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翊没有回答她。
一向清泠的桃花眼难得透出几分愕然, 看着她的表情像是凝滞住了一样。
黎歆歆一时间有点忐忑：“……你真的介意了吗？”
“介意。”程子翊将她搂紧了些，“你都怎么说的。”
黎歆歆窝在他怀里，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都全说了个明白。
自从做博主这一行之后, 黎歆歆接触到的人比大学时期多多了。
其中不乏攻势猛烈的追求者，鲜花礼物都成了常态, 甚至还会守在她工作的地点大胆求爱。
学生时代最好用的理由——“我有喜欢的人了”都不再有效，有些人依旧会死缠烂打，表示会等到她喜欢上自己的那一天。
那天她听着某位追求者滔滔不绝的表白，目光却看向了他身后的电影预告片。
男人英俊的眉眼出现在宽幅荧幕中，沉沉暮色中, 街景在倒退。他只是回眸一眼, 就轻易搅乱了她的心神。
“我有男朋友了。”她出声打断。
追求者明显不信。
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黎歆歆不免的添油加醋一番。
“是我主动追的他，我也很喜欢他。”
“非常非常喜欢, 比你喜欢我多很多的喜欢。”
“而且,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从大学到现在。”
也许是她说的太过于真挚, 追求者终于没再多说什么。
比起“喜欢的人”, “男朋友”这个存在明显更有震慑力一些。
一来二去，程子翊这个早就分手的前男友就成了黎歆歆对外的挡箭牌。
说到最后，黎歆歆把头埋进了程子翊胸膛里。
她闷声道：“不过你放心！我没说你名字……”
“不说就不说吧。”程子翊的手撩过她耳边的发，“你说了也没人信。”
黎歆歆气得给了他一拳, 正中心口。
不过也知道他说的没错。要真说自己男朋友是程子翊，别人只会当她是铁杆粉丝, 约等于没说。
“我说了才有人信。”
程子翊掐在她腰上, 低声问，“所以, 什么时候能给我名分？”
他说话间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还莫名有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黎歆歆定了定神，把头偏过去：“看我心情吧。”
程子翊低下了头，轻笑一声：“好。”
话音刚落，他钳住她的下巴转过来，覆唇而上。
那点儿烟草味渡到她口中，有些陌生，有点呛人。
“……能不能不抽烟了。”亲吻的间隙，黎歆歆找回自己的声音。
程子翊顿了下，“不喜欢？”
他声线微哑，眉目却舒展开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黎歆歆看得心脏扑通扑通。
倒也不是不喜欢。他本身的味道加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种反差的撩人。
只是他每次都是心情不好才抽烟。
她希望他一直开开心心的。
见黎歆歆不作答，程子翊只当她是默认。
“不抽了。”他回答，“以后也不抽了。”
他这样难得的顺从，让她心里又烫了一些。
黎歆歆双手拉下他的脖颈，再次将唇贴上去，主动缠吻着他。
程子翊猝不及防，被她一吻拨乱了心跳，而后迅速夺回主动权。
半晌，他抵着她额头，轻喘着气：“这算什么？”
“奖励。”黎歆歆嘴上抹了蜜一样，“你乖乖的，就有奖励。”
程子翊忍住了心头的悸动，只道：“那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说什么？”她今天也很好脾气。
“你和他们说的话，再和我转述一次。”
“我想听你说，你有多喜欢我。”
“好不好？宝宝。”
他一下下啄吻着她，无关风月，黎歆歆却觉得心尖都在颤。
程子翊以前……好像不会这样。
明明以前都是自己逼着他说“喜欢”的，怎么现在角色对调了一样？
从前绝不会害羞的黎歆歆反倒红了脸。
“不要。”黎歆歆拒绝道，“我才不说。你也知道那也是我骗他们的。”
“这样……”程子翊很是自如，“那我的名号借你白用了两年，也该收点利息了。”
黎歆歆：“？”
此前没踏足过的会客厅，也留下了他们的痕迹。
当事人之一的黎歆歆表示十分后悔。
如果她早知道这利息是这样的一种讨要方式……
害羞和矜持都是浮云，那些话他爱听几遍她都能多说几遍。
*
新的工作室选址已经敲定，黎歆歆很快又忙碌起来。
装修、招人、新员工培训……她时间赶得很紧，因为月末就要跟着《重明》剧组到沙洲，封闭训练一个月后开机。
黎歆歆只能把品牌合作的商品和视频都提前录制剪好，于是下班时间越来越晚，甚至超过了程子翊。
这天程子翊从杭城出差回来，没在家里看到黎歆歆。
桌上还摆着一个三明治，只吃了一半。
客厅里的时钟显示是晚11点，手机也诡异的安静。
手机点开置顶聊天框，黎歆歆上一条信息还是晚7点左右发送的。
：起落平安~爱你哟[爱]
程子翊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想到之前林陆声对他的评价——
“工作机器”“进化了睡眠的人类”“员工最痛恨老板（没有之一）”。
他觉得应该正式转让给黎歆歆。
当他赶到恒同商务园时，那一层楼，自己工作室的灯早已熄灭。
果不其然，黎歆歆那边却亮堂堂的，还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喝了这杯冰美式，今晚再战三万三！”
“再坚持半小时，周末正常放，明后天带薪休假！老板请你们看演唱会！”
“夏哲也太火，内场真的买不到了……看台最前排你们满意吗？车马费报销！”
“……”
意外从黎歆歆嘴里听到了熟人的名字，程子翊脚步一顿。
他摘了口罩，这才按了门口的开门键。
工作室中正此起彼伏地响起“谢谢老板”“老板赛高”的声音，闹哄哄的一片。
门口突然来了人，众人转头看去，霎时间安静如蚊。
来人曾经霸占过无数热搜和短视频平台，但真人的冲击力远比网络上更大。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人开口说话。
“演唱会……”门票听者有份。
程子翊话没说完，被不远处两步并作一步跑进他怀里的女孩儿扑灭了。
她素着一张脸，身上穿着简单的毛衣，头发也扎得随意，眼底却全是亮光。
“你什么时候回到的？”
“刚到不久。”程子翊揉了揉她发顶。
再抬头时，发现四周全是直愣愣看着他的目光，毫无掩饰。
黎歆歆回过身，看见工作室小伙伴们目瞪口呆，不由得好笑。
她轻咳一声：“怎么回事？不知道喊人？”
程子翊没错过她脸上狡黠的笑意。
他眉心一跳。她每次这么一笑，都意味着没什么好事。
“老板娘好！”
“久仰大名老板娘！”
“老板娘也太帅了太帅了啊啊啊！”
“虽然很不好意思说——老板娘可以给个签名吗？”
“……”
一声接一声的“老板娘”快将他淹没。
程子翊心下了然。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黎歆歆憋着笑，默默回头，猜想着会看到他崩溃的表情。
而程子翊却淡定打招呼：“你们好。”
嘴角还在上扬，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
……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注意到黎歆歆分外专注的眼神，程子翊垂眸看她：“怎么？”
黎歆歆百思不得其解：“你对这个称呼……”
“很满意。”
程子翊接话道，“我可以当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黎歆歆目瞪口呆。
她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程子翊接受得这么坦然。
“你也知道的，我胃不好。”
程子翊顺手拿过她手里那杯冰美式，“偶尔吃吃软饭也没什么。”
说话间，胃不好的程某人沿着她口红留下的印记，喝了两口咖啡。
黎歆歆：“……”
别的不说了，她只想给程子翊双击一个“666”。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这人现在比她脸皮还厚。
黎歆歆把程子翊领到一个无人的工位上，“那你好好呆着吧，老板娘。老板现在要努力工作了。”
怕他无聊，还给他手机共享了Wi-Fi密码，开了台电脑。
程子翊不声不响，只拽回了她的手。
双臂微张，是索抱的前奏。
黎歆歆压低了声音：“约法三章！公共场合！”
程子翊剑眉微挑。她原来还没忘了这茬？
“你刚刚已经违反了。”他低声提醒，“公平起见，我也要抱回来。”
周遭有暧昧空气在流动。
黎歆歆脸上有点烫。
毕竟这是她工作室，这样搂搂抱抱，她老板的颜面往哪儿搁啊？
程子翊轻叹了口气，“好几天没见了，宝宝。”
他这声昵称叫得很轻，手还没放下来。
黎歆歆心里软了一瞬间。
她想着，那就快速的抱一下，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刚触碰到他的一瞬间，程子翊就紧紧将她拉入了怀里，男人的气息全都传到了她身上。
还有一点点十二月北城的寒意。
“……好了没呀？”黎歆歆小小声发问。
程子翊埋首在她脖颈间，极缓地吸了一口气。
唇轻轻擦过肌肤，那点触感让她快忘了工作是什么。
“充好电了。”程子翊终于放开她。
他没做其他什么动作，那表情却又像是做了什么似的。
“天道不公啊！我们在加班，有人在屠狗！”
“好好好，好好好，就我们是单身狗是吧？”
“啧啧啧，今晚应该再申请一笔精神损失费才对。”
“……”
黎歆歆脸上烧得都快要冒烟。
她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工位走去，一个个斥责他们没大没小。
一群人嚷嚷着“老板我错了”，待她走远了又接话“下次我还敢”。
程子翊没看手机，翻找到桌上几张黎歆歆的照片，拿着中性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龙飞凤舞的笔迹，正好留在她灿烂笑容下。
不经意抬起头，他一眼就看到黎歆歆还是红得要滴血的耳朵。
程子翊忍不住笑意。
下次还是不在她工作室逗她了。
*
狗仔强在恒同商务园外守到了将近凌晨0点，才看到那栋楼最后一盏灯光彻底熄灭。
他聚精会神，转动着手里的长焦镜头，往门口对焦。
自从程子翊和黎歆歆的绯闻曝光以来，他就嗅出了一点不对劲。
只是他和身边的其他同行分享时，相信的人并不多。
他们认为程子翊之所以这次没有处理，是因为根本不需要处理。简单来说，就是没必要。
因为两人的量级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流量大几千万级别的新晋影帝，和一个刚突破百万粉丝的时尚博主，澄清了反而是在变相地给对方送热度。
狗仔强却不这么认为。
要知道，程子翊背后可是大名鼎鼎的寰宇娱乐，雷霆手段圈内人皆知。
当初和小师妹许一诺传出绯闻，不到半小时就极速澄清还发了声明，没理由这次不管不顾，甚至任由cp超话发展壮大。要说不想送对方热度，这热度同样不小。
除非……
除非他们是真的。
而且虽然黎歆歆不知搬到了哪个新住址，他也没拍到什么实质证据。
却挖到点蛛丝马迹——黎歆歆的工作室竟然紧挨着程子翊工作室，就在同一园区同一栋楼甚至同一层。
这要真没点什么，他这个冬天倒立洗头！
狗仔强虚按着快门按钮，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紧紧盯着电子屏幕，等待着人影出现。
身穿白色羊毛大衣的女人终于出现在了屏幕中。
她步伐轻快，似乎在哼着歌儿往在走。
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狗仔强跟了这么多天，多少有点失望。
刚要收了相机，却发现相机里出现了第二个人影。
后面那人身材高大，外形出众，还没戴口罩。
就那张脸，不是程子翊还能是谁？
狗仔强突然亢奋了不少，连忙转动对焦环，对上两人。
清晰的镜头下，不仅是两人的衣着，就连表情都拍得一清二楚。
只见程子翊快步走上前去，将黎歆歆拉到面前。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本要往下走的黎歆歆才乖乖的站好不动。
他似乎是笑了，一手楼着她的腰，俯身亲了上去。
温柔的，虔诚的，不算短暂的一个亲吻。
就连电影影院的大屏幕中都没有出现过，程子翊这样的一个亲吻。
狗仔强无比庆幸自己蹲守到现在，还开启了高速连拍。
唯一遗憾是没有带三脚架，以至于按下快门按钮时手都在抖。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拍到了，绝无仅有的重磅炸弹。
这可不仅仅是热搜榜第一这么简单。
男朋友盖章认证
狗仔强刚拔出相机存储卡, 还没来得及往读卡器上放，一道阴影笼罩在他头顶。
他抬头一看，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寸头方脸, 膀大腰圆，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
总和明星打交道, 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这人是谁。
狗仔强手抖了一下：“虎、虎哥……”
每次程子翊出席活动，都寸步不离守在这位大明星身边的第一保镖。
虎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分“客气”地说道：“劳烦你把刚才拍到的照片删除。”
狗仔强稳了稳心态，倒是也没心虚。
本身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就是活在媒体和镜头下, 要真是一个个追究起来, 他们狗仔这行怎么可能干到现在。
想到这里，他多了几分底气：“这恐怕不行。哪怕是程子翊亲自过来……”都要和他谈条件。
“你搞错了。”话音未落却被对方打断，“我说的并非程先生的照片。”
“所有涉及黎小姐的照片, 请你现在全部删除。黎小姐并非圈内人, 如果你继续坚持,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探讨一下普通民众的合法权益。”
“另外, 请你知晓——我现在保护的是黎歆歆小姐。”
*
热搜榜依旧更换得飞快, 黎歆歆毫不知情自己刚与热搜第一擦肩而过。
这些天，她倒是频繁在上面看到夏哲也的名字。
#夏哲也全国巡回演唱会
#夏哲也演唱会北城加场
#夏哲也新曲灼日完整版首唱
#夏哲也演唱会谁抢到票了
……
有粉丝自发的，也有粉丝推广的，主要是在为接下来三天的北城个人演唱会造势。
所有内场和看台门票均已售空, 全国巡演也由此拉开序幕。
演唱会这一天。
黎歆歆给工作室小伙伴放了假，自己也坐在化妆镜前鼓捣了两三个小时。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今天是你的solo独唱。”
程子翊看了她许久, 幽幽发问，“见我时怎么没这么打扮？”
大冬天还穿个露肩上衣, 他看着直想给扯上去盖住。
黎歆歆回答得漫不经心：“见你时也不用拍照呀。”
在她这里，不拍照、不出镜约等于不用化妆。
而且他们现在都住一块儿了，她什么样他没见过？
于是乎，黎歆歆直接忽视了程子翊不妙的脸色。
今天这场演唱会，夏哲也还邀请了许一诺和邱天。
邱天作为演唱会特邀摄影师，早已进入现场准备拍摄，忙得见不到人影。
许一诺还以《海岛72小时》全体嘉宾的名义送了花，预祝夏哲也演唱会圆满顺利。
黎歆歆拽着程子翊，两人两手空空，还真就是要来听演唱会的样子。
她多少有点尴尬，只道：“要不我买点应援物……”
“不用了。”夏哲也笑着制止了她，“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不用买。”
夏哲也已经换上了正式演出的服装。廓形衬衫，直筒牛仔裤，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模样，有种区别于平时的成熟。
他一件件把东西分发，应援棒、铭牌、发箍、应援扇……
海鲜市场上一经发出就被哄抢的东西，他却给他们每人都预备了完完整整的一套。
许一诺一一接过，然后换着角度拍照。
她不由得感叹道：“哇你真的！有心了！”
可不就是有心了？
少年的心思热烈又含蓄，为了请一个人来听演唱会，于是邀请了所有人。
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谁精心准备的。
正在走神的程子翊突然感觉到脑门上一沉。
他下意识想摘下，却受到了黎歆歆的阻挡。
黎歆歆打开了手机前置，举到他面前。
“今天开心，不要这么苦大仇深嘛。”她把亮着灯的应援棒放到脸侧，“来，笑一个！”
屏幕中的程子翊看向镜头，只见头上戴好了应援发箍，还挂着个夏哲也的Q版头像。
他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黎歆歆连快门都没按，默默放下了手机。
很快就要到演出开场时间。
虽然他们的门票都是第一排中心区连座票，入场前，黎歆歆还是刻意和程子翊岔开了时间。
美其名曰——避嫌。
本就脸色不妙的程子翊，这下眼神都快结霜了。
黎歆歆搜肠刮肚，想尽办法哄人：“你不知道娱乐圈里的至理名言吗？”
程子翊一声不吭。
黎歆歆只好压低了声音，自问自答：“越是真情侣越是要避嫌。”
她言辞恳切，神情认真。
程子翊也没说信是没信，只是静静盯了黎歆歆半晌。
她今天特意画了个咬唇妆，唇心一点红。越美，越是让人想破坏。
那点儿念头蠢蠢欲动，他却想起了她没约定完的“约法三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老实放人走了。
