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新来的华城人每人口中都在念叨。
“哇, 百分百真实啊。”
“看这花,好好看。”
“天啊,这就是视频里出现过的王府。”
“是屺王!屺王!有没有感觉, 他比之前少了点稚气,个子也高了。”
“不太可能吧,难道这个游戏里的npc还会随着时间推移长大?
“如果是真的,好奇他青年模样,一定帅死了。”
新来的“华城人”叽叽喳喳, 身上穿得花里胡哨,让老玩家们不由得感叹:“年轻真好啊。”
“哎, 一看就是新人,宽袍大袖的, 怎么干活。”
“也不耐脏啊。”
说着,“老玩家”们气宇轩昂走过去,手里拿着做农具的材料。
最近在做的, 主要是两样东西,一样的镰刀,要用最少的铁,做最多最锋利的刀。
第二个, 则是手动打谷机。
不需要任何现代机械, 就是拉绳转动那种手动打谷机。
周建建可是找了很多资料,又跟师父在现代还原之后,才拿到这里的。
镰刀不用说, 割麦是很好用的东西,关键是省材料。
虽然跟益州的商路打通之后, 可以从那边少买些铁器,但终归是有数量限制。
手动打谷机对这里的人来说, 则是更新奇的东西,也是更省力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打谷机暂时还没有跟益州蒋家提起,必须要他们本地够用之后,再说售卖的事。
老玩家们搬着东西,新玩家们羡慕不已。
等会,为什么要羡慕他们干活啊。
可他们干活的时候,好像真的很快乐。
单纯且有收获的劳动,从来都不算辛苦。
辛苦的是,一个劲地干活,报酬还不够的时候,那才叫累。
新来的玩家们,根据自己喜欢。
有的去杂货店帮忙,有的是肥料工坊,有的去建造工坊,还有的要加入黄衣军或者白衣军维持治安。
再有的,干脆跟甲泉一起,押着货物去益州售卖。
不过做事之前,都会进行相应的培训。
还有些种田爱好者,直接去开耕种田了。
说了种田!
就不能变!
这种情况,纪岱自然也欢迎,同样给他们分了土地。
“哇,现实里我不能有三十亩地,但游戏里可以有啊!”
里面种什么,纪岱也是不限制的,爱种花的种花,爱种菜的种菜,纪岱都随他们去。
跟华城人比起来,本地人来的越来越少。
原本就有田地的,自然不会过来。
其他无恒产的,则早就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边的人,会趋于稳定。
现在本地人六千九百二十六人。
华城人则有五百三十一人。
本地分成了两个庄子,一个村子。
华城人则还在华城庄,地方绰绰有余。
更不用说,华城人晚上基本都会下线,根本不会在庄子里睡,便是不下线的,多也是值夜的侍卫们。
这跟秦州城官员想象中的场景,估计差了十万八千里。
纪岱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老徐去“变卖”物件的时候,对方是很高兴的。
现在他们这最重要的,便是收获。
去年种的冬麦,在他去益州城做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抽穗。
现在差不多两个月过去,麦子已经金黄,再有三四天,就要收获了。
一共五千多亩地,看着便金灿灿的。
这批粮食收获,他们这的粮食就够吃了。
有粮吃,此地只会更加安稳。
现在一出门,就有不少休闲玩家去看各家的麦子。
很多城里的小孩,估计还是头一次看到大片金黄,激动得不行。
其实当地人同样激动。
只是他们激动的方向不同。
当地人激动,是因为这些麦子谷物沉甸甸的,虽然还没正式收获,却也知道,他们这里的麦子必然丰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明今年少雨,不算好年头,却依旧能丰收。
玩家没事听“npc”们闲聊,听的津津有味。
“今年的麦子,是我见过最沉的一次了。”
“我比你年长一些,倒是小时候有一年,是真的风调雨顺,该有雨的时候有雨,该有日头的时候有日头。那种天气种下来的粮食,就跟这差不多。”
“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年头?那年是丰收了吧。”
“丰收了,我唯一吃过白面馒头的,就是那一年。”
“真好啊,今年是不是也可以尝尝。”
“应该可以吧,今年还不用交田税。”
听着两位老人家说起此事,玩家听着心里也暖洋洋的。
“对了,新发的镰刀真好用,特别锋利。还有打谷机,只要一拉绳,谷子就自己掉落,不用我们慢慢碾了。”
“也不知道屺王殿下怎么招揽的华城人,怎么什么都会做。”
“咱们屺王殿下也什么都会啊,还是他提议做出这样的物件,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了。”
提到华城人,玩家们面面相觑。
不是所有华城人都那么强啊!
周建建跟别人不一样好吗!
他那个钻研精神,就算不是总裁,也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听别人夸奖,心里自然舒爽。
他们要不要也找点事做?
不会可以学啊。
网络又不是摆设!
只是做什么事呢。
几个人陷入沉思。
纪岱路过他们的时候,还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在想什么。”
玩家见到屺王,瞬间精神。
这建模真的太帅了,他们怎么就不能选啊。
而且屺王看起来,比视频里长高了点?依旧有少年气,可身高却已经至少一米八。
气场更不用说,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贵气。
“我们在想,自己可以做什么!”
面对屺王,众人不由自主说出想法。
纪岱笑笑:“能做的有很多,最近要收麦子,你们愿意帮忙吗。”
收麦子?
他们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纪岱走着,身后就多了几个人。
接下来这几日,晴空万里,是收麦子的好时候。
五千亩的麦子谷物其实不算太多,各家各户都忙的过来,主要的打谷很是繁琐,每家都在辛苦忙碌。
就在他们做事的时候,很多华城人主动过来帮忙。
什么?
钱?
不要钱!
就是想帮忙!
纯粹的好心!
刚开始农户们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看着他们手忙脚乱,什么都不会,幽幽道:“这是来帮忙的,还是捣乱的。”
不过农户们也没多说,直接开始教他们怎么做事。
玩家们学得也快,一来二去,速度真的快起来。
不过等到他们学会干农活,各家的田地基本已经收完了。
因为纪岱承诺过,开荒头一年免赋税,三年不收地租,也就是说今年所有收成,都是他们自己的。
所以各家在称重的时候格外高兴。
这五千亩土地,基本都是最早出现的齐西庄农户的。
他们是最早来的一批流民,也是最先有土地的人,去年种的冬麦,全都是他们庄子的。
之前收获蔬菜的时候还好,虽然被大家羡慕,可那只是萝卜跟白菜。
如今可不同,这都是正儿八经的粮食谷物。
所以基本就出现,齐西庄农户带着华城人努力干活。
另外齐北庄跟齐后村的村民们在一旁围观,顺便想想,自家秋收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好的收成。
你要说家财万贯的生活,村民们可能想象不出来。
可要想象一样粮食满仓,那就不同了。
纪岱跟巫新禄也频繁过去。
巫新禄主管这两庄一村的政务,耕种收获之事,定然在他的管辖范围内,甚至是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五月二十五,第一茬的麦子收割,晾晒,打谷,完成。
头一个做完这事的,是齐西庄的老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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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就是屺王府做饭张婆子的外甥。
当初一家在村里被里长欺负,实在活不下去,房子,田地都被侵占。
一家老小都成了流民。
最后还是自己姑姑张婆子在屺王府做事,听说屺王在招人,偷偷找他,让他来投奔屺王。
当时的屺王的名声还很差,都觉得他是骄奢淫逸的主。
老张家也是咬牙过来,没想到他家来的人多,得到的田地也多,开耕还早。
如今在整个齐西庄里,竟然也算厉害的人户。
各种田地加起来有二百多亩,虽然真正开耕出来种麦子谷物的,差不多八十亩。
可他家后面还有秋收的麦子,还有种的各种果树,麻,豆类等等。
看着自家一点点变好,别提多高兴了。
所以收麦子的时候,他家也是最为积极。
天不亮,张外甥便喊了十六岁,十四岁的儿子,还有十二岁的女儿起来。
外甥夫妇两个带着儿子们去田地做事,女儿在祖父祖母的帮助下做顿早饭,张婆子有时间了,也回来弟弟家看看。
于是,他家收获的最早,出谷子的日子也最早。
只是张外甥没想到,他家谷子称重,屺王殿下都来了。
纪岱只是好奇,如今的田地产量能有多少。
他让人调查过本地的收获情况。
虽然秦州那边一直没给他账册,但这些只要认真去查,都有结果。
土地不错的情况下。
好年头的时候,一亩地大约能有一百二十斤的麦子。
不好的年头,则各有各的不好,差不多在六十到一百之间。
更不好的,那就是绝收了。
