歆歆心跳早已乱了节奏，拼命组织着语言：“打电话之前，我、我就已经买好机票啦。”
似是怕他不信，她补充道：“不信的话，你看、看我的购买记录……”
她要去找手机，却被身前人制止，他低声道：“我信。”
在黎歆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放到岛台上。
大理石的冰凉和他唇齿的滚烫，让她指尖都在发麻。
她故技重施：“我没买……”
话被截住，身前的人坦然道：“我带了。”
程子翊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的。银色包装，方形的一片。
黎歆歆腾的一下红了脸。谁家好人随身携带这个？
“吃一堑，长一智。”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
门铃声却在此时响起。
两人皆是一愣。
“同城快递。”有人在门外喊。
黎歆歆头发散乱，毛衣都不像样了。她这模样，自然是不能去。
程子翊还是衣冠楚楚的样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领，便道：“稍等。”
除了声音微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他没忘了戴上口罩，开门却早已没了人，只有地上一个不算大的盒子。
黎歆歆还在原地整理形容，猜测道：“可能是一个首饰寄来的样品，你直接帮我拆了吧。”
程子翊只道这快递来得不是时候，手下动作没停。
而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瞳孔还是不可避免地紧缩了一下。
“是不是首饰呀？”黎歆歆缓步走来，问道。
程子翊不动声色地盖上盒子：“不是你的快递，发错了。”
他拿着手机裹起外套，说是下楼给她把快递退回去。
黎歆歆倒是也没怀疑。她做博主的，收到快递错发漏发都是常有的事。
直到下了楼，程子翊才任由脸色沉下来。
快递单上的信息和盒子里的惨状他已经拍下，而那个盒子已经被丢到了垃圾桶的角落。
纸盒被堆积的垃圾挤开，露出里面一只血腥的死老鼠，灰色的，身体扭曲，可怕至极。
怎么可能这么巧，昨天他们在一起的论断刚刚引起轩然大波，死老鼠这就邮寄到了她家里。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心下就有了推测——这件事因他而起。
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不是她亲自打开了快递。但是刚刚可怖的情景仍旧让他感到后怕。
和网络上虚无缥缈的恶评不同，落到现实里，这些伤害可能演变成了娱记纠缠不休的八卦、黑粉刻意而为的跟踪。
这次是一只死老鼠，那么下一次会是什么？
而这些事情，黎歆歆原本是不需要承受的。
他抬头看了好一阵夜空，北城的夜空不比海市，依旧暗淡无星。
程子翊把消息发送出去后，在楼下站了很久。
久到黎歆歆都要怀疑他跑路了，他才回来。
回来时，程子翊站在门口看她，带着冬日的寒。
身上的外套都没脱，有零星的雪花落在他肩头。
黑白相间，很是明显。过了一会儿，终于融化，消失无迹。
这是北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在他们和好之后，回到北城的这一天。
轻盈而至。
程
䧇璍
子翊轻声问她：“下雪了。去我家吗？”
黎歆歆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微微笑起来，说道：“去我家吧。我认床。”
黎歆歆：？这不是她的台词吗？
至此，他爱冬天
白雪飘落而下, 有几片凝在玻璃上。不一会儿又化成了水，滑落后是灯火辉煌的北城夜景。
他的家里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人气，倒是多了一双适合她的新拖鞋。
来程子翊这儿的理由不是那句玩笑话的“认床”, 而是他一一指出她厨房里不够用的厨具、不知放了多久的调料。
黎歆歆最终还是妥协了。
行李箱和食材还原封不动地被转移了过来。
只是究竟是为了口腹之欲，还是色迷心窍, 她也分不清。
当然，这个纠结的想法在他端上菜之后都打消了。
摆在她面前丰盛的川菜，加麻加辣，一闻都是辣椒的香气。
而程子翊面前是煎牛排，和看起来没滋没味的水煮菜。
唯一相同的, 是摆在他们面前的葡萄酒。
同样的酒杯, 齐平的酒量。虽然不多，黎歆歆还是摇摇头：“你的胃溃疡……”
“前几天复查过，已经好了。”程子翊看她一脸不信, 解释道：“要我给你把病例翻出来？”
黎歆歆不置可否：“那你也少喝点儿。”
“嗯, 我只喝这一杯。”程子翊从善如流, “没人和你抢, 酒柜里还有。”
说话间, 他垂眸看她，嘴角微扬，桃花眼里都是醉人的笑意。
黎歆歆只看了他一眼，就感觉自己有点神志不清。
完了。明明这还没开始喝, 怎么已经有种微醺的感觉？
黎歆歆浅尝了一小口，葡萄酒味儿在嘴里散开：“川菜配啤酒不香吗？”
程子翊拿起酒杯：“那天在Bonjour, 你喝了葡萄酒, 但我记得你更爱吃川菜。这一次当做我的赔罪，可以吗？”
Bonjour是当时她预约的那家高空餐厅, 坦诚说，他家的夜景千金难求，今天喝酒也远比她当时喝的好。
但是想起那天，黎歆歆没动酒杯，故意说道：“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他沉吟片刻：“那下次换我去订Bonjour，老老实实让你放我鸽子？”
黎歆歆对这个以眼还眼的方法表示无语，并飞了他一个白眼：“别浪费人家景观位了。”
玻璃杯轻轻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子翊见她还能开玩笑，便笑着喝了酒。手上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顿饭吃下来，黎歆歆感觉自己快要消化不良了。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说，又迟迟不说。
她刚要问，程子翊也放下刀叉：“你在北城具体住址，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黎歆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颇有些茫然：“没几个人知道呀。就是桐桐、我助理，还有……我妈。”