只是头箍上的卡通小人还在晃动，晃得程子翊头疼。
他点开了夏哲也的新专辑购买链接，直接购买到了个人购买的上限，权当替她还夏哲也人情。
地址选择了寰宇娱乐，收件人是林陆声。
敲开微信页面，程子翊说会送他一份礼物，可以分给寰宇的小朋友。
林大经纪人明显不信。
林陆声：你能别再往寰宇寄了吗
林陆声：自己留着
程子翊敲下“碍眼”两字。
消息刚发出去，一双男人的手举着冰美式，伸到了他面前。
“你挺忙的吧，没想到还有时间来捧场。”夏哲也说。
程子翊接过咖啡：“陪她来的。”
他没说这个“她”是谁，却笃定两人之间都心知肚明。
夏哲也忽的一笑。
夹杂在热烈的候场音乐中，依旧清晰。
他缓缓说：“程子翊，其实我挺嫉妒你的。”
少年释怀般的坦诚，不禁让程子翊侧目。
程子翊只道：“因为她选择和我在一起？”
“不。”
夏哲也摇摇头，“是嫉妒你先我一步遇见了她。”
前阵子约黎歆歆见面时，他用的是给演唱会门票的理由。
她没拒绝邀约，还主动说帮他拍抖音宣传，却一脸的不好意思，问能不能把程子翊的门票一起领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黎歆歆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程子翊，错过了两年又想回到对方身边的人，也是程子翊。
热搜榜上的消息不是绯闻，她重新回到了程子翊身边。
“她都和你说了？”程子翊的声音很低。
黎歆歆其实什么也没说。
但夏哲也没有解释。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私心。
他只说道：“如果是我先遇见了她……”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程子翊斩钉截铁地接过话。
他走出了后台，那杯冰美式留在原地。
咖啡的冰化了许多，却一口未动。
*
演唱会现场暗下场光时，唯有追光打在舞台上。
身旁的男人是摸黑进的场，身上带着点凉意。
黎歆歆借着荧光棒的光看向他：“怎么现在才回来？”
程子翊回道：“和夏哲也聊了会儿。”
他和夏哲也有那么熟吗？
黎歆歆有点疑惑。但看程子翊神情自然，她便应了一声“哦”。
伴随着周遭躁动的呐喊和尖叫声，她很快就和许一诺也加入其中。
程子翊的脸隐没在忽明忽灭的灯光里，不甚清晰。
她清甜的嗓音高喊着“好听”“加油”，还有夏哲也的名字。
音乐节那天因为意外未完成的后续，似乎都在今晚续上了。
人声鼎沸，他脑海里却不断响起夏哲也最后那句话。
“如果是我先遇见了她……”
程子翊偏头看向身旁的黎歆歆，她正全神贯注看着台上打着架子鼓唱歌的人。
舞台炫目的光芒映在她眼底，落了一地星辉。
这样的眼神，曾经只是他的专属。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黎歆歆回过头来。
她压着声音凑近他，轻声问：“怎么啦？”
黑暗之中，黎歆歆用手触碰着他的指尖，无人可察的亲昵。
那点儿烦躁顷刻间被他压下去。
程子翊回握了一下：“没事。”
一首接一首歌曲演唱完毕，不知不觉过了两小时。
霸屏过热搜的新曲《灼日》，放在压轴出场。夏哲也换掉了此前略显浮夸的演出服，头发梳回少年模样。
他只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背着个吉他，身前只有立麦一把。
他说，这是一首听起来甜但不那么甜的情歌。
他还说，今天想用最纯粹、最简单的方式来演绎这首歌。
原本闹哄哄的演唱会渐渐安静了下来。
夏哲也的目光落在内场第一排，正中心的位置。
手指轻拨琴弦，他静静弹唱。
「找不出哪一颗星能为你命名
追不上日落航行落不下阴影
用这场悬日灼心为明日践行
……」
原曲旋律很甜，很轻快。
夏哲也这一版弹唱却慢下来，甜歌变情歌。
却是首带了点伤心的情歌。
一曲结束，静谧了一会儿之后，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夏哲也笑了笑，对着镜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他对着立麦说道：“这首有点伤感的小情歌，希望大家喜欢。
感谢我的灵感缪斯……也感谢我的朋友们今天能来到演唱会的现场。”
摇臂悬挂着摄像机，按照他的安排一一扫过第一排正中间。
第一个镜头，直接给到了黎歆歆。
他无法直接宣之于口的，他的灵感缪斯。
黎歆歆猝不及防，就看到了自己略带错愕的一张脸出现在大屏幕中。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朝着镜头露出了微笑。
不过这镜头给的时长不算太长，很快就慢慢退后，扫过了许一诺、程子翊，还有正在举着相机拍摄的邱天。
她只记得他话里那句“朋友”，于是高高兴兴地和身旁的许一诺比了心。
《海岛72小时》旅游小分队在综艺之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相聚。
无数追过综艺的歌迷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
除了频繁出现的自己的名字，程子翊还听到有人在高喊“黎歆歆”“仲夏夜之星”。
哪怕是曾经有绯闻传出，哪怕是在公共场合里一起现身。
似乎众人更愿意相信，黎歆歆和他不过只是录了同一档综艺。
程子翊看向大屏幕中央。
他身边的女孩儿为了“避嫌”，离着他几乎可以再隔出来一个人的距离。
嗯，确实像是上完综艺就没再联系的普通同事。
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待到镜头远离，夏哲也退场，黎歆歆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全场的灯光已经熄灭，演唱会快要结束。几乎所有人都在高喊着“安可”“安可”。
刚想问问程子翊要不要提前离场，黎歆歆却发现身边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她举着荧光棒看去，只见他座位上留下了所有应援物。
包括那个她亲手戴上的Q版头像发箍。
黎歆歆掏出手机，在嘈杂的演唱会中拨通程子翊的电话。没被挂断，却也无人应答。
趁着全场沉浸在安可的氛围中，她摸黑出了场地。
这时几乎没有人离场，除了零星的几个保安，一路上空空荡荡。
问了一圈，没人看到他往哪儿走。
演唱会最后的安可曲已经响起。
最多两首歌的时间，就是人流量最大的演唱会散场。
她有点慌，也有点崩溃。
这人不声不响的，究竟去了哪里？
黎歆歆背靠着安全通道的大门，准备再打电话试试。
玻璃门却在此时从她身后开启。
一只手揽过她，将她拉入黑黢黢的安全通道里。还有熟悉的木质香。
门外一点光透入。
程子翊的脸近在咫尺，一半隐没在黑暗之中。
“怎么没听完就出来了？”他问。
黎歆歆气得快要吐血了，惊慌不安的感觉还萦绕在心间。
她掐了一下他的腰：“你还好意思问！提前走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手上这次确实用了狠劲，些许痛感让他清醒不少。
程子翊没制止她，只道：“没走。只是出来透透风。”
谁家好人透风透到安全通道里来了？
黎歆歆联想着他一切不太对劲的反应，似乎都是从后台回来后开始。
只是程子翊演技还真用在自己身上了，他说没事，就真的能演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听歌了。”
黎歆歆点点头，作势要走。
程子翊没接话。揽在她腰上那只手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要放她走。
黎歆歆知道他嘴硬，却不知他原来这么不诚实。
明明就是吃醋，还要装成个没事人一样。
她回抱着他，垫脚亲上去，声音很嗲：“不去了。演唱会哪有我男朋友好看呀。”
那只搂着她腰的手不断收紧。
程子翊垂眸看她，只应了一声“嗯”。
还是那副表情，还是那个语调。
黎歆歆攀着他的肩，一下下浅吻着他。
身前的男人双唇紧闭，罕见地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她只好一边吻着，一边哄着：“你一天天都在酸什么啊？别人真的都只是朋友，男朋友只有你一个呀。”
“我拒绝那些人的话，只有那句没和你分手是假的。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
“我真的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
黎歆歆虽然是个彩虹屁大王，平时也没有一次性说过那么多情话。
快把她喉咙都说干了，脸都要烧冒烟了，可是程子翊还是没有回吻她。
门外开始响起不太规律的脚步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说话声。
是演唱会结束了。
黎歆歆心下一惊。
她倏然离开他唇畔，男人的手却扣上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后撤。
那双清泠的桃花眼盯着她，目光幽深。
“怎么不继续说了？”程子翊问。
他问的同时，唇瓣却游移在她唇际。若有似无的触碰，激起一阵阵战栗。
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黎歆歆着急得想哭，哪还记得要说什么情话。
她急切地说道：“回去说好吗？我们回去说。”
他们所处的这个安全通道虽然漆黑，但也是有光的。
并不算多么“安全”。
万一有人往里看……
程子翊不知怎么却笑了。
他将门外的声音置若罔闻，终于将唇压近她。
“不。就在这里。”他说，“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她喜欢？她喜欢哪样的？
黎歆歆稀里糊涂，真的想撬开程子翊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这个吻又细又密，缠缠绵绵。毫不掩饰的喘息声，快让她小腿打颤。
门外的脚步声似乎很近，进一步让她心跳加速，连那束暗光都变得格外刺眼。
在这个冗长的深吻中，程子翊一遍又一遍地让黎歆歆说着刚才说过的情话。
她也终于知道，他生气的不是哪一个男人——
而是这场秘密的、无法公开的、似乎见不到光亮的地下恋情。
“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宝宝。”
他吻着她，又一次发问。
怪我，情难自控
黎歆歆被程子翊吻得气喘吁吁, 头脑发涨。
她模糊中还记得，这话他之前明明问过一次，在那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我回答过你呀。”她说, “看我心情。”
他当时不是还答应了？怎么还带反悔的？
这回答显然不大正经，换来程子翊在舌尖惩罚般的咬噬。
没用力, 只有一点点酥麻。蚂蚁咬似的。
“无论公不公开……”
黎歆歆从吻中抽离，睁眼看他，“我不都是在你身边吗？”
她想不明白他在介意什么。
程子翊眼底晦涩不明，只道：“不一样。”
但也没接着说究竟哪里不一样。
玻璃门外的世界熙熙攘攘。
这个唯有一束光亮的安全通道，仿佛成了乌托邦。
那束光降临在程子翊身后, 照亮他发丝, 却照不进他漆黑双眸。
这模样莫名的脆弱，让人看得有点心疼。
黎歆歆声音软下来：“给我点儿时间，好不好？”
给她时间, 让她能够不管流言蜚语, 在聚光灯中正大光明走到他身边。
程子翊不知道黎歆歆脑海中这未完的话, 只继续亲她。
辗转流连的吻终于放过她的唇, 来到鼻尖, 最后落在眉心。
“好。”他答应她，“别让我等太久，宝宝。”
*
在前往沙洲进组前，黎歆歆除了安排好后续工作, 还专程回了昌茂景苑一趟。
这里曾经被狗仔蹲点很多次，也被私生饭尾随过, 哪怕租约还没到期, 她也不敢再继续住下去。
这一收拾才发现，她从回到北城做博主一直到现在, 竟然也积累下来不少东西。该扔的扔，还是收拾出来了一大车的美丽废物。
路过收发室时，负责的陈叔叫住了她：“歆歆，你今天咋没带那小推车呢？”
黎歆歆几乎每次取快递都一大堆，有个折叠便携的小推车，满满当当塞不下。
“我要搬家了，陈叔。”黎歆歆停下来解释道，“最近应该没有快递啦。”
所有PR她都重新沟通过，给的新工作室的地址。
“诶，你可能是漏了。”陈叔指了指角落，“这快递都放这儿好几天咯。”
他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纸箱。
黎歆歆看了眼寄件地址，来自海市。
寄件人是不熟悉的名字，她却知道是谁寄来的。
她当场划开了纸箱，里面是堆放整齐的奢侈品礼盒。
随手拆开一个，包装盒里躺着一只红血品牌最新款的稀有皮包包。
这么随意地放在快递盒里好几天，价格不菲的包显得像大卖场批发9.9包邮似的。
邮寄的人不在意价格，收件的人同样不在意。
黎歆歆没多看，直接把包放了礼盒里，准备直接邮回去。
包装的间隙掉落了一张卡片，黎歆歆顺手抽出。
娟秀的正楷字体，写了两行字。
「对不起
也祝贺你升了品牌title」
祝贺说的明明白白，道歉却是简明扼要。
黎歆歆把这两行字看了又看，掏出了手机。
「搬家了，以后不用再寄。」
信息收件人——单名一个“黎”。
这些包包没有被寄回海市，而是原原本本被带回了壹号院。
连着防尘袋一起，塞进偌大衣帽间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吃灰。
程子翊这天回来的晚。
一回到家，就看到黎歆歆无精打采的模样。
“搬家搬累了？”他问，“还是舍不得原来的房子？”
黎歆歆撇着嘴，什么也没说。
却张开双臂求抱抱，比平时撒娇时还要黏人一些。
程子翊把黎歆歆抱到腿上，两人双双陷入沙发里。
她不说话，只把头埋进他肩颈处，像是个受了气却不知道怎么撒的小鹌鹑。
“程子翊。”她声音嗡嗡的，“我不开心。”
都这么连名带姓叫他了，想必是很不开心。
“嗯。所以怎样能开心？”程子翊想了想她笔记底下的评论，“包治百病？”
“包包包，你们怎么都只知道送包？”
黎歆歆双眉蹙起，“俗气。”
程子翊却直接掰正了她的身子：“你？们？”
他说话一字一顿，那双桃花眼淬了冰一样。
“你，还有我妈。”黎歆歆飞了他一记眼刀，“今天送了我一堆包道歉。”
说罢，她还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我没想就这样原谅她。”
将她的话连起来，程子翊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手绕在花苞头后垂下的几绺秀发，打了一圈又一圈。
“那就不原谅。”他说。
黎歆歆有些诧异，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从生气小鹌鹑变成了好奇小猫儿。
程子翊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这样看我？”
“我以为，你会劝我原谅她。”黎歆歆回答道。
她不是没和身边好友说过原生家庭的事。
只是所有人在知道之后，无一例外都在劝她放宽心，劝她尝试理解和原谅黎冰清。
毕竟黎冰清最后没有抛弃她，甚至还为她创造了相当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有底气选择一切喜欢的事。
像程子翊这样的话，她从没听任何人说过。
“我不是你，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更没有立场希望你原谅她。就像之前，我没有立场要求你原谅我一样。”
程子翊定定地看着她：“我没有那么伟大，也很自私。歆歆，我只希望你开心。”
他这番话说的极缓，又很柔情。
全然没了平时那副清冷的模样。
黎歆歆想起，程子翊上大学之后再也没回过原本的那个家。就连他们俩初次见面的除夕夜，他也是住在了学校宿舍。
对于他父母的事情，从前程子翊谈论的不多。她只知道，高中毕业后他父母就离了婚，并各自重组了家庭。
程子翊到现在都没办法和父母和解，又是经历过什么呢？
黎歆歆思绪纷飞，飞了十万八千里。
程子翊只当她还是不太开心，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你、你干什么？”黎歆歆惊得急忙搂紧他脖颈。
怎么一下子从温情片转变成了po文十八/禁？
程子翊没想怎么样。
却看到她脸上迅速染上红霞，很明显想歪了。
他没纠正她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带着她的手，摸向枕头底下。
黎歆歆一脸懵，随后摸到了一个软绵绵却又鼓鼓囊囊的东西。
她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童趣满满的圣诞袜。
这时她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
原本想让她自己发现圣诞礼物的，没想到她光顾着伤心难过了。
“之前我说了，其他小朋友有的，你也会有。”程子翊声音很轻。
还真把她当成会期待圣诞礼物的小朋友了。
黎歆歆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从袜子里取出礼物，是一个圆圆小小的方形丝绒盒，质感很好。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女戒。低调又奢华，一排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圈里刻了手写体的Y，镶嵌着一个蓝宝石。