现代面对天灾多也是无能为力,能做的很少。
古代的抗风险能力更是差。
他们这种刚开耕的田地,年头不错,也就只有五十斤左右。
只是纪岱清楚,他家的田地又跟其他刚开耕的不同。
不说先进的农具,就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肥料工坊,就出了大用。
别看益州那边,如今都在抢着买他这边的农具。
要是肥料放出去,更是抢破头。
只是如今肥料他们自己才勉强够用,根本不会卖出去。
所以,有农具跟肥料的加持,纪岱对自家亩产非常有信心。
他不来看才是稀奇。
民以食为天。
粮食稳了,民心就能稳。
纪岱看着一袋袋的粮食,心里实在激动。
第 32 章
晴空万里, 屺王府的齐西庄张外甥家,满脸涨红地抬起粮食。
通红的脸上写满兴奋。
这是一亩地的粮食。
他从小种地,总感觉这次产的重量比之前都要多。
不仅张外甥这么认为, 围观的老农们同样这么想的。
这次的谷物还粒粒饱满,随便一把都没有干瘪的,如果是交税时,肯定会被当作上等粮,去集市上售卖, 价格也很好。
说起来,今年其实天气不是很好, 少雨有些干旱。
放在其他地方,收成肯定没那么好。
纪岱朝巫新禄等人点点头, 头一亩粮食的重量开始称重。
今日罕见的,周建建,祝福他们也都在。
两人平时特别忙, 不过今天是称重的日子,两人自然也出来看看。
不仅是他们,很多玩家特意抽空在这个时候上线,把张外甥家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就是想看看古代粮食产量到底有多重。
主播陈景林自然也在, 他从张外甥家,拍到围观群众,再回到屺王身边。
看他的表情, 就知道看直播的观众很不少。
怕他们期待太高,在称重的时候, 纪岱解释道:“一般来说,能有一百二十斤就算丰收了。”
听到这句话, 祝福倒是最淡定的,她毕竟学农的,而且进这个地图快一年了,她的专业知识也变扎实起来。
一亩地一百二十斤,确实不高,却也是真实水平。
可其他玩家纷纷失望:“一百二十斤就算丰收?这也太少了吧,我经常看新闻上说,动不动就是亩产千斤啊。”
“你也是说那是新闻,那是现代啊。你最近跟着种田,没发现人力做了四五天的事,换机器过来,也就两个小时的事。”
这还是小型机械,如果是大平原开大机器,那更是降维打击。
“不过就算考虑到人力跟机器的不同,一百二十斤,还是太少了。听说古代农业巅峰的时候,一亩地能有四百斤呢。”
大家七嘴八舌,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纪岱好脾气继续解释,只是没有过多解释现代方面的事,只放在古代层面:“咱们这是荒地第一拨粮食,产量可能更低。”
之前也都说过,生地跟熟地的产量差得很远。
各种谷物之间的产量更是天差地别。
祝福更是从两方面说:“咱们现代麦子确实能到千斤,但要从种子,化肥,水利等等方面下手。”
“生地的影响确实大,不过咱们的进步空间也大。”
这些话,让围观的玩家跟陈景林那边的观众们心都沉下去。
重建的新地图,优点是很真实,大家的沉浸感极强。
缺点也是太真实了,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一定逻辑,否则根本办不成。
不过他们的对话,听到旁边伍荣等人的耳朵里尤为震惊。
这会跟在纪岱身边的,只有伍荣跟老徐,他俩可是知道田地产量的。
为何这些华城人一口一个,亩产千斤?
还什么现代?
本以为已经习惯他们的怪异,怎么张口还会让他们震惊啊。
两人听的一知半解,只能听懂一点意思,要是巫新禄在,估计会更加不敢置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屺王殿下表现得太过淡定,让他们不好意思说什么。
或者,这就是华城人的神奇之处?
是有可能的。
毕竟华城人的事,只有皇家才知道,先皇走南闯北建立如今的承凌国,想来他知道的肯定没错。
两人强行表现的淡定。
“玩家”们自然没有说什么,在他们眼中,这些都是真实感极强的npc,再真实,那也是npc,说这些肯定没错。
纪岱听他们七嘴八舌讲完,才慢慢开口道:“如此奇异之事,以后不要妄言,出了这里,只怕会被判个妖言惑众之罪。”
其实他们说的话很好理解,也就是伍荣跟老徐没多想,换了正在称重的巫新禄过来,他都能理解里面的意思。
玩家们刚想反驳,忽然想到被抓到地牢里的曹益五兄弟。
那五兄弟是真的经过地牢的,最后还是屺王帮他们脱身,还损失了几样乐器。
算了算了,以后管住嘴。
不过在屺王面前,就不用管了吧?
大家都把屺王当高级npc了!
这边说得热闹,那边巫新禄看着粮食产量,笑容抑制不住。
这产量,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主人家张外甥,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三确认称重。
天啊。
他还能有这种本事。
一亩地的粮食,竟然产了这么多?
去年开荒的田地,今年还属于生地,都能种出这种产量?
大家见张外甥已经傻了,忍不住询问:“到底多少斤啊。”
“是啊,你们收了八十亩地,现在称重三十亩,这三十亩地的产量到底多少。”
已经降低期望的玩家们,这会心里的数字多是一百斤。
生地的产量不高。
但他们用了先进的农具跟肥料,应该可以提高一些?
那么多肥沃的河泥被拉过来,也不是白拉的。
周围百姓们的数字多也是这个。
只有一些对重量敏感的老农们心里隐隐带了期待。
或许,这个数字,会比一百要高。
“一百五十斤!”张外甥大声道,“已经称重的三十亩地,均产一百五十斤!”
等会。
均产?!
三十亩田地,产量肯定不会全部相同,有高有低很正常。
但均产一百五的话,就是说有些田地的亩产,超过了一百五?!
这怎么可能。
今年刚开荒的生地啊!
不是说丰收的年头,才能有一百二?!
玩家们傻眼。
周围百姓却直接欢呼起来。
这虽然不是他们家的地,但他们家同样种了地啊。
如果张外甥家的地能有这个产量,那他们家?!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最高产量是多少啊。”
“你识字吗还凑过去,不要挤着人了。”
“最高的多少啊,天啊,这个产量,张外甥家这两年都不愁吃穿了!”
“他们家还有一波秋麦呢,秋天还能收获。”
“麦子的产量这么高,其他谷子产量也不会差吧。”
处在中间的张外甥的脸更加涨红,几乎喜极而泣。
他知道自家的田地伺候得好,但产量出来,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家父母妻儿们,都不用挨饿了啊。
说不定还能用粮食换点别的东西,再加上今年不收租不收税,他真的很想哭。
不过他也确实哭出来了。
周围并未觉得这样不妥,反而羡慕地看着张外甥。
他们也想这么哭啊!
巫新禄还能勉强维持情绪,不过喜色也是溢于言表:“最高的产量是一百七十二斤,最少产量九十斤,不过大多产量,都在一百五左右。”
“也就是说,咱们这里的种地技术,要比整个承凌国都要好。”
丰年才能收获一百二十斤的麦田。
他们在略微干旱的年头,却能收获均产一百五十斤。
这种数字,实在让人忍不住激动。
巫新禄以前虽然在军队养马,可养马是个极为重要的职位。
马匹的喂养非常精细,所以草料种植他也是懂一些的。
自然知道各种谷物大概的收成。
他们这的收成,绝对高出其他地方一大截。
更别说这些麦子确实格外饱满,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巫新禄赶紧把记录的册子交给屺王殿下,眼里看向屺王的时候满是敬意。
屺王今年不过十五,就在去年定下收流民,种田地的想法。
肥料跟农具,也是屺王殿下率先提起。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每次华城人做事,都是他在暗中提起,对方爽快答应。
当然,华城人也确实神奇。
他们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跟热情。
这还只是华城人神秘之处的一小部分。
不过这些的华城人,却同样跟他一样,非常崇拜屺王殿下。
纪岱有些经受不住大家的目光,不过还是坦然接过册子,看着上面一笔笔记录,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错,这个产量,是我也没想到的。”
他看着冷清,说话的语气却带着赞赏,听的众人心里激动。
得到屺王殿下认可了!
在大家都激动的时候,纪岱还是要稳稳人心。
众人都看了过来,纪岱认真道:“今年第一拨收成还算不错,接下来的六月到九月,各家都有庄稼收获,万不能掉以轻心。”
“不能在最后收获的时候放松,那一年的时间,就前功尽弃了。”
反正不能看着收成不错,大家都停下来,对庄稼不管不顾了。
“到年底的时候,产量最高的人户,本王另有奖赏。”纪岱直接许诺,“果树产量最高的,麻产量最高的,都有奖励。”
这话说完,农户们欢呼起来。
屺王殿下向来不会骗人,他给的奖励,肯定差不了!
众人高兴着,纪岱的话却并未说话,他把目光投向周建建跟祝福,在两人不好意思的眼神下,纪岱道:“此地有今日的成果,必然要感谢建造工坊的管事周建建,以及肥料工坊的管事祝福。”
“本王再次,代此地农户谢过两位,以及两个工坊的帮工们。”
说着,纪岱后退一步,朝两人行礼。
屺王殿下,向他们行礼?!