他问道：“其他人呢？”
“别人我都没说过。”黎歆歆思索了一番，“其他就是各个品牌的pr和淘宝商家了。”
程子翊擦净了唇，继续追问：“房子什么时候到租期？”
“还有一段时间呢，具体没算过。”黎歆歆舀起一勺水煮鱼，“怎么了？”
他抿了一口酒，才道：“没什么。就想问你愿不愿意搬来我家住？”
黎歆歆平生第一次被水煮鱼呛到。
她匆忙喝了口葡萄酒压压惊：“太、太快了吧。”
葡萄酒的醇香混合着辣椒的辛辣，让她气血一下子涌入脑门，烫得像是烧起来。
“快吗？”程子翊拿着酒杯，坐到了她身边。
黎歆歆不敢看他，筷子却怎么也下不去了。
她也拿起了酒杯，放在嘴边掩饰般地笑笑，“不快吗？我们刚和好。”
“嗯。这么算是有点快。”程子翊轻声道，“可是歆歆，我已经等了两年。”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落寞的味道。
黎歆歆正想怼他一句“那怪谁”，却不由自主看向近在咫尺的唇。葡萄酒浸染了一片红，诱着她答应。
她猛地一下放下酒杯：“我我我、我先去洗漱！”
黎歆歆随手抓了件睡裙和洗漱包，径直冲向洗手间。
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她听见了自己逃跑时程子翊的轻笑声，此时还在问她：“有什么需要……”
他话还没说完，黎歆歆红着脸咬牙回道：“我谢谢您嘞！不需要！”
花洒水流很大，温度适中，却怎么也浇不灭她脸上和身上的热意。
越是清楚今晚会发生什么，就越是心跳如擂鼓。
雾气蒸腾的镜子里，黎歆歆看到自己脸上通红一片，就像喝多了一样。
又不是没做过？怕什么？
黎歆歆用冷水拍了拍脸，告诉自己一定要淡定、要冷静。
但是在换好睡裙之后，她却犯了难。刚刚她太着急，忘了拿最重要的东西。
今天换下来的被她顺手洗了。
要不要让他帮忙拿？
黎歆歆脑海里天人交战。
“洗这么久？你没晕吧？”洗手间的门被敲起来。
黎歆歆急忙应道：“我好了我好了。”
她一咬牙，还是觉得这种羞人的事应该自己来。
一会儿悄悄地带回来穿好，神不知鬼不觉。
没想到刚打开门，程子翊正倚靠在墙边等她。
他穿着一身黑色睡衣，手里还拿着吹风机。衣服敞着领，不算厚，正适合现在北城已经供暖的室内。
黎歆歆一手捂着头上的毛巾，一手摊开，想接过来。
程子翊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帮你吹。”
说话间，他已经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插上电源。
黎歆歆长发及腰，平时自己也要吹个快十分钟，正乐得有人帮忙。
但她对程子翊略持怀疑态度：“你会吗？”
程子翊也觉得很奇怪：“吹头发，很难？”
但很快，程子翊就知道难在了哪里。
原来女孩儿的长发不容易吹干，不像他，五分钟就能搞定。
尤其黎歆歆的这头长发，很密，吹了老半天，发尾还在打着卷儿，带着些微的潮意。
程子翊心无旁骛地吹着，手指穿过一簇发尾。看似顺滑，实则打了结，这一下就扯到了。
“你轻点儿。”黎歆歆也没想忍着，嗔怒道。
他后知后觉，抬头看向镜中的人儿，只见她眼角微红，盈出了一点儿泪。
这都能哭了？程子翊想也没想，问道：“这么疼吗？”
其实也没那么疼了。只是程子翊话里的疑惑让她莫名不开心。
黎歆歆把这一分疼演成了九分，泪眼汪汪地说道：“真的很疼。”
程子翊哑然失笑，心想着进组前真得好好给她补补课。
他故作明白地点点头：“知道了。”
接下来倒是真的认真给她顺着发根，只在最后收尾时把轻轻勾了下。
程子翊把握着力度，只是一丁点故意的恶作剧。
黎歆歆却一下子炸了毛，推开他的手：“不要你吹了。”
说罢，气呼呼地转身往外走。
程子翊疾走两步，瞬间就追上了她，想拉住她的手。
没想到黎歆歆气性这么大，一下子就把他甩开了。她气道：“以后再也不要你吹了。”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明知她这泪眼掺了多少演的成分，他还是没来由的心疼。
程子翊轻呼一口气，重新拽住她：“歆歆，都怪我，是我手笨。消消气，好不好？”
黎歆歆挣不开，只扭头过去不看他：“不好不好。”
“都和你说了很疼了，你也不知道温柔一点儿。”
她泪眼朦胧，秀眉轻蹙，双唇紧抿，像是真被他欺负了一样。
程子翊看不下去，只叹自己刚才手真欠。拇指抚上她的唇，让她松开牙关。
“都是我的错，别咬了。”他轻声哄着她，“我保证，下次一定轻一点、温柔一点儿。”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极尽温柔。手指还摩挲着她的唇，似是安抚。
黎歆歆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连带着觉得唇上的动作都觉得古怪，莫名有点儿痒。
她觉得可能是酒的后劲有些大，回道：“好吧，那这次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真原谅我了？”
“嗯。”
“那你也要保证。”
黎歆歆有点懵，终于抬头看他：“保证什么？”
程子翊眸光深深：“保证不再说你刚刚说过的气话。”
黎歆歆反应了一下，难道是那句“以后再也不要你吹了”？这人是对她的头发有什么执念吗？
她转转了眼珠，偏不答应：“是你犯了错，凭什么要我保证？”
停留在她唇上的手停下动作。他问：“不是原谅了？”
黎歆歆天不怕地不怕地“嘿嘿”一笑，只道：“那不行。一码归一码。”
话音刚落，抓着她的手腕那只手搂上腰际，将她带向墙。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困在了他的气息之间，下巴被仰起。
程子翊牢牢盯着她，似是在下最后通牒：“就非要说？”
黎歆歆总觉得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她心里那点儿胜负欲占了上风，说道：“我就说你能把我……”
“怎么着”被他堵住，消失在落下的吻里。
黎歆歆这时才想起为什么觉得这画面莫名熟悉。
那时在她家单元楼下，他不想听她说“好聚好散”，也是这样。
重蹈覆辙，不外如是。