黎歆歆怔怔看了半晌，才任由他把戒指往中指上戴。
严丝合缝，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是我设计的，情侣对戒。”
程子翊一瞬不瞬看着她，“还难过吗？”
黎歆歆早已没了难过的情绪。
但是原本就放飞了的想法，倒是越飘越远了。
这场景……怎么那么像……
黎歆歆莫名燥热，赶紧岔开话题：“不是对戒吗，怎么才一个？”
她拉过程子翊的手，只见他骨节分明的十指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戴。
程子翊弯了唇，抓着她的指尖，勾下了自己的毛衣衣领。
他的那枚戒指被一条项链串起，不像她那样闪亮亮的一排钻，而是纹理起伏，像是星球表面，又似浪潮汹涌。圈内是手写体的X。
戒指悬在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衬着他的肤色，莫名让人想入非非。
黎歆歆感觉自己脸更烫了。
“怕你觉得高调，我戴脖子上了。”
程子翊没放开她的手，顺势亲了一口。
柔软的触感落在她指间戒指的位置，却烫在了心上。
他现在这样专注的样子真的……
太犯规了。
黎歆歆根本不敢直视，只一直盯着戒指看。
身前的男人一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压近。
程子翊低声笑：“还难过吗？”
黎歆歆呼吸微滞：“不、不难过了……”
程子翊煞有其事地点了头：“那我们做点开心的事。”
话音未落，那只给她戴上戒指的手攀上她肩头，轻易挑落了肩带。
黎歆歆那点儿没用的理智还在作祟。
最近他们老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太太频繁了？
更何况明天就要出发去沙洲，行李都还没收拾。
黎歆歆拽住了他继续下行的手，只道：“约法三章，我还没说完。”
“嗯？”程子翊抬眸看她，只发出了暗哑的鼻音。
“第三，工作前一天，别这样……”
她说的不那么理直气壮，声音越来越小。
程子翊听出了她那点心虚，唇齿代替手继续下移。
“这样是哪样？”他探出舌尖，轻轻掠过山峦顶峰。
黎歆歆快被他搞疯了。
“别！做！”她咬牙切齿。
程子翊笑了。手上略施手劲，轻易拽住了她的手腕。
“驳回。”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不合情，不合理。”
哪里不合情不合理了？
黎歆歆眼眸里蒙上一层水雾，这问题堵在口中。
今天的程子翊，格外喜欢抓着她的手感受一切。
现在也一样。
直到她被他引领着触碰到炙热，她指尖和掌心都快要被烫化了。
“其他的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不行。”
程子翊伏在她身前，气息紊乱，“情难自控，是我抱歉。”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欲念，引人共沉沦。
千里冰封一朝化雪，竟是这样，点点星火便足以燎原。
黎歆歆自知，她无法抗拒。
“不用抱歉。”她吻住他，“我也喜欢的。”
很喜欢。或许，比他喜欢她的还要喜欢。
悬挂在他脖颈间的戒指不断坠落，又悬起。
成了燎原之火中唯一的凉意。
*
十二月的沙洲，萧瑟中带了几分寒意。
所有演员和主创团队的住处安排在了神沙山附近，步行即可到达沙漠。
黎歆歆的住处是一个小单间，这里的民宿环境胜在干净整洁。
依譁
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无垠大漠，听到驼铃声声。
这是黎歆歆第一次进组，只觉得一切新鲜好奇。
一天的奔波似乎也不觉得累了，她依旧神采奕奕。
以至于晚上的剧本围读会再次碰上时，程子翊还多看了她几眼。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
小骗子-
下次不会停了
是桌子对面的程子翊发来的消息。
很显然，他在质疑她昨晚一遍遍喊累的真实性。
黎歆歆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翻着剧本装淡定。
这场剧本围读会集合了所有主创团队、重要演员。
除了那天黎歆歆在华尹记见到的导演、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编剧和制片人，桌上多了一个似乎有点熟悉的陌生面孔——
北城电影学院表演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郭文华。
她将作为剧组的特邀表演老师，全程参与特训和拍摄的指导。
郭文华盘着干净利落地头发，戴着副框架眼镜，十分干练的模样。
只是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总时不时飘向黎歆歆，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黎歆歆终于想起了那点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位郭老师，不就是程子翊大学时的表演老师吗？
以严厉的教学方法出名，表演系学子都“亲切”地称呼她为“灭绝师太”。
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位郭老师，但她的名字却是响当当，时不时出现在段安那几个人的抱怨中。
黎歆歆不由得有点紧张，连普通的顺台词都念的有点卡壳。
完了，丢脸丢到男朋友老师面前了。
她心情很悲痛。
果不其然，郭文华眼神扫过她——
“歆歆挺有灵气的。多加训练，这次肯定没问题。”
十分温和，没有挑刺。
黎歆歆惊呆了。
她看了看郭文华，又看了看程子翊。
对桌男朋友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让她觉得——
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三个小时的剧本围读很快过去。
众人三三两两聚作一团，有的在结识，有的在叙旧。
程子翊来到黎歆歆身边，压低声音跟她说了声要去和老师打招呼。
这里的“老师”当然不再是娱乐圈的敬称，而是真真正正，该尊师重道的老师。
实力跟不上，起码态度要过关。
她是十二分的勤学好问、斗志昂扬。
黎歆歆扬起标准的露齿笑，正要和郭文华自我介绍。
没想到郭文华一见到她，就双眼放光，直接握住了她的双手，拉着黎歆歆看了又看，非常满意的样子。
刚才干练女强人的形象刹那间烟消云散。
黎歆歆求助地看向了旁边的程子翊。
他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十分欠揍。
黎歆歆别无他法，只能自己上：“郭老师，初次见面，没想到您这么……亲切。”
岂止是亲切。程子翊俨然成了背景板，仿佛黎歆歆才是她教导多年的学生。
这真的是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的“灭绝师太”吗？
郭文华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歆歆，你是第一次见我，我却不是第一次见你了。”
黎歆歆愣了一下。
她搜索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始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位老师。
“两年前，在学校里远远地见过你俩一次。”
郭文华笑着解释道，“当然了，见的最多的还是照片。”
黎歆歆眨眨眼睛，多了句俏皮话：“老师也玩自媒体吗？”
“老师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些东西。”郭文华看了眼程子翊，“都是以前在学校论坛上看的。”
以前？学校论坛？黎歆歆完全不知情，甚至有点傻眼。
“歆歆，你一直不知道吗？”
“两年前，你在我们北城电影学院还挺出名的。”
如果心动有声音
黎歆歆从来不知道, 自己曾经在北城电影学院当过一段时间的“风云人物”。
原因无他，当然是没有人会不好奇，究竟是谁追到了本校出了名难追的程子翊。
在帅哥美女如云的北城电影学院, 程子翊一入校就被挂表白墙，轰动不小。
并且持续稳居学校论坛「最想和他谈恋爱」排行榜前三, 还是前三里唯一的单身，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但是又有无数匿名用户留言，劝各位美少女清醒一点。
1L：姐妹们快醒醒别做梦了他不会和你谈的
2L：czy要真想谈恋爱怎么可能会单身到现在哈哈哈哈嗝
18L：内什么czy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惊恐][惊恐][惊恐]
47L：别挡她们道啊哈哈哈哈[笑哭]谁喜欢谁去告白就知道了
85L：47L正解！！！他好像很礼貌又好像没那么礼貌
119L：这题我会！据说！czy拒绝别人都是万年不变的“抱歉，我不喜欢你”！
208L：妈哒他好直接[流泪]多么痛的领悟[流泪]
……
刚开始黎歆歆频繁出现在校园里时，论坛里不是没有水花,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这个生面孔是挺好看, 但——他们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生。
甚至于有人发帖，说是看到程子翊在学校里牵着一个女生的手逛超市时，没几个人相信。
不少人都在劝他挂个校医院的眼科。
直到后来有人发出实拍的照片, 所有狠狠踩过之前帖子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那个拉着人女孩儿的手不放还一脸温柔缱绻的人, 可不就是程子翊？
所有人都在好奇, 这个隔壁传媒大学的漂亮女生究竟多大本事, 竟然成他人所不能之事。
那篇曝光帖跟评无数, 连续好几天都霸着屏，以至于平时不太关注八卦的老师都难免点进去看两眼。
只不过，这些帖子在程子翊出道之后都全部隐藏了。
具体什么原因——
郭文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默默流动。
“行了行了，老师都懂。”她做了个嘴巴缝拉链的动作。
曾经谈个恋爱“风靡”外校这件事实在太离谱。
——以至于黎歆歆一晚上都在自我消化。
《重明》剧组把整个度假民宿都包圆了, 程子翊住在她隔壁那一栋。
回到房间后，黎歆歆抱着手机, 还是忍不住把刚刚想说的话发了出去。
歆歆不早睡：原来你大学时候这么受欢迎哦
歆歆不早睡：还一把火烧了那么多女孩的心
歆歆不早睡：我也遭受过你的无差别攻击
歆歆不早睡：[微笑][微笑][微笑]
嗯, 似乎有点酸。
但是黎歆歆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程子翊的消息回的很快，简明扼要。
小心眼程某人：有差别的
小心眼程某人：你不一样
黎歆歆把这几个字盯了半天。
哪里有差别了？不都是表白后凄惨被拒绝吗？
要真说有哪里不一样……
可能就是拒绝理由稍微有点不同。
另一厢的程子翊等了许久, 才等来了黎歆歆的回复-
明明都一样！！！-
要不是我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水滴石穿-
根本不可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机智]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狡黠的笑意，还有自得的语气。
程子翊忍不住笑了。
对话框里原本输入了很多想和她解释的话，此时删删减减，只发送了前三个字——
小傻子。
果不其然，回应他的是狂轰滥炸的表情包攻击，震得手机响个不停。
窗外月色皎皎，程子翊却想起黎歆歆告白的那一天。
那天阳光很好，仍比不过眼前女孩儿千分之一的明媚。
黎歆歆脆生生地说喜欢他，认真解释着这是一见钟情，圆溜溜的杏仁眼里盛满了光辉。
当时风声很轻，轻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的声音。
“抱歉，我……”话已说出口，他却一下子顿住了。
那句对无数人说过的“我不喜欢你”，莫名地，说不下去。
替换成了一句“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那一刻，他就清晰认知到了这一点。
而她傻乎乎以为的“持之以恒”，也只是她以为罢了。
程子翊把目光移回手机上，敲过去两个字。
落满了手机屏幕的星星，有效制止了她的表情包大军。
黎歆歆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继续反击。
歆歆不早睡：成天网上口嗨算什么本事
歆歆不早睡：有本事下次当面说啊
歆歆不早睡：哼哼
等了半晌，却没等到回应。
诶？这人难得说情话，不会被她吓退了吧。
黎歆歆正思考着怎么迂回一番，小心眼程某人的消息来了-
下楼
黎歆歆怔了一下，裹紧大衣跑了下去。
程子翊站在民宿拐角的阴影里，安静地看她。月光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却像笼罩了月光，让她一眼就看到。
“不用等下次，现在就告诉你。”
程子翊弯腰搂住她，“我是真的想你。”
黎歆歆被他突然的情话搅得头脑发昏：“我们才分开了不到半小时。”
“嗯。”他低喃在她耳边，“一分开就开始想你。”
今夜月明星稀。
黎歆歆还是被星星砸了个目眩神迷。
*
《重明》训练营是在神沙山附近的影视基地进行，整整一个月。
黎歆歆和其他新人演员一起，跟着郭文华从基础开始，学习表演里的声台形表。
上午还在“八百标兵奔北坡”，下午就要学毛毛虫扭曲爬行——又名，解放天性。
而已经有表演经验的演员直接安排去了武术课，譬如程子翊、还有男二号张宵。
除了武术，还要学习骑马射箭，可谓是任务繁重。繁重到，明明他们俩就在一个剧组，一整天下来却可以连一面都见不到。
每天睡前约在民宿楼下偷偷见面时，也不好多待太长时间。鬼鬼祟祟，活像秘密接头的地下分子。
早知道地下恋情这么苦，她当初为啥要逞强说什么顶峰相见啊？
黎歆歆继续盘算着该加快进程了。
连续集训几天后，偷偷见面的两人终于有了一次合体通告。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重明》开拍定妆照。
这天，黎歆歆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件修身的针织衫。
服装老师拉着她看了半天，先是说了一句：“小美女你身材很好啊……”
还没等她回一句谢谢，服装老师继续说道：“但是穿古装好多层，你最好再减减。嗯，也不用减太多，10斤左右就行。”
多、多少？
听到要求并且刚100出头的黎歆歆直接傻了眼。
眼神一瞟，杵在一旁的程子翊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黎歆歆举手告状，企图祸水东引：“子翊老师不用减吗？”
“不用。”被点名的程子翊接道，“甚至还需要多吃点。”
他语气轻飘飘，把仇恨值拉到满点。
服装老师笑了：“是啊，子翊老师应该需要增肌的。现在看来还是颇有成效嘛。”
黎歆歆不服，倒是要看看他凭什么能比自己多吃几块肉。
这一看，目光却凝住了。
沙洲室内也有暖气，程子翊只穿了一件平平无奇的黑T恤。
只是这衣服在他身上也显得不普通了。肩线被撑直，袖口被填满。胸膛一片开阔，结实有力的双臂垂在身侧，不用发力似乎也能看到隐约的青筋。
好像……确实比在北城时明显了很多。
黎歆歆挪开目光。
然后给自己接了一杯冰水降温。
“大冬天，喝冰水？”
程子翊不知何时走近了她。
他身上的木质香顷刻之间逼近。又不只是那味道，荷尔蒙也在不断释放。
黎歆歆满脑子只剩下“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她把冰水一饮而尽，才道：“不让吃肉，还不让喝冰水啦？”
话说完也没看他一眼，她直接去了化妆间，选了个和程子翊最远的斜对角位置。
古装妆发造型耗时较长，黎歆歆一坐下就不挪窝了。
手机嗡嗡响，斜后方的男人发来几条讯息。
小心眼程某人：拍完戏回家给你做水煮肉
小心眼程某人：现在想喝冰美式吗
小心眼程某人：宝宝
又是水煮肉又是冰美式的，他以为她生气了？
黎歆歆正想着要不要厚脸皮地认下这一茬，门口突然传来甜美的女声。
“各位老师辛苦啦，我请大家喝咖啡！”
一个没见过的女生带着几个助理走了进来，黑长直齐刘海，清纯又漂亮，手上提溜着几袋咖啡。
其中一杯冰美式放在了黎歆歆桌上，还能隐约感觉到室外的寒气。
黎歆歆抬头时，那女生已经从自己身后掠过。
她接连给正在化妆的几位演员桌子上都放了咖啡，甜甜微笑，礼貌寒暄。
最后径直走向了程子翊，目标很是明确。
黎歆歆觉得今天大概是跟冰美式有不解之缘。
但这女生是他们剧组的人吗？围读会上怎么没见过？
“啧，这温鹿依，还挺坚持不懈的啊。”
饰演电影中反派苍鸾的张宵喝了一口冰美式，啧啧称奇道。
黎歆歆从他这句“坚持不懈”中品出来点不对劲。
她一边打开Safari搜索框，一边问道：“她怎么了？”
百度搜索结果出来的很快。
温鹿依，新人演员、歌手，目前就读于杭城传媒学院表演系大一，年纪轻轻已经拍过不少网剧和短剧。
最新一条资讯发布于前几天，温鹿依被路拍曝光也在沙洲拍摄一部竖屏短剧。造型不算多精美，但生在她本人娇俏漂亮，评论区夸赞声一片。
而这边，张宵正压低了声音和她解释。