伍荣急的跳脚,赶紧想去拦着:“您可是王爷,怎么能向庶民行礼。”
小荣子从小生活在宫中,对尊卑之事尤为在意。
他急切阻拦,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就连玩家们也感受到这份谢意的郑重。
是啊,这是古代背景,一个王爷,还是个藩王,竟然朝他们这么行礼。
纪岱却道:“功以才成,业由才广。”
“若不是有你们二位,咱们的屺王营地,不会发展到如此规模,这一礼,你们受得起。”
“不仅是周建建,祝福两人。还有跟随我的伍荣,徐洪海,巫新禄,安金良等十几个随从。若不是有你们,必然不会有今天。”
说着,纪岱朝其他玩家也点点头,这话里明显也有他们。
众人一阵激动。
功以才成,业由才广。
意思就是功绩跟事业,要人才才能成就,才能发展。
他们这些人才的出现,才有了如今的屺王营地。
或者,已经不能叫营地了,甚至算是一座可以自给自足的小城,屺王城。
周建建还好些,他本来就是继承家业的总裁,对这种夸奖不算陌生。
但祝福却着实激动了。
她现在是大二的暑假,开学才大三。
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场面。
她这不到一年的时间,过的之前一二十年都要丰富多彩。
因为玩了一个游戏,从而开始认真钻研学业,还得到老师教授的认可。
她去年期末考试的成绩都不错,今年暑假前的考试,更是成了全系第一,老师都说她基本功扎实,还说她怎么学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案例。
祝福真的很想说,不是她主动学的,是她面对这里上万亩的田地,什么案例遇不到啊。
今年她的舍友们都跟着开始学习了。
毕竟她这一年的奖学金拿到手软,这都是实实在在的。
祝福也差点哭了,她身边肥料工坊的婶娘,姐姐们,赶紧过来安慰。
“别哭别哭,这是在夸呢。”
“咱们祝管事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
“您值得这样的夸赞啊。”
周建建那边同样围了不少人。
跟肥料工坊的低调比起来,周建建的建造工坊是真的创造不少盈利的。
不过他心念一动,好像想到什么。
纪岱看着他笑,随口道:“这种精巧的农具,在哪都会很好卖吧。”
周建建那个想法忽然成型,要不是这会大家都在庆祝,他真的想立刻下线组建项目组!
之前说要做模拟种田的玩具只是借口。
但他现在忽然觉得,或许把这些农具做出来,真的可行?
这个想法还在酝酿,张外甥那边就开始称下面粮食的重量。
一亩地一亩地的粮食重量,每一种谷物的产量,都要比预想的高,更比平常人户的要好。
没有什么比丰收更让农家人高兴的了。
整个农庄都在为田地的收获感到高兴。
这种高兴还不是一时的,就跟纪岱说的一样,从六月到九月,都是收获的季节。
各家种的果树,庄稼,全都要收获。
麦子,粟,各种豆子,麻,高粱,以及各种瓜果,还有种下来的苹果跟梨子,枣子,陆陆续续都要收了。
种这些的时候,都有专业的知识帮忙。
不止是祝福,还有不少热心的玩家,下线就去百度,就去查资料书,还真的解决不少问题。
所以别看是开荒头一年,种出来的东西依旧好。
屺王府附近两庄一村,各家各户全都喜笑颜开。
丰收好啊,丰收有东西吃。
丰收就不用当流民了。
辛辛苦苦一年,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农户们兴奋,纪岱却愈发让手底下的护卫们冷静,他看着天气,总觉得不太好。
最近天晴自然好,对收获不错。
但这天不能一直晴。
若一直晴天,那就说明之前的问题更严重了。
干旱。
纪岱去益州谈下农具铺子的时候,就跟当地大户梁家人梁立聊过。
梁立说益州今年雨水少,所以收成会很一般,还期盼等到七月多来几场雨,这样既不影响夏收,也不影响秋收。
只是一直到现在七月都要过去,好像都没下过雨。
纪岱还去附近的河水看了看,河水还是有的,只是比之前还是要浅了不少。
好在这条河足够宽,否则吃水都要困难。
不过这也说明,天确实有些旱了。
纪岱想了想吩咐老徐:“找些人手乔装打扮,在秦州附近的县城村落打听打听,询问今年的粮食情况。”
“顺便看看各地的赋税如何收。”
西北所有州郡基本是一个特点,地广人稀。
跟中原,江南都有很大不同。
百姓住的比较集中,基本都围绕主城建设,所以只要在秦州城附近转一圈,不到半个月就能摸清楚各地的情况。
老徐想了想还是道:“这种事还是我亲自带人比较好,还不能带华城人,他们的相貌太引人注目了。”
纪岱也是这样想的,又道:“可以从农户家里挑些合适的人,打听事情的事,口音也合适。”
老徐领命,很快出发。
他出发了,纪岱又找来甲泉。
这两个月里,去往益州都是甲泉负责,他不说做得风生水起,但至少每次交易都很顺利。
纪岱同样吩咐道:“这次去益州,打听一下当地的粮价,再问问今年的收成如何。”
相比对老徐,纪岱说的更多了些。
甲泉疑惑:“屺王殿下,问这些做什么啊。”
他满脸不解。
纪岱看着外面,又看了看天:“只怕西北会有旱情。”
只是不知,是秦州跟益州如此,还是西北的州郡都是这般。
西北二十多个州郡里,有一半都是他的封地。
说到旱情,甲泉直接震惊。
旱灾?!
纪岱解释:“看下雨的情况,以及河水情况,应该还没到大灾的地步,不过粮食减产在所难免。”
很多灾情,跟现代人脑补的大灾不一样,没有什么酷热十里,土地焦黄。
就是不下雨,人死不了,庄稼半死不活,同样的灾。
这样的情形在现代还能靠强大的运转能力撑过去,所以一般小灾大家甚至感受不到。
古代抗风险能力差,稍微有点差别,就会显露出来。
甲泉赶紧领命,虽然有屺王的安慰,但他还是担心的很,去往益州都是忧心忡忡的。
甲泉虽然没有老徐有经验,但还是得到不少消息。
毕竟秦州那边一直在注意他们,益州倒是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
七月下旬,只下了几场雨,虽然缓解了旱情,但对庄稼来说,依旧不够。
连纪岱这里的村民都说,最近河水都浅了不少,不过他们也趁着机会挖了不少裸露出来的河泥,当做肥料来用。
总体来说,纪岱这里的收获依旧如常,依旧丰收。
等老徐跟甲泉回来,消息就不同了。
甲泉先回来,益州的情况自然先知道。
根据蒋家人说,他们今年的田地估计要减产三成,交夏税的时候,各家都叫苦连天。
但接下来的秋收会更加艰难,也幸好最近下了几场小雨,不然会更惨。
益州的商贸倒是发达,想买粮食还算简单。
只是价格自然上涨,普通人家估计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了。
甲泉说着,心里还有不忍:“不仅蒋家人这么说,益州城里基本是这个消息。已经有中原江南的粮商闻风而动,准备运来大量粮食,准备大赚一笔。”
毕竟人要吃饭,富人要吃,穷人也要吃。
至于价格会不会把人逼死,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了。
想来这种年景,不少人户都会卖儿卖女。
纪岱微微点头。
益州是如此,秦州估计也不会太好。
果然,老徐回来的时候,眉头同样紧皱,不过他对这种情况熟悉,开口道:“今年是会减产,但还好各家各户连夜挑水浇灌,不算太坏。减收三成是有的,每到真正的灾年。”
甲泉听着,才知道自己低估了本地人的承受能力。
这种灾情都能从容应对。
也侧面说明本地百姓的多灾多难。
“今年的税正常交,还是十分之三,但劳役增加了,说是秋收之后闲下来,要增派劳役去修一处道观,为了祈雨。”老徐继续道,“这种年头,大家缓缓倒是能过,但要是劳役增加,那就不一定了。”
纪岱听着,就知道这些事喜忧参半。
好的是,今年的旱情不算特别严重,各家都还能有收成。
忧的是,这种时候,不缓解百姓们的压力,反而一个粮价顺势而涨,另一个借机大修道观。
天灾竟然成了敛财工具。
其他地方,多也是如此。
说起来,今年的夏税,他的几个封地依旧没有动静。
纪岱微微摇头:“守好我们这里,等到秋收后,秦州城那边必然会来探查。”
算起来,已经一年时间了。
去年夏税秋税,他还拿到一些夏税,秋税无人问津。
到了今年夏税,更是没有动静。
想来秦州城也好,其他封地也好,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好处是,他可以任由自己这里发展。
坏处则是,时间一长,秦州城只怕不会按兵不动,则会反向过来捋羊毛。
年景不好,自然要想其他办法给自己弄点东西。
自己这个大活人在这,对秦州来说,是极好的工具。
一年了。
肯定会动心思的。
他要做好准备,应对秦州官员带来的危机。
甲泉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不比不知道。
同样一块地。
屺王府附近的田地就在秦州跟益州之间,这里的农户都在庆祝丰收。
而两边的秦州,益州,明明土地更多,能动用的资源也更多。
却都在减产。
虽说到不了大灾的地步,却也让百姓叫苦不迭。
如果这两个地方,也有屺王做官员就好了。
有他在,这两个地方,肯定会丰收的,就算不丰收,也不会雪上加霜。
不对,这些地方,本来就是屺王的地盘。
纪岱不知道,甲泉出了游戏,就在论坛上激情发帖。
不能怪他不保守“秘密”,在游戏里,这些资源都会分享给其他玩家的。
【啊啊啊啊啊啊气死了气死了,从益州回来,又听到秦州附近的事,突然感觉咱们屺王城的丰收格外艰难!!!】
甲泉的论坛ID实在显眼,谁让他是进入新地图的第一人。
这个帖子刚发,就有无数玩家过来围观,甚至有营销号准备截图发到全平台蹭热度,谁让这个游戏实在太火。
刚发完,帖子就被顶到热帖。
甲泉详细说明了益州城跟秦州城的情况。