她头脑还懵着，唇齿是他猛烈的攻占，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
突然间腿上发凉，裙摆被掀起，他掌心的滚烫一瞬间让她意识回笼，想起刚刚忘了的事。
黎歆歆双手慌乱想阻止，唇间溢出一声：“别……”
可是为时已晚。
程子翊一愣，离开她的唇，鼻息紊乱。
他眼眸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黑，刹那便将她笼罩：“故意的？”
黎歆歆脑袋快炸开了。
“忘了拿。”她欲哭无泪地解释，“真的忘了拿。”
多说了一遍，反而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
程子翊忽而笑了，也不说信是不信。他指尖微动，不轻不重，感受到她的轻颤。
黎歆歆经常留意他那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只是没想到此刻会灵巧如斯，快让她溃不成军。
偏偏始作俑者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是想亲眼目睹她如何惨败。
“还说不说了？”他问。
黎歆歆紧闭双唇，不肯作答。
周身的热意汇聚到他指尖的那处，潺潺而至。
程子翊总算没再逼问她，低声道：“宝宝，你……”
黎歆歆听不得这称呼，仰头吻住他，明明人在发抖，手上却不肯认输。
滑入他的衣领，肆意报复回去，只是动作青涩莽撞，不得要领。
程子翊却不让她亲了，单手扣住她手腕，眸中涌起罕见的怒意。
“你从哪儿学来的？”他像是很生气。
黎歆歆不明所以。他怎样对她，她便怎样还回去，这不是和他学的？
“我……”黎歆歆的回答还未出口，又被程子翊堵了回去。
她刚才的动作让他不免想起，真心话大冒险那一夜。
他问过她究竟谈了几场恋爱，她偏偏不愿意回答。当时他想，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不在乎。
但是怎么可能不在乎？她没几分技巧的动作，简直是在凌迟着他。
墙上很凉，他胸膛滚烫，手上动作不停，她快支撑不住自己。
眼角的泪蓄起，黎歆歆在吻间低喃道：“这样好累。”
程子翊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平复不了的喘息，剧烈起伏的胸膛，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也不好受。
施刑者是他，受刑者也是他。
战地总算是从走廊转移到了卧室。
窗帘遮掩了一半，另一半透出窗外夜景，雪花纷飞，似乎下得更大了。
他们陷进柔软的床褥里，温暖的，既而变得热烈，不知是谁的汗先落下。
“嘶——”包装袋被撕开，是进军的号角。
滚烫入侵，把黎歆歆彻底烧了个理智全无。
她喉间不经意溢出一点儿声音，引来他进一步进军。
以至于她下一秒就咬紧了牙关。
程子翊拥着她，提醒道：“宝宝，我家是一梯一户。”
黎歆歆迷蒙着眼，似是在问“所以呢”。
“所以，只有我听得见。”程子翊撬开她的齿关，“出声吧，我喜欢听。”
黎歆歆才知道，程子翊竟然会讲这样的话。
她又刷新了一遍对他的认知，心里那点儿羞耻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是喜欢听吗？她就任由声音轻泄而出，婉转低吟，忽高忽低。
但是后来，程子翊又不愿让她出声了。
严防死守地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一点儿声音，偏偏动作还在加剧。
周遭的世界混沌一片，这感觉好像溺水，快让人窒息。
好不容易获得了一点氧气，黎歆歆轻声道：“轻一点儿。”
这次不是演的。
程子翊目光幽深，气息紊乱，急风骤雨却忽然停歇。
黎歆歆有点懵，欲言又止地看向他。只是让他温柔点儿，又没让他停？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程子翊哑声道：“宝宝，轻不了。”
她不再说话。于是，又迎来了重重几击。
黎歆歆被他卷入一场汹涌漩涡之中，根本无法反抗，坠入深海。
直到大脑一片空白，全身战栗。
然而程子翊的耐力惊人，又抱着她去了窗边。
巨大的玻璃窗外，白茫茫一片。
璀璨的街景，映出模模糊糊的倒影，让她刚刚退散的羞耻感又涌了上来。
黎歆歆连声拒绝，泪眼朦胧地求饶，程子翊这次却没听她的。
他把她的手按上玻璃窗，贴上她的背：“知不知道我最喜欢哪个季节？”
黎歆歆全身无力，早在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她现在哪里想知道他喜欢什么季节？只想让他速战速决。
见她不回答，程子翊衔住她的耳垂，问道：“怎么不说话？”
耳朵的热度传递到四肢百骸，而滚烫如烙铁，还在折磨着她。
黎歆歆腿都在发麻，只好随他所想，开口道：“什么季节？”
“冬天。”他从玻璃里看着她清浅的倒影，哑声答道。
他原来最不喜欢的是冬天。寒风萧瑟，生气全无。
但是后来在北城的冬天，他第一次遇见她，无瑕的像那年的雪。
而在今年的冬天，她像失而复得的礼物，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至此，他爱上了冬天。
比爱她少一些。
长醉不醒梦一场
玉树琼枝颤动, 抖落一夜风雪，如墨般洇湿地面。
当黎歆歆再次看向窗外时，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最后还是程子翊抱着她去了浴室。
黎歆歆双腿发麻, 就连眼皮都懒得睁开，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法。
刚才没羞没臊的事儿没少做, 左右也不差这一件了。
程子翊打开花洒，拍了拍她：“站好。这样怎么洗？”
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
“站不好了。”黎歆歆掀起眼皮，“赖谁？”
程子翊淡定回答：“赖你一个多月没健身。”
对于他倒打一耙的说辞，黎歆歆也没反驳。
只是在程子翊帮忙清洗时又哼哼唧唧起来, 一会儿说身上疼, 一会儿又说水温不对。
把自己说得像个豌豆公主。
程子翊又被她蹭得气血上涌，声音萦绕在浴室里，此刻更像是折磨。
他单手箍住了她的腰, 低声叹了口气：“你乖一点。”