“……这几天我们不是都在学武术吗，这小姑娘明明是隔壁组的，结果成天往我们组跑，说是来观摩学习。”
“我们一开始还纳闷，拍偶像剧的来这学习啥？结果人姑娘成天就盯着程子翊，我才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要我说，程子翊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就没给过人啥好脸色。我寻思她得放弃呢，结果今天还眼巴巴跟来了。”
“……”
黎歆歆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
她从化妆镜里看向斜后方，因为离得有点距离，根本听不清那两人在交谈什么。
只见温鹿依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冰美式套上杯拖，然后放到程子翊面前。女孩儿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精致小巧的一张脸，脸上微红，双眸却注视着正在妆发的男人，害羞带怯。
是面对心上人时的少女怀春。
而程子翊正背对着自己的镜子，完全看不出来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歆歆老师，你的咖啡，要不现在喝了吧？”
化妆师的声音把神游的黎歆歆拽回来，“晚点儿上了唇妆再喝，就不太方便了。”
黎歆歆盯着眼前那杯冰美式，突然觉得不香了。
她恍然间想起，那天在演唱会安全通道里，程子翊说的那句“不一样”。
当时她还不明白，自己一直都在程子翊身边，无论公不公开恋情，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黎歆歆终于明白，究竟哪里不一样。
就像她那句拒绝话术“有喜欢的人”永远没有“有男朋友”好用一样。
就程子翊这张脸，现在没有官宣正牌女友，那就是快注定了就是会招蜂引蝶、桃花无数。
而她这个秘密的正牌女友只能干巴巴看着？
好气哦，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在黎歆歆看不清实况的化妆室一角。
温鹿依见眼前的男人还在低头玩手机，根本没看自己一眼，只当他是没留意。
她把那杯冰美式往程子翊面前一推，轻声说：“子翊老师，这是专程给你带的咖啡。是冰美式，可以消水肿，我每次拍照前都会喝一杯，很管用的。”
程子翊抬头看她，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他正要说什么，那个备注是个星星emoji的人儿终于回复了微信-
那杯冰美式你敢喝一口就死定了-
我保证让你看不到明年的第一轮日出-
说到做到哦-
[微笑]
她怎么连威胁人都像是在撒娇？
程子翊忍不住弯了嘴角。
一旁的温鹿依看他笑了，更加笃定他就是吃这一挂的。
于是她再接再厉道：“子翊老师要是喜欢喝，我之后每天都给你带咖啡……”
程子翊从镜中看向温鹿依：“抱歉，我胃不好，不喝咖啡。”
漫不经心的语气，好像不是在拒绝，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温鹿依只道自己没做好功课，踩了雷区。
她正思索着怎么弥补，却看见程子翊左手伸向衣领处，将项链扯了出来。
简单的银链上，坠着一枚样式别致的戒指。
“还有，我女朋友说我要是敢喝，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我还挺惜命的。”
只和你一起跨年
他的音量并未压低, 周遭的许多工作人员都听到了他口中的那句“女朋友”。
程子翊话音一落，以他为轴心的大半个化妆间霎时间像开了静音键，鸦雀无声。
短短几分钟摸鱼的功夫, 吃瓜群众微信群聊的内容翻天覆地。
从“温姓十八线小花勇敢追爱”到“三字男顶流自曝有交往女友”，分分钟就刷了99+。
【震惊！某顶流自曝女友公开拒爱, 真相竟是……v我50了解幕后一手资讯！！！】
【我有个朋友说他就在现场！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内鱼药炸了药炸了】
【盲猜是C开头的那位！他最近这瓜比出道两年来所有的都多[吃瓜]】
【不是……这瓜一眼假好吗[疑问]哪个顶流会自曝恋情啊是嫌自己赚的太多吗[疑问]】
【没人关心一下温姓十八线小花的心理状态吗……狠狠怜爱了呜呜呜】
【……】
而处在暴风眼的当事人淡定抬眸，看向哑口无言的告白者。
温鹿依无法形容程子翊这一瞬间表情的转变。
她终于知道程子翊凭借什么拿下了金槟影帝。成功的演员，是最会用眼神传达情绪的。
此时程子翊看着她这个活生生的人，都没有刚才看手机时温柔多情。
……
“诶，她这就走啦？”
黎歆歆还在盯着手机屏幕, 冷不丁听到张宵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 温鹿依白着一张脸，领着助理匆匆忙忙离开了化妆间。
而那杯冰美式被程子翊推到了桌角，她看得到的显眼位置。满到杯口的深咖色, 吸管静静躺在一旁。
不只是她看到了, 一旁的张宵也看到了。
他十分遗憾似的摇了摇头, 然后不知怎么转头看向了黎歆歆, 语出惊人。
“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 是不是都很喜欢程子翊啊？”
正在寻找表情包的黎歆歆手一抖。
本想给自家男朋友发送一个【乖.gif】，这一下直接戳中了旁边【这家伙也太可爱了吧/要狠狠亲五百次才行.jpg】。
她眼疾手快地撤回，只求对方没看到。
然而程子翊的消息来得很快。
小心眼程某人：撤回表情包算什么本事？
小心眼程某人：有本事下次当面亲五百次
黎歆歆直接锁屏了手机。
她拍了拍脸试图清醒，这才看向张宵。
“这张脸谁会讨厌？”倒是也没否认。
张宵转头继续妆发, 一言不发。
刚刚听清那两人对话的他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秒钟起，又多了一个失恋少女。
男主角造型比较多, 程子翊率先做好妆发, 先去拍定妆照。
张宵这才继续和黎歆歆分享情报：“我听说程子翊是有女朋友的。”
还是听本人说的。
黎歆歆本想点头，但假发包正绕在脑袋上。
她平静回道：“我知道呀。”然后呢？
年近三十却已儿女双全的张宵一时间有点词穷。
怎么安慰似乎都不太妥当, 他只好说道：“你别难过。”
突如其来的安慰，似乎还带着些许的同情。
黎歆歆这个正牌女友总觉得自己该表示表示。
“这不是好事吗？”黎歆歆开始滔滔不绝，“当然要祝子翊老师和他女朋友甜甜蜜蜜长长久久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她快把毕生所能想到的祝福都用上了，只觉得自己文采斐然口才绝佳。
直到从摄影棚折返的男人路过她，溢出一声轻笑。
“谢谢歆歆老师。”程子翊从镜子里看她，“但是早生贵子这个，还得问问我女朋友愿不愿意。”
程子翊拿了遗落的道具就离开，徒留黎歆歆石化在原地。
她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再次确认道：“我刚刚有说这个吗？”
化妆师在她的死亡凝视下，还是点了头。
“说了。”张宵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还说的很真诚。”
黎歆歆：“……”
她到底为什么要满嘴跑火车？
由于今天一次性丢脸两次，黎歆歆连拍摄时都格外文静内敛低调。
摄影师连连夸赞她状态在线、有出尘之姿，顾导眼光毒辣，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而她的男主角拍摄完了也没走，站在联机屏后看了她全程，黎歆歆也只当他是空气。
她原本还兴致勃勃地想和程子翊一起跨年。
这一下彻底消停下来，连每晚一次单独见面都有点难为情。
收工后夜色已深，黎歆歆洗漱之后给他发了条微信——今晚太困明天见。
程子翊的电话却马上回拨了过来。
他的声音似有笑意：“是困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黎歆歆一下子被戳穿，正要反驳，却听到电话那头有隐约的风声。
“你出门了？”
“在你楼下。”
黎歆歆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套上了羽绒服。
“带上睡衣和洗漱用品。”电话那头补充道。
她开门的手一顿，“可是明早我十点上课……”
“只是想和你一起跨年，宝宝。”
程子翊低声笑起来，“我也早十。上课之前送你回来。”
他的笑声融进风声里，羽毛似的挠着她耳朵。
黎歆歆不想承认自己被撩到了。
她还是跟着程子翊，上了那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越野车。
车子跋涉过滚滚沙漠，半小时后到达了一片亮着灯光的帐篷营地。
一座座透明的泡泡屋帐篷陷在大漠中，像是外星球上建设的秘密基地。
偌大的场地却没见到其他人，唯有一个营地管家带着两人走向预订好的帐篷。
他们这顶帐篷位于沙漠深处。
拉开布帘就是360度无死角透明视野，随意便将屋外的大漠星空尽收眼底。
“哇！这里看星空好漂亮！”黎歆歆打开手机原相机，“可惜拍不出来十分之一。”
漫漫黄沙之上，璀璨星河漫无边际，比钻石要耀眼。
男人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刚有的人还不太愿意来。”
“谁啊？”黎歆歆装傻充愣，“反正不是我。”
程子翊从背后紧紧搂住她：“你不认识？她还祝我们早生贵子。”
她说了这么多祝福，他就光记得这一个？
黎歆歆闹了个大红脸：“那只是顺嘴说的！”
“知道。”程子翊蹭了蹭她脸颊，“但是以后不要随便说了，我会当真。”
他声音低沉缓和，似乎有点委屈。
黎歆歆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轻盈地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搭上程子翊肩膀，望进他眼底。
“真委屈啦？”她轻声问。
程子翊顿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一脸口是心非的模样。
黎歆歆心里轻嗤了一声，想起来之前程子翊教过她哄人的“诚意”。
她有样学样，勾着他脖颈吻上去。把唇瓣当软糖，一点点轻轻触碰。但等她想继续深入时，却碰了壁。
眼前的男人故技重施，死活守着齿关。她这回却学聪明了，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嘛，此路不通那就换一个。
程子翊察觉到黎歆歆似乎对他的防守失去了耐心。
女孩儿唇瓣稍离，他正想解释自己不过是逗她，身上却陡然一僵。
温热潮湿的触感落在耳垂。
她好奇又大胆，仿佛那是一块年少时不曾得到的糖。
“你做什么？”
“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在哄你呀。”
程子翊深刻体会到什么是自掘坟墓。
“停下，宝宝。”他竭力平复着呼吸，“我没带。”
她说了第二天满课，他就真的只存了和她跨年的心思。
黎歆歆却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没想怎样呀。”
忽闪的睫毛触碰着他脖颈肌肤，一点点痒，蔓延到身上各处。
确认了这件事之后，黎歆歆像是拿了免死金牌。
一路向下，停留过喉咙上起伏的山峰，继续游移，直到落上他疯狂跳动的心口。格外偏爱那心跳声一般，再不肯走。
她微微俯首，程子翊身上这件深蓝丝绸睡衣不知道出是哪个顶奢，冰凉丝滑，很快被氤氲开一片墨迹，比夜色更浓。
“闹够没有？”
他声线平直，有些微的暗哑。
黎歆歆没从里面听出来危险。
她头都没抬，还故意玩着那一小块布料。
等整个人被扛起来压到玻璃窗前，局势刹那间变换，再后悔已经来不及。
这时黎歆歆才意识到，刚刚只是程子翊在耐心等她，不然分分钟就能治她。
黎歆歆看着窗外广袤沙漠，涌上一股羞耻感：“不是没带吗？”
“也有别的玩法。”程子翊啄吻她后颈，“宝宝，我给过你机会了。”
“别在这里……”她紧紧咬着下唇，最后一次商量道，“或者拉个帘，行、行不行？”
“没有人，我包场了。”程子翊低声安抚她，“刚刚不是玩得挺开心？”
身前玻璃无比冰凉，身后男人炙热滚烫。
偏偏他还掐着她的下巴不断索吻，动作又凶又狠，像是真的要狠狠亲上几百次。
黎歆歆大脑缺氧，只觉得自己像濒死的鱼，看向头顶星空时直道印象派画家诚不欺人，星星真的会旋转。
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水都快蒸发得一干二净。
偏偏无论如何都无法疏解，黎歆歆终于忍不住开口：“别玩我了好不好？我、我错了……”
额头沁出的汗滑到下巴，还没滴落，有温软含过。
程子翊目光幽深，顺势咬过她下巴，半晌没说话。
“你以为我就好受了？”他声音哑的不行，“你挑的火，你来灭。”
黎歆歆到最后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跨年这件事已经被忘到九霄云外，结束时早过了零点。
沙洲位于西北部，第二天起床时天色还是黑的。
她差点起不来，手、腿都没力气，腿部内侧还隐隐发麻。而叫醒她的男人不仅一脸餍足，还精神奕奕。
黎歆歆有苦难言，狠狠地给了他几拳，根本不想搭理他。
程子翊自知理亏，抱着她坐上副驾驶，替她扣好安全带。
一路行驶开回民宿，正是向东行驶的方向。
沙漠与天空的交际线升出耀眼的半圆，原本漆黑的天空染成了一大片渐变的橘红色。
他们赶上了新年的第一轮日出。
“宝宝。”驾驶座上的程子翊放慢车速，“新年快乐。”
黎歆歆还有点不爽，盯着窗外说道：“新年快乐。”
她声音很小，不清不楚，也不管对方听见没有。
他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
“你很开心？”黎歆歆睨了程子翊一眼，“笑什么笑，不许笑。”
这笑声总让她想到混乱的昨晚，明明是来跨年的，结果连倒计时都被抛在脑后。
程子翊从后视镜里看向她。
让他每分每秒都心动的女孩此刻正一脸薄怒，两颊微红，没什么震慑力。
“是不该开心。”他回答，“你还没有亲够五百下。”
黎歆歆这下快把头转成直角，彻底不理他了。
程子翊唯恐惹恼了她，没再继续说话。
他单手点开了车上音响，选了一首英文歌。
「I never knew/
When the clock stopped and I’m looking at you/
I never thought I’ll miss someone like you/
Someone I thought that I knew……」
英文女声吟唱，日出似乎都成了一场温柔的告白。
黎歆歆仍不住转头看他。
车窗前的日光落在他高挺鼻梁上，迅速滑落，跳进他双眸的汪洋中。
迷人得像是电影里被特意打了光的画面。
程子翊察觉到了她目光，问道：“好看吗？”
黎歆歆故作嫌弃地回了一句“谁看你了”，然后直视前方。
其实，她心脏怦怦乱跳。
没说出的是，她也很开心。
开心着那个让她一眼就心动的人，现在还在她身边。
*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集训结束。
《重明》剧组迎来盛大的开机仪式，今天有戏份的演员都提前妆发结束，比如程子翊和张宵。
而黎歆歆今天没有戏份，简单化了淡妆，穿的也是便服，只是在便服外套了件剧组同款的羽绒服，正红色，非常喜庆。
整个开机仪式不算漫长，几位主演一起揭开开机布幕后，就算是正式开机了。
现场媒体众多，很快就一窝蜂涌了上来，每个人都想抢占着最佳机位来给主演拍合照。
黎歆歆知道有C位之争这一说，正想默默退到角落，程子翊却拽住了她。
他轻声笑：“女主角，跑什么？”
顾天尧导演闻声也看过来，应和道：“就是，星落就站重明旁边。”
已经有闪光灯开始闪烁。
黎歆歆没推辞，应了声好，和程子翊一起站进了C位圈。
但她还是有点心虚。毕竟自己也知道才几场戏，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女主角。
她正挂着程式化笑容配合拍照，身旁的男人悄悄往她羽绒服袖口里塞了东西。
趁有媒体提问的间隙，黎歆歆保持着微笑，嘴唇微动，低声道：“什么？”
程子翊目视前方，面色不改，悄声道：“我的那份好彩头。”
黎歆歆摸了摸，长方形，硬纸壳。是刚刚顾导发给所有演员的开机红包。
她没有低头看，只悄悄的藏进了怀里。
很神奇的，刚刚还有点发冷的手心渐渐回了温。
与此同时，《重明》官博也正式官宣了阵容。
电影海报还未正式拍摄，官博配图是一张概念海报，并@了导演、编剧、制片人等主创团队，还有几位领衔主演。
黎歆歆配合剧组宣传，转载了官微，认下了“星落”一角。
之前网络上对于主演阵容有众多猜测，顾天尧和程子翊的首次合作就足够有话题度了。
路人或许不知道，媒体却都很清楚——他们俩曾经被称为“最不可能合作的导演和演员”，可见这位知名导演对流量的深恶痛绝。
但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星落一角由黎歆歆出演。
@哼哼疯狂搞事业：啊啊啊啊期待程影帝和顾导的首次合作！！！
@是亭不是艇：不是吧顾sir，我理解你用新人，但是用黎歆歆是不是发昏了……
@悠球球了：怎么说呢，网红真的能上大荧幕吗，多少见光死的了
@不瘦到90斤绝不改名：很难评，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花这个电影票的钱
@吃一口小苏打饼：虽然没有海报但是黎歆歆其实还挺贴脸的（不敢说话）