还把自己跟老徐调查的数据说出来。
相邻那么近的三个地方,左右两边都在减产,只有他们屺王城丰收。
而且那两个地方还不打算赈灾,趁着机会搞压榨呢。
甲泉又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还有一点让我特别难受,那些百姓都被这样对待了,竟然觉得还能忍。按照屺王的话来说,他们经历过比这更严苛的刁难,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这话说完,其他玩家满屏幕的问号。
【啊?地里都减产了,难道不应该帮忙恢复生产吗,还要趁机压榨???】
【好狠啊,不过怎么把屺王府附近都屺王城了。】
【因为已经有些城市规模了啊!】
【好怪啊,屺王城就在这两个地中间,总不能就中间下雨,两边都没下。难道是游戏给的金
依誮
手指?】
【怎么可能给金手指啊。原因肯定在屺王大力发展这里的灌溉,肥料,跟农具啊。】
【对,像益州那边,他们州长只顾着赚钱,对修水渠的事一点想法都没有。】
【咳咳,我来小小科普一下,咱们平常历史书上看到什么修水渠,修路的官员,那都是好官,都是稀有的官。反而是什么都不做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才是常态,所以人家习惯了,百姓不是活不下去,也习惯了。】
【那就是说,只有屺王城是特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不少人一阵心酸。
大家本来还沉浸在丰收的喜悦里,对比一下,难免为那些地方难过。
【作为屺王城的守卫,小小剧透一下,最近通往秦州城的守卫增多了,因为秦州那边在抓壮丁修道观,屺王感觉他们会抓咱们这的人,所以要加强防卫,有风吹草动都要告知。】
【没错,我是混入百姓里的玩家,两庄一村的百姓也在巫管事的组织下建了义勇队。】
【啊啊啊啊啊突然感觉我们是肥肉怎么办!】
【相信屺王!他会保护我们的!】
【啊啊啊啊相信屺王!】
纪岱发现,他最近总是碰到忧心忡忡的玩家,或者咒骂秦州官员跟益州官员的人。
你们怎么回事。
你们不都把这个当游戏吗,竟然这么真情实感。
纪岱笑着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纪岱的态度影响了他们,不少人重新关注起屺王城。
这时纪岱才知道,大家竟然把这里称为屺王城,像是平地又起了一个城池,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字。
叫起来竟然还算贴切,也都这么喊了。
此时的秦州城内,其实也在为今年收成不好忧心。
秦州城三位主事,范康太范州长,王刺史,以及指挥使全都聚在州长府,为今年夏税不多皱眉。
指挥使眼神明显不爽:“指挥营虽然也有屯田,但按照以往的规矩,还是要朝廷补贴一些,否则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周围那么多流寇,难道让大家饿着肚子去维持太平?”
饿肚子肯定不可能,指挥使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
王刺史没说话,他就是个挂件,每天算着什么时候能回京城的挂件。
主要还是指挥使想要问范州长多要些夏税的缘故。
这部分夏税,其实还是屺王的份额,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不会给他分。
去年也有这么一遭,只不过争的不算激烈。
主要还是今年收成不好的缘故,各处肉眼可见缺粮。
范州长叹气:“今年收成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夏税还不足去年五成。”
“秦州各处都要粮要钱,本官也没有办法。”
“当然,指挥营的粮食会给的,只是要再等等。”
这两人开始踢皮球,王刺史昏昏欲睡。
不过指挥使可不是好相处的。
范州长本地人,王刺史汴京来的。
他则直属兵部,手中有兵,不用看他们脸色。
范州长就算再舍不得,也要分一些利润出来。
见事情终于谈妥,王刺史起身要走,就听范州长幽幽道:“咱们藩王到了秦州,其实还没好好招待过。不仅我们没招待,其他九个州府都没招待。”
“说起来,去年夏税,只有咱们秦州给了,其他九个地方,都不交呢。”
说到这话,指挥使眼睛一转,坐了下来。
王刺史也听明白了。
今年日子不好过,不如问其他州府要一些,打着屺王的名义是最好的。
不过王刺史还是道:“今年西北格干旱,日子都不好过的。”
范州长却摇头:“十个州府里,益州最难,咱们次之,还有两个差不多,其他六个倒是不错。”
这是早就打听清楚,想要隔壁的东西了啊。
要是真能打着屺王的名义索要,确实能让他们秦州日子好过很多。
只是那屺王,会同意吗?
指挥使想到屺王送的上等笛子,还是说了句:“那位年纪小,不知道在荒郊野外过的如何了。”
范州长笑:“听说收揽不少流民,只是咱们屺王殿下心肠好,变卖不少家当就为了养活流民呢。”
“只是今年夏粮不行,若秋粮再减产,他买粮的时候就要大出血了。”
王刺史听的心惊,姓范的还真鸡贼,把这点都算上了。
既然屺王过的那么艰难,想来给些小恩小惠,就能把他拿捏到手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借此问其他地方要税收了。
毕竟年纪小,这冷了一年,估计心里早就服了。
可怜啊,皇子又怎么样。
先皇有十一个儿子,先皇一走,没实力的皇子就会被磋磨。
王刺史心里还在感叹,反而指挥使没说话。
王刺史心知,天下各地好多指挥使,基本是跟着先皇打拼出来的。
眼前这位今年三十九,他的父亲当年便是跟随先皇打仗的小兵,之后立了战功,儿子也跟着打仗,才能当一城的指挥使。
所以他们对皇家人有些感情。
范州长看着他们两个,见指挥使也不愿出头,但也不反对,便知自己接下来可以行动了。
原本没打算这么快用上屺王,谁让今年特殊呢。
一年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可让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住到那种地方,肯定早就不习惯了。
等他好吃好喝招待招待屺王,他定然不舍得离开秦州城。
见他们都不反对。
范州长转头就让人去请屺王殿下到秦州城做客,说是夏税已经收了,还请屺王殿下过目。
不仅如此,去年屺王殿下让准备的账目,他们准备好了,可以查账了。
范州长亲信一路被带到屺王府,其实并未看到太多人,更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主要屺王城附近的侍卫们,远远就看到他,立刻差人去报。
便给这位亲信展现出屺王府破败的假象。
亲信去到正厅,就看到高位上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剑眉星目,衣着华贵,戴着的冠上有着斗大的珍珠。
原本这样奢华的头冠被这么小年纪的少年戴着,难免显得奢靡。
偏偏对方身上的气度,只让人觉得仪表堂堂,相得益彰。
少年恹恹地,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随口道:“说吧,有什么事。”
亲信赶紧把范州长的意思说了。
一,夏税收了,就是要给他钱了。
二,账目有了,那就是给他权了。
翩翩少年根本听不懂,还是旁边的马夫提醒。
纪岱这才坐直身子,好奇道:“今年夏税有多少银钱,不会比去年还少吧。”
范州长亲信不好直说,只道:“此等机密,还要屺王殿下亲自去看呢。”
纪岱表情有些向往:“算了,不管多少,让我去秦州城住一段时日,在这闷死了。”
这亲信一脸了然,他们范州长说的没错。
娇生惯养的人,果然不习惯野外的生活。
也是,就算把他放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估计也会受不了。
事情定下,纪岱却又拿了架子:“你先回吧,本王随后便到。”
等着亲信离开,纪岱把头冠取下。
这么大的珍珠带着实在太重,压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此刻的纪岱虽然还是少年模样,可明显沉稳干练很多,跟方才郁气的少年完全不同。
看着屺王的变化,周围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特别是玩家们,忍不住感慨:“果然,王爷不是谁都能当的,这变脸速度,也是没谁了。”
不过说起来,一切都在屺王的意料之中。
如今看来,他在屺王城丰收的那一刻,就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遭了。
巫新禄难免皱眉:“这次过去,那姓范的肯定想方设法让您觉得秦州城好,威逼也好,利诱也行,肯定会利用您的名头再次揽财的。”
屺王没到的时候,他们都能借着屺王的名头赚钱。
现在“磋磨”了一年,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掌握屺王,定然还会借名头一用。
到时候好处范家人拿。
恶名全是屺王的。
老徐也道:“反正咱们这很不错,您可以借机推了此事,想来也是可行的。”
纪岱却摇头:“若执意不去,那边必然怀疑。”
“再说,秦州,也该去了。”
去年不去秦州,是他刚到此地。
今年若再不去,那这个藩王的名头,就真的名不副实了。
巫新禄听出屺王的意思,眼睛一亮。
别看屺王说的隐晦,可他明白意思!