黎歆歆本还想说些什么, 腰上不经意又感受到了他的炙热。
霎时间目瞪口呆, 一下子就消了音。
这人都不会累的吗？精力这么好？
思想飘忽间, 身前的人缓缓开口：“明天有事？”
他的手指带着浴花, 揉搓起沫，动作缓慢，引起她些许痒意。而始作俑者神色自然，不带欲念。
黎歆歆疑心自己想多了, 压下心头那点杂念：“嗯。下午有个探店要拍。”
“好。”程子翊意有所指，“知道了。”
浴花被挂起, 他轻拭过斑驳的吻痕, 好在都位于锁骨之下。而后，修长的指尖蜿蜒向下。
黎歆歆红了脸, 抱着他问道：“……你干什么？”
程子翊垂眸看她：“给你洗干净。”
像是为了践行这句话，他的动作轻柔而仔细，似乎要把每寸都照顾到。
但是他这越洗，反而越是洗不干净了。
黎歆歆快把头埋进了他脖颈之间，手指在他背上勾出红痕。
“可以了……”她声音微哑着。
她此刻紧拥着他，那点儿若有似无的玫瑰花香被覆盖，沾染上了他浴室里的木质香。
程子翊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花洒重新打开，雾气氤氲。水流轻淌而过，热度重新蔓延。
程子翊低头吻上她，低声：“歆歆，还想……”
黎歆歆恍然明白，他刚才就是刻意而为。
她耳朵都在冒烟，没说接受也没说拒绝，嗫嚅道：“你故意的。”
程子翊不气反笑，亲吻落上皑皑白雪中的落樱，含糊道：“我承认。”
黎歆歆没再说话，剩下的力气只够用来争夺氧气。
玻璃窗上光影交错，忽隐忽现。
唯有水声潺潺，压住了间或传出的几声轻呼。
这一晚，黎歆歆刷新了对程子翊不要脸程度的认知。
程子翊也明白了她口中换个环境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荒谬借口。
分明她一沾枕头就着，还睡得十分肆意，快要占山为王。
程子翊把四仰八叉的人儿重新摆弄好，搂进怀里。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愿长醉不醒。
*
翌日醒来时，黎歆歆按灭了几次起床闹铃。
原本睡在她身旁的男人已没了踪影，只留下两条微信。
一是告诉她午餐和出行都可以联系北城壹号院的管家电话，二是他今天要忙到比较晚，不用等他。
她只回了句“知道了”，便匆匆忙忙地洗漱化妆。
直到坐上了那辆过分招摇的车，黎歆歆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劲。
她确认道：“师傅，车是随时都能预约吗？”
司机见她眼生，似乎不是业主，却又生得美艳动人。
他心下有几番猜测，还是颇有礼貌地回答道：“您是第一次预约吧？是的。24小时全天候待命，随时可以预约。”
黎歆歆心下渐渐明晰，既然有管家可以接送，那第一次来他家时，他怎么压根不提？哪里非要他自己送？
只不过……“以后可以换个车型吗？普通一点的。”
司机似乎被她逗乐了，随后认真说道：“恐怕这点没法儿满足您。我们的配车都是劳斯莱斯。”
黎歆歆：“……好的。”
萧桐在街边看着黎歆歆从劳斯莱斯里款款而下，啧啧称奇：“你家那位亲自送你？”
黎歆歆想起程子翊开的那辆低调小黑车，笑道：“不是。今天出工，那不得打一辆豪华专座。”
萧桐不置可否，只是对着黎歆歆看了半天，缓缓飘出一句：“你是不是长肉了？”
黎歆歆如遭雷击：“……不会吧？”
不过话说回来，她确实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健身，更没量过体重了。
“脸圆了。”萧桐目光逐渐游移道她胸前，“喏，身上尤其明显。”
黎歆歆被这意味深长的眼光烫了一下。这话程子翊也昨晚也说过，只是额外附加了一句“喜欢这样的你”。
那时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当下却不免面红耳赤。
萧桐见她没说话，奇怪道：“你这反应不对劲啊？换做平时早就愁眉苦脸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脸上换上八卦的笑容：“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某人……”
黎歆歆脑袋一声轰鸣，连忙捂住萧桐的嘴。她连连道歉：“最近确实吃的有点多，怪我怪我。”
萧桐拨开她的手，正色道：“老实交代，最近都吃什么了？”
黎歆歆不敢隐瞒，一件件数出来：“水煮肉、水煮鱼、宫保鸡丁、麻婆豆腐……”
萧桐越听脸越黑，咬紧后槽牙。
黎歆歆看情况不对，连忙反悔解释道：“唉，真不怪我！要怪就怪他做饭太好吃！”
嗯，趁着程子翊不在，她先把锅甩了。
萧桐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但她八卦中还不免惊讶：“程……他竟然会做饭？”
这位顶流男艺人看着像是远离庖厨的样子，没想到也会为人洗手做羹汤。
“是呀是呀。”黎歆歆继续甩锅，“堪比米其林大厨！”
萧桐斜睨了她一眼，默默无言，只拍了一张照片就让她别找借口，面对现实。
黎歆歆看着显示器里明显圆润的脸蛋，继续狡辩道：“……可以修？”
萧桐微笑：“修个屁。”
黎歆歆：“……”好的，她今晚只吃水烫青菜。
这次要拍摄的店是一家意大利小众首饰店「Tramonto」，意为日落。
主打的旗号是北城首家、全国最大，这也是黎歆歆和这个品牌第一次合作。
和店长沟通确认了brief之后，她佩戴好了需要宣传的系列，按照需要的点位进行打卡拍摄。
今天是Tramonto第一天开业，还没有正式开放，店里除了她就只有其他几位博主和店员。
按理说，这和以往的探店合作没有任何不同。但今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尤其多。
除在场的kol和店员，甚至于橱窗之外，都有路人驻足停留。
黎歆歆当然不会自恋到是她好看到让人目不转睛。
只是哪怕围观的路人再多，职业操守在那儿，她还是保持着微笑拍完了全程。
收工结束，她才隐约听清周围的讨论声。
“程子翊的绯闻女友？真的假的？”
“综艺你没看吗？偷偷说我还很嗑他们俩。”
“假的吧。都和顶流在一起还需要工作吗？”
“我觉得她看着不好招惹。像是很有心机的那一类……”
“顶流的眼光我不懂。放着圈子里那么多女明星不找？网红不掉价吗？”
“好像综艺里比现实中要瘦一点……”
“……”
说真的，前面的话黎歆歆都淡定忽略了。