@条形码罢了：书粉表示选角很满意！！ps星落本来也不重要……出场估计没5min吧
@糖糖糖蒜：这算不算是间接否认了之前的绯闻啊？不然怎么敢合体拍电影？
……
直到剧组开机图正式曝光，热度再次被炒高了一波。
天才学不会喜欢
开机图里乌泱泱的一群人, 领衔主演和主创团队站在目光聚焦的C位，周遭围了一群人。
纵使人数众多，中心位的程子翊还是格外惹眼, 衬得身上那件很挫的羽绒服都好看了几分。路过的网友都忍不住评论一句「脸就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黎歆歆站在他身边，没有正式妆发, 但个子高挑头小脸小，生图未P，在人群中同样很显眼。
有不少人推翻了之前“网红迟早见光死”的言论，但评论区依旧负面评价居多。
@jujulion：网红火出圈的第一步果然都是进娱乐圈
@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么看来之前上综艺都是在预热？先炒一波热度？[疑问]
@n__jhn：网红能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啊
@咖啡要加糖：这么看更适合现代装扮吧……还是长得太网红了
@彼得潘潘彼得：演唱会一起去电影一起拍[白眼]她还真黏上顶流了呗
@key开椰子：戏真多[微笑]还故意站顶流旁边[微笑]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女主了
……
黎歆歆原本没少挨骂，就评论区这样的都不算脏的。
但是她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显然不这么认为, 开了静音还是接连震个不停。
她不由得好笑。
被骂的明明是她, 怎么这些人比她还听不得？
别无他法，黎歆歆在朋友圈发了条最新动态，没有屏蔽任何人。
歆歆不早睡：两年博主无人识, 一朝开机天下知。
网络喷子对我百般刁难, 我无数次忍让和原谅, 换来的却只有变本加厉……
成熟女人无需安慰, v我999999听我的复仇计划！
配图很搭, 一张简单粗暴的个人收款码。
这个高价付费自然是没人理会的。
评论区留下了一堆吵人眼睛「哈哈哈哈哈哈」，手机倒是消停了不少。
身边却有人不消停。
“银行卡号发我。”
黎歆歆疑惑抬头。
程子翊今天是少年时期的戏份，乌发用银冠束起，额角碎发垂落眉尾。眉目深邃, 鼻梁高直。
曾在书里读过少年郎风光无两、掷果盈车的模样，在此刻变得具象。
眼前的男人晃了晃手机, 说道：“这个二维码不行。”
他手上的科技产品与此刻造型十分不搭调, 一下子又从古时穿越回了现在。
黎歆歆凑过去看，只见他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提示——超过单笔付款上限。
她满脑袋问号：“你还真试了？”
“嗯。”程子翊淡定接道, “让我听听你的复仇计划。”
黎歆歆一时语塞。
更何况她哪来的什么复仇计划？只是在玩梗好吗？
钱多烧得慌的程子翊却已经打开了手机银行。
她扫视了一眼拍摄现场。
滑轨已经铺好，不过灯光和机位都需要调试，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位置。
黎歆歆安了心，凑到他面前：“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给我买杯芋泥青稞抹茶我就告诉你，多加芋泥！”
程子翊垂眸看她。
女孩儿弯着嘴角，眉眼亮晶晶，和平时撒娇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悬在半空的心落了地。
黎歆歆正殷切地看着他，“怎么样？”
为了减重她克制饮食整整一个月，连口糖都没敢吃，是真的有点馋了。
只见程子翊不声不响地锁屏了手机。
“这个不行。”他说，“是谁嚷嚷着一定要瘦十斤。”
黎歆歆咬咬牙据理力争：“反正少喝一杯奶茶也不会瘦的。”
程子翊点了头：“少喝一杯瘦不瘦不知道，肯定是不会胖了。”
黎歆歆：“……”
她要是不瘦到90斤都难报今天这一杯奶茶之仇！
*
火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前十天一直没有黎歆歆的戏份，但她还是雷打不动地到现场学习，听顾导讲戏，看他们演戏。
这天黎歆歆出发前往拍摄现场时，一出民宿大门就感受到有闪光灯在闪烁。
拍她的人一看被抓包，作势要跑，却被黎歆歆逮个正着。
“你跑什么？”黎歆歆气喘吁吁，“先让我看看拍的好不好看？”
那人愣了神，不知道黎歆歆究竟想干什么。
而黎歆歆拿着相机，一张张地翻阅而过。
“拍的挺好的。”她有点高兴，“接活吗？日结工资的那种。”
专注路透拍摄十年的阿飞没见过这阵势。
拍了这么多人，不挨骂都不错了，哪还有人给他塞钱的。
黎歆歆却认认真真地和他商量起了拍照兼职。
毕竟萧桐在北城还有工作室要管，她没法把人薅来，正愁没人给她拍上班路透穿搭。
现在就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用？
在暗处的虎哥目睹了她招揽人的全过程。
黎歆歆先是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好像不给明星拍照都是屈才了。
然后说了一下给她拍摄的工作内容，言辞恳切，似乎这个拍摄有手就行，最重要的是稍高于当地日均的薪资，双管齐下。
最后对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虎哥看得目瞪口呆。
他把这一切转述给了自家老板时，表示了十二分的担忧。
平时对待这类事件一向严肃的老板却笑了。
“随她处理吧。”程子翊说，“你保护好她的安全就好。”
虎哥却还是不太信任那人：“但黎小姐好像不太了解娱乐圈……”
这位第一保镖欲言又止。
程子翊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却道：“她会处理好的。”
每当以为她会难过受伤的时候，她都能笑吟吟面对。
曾经照亮过他黑暗的女孩儿，自己就是那颗启明星。
他相信她。
*
终于轮到黎歆歆戏份的这一天。
她任务不重，也就两场戏，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
一场是自己的单人戏份，第二场是和程子翊的对手戏，是年少时期两人的相遇。
第一场戏其实很简单，没有台词。
顾天尧简单给她讲了讲情绪和走位，只需要和婢女在一起玩闹，表现得天真无邪、青春活泼就好。
对黎歆歆来说，可以算得上本色出演。
正式开拍时，黎歆歆看到了站在监视器后的程子翊。
他一身玄衣，还是少年郎的打扮，正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这不是程子翊第一次看她工作。
拍照、录综艺时，他也这样看过很多遍。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面对镜头从没紧张过的黎歆歆，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这几天黎歆歆天天泡在剧组里，知道程子翊为了一个台词斟酌过几次，为了一个眼神重拍过几次。
甚至因为对剧本的不同理解，他还和顾导发生过争执。
那些他很冒险的梦，是程子翊用一场场戏努力追逐来的。
这是程子翊最重视的表演。
意识到这点之后，黎歆歆开始担心在镜头里出错。
一月的沙洲大漠，寒风泠冽，她手心冒着冷汗，迟迟无法入戏。
“《重明》35场1镜1次！”
“Action！”
黎歆歆提起裙摆，微微笑着要往亭廊跑去。
可是还没跑两步，就听到一声“咔——”
顾天尧坐在导演椅上，麦克风声音传来：“星落往画左一点。”
黎歆歆挪了一步，顾导却道：“反了。”
周遭有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
黎歆歆看向监视器旁的程子翊，他还盯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虽然他平时就这样冷着一张脸，她此刻却莫名心虚。
第二次NG。
“星落同手同脚了。”
第三次NG。
“星落跑的时候披帛往后扬。”
……
黎歆歆都不记得自己NG了多少次。
直到顾导再一次“咔”声传来，黎歆歆陡然一惊，都快有ptsd了。
但是顾天尧这次说的是——“大家先休息一下，重明请大家喝奶茶。”
全剧组都在欢呼。
他们一窝蜂从黎歆歆身边散去，争着上前拿奶茶。
黎歆歆这时却没了喝奶茶的心情。
她发现程子翊已经不在监视器前了，是看不下去她的表演了吗？
“对不起顾导、郭老师，是我耽误了大家的进程”。
黎歆歆走到监视器旁，躬身道歉，“我尽快调整状态。”
顾天尧一脸淡然，安慰道：“新人演员，第一场戏都这样，很正常。”
“别自责，还有演员第一场戏NG几十次的。”郭文华见她两手空空，张罗着场助给她拿奶茶，“你先喝杯热的缓缓。”
黎歆歆抿了抿唇，坐到自己的休息区。
她很少怀疑自己，这时却很羞愧。
学了一个月的表演原来不过是临阵磨枪，学习是一回事，真演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自己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一杯奶茶在此刻举到她面前。
黎歆歆头也没抬：“谢谢。”
那人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他掌心温热，残留着奶茶的温度。
黎歆歆下意识一挣，对方再次攥紧时开了口：“是我。别怕。”
程子翊见她放松了，这才松开手。
而眼前的女孩儿抬眸看着他，眼光空洞：“网络喷子说的没错。我是不会演戏。”
她没哭，鼻头却微微泛红。
半晌，程子翊都没接话。
他没有说这是正常状况，也没说别听网上流言蜚语。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当黎歆歆喝下第一口奶茶，他才开口道：“说说你的复仇计划？”
黎歆歆看着他，一脸茫然。
程子翊把她手中的奶茶转了个向：“一杯芋泥青稞抹茶，换你的复仇计划。”
黎歆歆这才回味过来嘴里甜腻腻的口感。
芋泥在口腔化开，有抹茶的香气萦绕在齿间，她刚刚都没注意到。
“怎么是奶茶。”她闷闷地问。
“喝吧。”他说，“反正，少喝一口也不会瘦十斤。”
尽管她现在不在状态，也知道程子翊这是在哄她。
黎歆歆低头看向手中奶茶，备注那一栏的字数格外多。
「一朝觉醒，发现自己竟是热门网络小说中戏份不多的女主角！
我的人生由我主宰！这一次回来，我要拿走属于我的一切……
多加芋泥可听我的复仇计划！」
黎歆歆一下子看笑了。
不只是因为这段话，还因为她这杯奶茶里加上的大半杯芋泥。
“心情好了？”程子翊低声问。
他没再追问她所谓的复仇计划。
黎歆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她抬眸看他，感叹道：“像你这样的表演天才，是不会体会到我等凡人的烦恼的。”
手心正一点点回温，她这才有力气自嘲。
程子翊却格外认真地回了一句：“我不是天才，也烦恼过。”
“真的吗？”黎歆歆慢悠悠喝着奶茶，“我不信。”
程子翊看着她，无声地笑。
她感觉到多巴胺正倍速增加。
不知道是因为这杯奶茶，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再次开拍时，黎歆歆放松了不少。
拍摄两次过了，为了最终成片效果又多保了一条。
接下来的一场，是程子翊和几位配角的戏份。
重新布光时有配角拿着剧本请教他，俨然把程子翊当成了标杆。
程子翊没拒绝，一个个交谈着，倒是郭文华这个名副其实的表演指导得了个清闲。
正式开拍后，黎歆歆还是像平时那样站在监视器旁，从屏幕里看他的演绎。
一如既往的稳定和精准，一条过。程子翊却觉得情感不够，和顾导商量着再保一条。
“果然是骗人的。”黎歆歆把目光移向现场，“他演戏能有什么烦恼？”
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一旁的郭文华却接了话：“你说子翊啊？”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话里带了无奈：“那还确实是有烦恼的，大一大二时没少挨我骂。”
黎歆歆顿时来了兴趣。
从认识程子翊开始他就是专业第一，她都快把他神化了。
她凑到郭文华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师！您展开说说！”
郭文华却是把黎歆歆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算了，他应该不想让你知道。”
哦豁！这得是多大的惊天大瓜啊！黎歆歆更好奇了。
她一遍遍央求道：“老师，拜托拜托！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我知道！”
郭文华还是出卖了她的得意门生。
她笑着看向黎歆歆：“说起来，这还和你有关。”
黎歆歆愣了一瞬，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问：“和我有关？但……大一大二时我还不认识他呢。”
拒绝背锅，从她做起。
郭文华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对啊，那会儿挨骂就是因为不认识你。”
“演什么戏都能演得活灵活现，全系老师都夸他是天才。我说他是蠢材，最基础的感情戏都演不好，干巴巴的，跟块石头似的，看着搭档演员都没有波动。”
更别提喜欢和爱意了。
偏偏那个青涩的天才少年还振振有词，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她让他去找有恋爱经验的人学习学习，他又说资质愚钝学不会。
天才有偶尔任性的权力，就是差点儿没给郭文华气个半死。
直到大三那一堂课上，郭文华出了一题随机情景表演测试——
「你目睹喜欢的女生向其他人告白，却没有勇气继续追求」。
她知道有点难为程子翊了，毕竟他连表演的前半段都完不成。
但是那个总是说学不会的表演系尖子生，在那场没有对手演员的戏里，眼里有了剧烈波动。
那场表演结束后，郭文华发自内心为他鼓掌。
为他感情戏里的突破，也为他表演了一场这个班上至今最优秀的独角戏而喝彩。
但那个少年却红了眼眶，和她说：“老师，我觉得不对。”
他说，他不理解，如果是他，不会就这样放开喜欢的人。
那时郭文华就猜测，终于有人像石子掉进了他心里，激出水花。
再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黎歆歆。
尾音落下时，故事中的女主角似乎还沉浸在故事里。
郭文华忍不住问她——
“你要是早一点认识他多好？”
荧幕初吻这件事
黎歆歆觉得一定是奶茶喝多了。不然怎么会现在闻着空气都是甜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那本有关于「程子翊」的人物小传，自己只翻开了扉页。
她心里那点儿欢欣雀跃快要藏不住，好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 为什么动了心还要让她追那么久。
程子翊下了戏，第一时间看向监视器旁边的他的女孩儿。
她正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杏仁眼妆点了落樱，眼尾微扬，猫儿似的望着他。
好奇却踌躇，喜悦却克制，明晃晃的喜欢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看得像被挠了一爪子, 又痒又麻。
这双眼睛，是会传情的。
问她怎么了，黎歆歆却又不说了, 只说没事。
直到他们的第一场对手戏开拍, 两人拿着剧本听顾天尧讲戏, 她眼神还时不时飘过来, 搅得他心神不宁。
顾天尧还在讲戏：“……这场戏的重点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 重明刚遭受了欺辱，受了伤，星落施以援手。”
“重明坐在这里，然后星落走到他面前, 蹲下来关心他。你们注意走位和镜头。”
“怎么样，你们对这场戏有什么问题？”
黎歆歆摇了摇头, 顾天尧又看向程子翊。
原本只是顺带问一嘴程子翊, 顾天尧这一看却是炸了。这位从不需要他操心的男主演竟然罕见地走了神，还目不转睛盯着黎歆歆看。
他把手上的剧本卷成卷筒, 不轻不重地拍上程子翊肩膀，佯怒道：“讲戏呢，你小子给我走神？看看看，看什么看，一会儿有你看的！”
程子翊自认理亏，安静挨骂。
黎歆歆第一次在现场看到顾天尧怼程子翊，偏偏他还认栽，不由得好笑。
她想起刚才的对话，决定再补一刀：“顾导，我知道子翊老师有什么问题！”
“你知道什么？”程子翊淡淡扫过害他挨骂的罪魁祸首。
黎歆歆没理他，继续说道：“他从小到大都是被追的，可能不太能理解什么是一见钟情。”
顾天尧一听，乐了，颔首道：“懂了。所以是感情戏有问题吗？”
顾导不愧是顾导，一针见血。
她正要说什么，却听到程子翊回答：“我没问题，可以理解。如果每个演员都要有角色的经历才能演好戏，那演员真成了高危职业。”
周遭的工作人员也被逗笑了。
黎歆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但是究竟是谁以前说的，自己没感情经验所以演不好感情戏啊？
来不及深思，灯光镜头已就位。黎歆歆深呼吸几口气，重新进入角色。
“Action！”
玄衣少年坐在石头上，衣裳破败，发髻散乱，似乎刚刚经历一场恶斗。