纪岱道:“秦州,必须去。”
“只是去之前,你们还要帮我送些书信出去。”
“去年怎么给其他州府送的信,今年还怎么送。”
纪岱细细吩咐,务必算好时间,在他到达秦州城的时候,信件要送到其他郡府官员手中。
务必要让他们知道,秦州的范州长主动邀他去秦州城长住。
不仅如此,还替他查了其他州府今年夏收情况。
想用他的名头,去打其他封地官员的秋风。
也要看那些官员愿不愿意。
等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小荣子也已经收拾好纪岱的行李。
看着初具规模的屺王城,纪岱有些淡淡不舍。
但不舍也不行。
若不走出去,那这里也会保不住。
一面秦州缺粮,一面益州缺粮。
偏偏中间大丰收,这消息虽然还未泄露,但此地六千多人,定然瞒不住。
迟早会被他们知道。
到时候,这里的丰收,就是别人口中的肥羊。
为了护住这些东西,他也要走出去。
更别说。
屺王城六千多村民是能吃饱。
秦州还有十几万百姓,他们呢?
若没有能力也就罢了。
偏偏他有人,有能力。
便不好袖手旁观。
带着他的人才跟技术,走的更远才是整理。
玩家们以为这只是游戏,都会对百姓们生出恻隐之心,何况他知道这不是游戏,而是一个现实世界呢。
纪岱翻身上马,又看看屺王城,开口道:“出发。”
“去往秦州城。”
纪岱这次并未带太多人,带的人太多,只怕会引起警觉。
再说,屺王城的收获还未全部完成,他需要留人手在这。
于是只带了伍荣,安金良,以及陈景林,还有黄单。
陈景林好奇道:“咱们这几个人过去,能跟秦州那么官员对抗吗。”
纪岱笑道:“什么对抗,这次过去,是享乐的。”
享乐?!
这是什么意思?
一行人很快到了秦州城。
这次跟以往不同,刚到城门口,就看到范州长的人在门口迎接。
接着,不同之前住进客栈,而是直接安排到一处豪华宅院里。
不到片刻,美酒美食美人歌舞一应俱全。
纪岱早有心理准备,还算坦然。
其他人早就傻眼了。
刚刚还在荒郊野外赶路呢,现在就给他们这些奢华的东西?
反差也太大了吧。
如果不是被提醒过,这会他们都要乐不思蜀了吧。
就跟刚刚一个人饿得要死,突然给一桌子美食一样。
如果是真的被冷落一年,在偏僻的王府里什么乐子都没有的王爷,突然再被塞到温柔乡里,这种反差,对方肯定会迅速躺平享乐。
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别说玩家们反应不过来。
陈景林那边的观众也傻眼。
想到屺王府的画风,再看看这的画风,不是同一个世界啊!
你们就用这些考验干部啊!
怪不得屺王说这次过来是享乐的!
看看那些珍馐美味,他们现代人都没见过!
怎么突然从种田游戏,变成享乐游戏!
他们也想享乐啊!
第 33 章
七月的西北园子, 别有一番大气,亭台楼阁都要更气派些。
花厅里传来歌舞之声,人还没靠近, 就能闻到里面各色美食美酒的味道。
纪岱一行人刚到秦州城,就被接到这个地方。
要知道,这不是纪岱第一次来这里。
从汴京来的时候,路过秦州城,当时秦州官员对他不冷不热, 生着病也要送到偏远的屺王府里。
第二次来,则是纪岱来救曹家五兄弟。
不说第二次了, 就说第一次来的时候,秦州的官员都不曾这样招待过他。
所以纪岱表现出应有的奇怪。
刚开始一脸狐疑, 接着开始享受美食,听歌看舞,显然一副沉醉的模样。
纪岱出生的时候, 承凌国已经建立二十多年了,没有尝过他爹,也就是先皇创业的苦。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
过了一年的苦日子,现在终于让他重新享乐。
等到范州长跟王刺史来的时候, 歌舞都停了, 纪岱脸上适时表现出不悦。
纪岱并未起身,受了范州长跟王刺史的拜见,范州长还道:“方才有公务, 下官两人来晚了,特来拜见屺王殿下。”
纪岱好像还有点不舍, 放下手里的筷子,张口道:“起来吧。”
说罢, 又加了句:“这次安排得不错。”
就是这次做的很好,他很满意。
屺王的态度,让范州长同样满意。
看来果然是个毛头小子,磋磨一年他就受不了了。
对这里的美食竟然吃的那么开心。
见屺王落套,范州长都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更加有信心。
纪岱看着他们的表情,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范州长起身:“来人,继续奏乐。”
歌舞继续,园子里一片歌舞升平。
伍荣,安金良,陈景林,黄单得过吩咐。
知道今天过来,就是享乐的,同样大快朵颐。
看着屺王手底下的人,吃饭狼吞虎咽的,范州长跟王刺史更加放心。
拿捏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晚上留宿,纪岱婉拒范州长等人塞的美貌歌姬,手底下人自然也如此。
更是让范州长确定,这就是个少年人。
他这种年纪的官员,拿捏少年人,还不是很简单。
一夜无话。
早上前来拜见的四个手下,见私底下的屺王殿下眼神清明,便知道他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昨晚的接风宴,已经让对方放下戒心。
那接下来的事就会更加简单。
对方让纪岱过来的借口,便是给他夏税,给他看本地账册。
今日必然会提起。
不出意外的话,范州长肯定会说,秦州今年受灾,收的这点东西,肯定不够屺王吃喝。
如何屺王殿下您想要更多,一定要问其他州府要您应得的夏税,甚至秋税。
到时候,纪岱必然会说,他说话,那些人不听啊。
到这。
范州长便会说出请他来的真正目的:“下官不才,愿意替王爷去办此事,只要交给下官,那其他九州府的夏税,必然会帮您要过来。”
纪岱讲完今天的流程,继续道:“这样一来,我这么贪图享乐的人,肯定会同意。”
玩家们已经听蒙了。
不过细细想想,也听明白了。
阉割版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挟藩王以领封地!
等夏税收上来,必然会被范州长等人狠狠剥层皮,到屺王手里,自然少的可怜。
而恶名都是屺王的。
纪岱说得细致,就是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
陈景林的直播观众看的如痴如醉,不停地讨论。
【啊啊啊啊这脑子,我是不能有了。】
【真会像屺王想的这样吗,会不会太夸张了。】
【关键是对方这么说之后,我们怎么应对啊。】
【是啊,秦州这些官员到底是本地人,他们肯定会故意为难的。】
【感觉自己已经长脑子了,但是没长完。】
【我猜测跟屺王殿下给其他封地送的信有关,不确定,再看看。】
接下来的事情,真如纪岱预测的一样。
早上吃过饭,范州长便带来今年的账目,十几车账目,通通要给屺王看。
“王爷,这就是今年上半年所有账册了,有这些账,您就能核实出您要收的夏税。”
说着,范州长还拿出一本总账:“若您嫌繁琐,可以看这本,都是下官们做出来的账目,很清晰。”
想来,不管这十几车账,还是手头这本,估计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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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岱只当不知道,皱眉道:“十几车账,查到什么时候了。先放到库房吧,随后我再派人看。”
话是这么说,纪岱已经去翻范州长手里那本薄薄的账册,显然知难而退,并不打算认真查。
纪岱看完,脸色很不好看:“今年的夏税,竟然是亏的。”
“这,这要我们如何生活。”
本地官府跟藩王,靠的都是地方的赋税。
夏税亏了,就说明他的钱没了啊。
弹幕有人忍不住夸屺王是演技派,他明明知道这账本是假的,却还能装的这样像。
接下来范州长的话,让众人对纪岱佩服的五体投地。
“哎,往年还好点,今年秦州旱情严重,所以夏税亏损。您的那部分,是彻底没了。”范州长说着,看着十分难过。
纪岱起身,看着很着急的样子:“那怎么办,总不能再变卖东西吧。”
纪岱声音很小,却说明了情况。
旁边小荣子打圆场:“要不让咱们给娘娘写信,娘娘那应该还有银子吧。”
这里说的娘娘,就是纪岱的母妃。
纪岱沉思片刻摇头:“不行,咱们来的时候,母妃把之前的物价都给了。”
“本以为到了封地就没事,谁知道竟然敢这么费钱。”
一主一仆年纪都不大,说起话来旁若无人。
范州长像是忽然想到一样,提醒道:“屺王殿下,您除了秦州,还有九处封地啊。”
“秦州遭了灾,没有夏税,但其他九个地方是有的。”
这话说完,众人齐齐看向他。
范州长感受到屺王身边人的情绪,本以为是觉得他机智,谁料众人心里差点尖叫。
安金良一路跟着屺王殿下从汴京到封地,本以为屺王殿下真的软弱可欺好糊弄,可到了封地才知道,以前是他的身体限制他行动。
现在才知道,屺王有多厉害。
玩家陈景林跟黄单则在对方眼中看出震惊。
他们还有所收敛。
可弹幕是不用收敛的。
【一模一样!!!】
【屺王殿下是手握剧本的人吧?!】
【天啊,真的是这样。】
【屺王好牛,这都能猜到,不过这个范州长心也太黑了吧,竟然要空手套白狼,看他做假账的熟练程度,只怕九个地方的夏税收上来,他们肯定会狠狠吃一波。】
【好牛!屺王真的,奥斯卡演技!】
【笑死,确实是奥斯卡演技。】
弹幕震惊又好气,看着范州长走完所有流程。
屺王完美预测他们的做法。
等到下午的时候,纪岱终于松口,但也没直接说,让范州长替他收其他地方的夏税。
范州长皱眉,不过差不多就行了,他现在就用着屺王的名号去收,到时候给屺王一点甜头,他肯定就闭嘴了。
纪岱等着的,就是他自作主张。
接下来几天里,秦州城这边还是好吃好喝地伺候。
范州长甚至道:“王府虽大,却偏了些,要不然您搬到秦州城吧,这处宅院您就先住着。”
税没到手之前,范州长不打算放纪岱走。
毕竟钱还没到手。
借着他打秋风,肯定要把人扣手里。
范州长派人去其他州府的时候,纪岱也没闲着,他派人去查了最近秦州城有什么异常。
最后果然得到消息。
其实范康太范州长,不用这么着急用他的名头。
慢慢来才是最稳妥的。
可今年到底干旱,秦州粮食减产,本地范家自然受影响。
对他们这种人户来说,不发财就等于亏欠,所以范家给了范康太范州长压力,让他想办法弄些银子出来。
除了只是这个,也就算了。
但范家的老祖宗,还想修一座道观。
说是认识了一个厉害的老道,修道观可以延年益寿。
范康太刚开始也不同意,但那位才是真正的范家话事人,所以只好借着旱灾说事。
打着祈雨的名头,给范家老祖宗修道观。
已经定下,要在秋收之后就开始建。
这也需要钱,范康太的压力骤然增加,所以就把念头打到他头上。
一切都连起来了。
前两个月纪岱派老徐来打探消息,就提到说要修道观的事。
现在仔细打听了,才知道里面是这种内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伍荣生气道,“这里的官员,不用咱们的时候,就把咱们扔到野外。用到了,便借着您的名头!”