但最后一句说她胖，她真的会破防。
她决定今晚只吃三根青菜。
在现场确认完照片之后，店长再三对黎歆歆表示了喜爱和感谢。
她送上了一份包装精美的首饰新品：“这里除了今天拍摄的系列，还有新品。其他你有看上的，随时联系我。”
黎歆歆礼貌道谢，想起昨晚寄错的首饰，问道：“昨天有首饰错寄到我家，已经退回了。你们收到了吗？”
店长却是一脸疑惑：“错寄？我们近期没有寄出任何快递。”
疑惑的反倒变成了黎歆歆。
最近合作的品牌里，需要同城邮寄且差不多那个大小的，她只记得有这个。
如果不是Tramonto，那会是什么？
出了店面往外走，黎歆歆还能感觉到路人所有似无的目光。
她没太在意，反倒是萧桐先感到不适应，买了两个口罩现场拆了戴上，这才稍微隔绝了一些打量。
“对了歆歆，拍摄时好像有人找你。”
萧桐把挎包递还给她时，包里的手机还在震个不停。
黎歆歆解锁一看，电话已经挂断。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是前不久还联系过她商量后续合作的GU公关林鲸。
微信上也收到了好几条她的消息，是久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GU-林鲸：歆歆，昨天对你造成的困扰实在抱歉。GU内部商议后一致决定，补偿你「品牌挚友」的身份，并赔偿一定费用。
GU-林鲸：不知道你是否能原谅？如果没问题，我们具体约时间聊合同和赔偿？
GU-林鲸：如果还不太满意，有其他需求我们可以再沟通。
GU-林鲸：盼回复。
昨天？困扰？赔偿？品牌挚友？
每一字她都认识，怎么和在一起她却没法解码了？
黎歆歆给萧桐比了个手势，让她先进商场里等等。
她独自走到街旁的枯树下，接通了这通让她晕头转向的电话。
林鲸声音里带了万分歉意，又把微信里发过的内容极其诚恳地说了一遍。
黎歆歆依旧云里雾里，问道：“先等一等，昨天的事？”
她知道，GU作为知名的蓝血顶奢品牌，哪怕是品牌挚友也都是有些名气的明星，从来没找网红博主。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诧异，却也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就是昨天寄到你家的死老鼠，现在核查确认了，是曾经在我们公关部门实习过三个月的实习生莫辰乐送到你家去的，之前你来参加线下秀时她负责给你签过到。”
“现在她个人已经承认是程子翊的私生粉，因为你们的绯闻对你心生不满，所以干了这样的事。我们正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另外她现在仍然大四在读。具体是要私下协商还是报/警处理，我们都能配合，具体看你。”
“当然，如果能私下解决，我们感激不尽。”
黎歆歆抬头，北城的天依旧阴霾一片，似是被雾气环绕。
寒风划过她的脸和耳朵，很冷，没有贴近听筒的另一端冻得生疼。
她消化了一番庞大的信息量，才继续问道：“赔偿和品牌挚友又是怎么回事？”
“至于刚刚说的补偿……”
“子翊老师今天早上来过了GU北京总部，希望我们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没和你说吗？”
不会再让她离开
结束工作时, 高楼大厦外的天空已经黑透。
程子翊打开微信，置顶聊天框还停留在黎歆歆发的那句“知道了”。
两年前的她，总喜欢给他发消息, 无外乎是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也不管他在不在忙、回复得慢不慢。
现在这么“懂事”, 经常会让他有点不适应。
林陆声似乎卡准了他的下班时间，一个电话拨入。
此时电话那头也没有寒暄，单刀直入道：“GU那边回复我了，态度很好。他们原来也想和黎歆歆继续合作，这次给她升了个title, 还会赔偿一笔不菲的费用。”
“好, 这次是我欠你人情。”程子翊的道谢也很直接，“你之前在伦敦看上的那块表，我已经托人捎回来了。”
“等会儿, 你可别着急谢我。”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你女朋友确实和你说的一样, 很特别。”
程子翊正捏着眉心舒缓疲惫, 此时动作一滞。
他问：“GU直接联系她了？”
“他们有公关是直接对接黎歆歆的, 白天就联系上了。”
林陆声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多了句嘴：“也不怪他们着急，你早上那态度，换作是我我也怕。你要不给个准话, 到底公不公开？几个意思？”
今天早上GU华区总经理Frank Wang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这事本来就可大可小，他生怕惊动了远在伦敦的Gladys女士, 道歉很诚恳, 表示会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直到最后，由于没见到当事人, 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程子翊和黎歆歆的关系。
当时程子翊说了什么来着？似乎只说了一句：“快递是我拆的。”
Frank当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公开，不否认。”程子翊接话道，“她怎么回答？”
“喜忧参半吧。”林陆声故意留了个悬念，“你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程子翊没接话。
强烈的不安席卷着他，又像回到了两年前签约结束后的那个晚上。
电话那头见他不接话，直言：“没劲。行了，我直接说吧。她拒绝了GU那笔高额赔偿，一分钱没要。只接受了一个没有商务费用的品牌挚友title，表示接受GU的道歉。”
“但是她有一个补充条件。就是让寄老鼠的实习生，那个大四小姑娘，手写一份1000字私生追星不理智的自我检讨发在学校论坛上，置顶道歉，永不删除。还有，检讨里不能提到你的名字，也不会涉及GU。”
“她真是挺有意思的，很有当艺人的潜力。你问她有没有兴趣签约寰宇？”
林陆声最后一句是在说笑，他没功夫应答。
程子翊越听越觉得不妙，只道：“配合她，出一份严禁私生行为的公告。工作室会和寰宇同步。”