背后是纵横交错的伤，就连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划开了一道大口，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少年，却一眼也能看出他伤得很重。
她放缓了脚步，静悄悄地走到那少年跟前，低头看去。
少年眉眼冷峻，脸上却污糟一片，还挂着不少打斗后的痕迹，嘴角不断渗着血。
——是完全不熟悉的面孔。这一次她更加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一双旧履往后缩了一些，头却没有抬。
全身都在表达着拒绝交谈的态度。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走，在那人面前蹲下来。
一块手帕递到少年面前，她轻声说：“这条是新的，我没用过。”
少年的手迟迟不接，她也一直没有把手收回来。
直到手腕发酸，那块手帕随着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眼前的少年终于抬眸看她。
她这才看到，少年有双不一样的瞳孔。一只瞳孔漆黑，另一只却泛着诡异的紫色，像是志怪传说中写过的那样，异于常人。
这一下，她终于知道这个少年是谁——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不祥之兆，母亲因他难产而死，父亲在他出生后便重病难医。
没几个人见过他，却都知道他有一双可怕的异色双瞳，让人看一眼便毛骨悚然。百姓家中若有孩子哭闹不听话，长辈便会搬出他的名字，孩子总会惧怕得不敢再说话。
他是本国唯一的皇子，却也是最不像皇子的皇子，重明。
少年和她对视时有微妙的停顿。
她没有后撤，反倒举高了那只手：“真不要吗？”
拿得她手都酸了。
“你不怕我？”少年声音沙哑。
她疑惑道：“怕你什么？”
对上他那双眼睛，这才恍惚道，“哦，你说你的眼睛啊……”
少年抿紧了唇，下颌微动。
似乎她提及了什么不该提的词。
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笑了起来：“明明很好看啊。”
这样的紫，她极少见，就连珠玉都没有这样的好颜色。
那些传言看来并不可信，哪里可怕了？
少年一瞬间怔然。
破了口子的唇凝了血珠，此刻微微张了张，却没出声。
她有点累了，只道：“你不要就……”算了。
话没说话，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少年拿走。
“多谢。”少年出声道。
他攥紧了那张手帕，手上的污渍沾上柔嫩的烟粉色，格格不入。
见他拿了手帕却没动静，她问道：“你不擦吗？”
少年这才继续看向她，一瞬不瞬。
那双异色双瞳绽放着灼灼华彩，浓烈得耀眼。
他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我不舍得。”
他……
他真的懂什么是一见钟情。
黎歆歆一瞬间有点出戏，想到的不是戏里角色，而是程子翊。
“咔——”
顾天尧喊停的时候，黎歆歆意识到是自己出戏，老老实实等着挨骂。
而顾导确实也说她了，还把两人叫回了监视器看回放：“星落前面很好啊，最后眼神稍微收敛点儿，有点儿多了。”
黎歆歆看到了最后镜头下自己的眼神。
确实不像初次相识，更像热恋期。是她的眼神，而不是星落。
相比之下，程子翊反倒是一直都在戏里，少年青涩又炙热的喜欢诠释得很好。
“你怎么这么会呀？”黎歆歆忍不住问他，“不是没经验吗？”
程子翊回答得毫不犹豫：“多亏了歆歆老师。”
“我？”黎歆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嗯。”程子翊似笑非笑，“和你学的。”
黎歆歆看他那表情，脸上有点热。
“我哪有和你说过这个？”她低喃道。
程子翊想告诉她，喜欢不用说，看眼睛就知道。第一次见到黎歆歆的冬日和她那时的眼神，他从来没忘记。
只是眼下她这样望着自己，风鬟雾鬓，星眸流转，身上那件烟粉色披风很适合她，衬得一张脸更加楚楚动人。他一下子像是回到刚才的情景，心跳再一次乱了节奏。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话到嘴边突然又不想说了。
等了半晌，程子翊才接话道：“你是没说过，可见我自学的不错。”
黎歆歆：“……”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但他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太臭屁了？
*
黎歆歆忙着在组里学习和拍戏的这些天，也没忘记自己的主业是个网红。
社交平台该更新的继续更新着，除了原来剪辑好的视频，还有这些天拍的上班穿搭路透。
这次出发前萧桐给了她一台富士相机，傻瓜操作就行，黎歆歆也攒了一堆剧组里的物料，等之后剧宣的时候发。
虽然黎歆歆也吐槽自己天天累的像条狗似的，但总归还是有了回报。
除了粉丝和报价一路高歌之外，工作室小伙伴还反馈她最近有很多自来水好评，超过了黑子的热度。
她自己账号底下的评论也变得友善了很多。
@Ponybaby：太牛了姐姐你进组到现在一天没断更啊……
@肖菜一碟：人在沙洲心在时装周！每天的穿搭都好看惨了我天天来蹲！
@Yuww：品牌方前来认领！歆歆太美啦[哇][哇][哇]
@Suuuuu苏苏：我没骂过她这张脸下辈子我先用谢谢
@一口草莓冰淇淋：又是想魂穿歆歆子和顶流搭戏的一天[哭]
@旺旺碎碎冰：歆歆什么时候继续直播啊想看仙女了
……
这天和程子翊私下见面时，黎歆歆想起粉丝评论的事。
她顺嘴问了一句：“你书房旁边的屋子有用吗？我能不能改成直播间呀？”
这样不带货的时候也可以在家里开直播，不用往工作室跑了。
程子翊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今天也想你啦”拐到“直播间”的。
“你想怎么处理都行。”他说，“那里也是你家，宝宝。”
黎歆歆开心的很，没意识到他在说情话。
她一心系在工作上，嘴里还在碎碎念：“工作室小朋友都吐槽我之前的灯光背景太简单，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搞搞亮瞎他们……”
程子翊实在是没心思关注黎歆歆要买什么灯、麦克风换哪个牌子。
他低头吻住了那张开开合合的嘴，在她怔愣的瞬间轻易勾走了舌，缠绕不休。
直到她眼神变得迷离，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他才终于放开她。
他们现在身处的民宿书吧晚上是暂停营业的，也不知道程子翊怎么搞来了钥匙。
黎歆歆靠在他颈边喘气，四下无人的黑暗之中，她听见两人不断交缠的喘息，耳根发热。
“和你说话呢，怎么突然亲我。”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你说呢，为什么。”程子翊垂下头，“工作重要还是我重要？”
话音刚落，他的唇落在她温热耳垂上，牙齿碾磨而过。
又醋了。
还是和工作吃醋。
那点酥麻的感觉从耳垂传到心上。
黎歆歆想起自己曾经问过同样的话，这时候不由得想笑。
她终于知道程子翊当时为什么会回答不上了，因为根本没办法用来比较。但是她嘴甜，不像程某人。
“当然是你重要啦。”黎歆歆歪着脑袋蹭了蹭他脖颈，“你最重要。”
黎歆歆搂紧程子翊的腰，声音像糖化开一样甜腻腻。
一会儿说着工作都是次要的男朋友是第一位，一会儿又说她见不到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想他，专挑好听的话来说。
她还时不时地在他脸上亲两口，以表自己话里的真实可信。
程子翊早被黎歆歆哄的没脾气了。
但她猫儿似的抱着自己蹭蹭亲亲这几下，又把他心里另一股火气蹭了出来。
自从跨年夜之后，他们俩再没有单独一起过夜。
他很想她。
很多层面里的想。
程子翊挑起她一绺头发，绕上指尖：“最新汁源加群一五贰二七五贰八一过两天杀青了，有什么安排？”
黎歆歆杀青不久后就是春节。
按照正常拍摄节奏，《重明》剧组过年也不会放假，最多提早收工，全组人一起吃个年夜饭。
但是顾天尧特意给程子翊空出了两天时间，戏份不会排得那么密集，说是让他放松放松。
如果她有时间，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杀青了就回北城吧。”黎歆歆说。
程子翊手上微顿：“这么赶？”
“我接了个访谈类的节目。”黎歆歆解释道，“过年应该都在北城了。”
“这样。”程子翊面色不改，手上的发丝却越绕越紧。
“你放心，回了北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你的。”
黎歆歆像是知道他不高兴似的，吧唧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嗲声嗲气地保证着。
程子翊没再继续说他春节有假的事。
“工作再晚也要回家。”
“好。”
“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
“还有，真的要每天都想我。”
“嗯嗯，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想你。”
“……”
黎歆歆每一句话都好好应了，乖的不行。
程子翊笑了，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那版《倚天屠龙记》。
殷素素提醒张无忌说：“……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小时候他不懂，被骗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太蠢？
现在看看他家女朋友，多会骗人。
偏偏他还真的信了。
*
黎歆歆正式杀青这一天，也是两场戏。
不过这两场都是重中之重的对手戏，她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一场是重明星落的决裂，是之前他们在北城对过戏的那一场。
因为之前两人提前对过，黎歆歆心里多少有了谱，情绪调动的很快。
星落说完“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爱的人都不会是你”，重明便留在了原地。
今天的情感一直在戏里，黎歆歆脸上的泪流个不停，顾导也没在中途喊咔，看上去异常的顺利。
但是顾天尧盯着监视器，眉头紧锁。
郭文华也在他旁边说着话，编剧秦晴也来了，几人讨论激烈，又像是问题很多。
最终两人都被叫到了监视器前，一起看了刚刚那场戏的回放。
这一看，黎歆歆也看出了问题。
最后星落离开，重明停留在原地，两人至此分道扬镳，这是原书和剧本里的剧情。
但是总给人一种戛然而止、意犹未尽的感觉。似乎故事不应该这么发展。
“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这里情绪卡住了，可以再饱满一点。”郭文华解释着，“你们看看能不能接受加一场吻戏？”
黎歆歆以为要重拍，刚要应好，这时一下子卡壳了。
她重复了一遍确认道：“吻戏？”
顾天尧把画面定格在台词说完的那一幕：“对，加在这段之后。情绪会铺垫的更高，为重明最后的复仇添一把火。”
想到在场几人都是知道他们私底下关系的，顾天尧笑道：“所以有什么问题吗两位主演？”
黎歆歆第一反应，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
对着镜头怎么亲更好看？
经过一个月的解放天性练习，她已经不觉得吻戏羞耻了。
黎歆歆表示听从剧组一切安排，毕竟于演戏一行，她确实没有在座的几位在行。
“加戏我没问题。”程子翊说，“但是吻戏确实有难点。”
顾天尧没想到黎歆歆同意了，却卡在了程子翊这块。
他手里拍着剧本，问道：“你说说，难点在哪？”
程子翊是实打实的天赋型演员，这次还是和女朋友搭吻戏，顾天尧想不通有什么的难点。
“难点在我，顾导。”
“之前我们对过这场戏……”
程子翊缓缓解释着，目光划过监视器旁的黎歆歆。
他的话似乎在提示着那天对戏后的疯狂和混乱，原本茫然的女孩儿脸上迅速红了一片。
“对戏的时候，我失控了。”程子翊坦诚道。
失控到分不清剧本和现实，失控到只剩下把她锁在身边的情绪。
他知道，这是作为演员的大忌。
年度吻戏教科书
顾天尧没觉得程子翊话里的“失控”算多大事儿。
在自己看来, 程子翊能够年纪轻轻就拿了金槟影帝，得益于他对台词和人物的精准把控，在大荧幕上都能做到无可挑剔。
但他毕竟还是太年轻, 不知道偶尔的失控反而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监视器还停留在黎歆歆转身离开的背影上。
顾天尧盯了屏幕半晌，才道：“这样吧。你们先不开机试一次, 自由发挥。”
他就看看到底能有多失控。
如果不是摄影机和灯光全都还在，黎歆歆差点蹦出一句“这可不兴试啊”。
这么多人这么多台机器……
应该也许大概可能不会太过火吧？
于是黎歆歆迅速把那天晚上的记忆压回去，重新调整状态。
化妆师补妆的间隙，她瞟了一眼程子翊。他站在石阶上，寒风凛冽, 吹得他乌发飞扬, 衣袂飘飘。
程子翊什么也不必做，光是站在那里，就成了电影中的那个人。
有休息的演员一听说要加两位主演的吻戏, 全都眼巴巴地凑到了现场。
“活久见啊第一次看程子翊的吻戏就是现场版！”
“他之前好像没拍过吻戏吧？这是荧屏初吻？”
“+10086！程子翊之前也不拍感情戏啊更别提吻戏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之前演唱会明明那么避嫌！”
“第一场对手戏你没看吗？他俩眼神都快拉丝了！”
“……”
隔着不近的距离, 黎歆歆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但也能感受到这些八卦又探寻的目光。
她把心一横, 心想着爱看就看吧, 左右顾导说了不开机，试了也不一定能用。
“我会收着点儿。”程子翊突然开口道。
“嗯？”黎歆歆有点懵地抬头看他，“好。”
“所以你可以不用这么的……”他说，“视死如归。”
程子翊低声笑, 笑得黎歆歆脸上有点发烫。
黎歆歆才不会承认她怕了：“区区吻戏罢了，又不是没亲过。”
仗着没开机没收声, 她胆子大的很。
程子翊目光落向她的唇。
薄薄一层红压在唇心, 晶莹剔透的一片，看上去就很软、很好亲。
实际上也很好亲, 他亲过很多次。
黎歆歆没眨眼，亲眼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幽深。
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只好提醒道：“说好了收着点儿！”
“我想了想，不收着也没事。”程子翊低声道，“你说的对，又不是没亲过。”
……现在撤回那句话还来得及吗。黎歆歆无语凝噎。
“你们准备好了就直接来。”顾天尧在不远处提醒道。
这场试戏没有人喊开始。
可能是刚刚对戏的情绪还残留着，黎歆歆又迅速入了戏。
她唯一挚爱的少年就站在眼前，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他问她是不是自愿的，是否真爱着另一个人。
明明心痛地像被刀剜了一样，她还是回答了是。
“那我呢？”他声音微弱，“你爱过我吗？”
倔强的少年像是非要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她却故作冷静地开口：“从未。”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爱的人都不会是你。”
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才竭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
而后，她亲眼看着那双异色双瞳失去了初见时的灼灼华彩，霎时间变得暗淡无光，恍若黑洞。但似乎，那黑暗中又藏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转身离开已经耗空了她最后的心力。
但是她走不掉。
转身迈步的一瞬间，手腕就被他紧紧攥住，整个人都被扯了回去，压在了廊柱上。
少年干净灼热的吻落在她唇瓣上，却又不是吻，而是毫无章法又肆意妄为的啮噬啃咬，带着着浓烈的报复的快感。
她想说话，却根本找不到开口的契机。
她想推开他，却整个人都被他压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像一只无法逃出生天的雀，她被禁锢在他双臂的围城之中，再也别妄想着逃脱。
这个亲吻不带任何情/欲色彩。
他是在泄愤，是真真切切的在恨她。恨她的离开，恨她的残忍，恨她说的从未爱过她。
她不再试图挣扎，颤抖着阖上了双眼，眼角却有泪不受控地落下。
他尝到了她眼泪的味道，很苦，很涩。
她哭了，还在颤抖着。想必是恨极了自己。
“你不爱我也无所谓。”
“我爱你就够了。”
他低语着。这番话却又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
程子翊出戏时，才发现周围寂静无声。没有人喊停。
女孩儿还被他压在廊柱上，双颊绯红，唇瓣微肿，薄薄一层口红都已经消失无踪，唇周却晕染了一圈色泽。
他捧住她半张脸，轻轻擦掉那点暧昧的痕迹，黎歆歆才睁眼看他。偏偏她眼睛里波光潋滟，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让他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他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句。