纪岱依旧淡定,他在听说附近几个地方今年有旱情的时候,心里就有准备。
天灾对老百姓来说是灾,对有些人却是大发横财的机会。
这些人着实可恶,遇到灾了,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火上浇油,不给普通人活路。
纪岱轻笑:“放心,再好的如意算盘,都会打空。”
纪岱算着时间,其他九个地方封地官员,应该已经收到他的信。
刚收到他提醒的信件,后脚秦州州长的代要夏税的人就到。
这口锅,怎么都甩不到自己头上。
但紧紧这样,肯定不够。
纪岱看着院子,看看秦州城。
德不配位的人,便不配在这个位置。
纪岱笑着道:“走,既然要享乐,就不能只在这吃吃喝喝。”
纪岱一副纨绔模样:“去秦州最好的酒楼,全都记在范州长名下。”
“顺便去药房给本王做服药出来。”
“这可是宫廷出来的秘方,不仅延年益寿,还能永葆青春,强身健体。”
“先朝的皇帝,吃的就这个方子。”
延年益寿?
弹幕观众飞快捕捉到这个信息。
之前不是范家真正的话事人,为了延年益寿盖道观吗。
他要是听说屺王手里有宫里的秘方,会不会心动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弹幕被陈景林看在眼里,下意识道:“延年益寿,这就是范家老祖宗诱捕器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岱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有想要的东西,那就有弱点。
他也想见见,把持秦州真正的主人是谁。
纪岱更想知道,以后这秦州,到底谁说了算。
第 34 章
人都怕老, 有钱有权的更怕老。
在秦州,范家老祖宗范余,就是有钱有权的人。
他今年八十一, 古人都说,人活八十古来稀,可见这个年纪着实不小了。
范余这八十一年可不是白过的。
他出生的时候,前朝还算太平,等到十几岁时候, 是看着前朝一点点落败。
当时的范家已经实际接管秦州。
也有人说,秦州姓范。
等范余二十多岁开始接受家里事务的时候, 前朝愈发荒唐。
于是,他便更加实际掌握秦州, 甚至通过运作,成为秦州的州长。
不满三十的年纪,当上一州之长, 放眼整个国家,也没有几个。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范家对秦州的耕耘更深。
知道他四十多岁,快五十的时候, 一支起义军突起。
姓纪的一个大将竟然反了, 一路要打到汴京去。
多方打听后,再看着当时的形势,范余跟西北几个地方的土官静观其变, 等到姓纪的当了皇帝,他们直接投诚。
当时承凌国刚刚建立, 那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先帝, 虽然知道许多官员不忠心,只是随风倒,他也没计较。
毕竟朝廷初立,前朝余党还没清理完,还有更多烦心事等着那纪皇帝去做。
不过说起来,那皇帝治理国家的能力,有些比不上打仗的能力。
但好在靠着几个厉害的臣子,算是稳住局面,三十多年的时间,承凌国有模有样。
范余就看着前朝覆灭,新朝建立,所以对现在的承凌国什么想法。
先皇去世,他的儿子们各自分了封地。
最小的儿子要来西北,还要到他们秦州,范余自然还没当回事。
他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甚至有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而现在八十一岁的他,是范家真正名副其实的老祖宗。
他在几年前退下州长的位置,让他私生子范康太坐上,也是出于正确的考量。
那大儿子实在不成器,让私生子上位也没什么。
只是那私生子还不想认他。
认不认的无所谓,反正范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唯独不好的是,他年纪大了。
这么畅快的日子,竟然能看到头了。
从州长位置退下来的一个原因,也有他想专心求佛修道的缘故。
吃了神仙给的丹药,他一定能够延年益寿。
他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若一命呜呼了,那就真的享受不到了。
再说,范家没他不行。
嫡长子范津跟私生子范康太的矛盾还要他调和呢。
于情于理,他都要健康长寿。
所以在范余听说屺王的人在配长生丹药的时候,浑浊的眼神都变得清明起来。
这屺王还说,是前朝皇帝吃的丹药。
前朝皇帝吃丹药不稀奇,稀奇的是,都说丹药非常管用。
只是前朝皇帝死在屺王他爹先皇手中,也就没了后续。
不过这个名头听着就大。
范余有心不去想,但一想到宫里的东西,前朝的传承,他心里就痒痒。
上次屺王拿出来宫里的物件,还是那几样乐器,个顶个的厉害。
范余放下手中的《三元参赞延寿书》,这是他这几年请的道长所传。
天元,地元,人元,再有神仙救世,返老还童诀。
道长还说,想要真正参详,还需要建座道观,他已经让人准备了。
此刻范余道:“屺王现在在何处,他小小年纪,为何要抓这些药。”
手下人自然不知。
“快不快去打听?”范余是个瘦小的老头,手掌干枯,看着并不起眼,这会因为激动,嗓子有些像破风箱。
要说年轻时的范余还算胖,但他听说千年难买老来瘦,于是就变成这个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也能看出来,只要能长寿健康,他做什么都可以。
纪岱此刻正在秦州东市。
秦州东西两市,东市娱乐,西市交易。
在东市里看到的繁华,虽然远远比不上汴京,可看管屺王城景色的人,再看看这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一行人站在琼花楼二楼,看向街道。
此处因琼花酒得名,这酒也确实好喝。
小荣子还好,他到底见过大世面,这根本不算什么,汴京的酒楼能有五层楼高呢。
安金良也是从汴京来了,他此刻只想再尝尝那酒,只是屺王殿下说,一会还有要事,回头得空了再敞开喝。
而现代人陈景林跟黄单傻眼了。
从二楼往下面看,一条街的景色尽收眼底。
“哎,那是不是糖葫芦,现在就有卖糖葫芦的。”
“还有洋娃娃,那是洋娃娃吧。”
“哇,原来古代人是这么叫卖的。”
“还有人走街串巷叫外卖???”
“怎么还有人偷钱呢,就说你呢!把钱袋还回去!”