林陆声没想到他的回答，顿了一下，才接道：“想好了？她可是明显不想把你扯进来。”
“想好了。”程子翊没有犹豫，“她想让我干干净净，但我，不能置身事外。”
她什么都知道了。
却一句话也没有问过他。
挂掉电话后，程子翊盯着那个笑靥如花的头像看了很久。
可笑的是，分明昨天晚上如此亲密，今天他却连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不敢发给她。
唯恐再一次看到对话框里那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半晌，程子翊按灭了手机屏幕：“掉头。”
正在开车林奇略带疑惑地瞟了一眼后视镜。老板一上车就火急火燎地说要回家，这会儿又是要去哪儿？
他再次确认道：“不是直接回壹号院吗？”
程子翊缓缓闭上双眼：“去昌茂景苑。”
他知道，黎歆歆这时不会再出现在他家里了。
*
黎歆歆确实是在自己家里。
不过是打网约车的时候，想起她家还有程子翊昨天多买的菜，又改了地址。
她刚解决完三根水烫青菜，忍着饥饿坐在iMac前查看商住两用的房源信息。
今天这件事给了她当头一棒，以至于自己在街边吹了好久的寒风，才渐渐清醒。
黎歆歆不敢想象，如果昨天程子翊不在，如果是她亲手拆了这个快递，会怎样处理？
最大的可能就是忍着害怕去报/警。她让萧桐咨询了工作室的律师，这类事件大概会处几百的罚款或者几天的拘留。
然后这件事会像没有没发生过一样。留下阴影的只有她自己。
那一刻，黎歆歆意识到如果真遇上什么事，就她和助理小七两个人的草台班子，似乎毫无办法。
原本涨到百万粉之后，工作就有点处理不过来。这一下，扩大工作室更是迫在眉睫。
她从来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已经在招聘网站上发出了消息，小七筛过一轮后她再面试。
“叮咚——”
门铃响起，黎歆歆却不敢应声。
她想起了昨天的事，只敢从猫眼往外看。
但是走廊的灯好巧不巧坏了，只看到漆黑一片。
直到门铃声再一次响起，黎歆歆才问道：“谁？”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手机上已经打开了拨号键。
“是我。”门外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黎歆歆一愣，周遭紧张的情绪骤然消失：“你怎么来这儿了？”
打开房门时，她忘了解开防盗锁，又手忙脚乱地操作了一番。
这句话，程子翊也想问问她。
话到了嘴边却变了，他把门重新锁好，才道：“猜到你会回来。”
确认黎歆歆在这儿，程子翊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是该难过她今晚真的不打算回他家，是该庆幸还好她人还在北城。
眼前的女孩儿已经卸了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头上戴着小熊发箍。
身上也换好了睡裙，还是夏天的款式，只是外面套了一件珊瑚绒毯子。一副随时可以入睡的样子。
第一遍按门铃时，没人应答，他都开始思考她会不会已经买张机票飞走了。
直到刚才开门时他才知道，她在因为昨天的事情害怕。
既然这么担惊受怕，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比那些人还可怕吗？
程子翊此刻脸色微沉，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他这是累着了？她转念一想，也是，昨天睡得晚今天还忙到现在，她都累得不想挪窝。
黎歆歆没想太多，只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过来的。”
反正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晚点儿也会回去。
程子翊没接话，脱下大衣挂好，径直往屋子里走。
走到客厅时，他看到了沙发背后的行李箱，收拾了大半箱子秋冬的衣物，差不多要装满。
但他只字未提，只耐住性子，问道：“家里有没有水？”
黎歆歆总觉得他今晚奇奇怪怪的。但看了程子翊半天，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她轻声应了句“有呀”，然后转身去厨房拿个新杯子倒水。
隔着行李箱，程子翊看到了她电脑屏幕上明显的租房信息。
他脑袋里顿时嗡然作响，乱七八糟的可怕想法已经折磨了他一路，现在更是克制不住、肆意疯长。
她要搬家？连夜看租房信息，这是要搬去哪儿？
黎歆歆正在试着水温，刚刚兑了小半杯热水，似乎现在才刚刚好。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刚拿起水杯，另一只手的手腕却猛然被人扣住。
她一声轻呼，堪堪稳住了手上的玻璃杯，睡裙外罩着的毯子却掉到了地上。
“跟我回家。”他的话又快又急。
黎歆歆反应不及，只问：“怎么了？”
程子翊却像是没听到，只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黎歆歆反应不及，真被他拽着走了几步，无可避免地洒出了一些水在领口。
她再是好脾气，此刻也有点不开心：“程子翊，你究竟怎么了？”
程子翊终于回身看她，声音轻下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手上却没松开。
黎歆歆满脑袋问号，眉头微蹙。
他莫名其妙地出现，说是要喝水又不喝，现在还着急赶回家？
她把水杯放到一旁的边几上，说道：“你先回去吧。我……”
末尾几个字没来得及说，却被他打断。
程子翊目光幽深地盯着她，问道：“在找房子？”
黎歆歆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看到了租房的页面。
她也没否认，说道：“对啊。就是看了一晚上，还没有太合适的。”
话音刚落，程子翊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黎歆歆往身前一拽。
另一手顺势掐住她的腰，牢牢禁锢着她，生怕她此时此刻就会消失。
他沉沉开口，目光森冷，简直像要吃人：“你又要逃跑？像两年前一样？”