明明谨记着镜头前不能过火，还是把她亲成了这样。
再不敢多做什么，程子翊迅速站直身体，问道：“顾导，还拍吗？”
黎歆歆从程子翊的动作里回过神，也迅速用手背擦了擦唇。
好好好，刚擦的口红全被他吃没了，连个渣渣都不剩。
半晌，顾天尧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来：“不拍了。”
黎歆歆舒了一口气。
虽然刚刚没有舌吻，但是在一众碰碰嘴唇的大片里也算大尺度了，不用拍那可真是可喜可贺普天同庆喜大普奔。
——“刚刚拍的那条挺好了。”
顾天尧的话给她分外愉悦的心情画上了休止符。
黎歆歆错愕地转头看去，只见顾天尧、郭文华和秦晴几人都聚在监视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
周遭的工作人员也是拍过不少戏的，此刻纷纷偏过了头不好意思看他们俩。
她懵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问：“不是说不开机吗？”
“是不用开机啊。”顾天尧笑得合不拢嘴，“因为压根就没关机。”
黎歆歆：“……”
她突然想起了试戏之前，自己大言不惭说的那一番话，感觉自己人都快没了。
偏偏程子翊没觉得有任何有问题，还要拉着她看吻戏的回放。
黎歆歆不解极了。他现在嘴上还沾着她的口红呢，怎么就这么好意思呢？
于是黎歆歆全程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完了他们的吻戏。
她以为自己已经解放天性解放的很彻底了，还是看得面红耳赤，仿佛在经历第二次社死。
根本没心思去看这场吻戏里情感到不到位，满脑子都是——
原来她接吻的时候是这样的表情？原来接吻的时候收了音，声音这么大的吗？
“这场我很满意，过了。”顾天尧转向两位演员，“你们看看要不要再来一条。”
郭文华又重新回放了一遍：“刚刚你们不知道在开拍，情绪也相对自然松弛。子翊，你刚刚说的失控不是问题，反而让对手戏张力更足，你自己认为呢？”
程子翊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诚然，他是认可老师的话的。
只是镜头里的女孩儿被他亲得泪水涟涟、梨花带雨，这模样……
他缓缓开口：“我刚刚没收住，可以再……”
黎歆歆知道他想要再来一条，连忙发声道：“我觉得老师说得对！这场吻戏多好啊情绪多到位啊，尤其子翊老师最后这两句临场发挥简直神来之笔！我看挺好，非常满意！”
这一番彩虹屁把主创几人逗得乐不可支，她借机朝程子翊疯狂使眼色。
程子翊沉声开口：“我觉得——”
自家女朋友还在拼命眨眼传递讯号，生怕他看不见似的，手还在他腰上故意作乱。
他低声笑，悄悄抓住那只手：“我也觉得这条张力不错。比没加之前好很多。”
古装剧的长袍衣袖宽大，垂下之后能把两个人的手整个盖住。
这一场圆满结束，现场又开始张罗着布置下一场的灯光和机位。
黎歆歆眼观鼻鼻观心，自认是心无旁骛地看着下一页的剧本，偏偏程子翊和她十指紧扣后还不消停，反复摩挲把玩着，掌心因为他变得温热。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这动作怎么莫名涩涩的？
余光里发现有人朝他们走来。
说时迟那时快，黎歆歆迅速撒开了手。
那只刚刚和程子翊交叠紧握的手撩起鬓角碎发，若无其事的模样。
程子翊淡定收回手，看她这掩耳盗铃的样子只觉得有意思，也没拆穿。
只是手掌一下子又变得空落落的，难免有点迁怒来人。
张宵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
不过程子翊日常就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他想着可能是最近天又冷了点儿。
“刚刚的吻戏我全程看了，很精彩！”他丝毫不吝惜赞扬，“我愿称之为我的年度top1吻戏教科书！”
程子翊表情缓和下来，道了声“谢谢宵哥”。
黎歆歆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只道：“谬赞了谬赞了！”
张宵才是入行电影圈多年的前辈，她一个演艺新人多大脸能认下这夸奖？
还好张宵没继续深入话题，神秘兮兮地拉着程子翊往一边去了。
黎歆歆没去凑热闹，坐回休息区乖乖看剧本。
沙洲的冬天和北城差不多，虽然室内有暖气，也扛不住门窗大开，呼呼往里灌冷风。羽绒服裹得严实，手上却是冷的。
她刚开始搓手热乎热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递上来了几个暖宝宝。
这次进组她没带小七，偏偏某位男明星把她助理的活都包圆了。这知冷知热的，她日子过得无比舒坦。
黎歆歆正捂着暖宝宝，又听见自家助理兼男朋友开口问道：“你介不介意我和你拍吻戏？”
“啊？不介意啊。”黎歆歆从剧本里抬起头，“怎么啦？”
拍都拍完了，导演编剧那都过了，他这会儿问什么呢？
程子翊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只道：“没什么。就是再确认一下。”
黎歆歆看到他身后跟了个人，正是张宵。
而张宵此刻一脸天雷滚滚震惊无比的表情，正来回扫视在两人之间。
直到她疑惑的目光投来，张宵只留下了一句“下场戏见”就迅速撤离。
黎歆歆：“……他怎么了？”
她脸上一脸迷茫，殊不知刚刚就是他们的话题中心。
程子翊漫不经心地接道：“没怎么。可能就是知道你是在祝自己早生贵子了。”
黎歆歆：？？？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等一下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知道的！
“他问我女朋友介不介意拍吻戏。我说，是你的话没关系，而且我也不会和其他人拍吻戏。”
“然后他劝我最好亲自问一下女朋友，免得影响家庭和睦。”
“我寻思，前辈毕竟结婚了，说的话在理。所以来问问你。”
程子翊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万幸，没有影响家庭和睦。”
黎歆歆默默听完，已经对“女朋友”三个字彻底免疫了。
她问道：“你们就不能聊点吻戏之外的东西吗？”
程子翊笑了，他们这次聊的还真是吻戏。
张宵反复夸赞了好几遍他的第一场吻戏，表示这场荧屏初吻绝对会爆，并且让他教几招演吻戏的方法。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的是——“用真心。”
张宵自然是不信的，一脸“你在诓我”的表情。
程子翊垂眸看向正在看剧本的女孩儿。
她长睫低垂，嘴里反复默念着那几句自己的台词，手上还攥着自己刚刚塞给她的暖宝宝。
漂亮得让他心动的，可爱到让他面红的，又娇又嗲的让他疯狂的，总是时时刻刻让他挂念的女孩儿。
那句“用真心”的确是唯一答案。
这场吻戏里，程子翊给不出任何方法。
毕竟对他而言，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隐晦爱意说尽兴
黎歆歆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是星落和苍鸾的大婚典礼。
这是苍鸾夺得王位和女人后的庆功宴，也是特意为重明设下的一场鸿门宴。
虽然只是大婚这一场戏，但是要拍摄的镜头不少。
光是典礼仪式就要拍四五个镜头, 真正剪到电影里可能还不到十秒钟。
程子翊还是站在监视屏后，耳边是顾天尧拿着麦克风调度现场的声音, 而他却紧盯着镜头里的人。
黎歆歆已经换上了凤冠霞帔，正红色的绣凤嫁衣逶迤拖地，金花凤冠也压不住她眼波流转间的娇媚。
远景镜头里，宫殿巍峨，雕梁画栋。她把手搭在身旁的苍鸾手上, 两人比肩而立, 受万臣朝拜，仿佛一对受天地祝福的璧人。
那一年曾经困住他的表演题目，以更深刻的画面在他展开。
顾天尧刚咔掉一个镜头, 让正走位的两人补一个中景画面, 回头就看到程子翊淬了冰一样的眼神。
他用剧本拍了两三下：“你这小子, 没事儿干就歇一边儿去, 离我监视器远点。”
再不走他都担心监视器要被砸了。
程子翊被赶跑了也不恼, 只身站到了一边。
郭文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子翊，那道命题表演，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很意外的，重明这一出戏竟与她当年的命题高度重合。
不仅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和他人成婚, 下一场对手戏还是为他们敬酒送上祝福。
程子翊目光落向遥远的两抹红色，只道：“理解了。”
如果没有理解, 怎么能诠释好这个角色？
但是他爱上一个人, 这辈子就绝不会放手。
重明是重明，他是他。
他永远都不会成为重明。
*
大婚典礼较为繁琐, 拍摄结束时天色已暗。
之后的对手戏都是在室内完成，灯光早已准备就绪，星落一角也是在这里正式杀青下线。
在这场戏里，苍鸾知晓重明的情意，刻意带着星落上前讨要祝福，并在酒里下了毒。
星落故意碰洒了酒杯，在支走重明的同时妄图用匕首刺杀苍鸾。苍鸾有所防备，刺杀失败。
她知道自己命中的诅咒——得星落者得天下，失败后选择自戕终结了这一切。
黎歆歆在最后一镜里要用匕首自尽，外加吐血。道具师让她先含了口血浆在嘴里，试试感觉。
她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像番茄酱。”
还怪好喝的，那一口她都咽下去了。
道具师：“……”
“歆歆老师，不是让你试道具。”道具师又补上了一口，“你吐血试试感觉。”
黎歆歆想了想她积攒下来的偶像剧观看体验，道具刀戳中腹部的同时，吐出了一大口血。
还没等道具师发表意见，她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低声笑。
不用转头看都知道，来自于自家男朋友。
程子翊来到她身边：“吐血不是这么吐的。”
黎歆歆淡定地擦了擦嘴，直接把道具刀递过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眼神很明确——You can you up。
程子翊也同样淡定地喝了一口血浆，然后手上转着刀，试了试它的伸缩性。
他正要示范时，发现黎歆歆正盯着他的手出神。
手上动作不由自主顿了一下。
黎歆歆看他五指飞舞，煞是好看。突然间那只手却停了下来，带着匕首，不由分说地抬起她下颌。
下巴上冰凉的触感一瞬即逝，她被迫看向眼前人。
“看我。”
“别看手。”
程子翊目光灼灼，快把她烫化。
刚刚碰到她的是匕首吗？
黎歆歆后知后觉，脸上有点发热。
“知道了知道了。”她掩饰性地说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程子翊勾唇笑了笑，似是有些无奈。但是须臾之间，他又进入了状态。
他手上握着匕首，一下子就刺入了腹部之中。与此同时，喉间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闷哼声。
额角隐隐有青筋暴起，眼眸半阖，嘴唇微颤，他像是在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嘴角有血溢出，顺着下巴潺潺而下，汇聚成血流。
这痛苦过分真实，黎歆歆吓了一大跳。
她一把握住他放在腹部的那只手，反转过来一看，刀刃已经收回了刀柄。
心脏还在乱七八糟地跳着，她一下子缓过神来，这是在试戏，那把匕首也不是真的刀。
剧组花絮师还在一旁录像，黎歆歆迅速收回了手。
程子翊接过化妆师递来的纸，问道：“看清楚了吗？”
黎歆歆倒是看清楚了，可是刚刚光顾着着急他，半点儿也没学会啊。
她刚想问“能不能再来一遍”，就瞄到身边围了一群半生不熟的面孔，齐刷刷地等着程子翊再来一次似的。
莫名有种自己的私人小灶变成公开课堂大讲座的感觉。
于是黎歆歆紧急改了口：“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程子翊点头：“你来一遍我看看。”
“……”
突然被抽查作业的黎歆歆神经紧绷，连着吐了四五次才达到程子翊的严苛标准。
在演技这方面，他完全没有给自己放一点儿水。
她现在满口番茄酱的味道，非常上头。以至于整整漱了一大瓶矿泉水，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黎歆歆幽怨道：“你等会儿如果没有哭得死去活来，都对不起今天丧命的番茄。”
程子翊倒是从善如流：“行，我会努力死去又活来，替你向被那些吃掉的番茄赎罪。”
他面无表情开着玩笑，结果周遭的人都在憋笑。
剧组花絮师更是笑得连摄像机都在颤抖。
唯有黎歆歆一脸木然。
好笑在哪里？社会的道德准则在哪里？人类最起码的同理心又在哪里？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得益于程子翊的表演小灶，星落自尽吐血的特写镜头倒是一次就过了。
最后一个镜头衔接的就是，星落被重明抱着，最终死在他怀里。
黎歆歆擦去血浆，任由化妆师摆弄，而程子翊被顾天尧拉去讲戏，一脸的波澜不惊。
她在这张脸上见过悲伤，见过痛苦，见过怒气滔天，偏偏没见过他哭的死去活来。
那会是怎样的一种表情？
直至正式开机。
星落把那把匕首扎进自己的腹部，一股鲜血不受控地从嘴角涌了出来。
重明霎时间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冲破万千阻碍，接住了她坠落的身体。
他紧紧搂着她，瞳孔里映着她的影子，全是惊慌失措。他一手捂着她扎入匕首的腹部，一手想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可是没有用了。
她的血还在流淌，从嘴角不断的往外冒，从下巴滑到衣领。
匕首握在两人手中，腹部也浸湿了一大片。
他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妄图用神力将她挽救：“你会没事的……”
“没用的。”她抓紧了他的手，虚弱地弯着嘴角，“你知道没用了。”
这把匕首一刀致命，他还不够强大，曾经被他视为妖邪的神力还不足以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他将她越搂越紧，紧得她都看不见他的脸。
明明她什么话也没说，肩颈处却洇湿了一片。
他在流泪。
好奇怪呀，疼的是她，他哭什么？
她弯着嘴角，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好，好。”他竭力平复着声线，“你想说什么，我都和你说。”
再抬起头时，他脸上神色温柔，已经没有了眼泪。
那只和她十指紧扣的手却没有声线那么淡然，越缩越紧，微不可觉的颤抖着。
“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说过，你、你的眼睛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玉石都要好看。”
“你别讨厌它。”
“……”
她一字一句诉说着从前，都是她的真心话。
说着说着，像是把自己说困了，眼睛越来越睁不开，鼻息也变得微弱。
他想说那一切都不重要了，却又不忍心，只能一声声应着她。
“但是，我也和你撒过谎的，你、你其实都不知道吧？”
他想说纵然是全都在骗他，他也都心甘情愿受着。
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了：“哪一句？”
“你问我爱不爱他，我说、我说，是。”
她想笑，却忍不住轻咳起来，嘴角的血还在流：“还有……”
霎时间，他全身都变得僵硬了，指尖的血也冰凉得彻底。
“还有什么？”他问。
还有，那句从未。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大双眼看向眼前的男人。
那对异色双瞳是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属于那个让她钟情一生的少年。
可惜，可惜他再也不必知道了。
她努力笑得漂漂亮亮，一如初见时。
“没有了。”她说。
这三个字花光了她最后的力气。
生命流逝的最后一瞬，她感觉到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
他又哭了吗？
……
黎歆歆的台词说完后，就彻底出了戏。
但是抱着她的人还在戏里。
在这之前，黎歆歆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入戏至深时，身体的反应也会是真实的。
程子翊落在她脸上的手是冰凉的，指尖都在颤抖，却在一点点划过她的额头、鼻子、嘴唇，擦去落在她脸上的那滴泪。
衣领被他的泪水打湿，但他的哭泣却没有声音。紧紧挨着她的胸膛剧烈震动着，她听见他错乱的鼻息，还有喉咙间刻意压抑住的痛苦的声音。
黎歆歆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时候扮演一个尸体这么难。
明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却觉得整个心都被攥紧，疼得快要窒息了。