两个人兴奋极了。
陈景林的弹幕同样兴奋。
【啊啊啊啊啊这个游戏更有意思了!!!】
【妈呀,古装电视剧都来看看,街道应该怎么布置。】
【好有生活感啊。】
【不愧让那么多玩家都沉浸式体验,确实太有代入感了。】
【笑死,见义勇为的主播,那人还真把钱袋还回去了。】
【这么看来,其实当地官员真的很过分。屺王可是封地的主人,这么繁华的地方不给他住,故意把他扔到荒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如果屺王真的心无城府,估计早就在荒郊野外哭了吧。】
【岂止,你们忘记了,因为秦州官员剥削得过分,工匠还在房梁上设了陷阱,雨水下多了,房梁就会塌。如果不是屺王人好,救了那么多人,他早就是了。】
【哇,那就真的让秦州那些姓范的得偿所愿了?】
正说着,纪岱眼角余光看到一行人。
这一行人东张西望,正在往他这走。
范家人来了。
纪岱还是一副享乐的模样,就听来人道:“屺王殿下,您这几日过的可还好。”
纪岱深深点头:“这样的日子虽然比不上汴京,却也不错了。”
还汴京,你这辈子都回不去汴京了吧。
来人正是范府的管家。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秦州一手遮天的范家管家,自然比七品官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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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会过来,笑着道:“方才您送了半张方子到范家药铺,抓药的大夫说,您这药毒得厉害,甚是霸道,吃了恐怕对身体不好。所以小的来问问,您确定要这么抓药吗。”
纪岱随口道:“我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是父皇给我寻的方子。”
屺王身体不好,大家都知道。
刚到秦州的时候,病都要快死了。
现在能活着都是奇迹。
等会。
当时屺王确实就剩一口气了。
如今看来,确实好了很多啊。
难不成真的吃那个方子吃的?
可管家确实让大夫看过,说方子上的药材虽不常见,却也是很怪异的,这么吃一定会出问题。
小荣子仰头插话:“让你们抓药就是抓药,前朝皇帝吃的方子,会有错吗?先皇体恤我们王爷,这才命人找到的。”
“这药不仅能救人性命,还能延年益寿呢!而且方子上有些药,我们自己调配了,你们看到的自然是半份单子,难不成还要公开。”
小荣子把朝中刻薄小太监的模样演的淋漓尽致。
甚至让范家的管家都吃了顿排头。
纪岱挥挥手:“别提了,药都快苦死了,父皇还让每五天喝一次,还说什么朝中一个老臣也在喝,那位老臣如今身体还强壮着。”
纪岱明显只是随口说说,可听的范家管家心花怒放。
竟是真的!
还真是前朝皇帝的好药。
本朝老臣也在喝?是那个丘良吗?
丘良可是六十岁还能上马打仗的文官,当年先皇重用着呢。
虽然好像跟现在的皇帝意见不合,但那身体素质不用说。
原来他身体好,是吃这个良方。
范家的管家,今年也有五十多,谁听了这样更多好药不心动啊。
偏偏手握如此的珍贵东西的人却不在意,还嫌苦。
话传到范家老祖宗范余耳朵里,他显然也想到前后的联系。
别的可以胡说,但当初屺王确实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这都把他拉出来。
别人或许不知,可屺王那会连半口气都没有,现在却能活蹦乱跳,想来就是证据。
如果他要有这个药方就好了。
他这样的人,延年益寿更有意义。
“把州长范康太给我喊过来。”范余眯着眼睛,“让他把方子从屺王那里要过来。”
“尽快。”
这些事都在纪岱的意料当中,他看着楼下的人跑来跑去,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探究,就知道他那故事奏效了。
只是有些对不起先皇,也对不起老当益壮的官员丘良。
纪岱心里默默道歉。
特别是丘良,人还活着,身体也倍棒,却被他说是吃了好药才如此的。
不过想来,这位老人家也不会知道此事,应该无妨。
现在鱼饵已经下了,就等有人上钩。
在其他人为延年益寿药挠心抓肺的时候,纪岱领着手下一路吃吃喝喝。
直到被州长范康太的人拦下。
“屺王殿下,我们州长大人有请,我家在范家设宴招待,老州长也在,还请您一定赏光。”
听到这话,纪岱手下的人真的兴奋了。
他们此时也知道。
针对州长也好,刺史也罢。
又或者什么商会会长范津,都是无用的。
只有见到幕后那位范家老祖宗,才能得到真正想要的。
纪岱依旧吊儿郎当,看不上任何人的表情,说话吐字都带着傲慢。
“老州长?这是谁?”
等范州长的人解之后,纪岱随口道:“既然想来拜见本王,就该你们老祖宗过来才是,怎么还让本王去。”
这话说完,连他身边的人都看过来。
那位可是范家老祖宗,秦州真正的掌权人。
他过来?
怎么可能。
偏偏屺王说得格外理直气壮,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这局面,要怎么收场啊。
第 35 章
一个是秦州实际掌权人。
另一个是西北十地的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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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好得罪。
但很快, 范家管事做出选择:“咱们范家主近来在家休息,他今年八十有一,实在不好挪动。”
意思就是 , 那边年纪大,您多担待。
不过范家管事说话只是客气客气,在他眼中,秦州就是范家的秦州,眼前这人算什么。
这位没来的时候, 大家还担心过,可来了之后就知道, 什么皇子王爷,通通都没用。
纪岱还是不起身, 范家管事只好道:“我们家主说,您不是在问其他封地夏税的事,他以前也是秦州州长, 跟西北几个地方的官员都熟,可以提前跟您讲讲那边的情况。”
这话倒是还行。
算是一个简单的承诺,用方子来换其他各地的情况。
正常来说,屺王肯定需要。
毕竟在外人看来, 他来这快一年了, 连秦州都没有摸熟,肯定很着急。
不过这事不能细想。
其实就是范家老祖宗范余用来糊弄纪岱的,糊弄成了, 那就白得个方子。
糊弄不成,也就是说说各地的情况, 那也没什么。
就算纪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又能做什么。
现在的屺王在他们眼中,就是用来索要其他各地税收的工具人而已。
显然,他们眼中的屺王肯定不会思考那么多,直接答应下来,显露出少年人的急切:“那好吧,看在你们老祖宗病了的份上,我就去看看。”
病了?
这哪能这么说。
范家管事有些急了,如果旁人平白说老祖宗生病,他肯定要骂人的。
难道不知道,他们老祖宗最讨厌这句话吗。
可眼前人毕竟是屺王,他身份不同。
即使如今被他们拿捏到手里,明面上却不能太过分。
纪岱眼神微垂,若仔细看,其实能看出几分冷意。
终于要见到秦州真正的掌权人。
不说指挥使,王刺史这些游离在秦州本土之人的人。
只讲负责政务的州长范康太,以及商贾的范津,他们所做的事,肯定也在那位老祖宗的掌控当中。
既如此,见那位势在必得。
纪岱跟着去了范家。
而他身后的两个玩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如果说从屺王城到秦州城,感觉是从乡间生活到了城里。
那从城里进到范家大宅,又是不同的感觉。
这范家大宅就在秦州城繁华的地方,园子连着后山,正门红漆大门,雕梁画栋。
范家大宅附近没有人烟,则是有他家的家丁在巡逻,门口铺着整齐的大理石,站着精壮的门房,门还未打开,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气派。
即使在还算繁华的秦州城里,范家大宅的气派还是独树一帜。
陈景林忍不住道:“这门也太高了,门口的狮子用的可是玉石?”
黄单以为自家黄衣军穿的都够花里胡哨了,可跟这里的奢华一笔,似乎什么都不算。
他们也算见过世面的,多少电视剧里动不动就是宫殿仙宫,那也不如范家的宅子气派啊。
进到宅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咋舌。
小荣子虽也觉得这里不错,可还是道:“你们是没见过皇宫,若是见过高筑台的汴京皇宫,才知道什么是威仪。”
这话说得其实已经在抬举了。
毕竟把范家的宅子跟皇宫相比。
所以出来迎接的范家老祖宗范余还是笑呵呵的。
这个老头精瘦,拄着拐杖,眼神有些浑浊,走路的时候需要有人搀扶。
这样看着,身体确实不怎么康健。
毕竟八十一了,身体再好也好不到哪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出来迎接。
让屺王亲自过来,已经有些怠慢,若再不起身,那就不对了。
传到汴京那边,新皇虽然不喜这个弟弟,但十一弟到底是皇家人,会让人以为他蔑视皇家。
范余什么都明白,他能掌管秦州多年,靠的自然是自身能力。
一番寒暄过后,范余像是无意道:“屺王殿下来秦州一年,怎么不来秦州城坐坐,您要是来了,我们必然扫榻欢迎。”
玩家跟弹幕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说的是什么。
纪岱已经听出来了。
分明是在以主人的姿态迎接他。
但纪岱才是封地的主人,一定要按名分的话,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就像一间大房子,主人家外出有事几十年,让里面一个奴仆给占了。
等主人回来的时候,奴仆说:“怎么不来家里坐坐啊,有空常来。”
纪岱看了看他,倒是没之前散漫的样子,只是少年气十足,直接道:“本王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怎么这都要管?”