黎歆歆听得目瞪口呆，连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刚刚莫名其妙的行为，结合着现在的问话，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她猜测他是误会了，还想了很多。但是程子翊现在状态不对，她实在不想再掰扯今天发生的事。
“你先回去吧，好不好？”黎歆歆也柔下了声音，尽可能地安抚他，“我们回去再聊。”
程子翊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了。
两年前她毅然决然地说了分手，哭得像个泪人。
他哄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就要直接进组开机，远在杭城，只来得及找她说一句“等我”。
她明明没有拒绝，但在进组之后他就彻底与她失去了联系。黎歆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快递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什么都不问我？”
良久，程子翊问出了他思前想后一晚上的问题。
“不问你，有什么奇怪的？”
黎歆歆冷冰冰地抬起一双杏仁眼，注视着他，“你不是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吗？无论是昨天，还是两年前。”
说你不会离开我
和好之后,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人提及两年前。
似乎那晚的争吵、这两年的分离都已经轻轻翻了页。
直到此刻，陈年伤疤再次被揭开，鲜血淋漓, 才知原来一直未曾愈合。
黎歆歆眼中的冰冷化为利刃，一寸寸扎着他。
她果然是生气了。只言片语不提, 就蓄谋着离开他身边。
程子翊掐住她腰的手不断收紧，问道：“你还怨我？”
黎歆歆现在才真是快被他气死了。
这人怎么好赖不分的？如果还怨他，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他？
她用力挣了挣，却完全无法逃离他的掌控，也不由得怒从心起、口不择言。
“是呀。我就是还怨你。”
“你以为我原谅你是因为什么？我爱慕虚荣, 贪你的名, 图你的利，借你的东风扶摇直上，彻彻底底红一把。”
“现在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昨天的事情你情我愿, 怎么算我也不亏。”
“就算我真的像两年前一样, 跑到天涯海角又这么样？你以为你能拦得住……”
黎歆歆一句接着一句, 程子翊不为所动, 冷眼看着她唇瓣又启又阖。
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后槽牙都用了力，再也无法忍受，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他真的不明白, 黎歆歆怎么会有两幅面孔？
甜的时候像个小糖人儿，甜蜜蜜的话不断地往外冒, 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这时候又呛又辣, 分明是知道他听不得什么，偏偏专挑难听的话来说, 故意惹人生气、让人心烦意乱。
黎歆歆心中憋了一团火，被他亲得也心不甘情不愿。
她用力推搡，仰着后脖颈，躲开他的吻。
但是这点儿力气在他这就是蜉蝣撼大树，根本动弹不了他一丝一毫。
程子翊也不恼，轻轻松松把黎歆歆往墙边一带，让她避无可避。
他垂眸，身前的人儿脸上染着红潮，眼睛里都是雾气蒙蒙的。偏偏撇着一张嘴，说了狠心的话，却又像是委屈上了。
目光向下，她胸口不知何时洇湿了一块儿，纯白领口透了，沾着肌肤。水珠停留在白皙起伏的山峦之上，有的顺着沟壑淌下。
而在被掩盖住的肌肤之下，是他昨晚克制不住留下的印记。她娇气得很，这时应该还未消下去。
程子翊眼角猩红一片。
昨晚的场景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浮现。
“昨天是你情我愿？今天是什么？”他冷冷抛出一句话，又继续吻她。
黎歆歆拼命躲着他，挤出含糊的回答：“今天是你胡搅蛮缠。”
“是吗？”程子翊恻然一笑，亲吻里带了点狠劲。
此刻心中这股暴戾又凶狠的情/潮，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那股邪恶的念头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疯狂在他脑海里叫嚣着。
只想着亲吻她、占有她。哪怕她会继续怨他、甚至恨他。
他何必端着，强装什么正人君子？或许早就想这么做了。
既然躲不开，黎歆歆也不甘心被他引领，唇上还在不断回击。
他逗弄着她，她便反击进入他的齿关，侵略着他的氧气、乱了他的呼吸。
只是这吻原本带着气，但在反反复复的你追我赶之间，似乎逐渐变了调。
黎歆歆头晕脑胀，心跳加剧。
这样的程子翊，她从前似乎从未见过，带着不由分说的专横和霸道，来势汹汹。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甚至为之心颤。
这个发现让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直到舌尖被勾着走，被当作果冻般品尝，全身热流却突然往一处流动起来。
只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她的身体竟然率先向敌方投诚了。
左腿突然被打捞起，绕上腰间，她连忙双手搭住他。
黎歆歆头皮发麻，从吻中抽离，惊斥道：“你干什么？”
程子翊目光幽深，飘出一个字：“你。”
黎歆歆被他荤素不忌的话惊了半晌。
那样雾气蒸腾的一双杏仁眼呆呆地望住他，红唇微肿，又激起了他近乎狂躁的念头。
“吓到了？”程子翊倾身贴近她，消弭了距离，“抱歉。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黎歆歆紧咬着下唇，气道：“对。你是衣冠禽/兽。”
程子翊对此不置一词。手指缓缓抚上去，却意外在布料上触及一片湿意。