直至她被越搂越紧，那个抱着他的身体颓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黎歆歆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安然无恙，没有一点疼痛。
但是程子翊像是忘了怎么呼吸，也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顾天尧才总算喊了“咔——”。
黎歆歆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现场的灯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睛，但她还是看到了很多人朝他们涌来。
拍摄现场瞬间变得嘈杂，还有人上来扶起他们，但是程子翊却还是俯身搂紧她，双手扣得很死。
黎歆歆想推开他好好说说话，却换来他越收越紧的力度。
那双搂着她的手还在抖，像是真的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
她再也顾不得现场多少人，有多少机器在开着，只剩下心疼的情绪。
黎歆歆换回平时的语气：“子翊，你这样抱得我好疼啊。”
一点点抱怨和发嗲，绝不可能出现在星落身上。
原本正在说话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刹那间又变得鸦雀无声。
程子翊终于稍微松了点儿力度。
他埋首在她颈间，声音低哑：“是你吗，歆歆。”
黎歆歆松了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
“是我呀。”她轻声安抚，“不信你看看。”
原以为他出戏了就好了，结果话音刚落，那双手又将她往胸前扣。
“别离开我。”程子翊再一次确认。
后脑勺那只手将她压上他胸膛。
黎歆歆失去了视觉，再也看不清周遭的人，却能感受到他胸膛下剧烈跳动的心跳。
她环住他的腰，轻声道：“不离开你。”
“别撒谎。”他带出了剧本里的台词。
她轻声笑：“没撒谎。”
“……”
不知过了多久，程子翊终于松开她。
那双桃花眼里被泪浸湿过，却带着雨过天晴后的亮色。
从始自终，她都没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个「死去活来」的表情。
只是此刻的拍摄现场过分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黎歆歆起身看去，所有围观人群脸上的模样都惊人的一致，实力演绎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这下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反倒是已经知道实情的主创团队格外淡定。
郭文华还坐在监视器后面，正等着程子翊出戏。秦晴用剧本挡着半张脸，却能看得出已经笑弯了眼。
顾天尧一眼扫过来，麦克风里滋滋作响：“这条过了，星落杀青！来，我们恭喜歆歆的戏份圆满结束！”
话音一落，身旁的人率先鼓起了掌。
造型师正在整理他的衣摆，化妆师也在给他补妆。很多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他身边，而程子翊却定定地看向她。
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带着笑意，他薄唇轻启：“杀青快乐。”
后面两个字很轻，淹没在他的掌声里，她能认出是在喊她宝宝。
所有工作人员也顺着他的掌声鼓起掌来。
程子翊的反应似乎点了一把火，除了掌声，还响起了莫名的尖叫和欢呼声。
“星落最美！”
“杀青快乐！”
“救命啊太甜了吧！”
“歆光翊翊是真的！”
“……”
场助抱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大束花，直接抱了她一个满怀：“恭喜星落杀青大吉！《重明》剧组祝福歆歆星途坦荡，前途无量！”
黎歆歆心里一跳。
花束上有一张卡片，熟悉的行草字迹，龙飞凤舞。
这祝福……
黎歆歆想越过花束看一眼程子翊，却被越来越多人上前的祝福和拥抱阻隔了。
就连张宵也来凑了个热闹。
张宵虚抱了一下黎歆歆，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不知道你们是——闹了个笑话。我就祝你们长长久久甜甜蜜蜜早生……”
剧组花絮师还在勤勤恳恳地录像。黎歆歆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打住了他的话：“你可不可以说一些能播的啊？”
周遭听见的人全都笑作一团。
张宵干脆不说了，直接推了一把旁边看戏的程子翊：“他们笑你也笑！怎么的，轮到你了！”
程子翊被推得踉跄上前，周围的笑声霎时间更大了。
他低头看向捧着花的女孩儿，她的脸藏在花里，明媚动人。
所有人都抱了她，程子翊却迟迟没有往前迈那一步。
他还记得她的约法三章。
人间清醒黎歆歆
黎歆歆从花后看着他, 也这么看了半晌。
等不到程子翊动作，她歪着头一笑，然后把那捧花抱到身侧。在他还愣神的瞬间, 率先抱了上去。
程子翊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却还是一把抱住了她。
黎歆歆附在他耳边, 找了个花絮师的视角盲点。
她轻声说：“刚刚是我先抱了你。现在让你抱回来啦。”
刚才程子翊那一瞬间的眼神，几乎和重明完全重叠。
而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露出那样隐忍克制的表情？怎么会让她心动又心疼？
众目睽睽之下主动拥抱他，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
黎歆歆轻叹了口气，脚步刚要后撤, 身前的人却骤然低下了头, 将她抱得更紧。
另一只手轻抚着她后脑勺，接住了她快要消失的勇气。
“再抱会儿。”他说。
拍摄现场瞬间炸了锅。
尖叫欢呼此起彼伏，不知道是谁大着胆子还吹了几声口哨。
甚至还有人喊了句“亲一口”, 随后迅速被周遭的笑声压了下去。
程子翊也跟着闷声笑, 笑得胸膛都在震颤。
那震颤像电流经过她心间, 又酥又麻。
黎歆歆原来没想怎么样的, 却被他笑得有点忍不住作乱。
借着那束高高的捧花, 她挡住了脸，轻盈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程子翊一下子就不笑了，耳根的位置迅速变色，快赶上血浆的红。
看到他脸颊旁边血浆留下的痕迹, 笑的人变成了黎歆歆。
拥抱分开时，她听到程子翊压着声音的一句话：“胆子这么大？”
黎歆歆眨眨眼, 没回答。
其实她胆子不大的。
那年除夕夜在景阳南街遇见他, 少年站在灯火阑珊处，一身黑黢黢的羽绒服都压不住好看的眉眼。
当时她踌躇了好久, 明明毫无追人经验，却在他接过糖葫芦的瞬间凑了过去，讲出了一句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搭讪。
只是因为那人是他。
*
星落戏份杀青后，黎歆歆当天就飞回了北城。
她在飞机上写了一篇几百字的小作文，配上那台富士相机里花絮和几张合照，发了一条杀青微博。
评论区的被顶上第一的评论，来自九宫格照片正中间那张和她一起比了V的男人。
@程子翊：杀青快乐。
最后跟了一个星星的emoji，一如既往。
黎歆歆矜持地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明明这个互动再普通不过，番茄台当下热播剧的男女主营业都比这精彩得多，结果CP粉却是一顿狂欢，叠出了很多层楼。
【又是这个星星emoji懂的都懂[哇][哇][哇]】
【据不完全统计：顶流自出道后用这个emoji的频次高达99%！】
【kswlkswl！这莫名其妙的宿命感！竟然从emoji就开始了！】
【一些大型双标现场[狗头]顶流拍了那么多戏从来没给同组演员评论过[狗头]】
【……】
黎歆歆觉得CP粉果然是个神奇的群体。
上一次她和程子翊合体出现在演唱会上，两人隔了一米远的照片就被疯转，CP超话里纷纷喊着糖里藏刀一点都磕不动了。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一条平平无奇的评论和星星的emoji又让他们活了过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狂热，现在都敢直接舞到评论区。
正主本人黎歆歆表示：你们真的想！很！多！他老早之前就开始用这个emoji了！
但是她瑟瑟发抖并且一条都不敢回。
不过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黎歆歆抛在了脑后。
她又回归了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不是在拍摄服装就是在录视频，还要参加访谈类综艺《公开可见》的新一期录制。
这档节目以毒舌采访著称，句句刁钻，每一期都话题度爆表，每一位嘉宾可以说是都被虐得体无完肤。
工作室小朋友都不理解为什么自家老板会接下这个综艺，黎歆歆确实有个无法抗拒的理由——
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程子翊也感觉到了黎歆歆的忙碌，明显是比在剧组时还要忙得多。
拍戏间隙她还有时间发微信录抖音，现在回了北城，白天发的消息她可以晚上再回，莫名其妙像是隔了几个小时的时差。
“你就是把手机盯出个花来，她也不会回你消息的。”来沙洲探班的林路声忍不住幸灾乐祸。
从前只有程子翊忙到找不到人甚至手机失联的情况，现在一物降一物，总算是有人能治治他了。
程子翊从手机里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我。”
林陆声轻嗤一声。他想起和黎歆歆的第一次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当时程子翊为了《重明》唯一一次的试镜机会，没有赴黎歆歆的晚餐之约。
而林陆声就这个话题问过黎歆歆——“黎小姐，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选？”
黎歆歆当时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了回答。
“我不想做这样的假设，也不想对没发生的事做判断。”
“不过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那时林陆声惊讶于她语气里的淡然，像是已经把程子翊摸透似的。
现在看来——这位黎小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忙起来比程子翊有过之无不及。
“她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程子翊的声音融进风声里。
林陆声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她说什么？说如果她是你，也会放你鸽子？”
林陆声的话像是一记耳光扇醒了他。
是了，他当时认为一顿晚餐可以弥补，他和她可以来日方长。
后来他才知道，试镜的机会是只有一次，不过错过了这部戏，他还有下一部。
但是他深爱的女孩儿却只有一个，是错过就不能再拥有的唯一。
那么她呢？
爱情和事业二选一的时候，她会怎么选？
程子翊没说话，抿紧了唇，脸上宛若寒风凝成了霜。
林陆声看程子翊难得一脸吃瘪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把程子翊的剧组放假安排、沙洲北城往返航班信息都打包发了条iMessage。
收件人远在北城且忙得昏天地暗日月无光，直到晚上才回了他消息——
「感谢林大经纪人，有机会请你吃大餐Y(^_^)Y」
*
除夕前一天，程子翊年前最后一场戏正式收工。
顾天尧想拉着还在沙洲的主创和主演一起提前吃个年夜饭，一向礼数周到的程子翊却拒绝了。
他换下戏服卸了妆，直接拉着行李箱从拍摄基地赶往沙洲机场，乘坐最近的一趟红眼航班，凌晨抵达北城。
春节假期的北城航班没几人乘坐，头等舱里更是空荡荡。
飞机起飞后，程子翊拉下遮光板，戴上降噪耳机，点开了飞行前就缓存好的视频。《公开可见》最新一期，时长一个半小时，和飞行时间接近。
这一期的主人公是黎歆歆。
每天的通话时间里，黎歆歆说的最多的就是“想你”，很少和他聊工作。
程子翊不知道黎歆歆在节目里都说了些什么，但反响确实不错。
今天一经播出就刷新了节目开播以来的最高点击量和弹幕数，就连热搜榜上都多了一个#黎歆歆人间清醒的词条。
节目的开头是黎歆歆的介绍集锦，一分钟。
有她的vlog自拍，她的时尚穿搭和综艺首秀，还有前几天正式杀青时官方释出的杀青花絮特辑。
围绕在她身上也打出了很多标签，#网红、#时尚KOL、#演艺圈新星……
弹幕有人评论着：再加一个#程子翊绯闻女友！
程子翊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出现得这么不合时宜。
他看得眉心一跳，直接关闭了弹幕。
多日未见的女孩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针织开衫，头上夹了个同色系的发夹。
她明眸善睐，唇角弯弯，明媚得像是早春天气。
访谈为了营造更加轻松的聊天氛围，又了解到黎歆歆是海市人，特意选了一家海市风味的糖水铺子。
只不过氛围看似轻松，实际上恰恰截然相反。
访谈的主持人是圈内有名的毒舌霍铭，又名“霍大嘴”，曾经有过把嘉宾问哭的光辉战绩。
两人一上来点了几份甜品，一开始，霍铭就非常的单刀直入。
他问道：“歆歆最近刚结束《重明》的拍摄，网上对你讨论的热度很高啊。你本人会关注网上的言论吗？”
见黎歆歆点头，霍铭直接从她本人的微博下挑了几条点赞靠前的恶意评论，想让她做reaction。
程子翊五指攥紧，牢牢盯住黎歆歆。
所幸女孩儿还是一脸淡定，一边喝着糖水，一边自如地回应着恶评。
——「戏真多！」
“我的主业是网红嘛。网红网红，戏不多怎么红？”
——「脸上不知道到底动了多少刀？」
“做过医美但真没动过刀。不知道还乱说话小心被寄律师函哦。”
——「网红能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啊」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什么是我的舒适圈？”
——「别的优点没看出来，蹭热度一流」
“会蹭热度也是我的优点之一，谢谢这位网友。”
……
霍铭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却都没有把她问倒。
黎歆歆不仅对答如流，有的回答还能笑出来，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恶评。
程子翊看着屏幕上笑意盎然的女孩儿，一时出神。
直到空姐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摘下耳机。
“程先生，您要喝点什么？”空姐问道。
“热水就行。”程子翊简单回应，又戴回了耳机。
节目访谈进行到下一个环节。
霍铭的问题越来越刁钻，也不仅仅满足于恶评。
他继续发难：“……歆歆，其实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感情上的绯闻，但也能感觉得出来你事业心很强。
如果事业和爱情二者选其一，你会怎么选？”
程子翊指尖一顿，脑海里嗡然作响。
其实不过一个综艺罢了，任谁都会选不出错的话来说，未必是她的真心话。
但不知为什么，他很怕听到她的回答。
黎歆歆甜甜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她笑得很轻，却震着他的心：“……女孩子当然是要搞事业啊。”
空姐递来的热水他没接住，一下子碰洒在手背上，刹那间浸湿了袖口。
温度不烫，他却感觉到疼。
视野里的人正惊慌失措，连连道歉。
程子翊摇头示意，只接过了纸巾自己擦拭。
而耳机里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事业独立了才能经济独立，经济独立了才能谈爱情独立嘛。
选择爱情的时候，一定是因为真的爱这个人，而不是出于一些其他因素的考量。
所以啊，好好搞事业，才不会影响到对爱情的判断……”
黎歆歆，这就是你的人间清醒吗？
最后还有半小时的节目，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
程子翊掐断了视频。
*
平时人来人往的北城国际机场，一到春节却有种人走茶凉的荒凉感。
程子翊往上扯了扯口罩，才意识到根本没有必要。除夕的凌晨，平时最勤奋的娱记狗仔都没有继续蹲守。
他自嘲地笑了笑，这才低头打开手机，一边推着行李箱，一边往抵达厅出口走。
在恢复信号的一瞬间，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程子翊微愣。
他想不到这个时间点，究竟有谁这么着急着找他。
有个白色身影一下子飞扑到他怀里，差点儿撞掉了他的手机。
他下意识把人推开之前，却闻到了熟悉的玫瑰清香。
“好巧啊，你也一个人在北城过年吗？”
怀里的女孩儿抬起头，笑盈盈的一张脸。从屏幕那端跨越而来，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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