她……
程子翊克制住突然涌上心头的雀跃，指尖使坏般地使了劲。
他低声重复道：“今天是我胡搅蛮缠？”
眼神牢牢盯住她，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黎歆歆周身都快脱了力，几乎快倒在墙上。
她勉强支撑着半边身子，努力平静地反问道：“不然？”
却根本连一眼都不敢看他。
“好。就当作是我胡搅蛮缠。”程子翊应下了莫须有的罪名。
手指却沿着布料滑过，缓慢的，带着点儿探寻的意味。
他真的太了解她，轻易便找准了位置，轻拢慢拈，加速着动作。
恍若有雪化开，那潮湿沾染上他指尖。
黎歆歆一颗心悬在他手上，随着他的动作不上不下，还不知足。
她快失去理智，差点儿忘了刚才还在争吵。此时心下一横，闭起眼睛说道：“怎么回事，光说不做？”
纵然她脸皮厚，这句话也已经花光了勇气。
身前的人一声轻笑，黎歆歆心下更气了。
不是还在吵架吗？他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程子翊偏爱此时的黎歆歆。
她嘴上说得厉害，明明紧张得很，双手都扣住了他肩膀。
眼角还衔着将落未落的泪，像只会虚张声势的小猫。
黎歆歆闭上了眼睛，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明显。
她以前最喜欢去的就是海边，此时连耳朵都跟着发烫。
每逢海水涨潮，惊涛拍岸，一旦触碰到礁石，愈演愈烈。
在潮汐起伏之间，黎歆歆快迷失自己。
“说你不会离开我。”程子翊拨开她鬓边微湿的发，低声道。
黎歆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偏偏不如他所愿。
程子翊是知道怎么治她的，慢悠悠停下来，只等她回答。
黎歆歆忍不住看他。朦朦胧胧，长睫微颤，很是可怜的模样。
偏偏程子翊颇有耐心，像是非要等到她开口。
那感觉怪异得很，黎歆歆声音都变得零碎：“我、不会离开你。”
程子翊重新用了力，撞出她娇滴滴的声音。
他食髓知味，继续说道：“说你在过去的两年里每天都在想我。”
黎歆歆觉得这人真的比她想象中不要脸多了。
他动作渐缓，似是变相警告。
她别无他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过去的两年里，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虽是他要求她开口，但她知道，也都是实话。
程子翊在她脸颊上落上一吻，轻声道：“好乖。”
随后衔住了她耳垂，含含糊糊地说出一句：“说你还爱我。”
他最想听到的，却也是最心虚的。
既害怕她不愿意说，又担心她说的不走心。
黎歆歆心尖一颤。
这人没完没了了是吧？她心中气急，又不愿一直顺了他的意。
计上心头，她揽住程子翊，娇声说了一句：“我不爱你了。”
言罢，她在他错愕的关头，不得其法、却又尝试着收紧。
程子翊毫无防备，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差点败下阵来。
他眼睛红得可怕，狠戾地吻住她：“不爱我？那你做的是什么？”
狂风暴雨忽至。
黎歆歆终于知道什么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如果时间倒流，她情愿老老实实闭嘴。
之后，程子翊再也没让黎歆歆重复那些话。
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愿去深思。
靠着冰冷的墙，黎歆歆却热得一直在出汗。
她指尖都在发麻，整个人都虚脱无力，却没有像昨天一样求饶。
还在执着地抗衡着，也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分出个胜负输赢。
程子翊明明占了上风，可是……
她怎么会从刚才的话里，察觉出他的恐惧和不安？
黎歆歆掰过他的脸，轻轻将唇印上去。
……
这场酣畅淋漓的战争结束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黎歆歆径直走向了浴室，也不管身后的人在跟着，“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去另一间。”她声音里带着平时少见的冷，似乎刚刚的事情并未发生。
程子翊一句话没说。
怎么会越来越糟糕了？她刚才分明也是愉悦的。
他捡起地上的衣物，空气里还有她的味道，却感觉心都快被她碾碎了。
等到黎歆歆出来时，程子翊已穿戴齐整，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双手支撑在腿上，靠在额间，脸上有困倦的神色。
黎歆歆重新给他接了一杯水：“喝点水，然后回去吧。”
她看到车还在楼下等着，夜已深了。
程子翊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她新的睡衣上：“还是不愿意和我回家？”
黎歆歆缓缓摇头：“今天先不去了。”
程子翊薄唇紧抿，目光里凝起寒意。
黎歆歆指了指行李箱，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本来我是来收拾东西，晚上要回去的。”
程子翊一愣。此刻冷静下来，也终于意识到刚才的怒气略显莫名其妙。
如果她着急着离开他，怎么可能还会等到他找上门，早就远走高飞了。
是他先入为主。
没来得及高兴，因她话里那个“本来”。程子翊问道：“现在呢？”
黎歆歆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现在我真的有点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没想到，程子翊倒是也思量了一番，答道：“因为我昨天隐瞒你，今天不信你？”
黎歆歆本来没指望他一下子想通，不免有点儿惊讶。又道：“还有。”
程子翊盯了她半晌，快把她盯出个窟窿。
他道：“还有，逼你说爱我？
黎歆歆：“……”这是重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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