弹幕这才反应过来。
【妈呀!!!好陷阱的一句话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有点可怕了吧。】
【如果屺王回一句,他会来的,那就承认范家才是主人?】
【果然是老狐狸!!!】
【笑死如果是我的话,这会已经落套了。】
估计范余也没想到,屺王会这么回答,但他说得太直接,不像老谋深算的样子,范余只好作罢。
等坐下后。
自然要谈西北其他九个封地的事。
这些事,范余倒是没藏着掖着,主要那些又不是他的地方,屺王想去就去,他甚至可以把人送过去。
“要说益州,当地的州长跟商贾走的太近,不过好在物产丰富,想要什么,都能在那买到,听说最近还有个农具店铺,做的也是精巧。”
“陇州善养马,那地方一马平川,沃野千里。去到那,必然让人心情开阔。”
“岷州河州松洲处于西面边境,跟西边几十个王国都有贸易,想来那边的风土人情也不错。”
“不过最繁华,大概还是原州府,西北二十多地的中心,当地指挥营常驻军队两万,很是安全。”
“剩下的三个地方,那就远了,鄯州鄯城两处相邻,关系一直不错。最后的凉州您也知道,西北边陲的门户,不过那边实在太远,又太过苦寒,所以跟咱们这边关系比较远。”
这算是很多人头一次完整知道屺王到底有多少封地。
不少人细细分了下,瞬间被封地面积震惊。
屺王手底下的地竟然有这么多!
不过多归多,能不能控制又是一回事。
很多玩家暗暗猜测。
这个游戏的主线,不会是帮屺王实际收回这些封地吧。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范余这种老狐狸,能在这盘踞多年,一张嘴自然了不得,把所有封地讲的人美景美,又暗暗跟纪岱拉近关系。
好像跟秦州的关系好的很。
其他州府全都是外人。
范余最后道:“所以这些地方的夏税必然不错,范康太写信过去,肯定会帮您要到应有的夏税。”
最后落点,还在夏税上,也是屺王最在意的事。
纪岱果然顺势道:“这么看来,还是你们好。”
“去年本王写信给各地,只有秦州给了夏税,其他地方都敷衍过去,秋税的时候太冷,本王便没派人要,他们也不给点表示。”
“没想到今年秦州竟然主动提起,想来秦州官员必然心向朝堂,心向本王。”
纪岱说的实在真切。
玩家跟弹幕要不是知道屺王真正性格,估计都要相信了。
显然眼前的老狐狸范余已经信了。
不是他防备低,而是纪岱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让人觉得他是心无城府的单纯少年。
果然,你们这些玩计谋的心都黑!
一番话过后,双方关系果然拉近,随后进来的范州长也客客气气,笑着道:“收夏税的事,我是让手下快马加鞭过去,再有两天,估计信件就到了。”
“到时候一定能给您收来税款。”
纪岱满意点头。
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就范余刚刚说的西北其他九个地方,其中有四个,都是边境城市,平日压力有多大他心里没数?
西北中心城市,平日都屯兵两万,也就说可以召集五万乃至六万军马,安全?这对他这个藩王来说安全吗。
再有更远的三个地方,鄯州鄯城凉州,全都是真正的苦寒之地。
除了当地人跟驻扎的将士之外,算是不毛之地。
原本就因为交通不便朝廷不稳,很少给他们补给,现在不但不给,还要问他们要?
这合理吗?
像那种真正的驻守城池,其实应该内地输血,这才能保证兵将和睦,更能带动发展。
现在不但不给,还要。
纪岱都能想到,那些汴京将领以及手里有几万屯兵的官员们看他什么眼神了。
来了个藩王,不仅没有作用,还要吸血。
单是想想,纪岱都感觉自己脖子发凉。
秦州的范家手里只有一千多私兵,都敢如此对他,那些人呢?
如果真是个傻的,说不定就要被忽悠瘸了。
纪岱听着范康太范州长的话,心道,你的信件送到其他九地之前,我的信件也已经送到了。
只怕这仇恨到底在谁头上,那还不好说。
纪岱夸道:“不愧是范州长,做事确实利落。”
只听纪岱称呼了范州长,前州长范余本能皱眉。
那范康太竟然不敢接话。
有意思了。
看来这秦州的真州长,果真是年迈的范余。
除了领头的现范州长跟前范州长之外。
其他范家一片和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家人心里自然舒爽,别看今年旱情减产,但借着屺王名头,他们定然能吃一圈。
别人活不活不知道,反正自家不仅没损失,还能挣更多银钱。
旱情是好事啊!
酒过三巡。
范家人终于说出今天真正想法。
一个不知道范家什么亲戚,原本不姓范的,自己偷偷把姓氏改了,当了范家人,立刻出来打头阵:“听说屺王殿下还在吃药,身体可是还不好,我家有个好大夫,可以帮忙参详参详。”
纪岱近一年都在锻炼身体,身量却因为抽长依旧没什么肉,只有细看才知道,他身上是紧实的肌肉,可外人看来,只以为他好那样瘦。
所以这个话题也不算突兀。
可纪岱这边的人却有同一个念头。
上钩了。
确实上钩了。
毕竟这个姓范的话音落下,范余就看过来,他浑浊年迈的眼神里透出兴趣。
纪岱不在意道:“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要吃父皇给我的方子,去年本王病的那样重,看靠的就是那张方子。”
说罢,纪岱却又不往下讲,反而道:“今日的菜色不错,竟是鲁菜,还有几分真传。”
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把什么方子放在心上。
可他的病又确实是那方子救回来了。
谁不知道,去年屺王都快死了。
“啊?先皇给的方子,那一定很好吧。”姓范的表现的极为夸张,倒是满足屺王的虚荣一般。
纪岱仰头:“本王父皇给的,岂会不好。这个方子其实还段故事,也是父皇讲的。”
纪岱心里暗暗道歉。
先皇能由一个将军坐稳皇位,可见是个厉害的。
他现在趁着人不在,随意借着对方的名头,也就是觉得没人知晓,不会反驳罢了。
一听是先皇说的故事,众人支起耳朵。
虽说偏远的地方,只知道州长,不知道皇帝。
可在座的毕竟还有不少官员。
特别是来作陪的王刺史,恨不得站起来聆听圣意。
“那方子其实是青城山一位老道研制出来的方子,那老道得了先朝的赏赐,承诺给他修八十八间道观。”
“老道心中欢喜,便把方子给了先朝的某个皇帝。”
“只是那道观没修成,方子也只得了一半。”
话说着,已经有个仙风道骨的道人从外面走进来,纪岱只当没看到,继续道:“可惜了,若是完整的方子,必然能羽化登仙,早登三十三天宫。”
“这半缺的方子,只能延年益寿,使人鹤发童颜。”
“想来世间并无完美之物,不如顺其自然,这方子也不该完整。”
这话蕴含道教无为不为的想法,倒是合乎常理的。
进门的道人听了几分,心下有些疑惑。
可屺王说的有鼻子有眼,不说青城山确实是道家发源地,传说黄帝时就有仙人在青城山修炼。
所以说那边倒是有可以登仙的灵药方子,确实也正常。
这话连老道都能糊弄,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毕竟屺王骗人也没什么好处吧?
老道朝范余微微点头,那老祖宗范余更加激动,给下面人使眼色。
今日,一定要把方子从屺王那套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屺王已经醉的说不出话,不少人都来敬酒,可他根本说不全方子,嘟嘟囔囔道:“谁记那做什么,不过是个补药,吃起来让身体好便是。”
“方子,方子就在包裹里啊。”
包裹!
众人忍不住扼腕。
不愧是皇家的人,随手都是好东西,他还一脸不在意。
等范家人去偷方子时,纪岱则被手下扶着回了房间,他们一行走的慢,等他们回房时,那边包裹里的方子已经被偷走了。
四下没有旁人的时候,纪岱眼神清明,笑着看了看包裹。
里面的纸张果然被人动过手脚,想来是飞快抄录了一份。
一下午到晚上的惊险,让两个玩家跌坐在地上,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屺王殿下的计划,现在也不想知道。
毕竟他们实在瞒不住啊。
不过到现在了,是不是可以说出来了。
纪岱笑道:“丹药方子,能有什么好的。”
“我好像没说,前朝皇帝就是吃丹药吃死的。”
这句话说的很轻,仿若听不到一样。
而玩家们却突然警醒。
特别是观众们,直接在弹幕上打出几个名字。
【磕丹药的皇帝!!!】
【@李世民@李纯@老朱家@老李家】
【其实在他们说长生方子,说到先朝皇帝时候,我心里就感觉隐隐不对劲。】
【所以先朝的皇帝,其实是嗑药磕死的?】
【啊,那这方子???范家那位也吃???】
【快吃!!!求求了!!!】
【感觉秦州要变天……】
【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是不是引狼入室,纪岱不知道。
但他知道,真按照他那方子吃,绝对命不久矣。
那方子原是七宝美髯丹,是为补益剂,中年人吃了确实强身健体,在宫廷中确实属于秘方。
可他在里面加了几种炼丹常用的材料汞、硫、铅,丹砂等等。
这些东西既不会引起怀疑,也不会让对方觉得不对劲,就算找人试药,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除非经常吃。
再说范余今年八十一,他那身体,更不用说。
纪岱淡淡道:“没指望他吃丹药吃死,他这种人小心谨慎,也不会多吃。”
说白了,就是手头多了个长生的法子,所以感兴趣而已。
重点是,他跟那位打过交道,心里已然有数。
特别是前州长范余,跟现州长范康太,之间可太有故事。
纪岱一笑,玩家本能往后退。
怎么办,他们屺王殿下这个表情,一看就是在算计人啊。
纪岱好笑,开口道:“明天帮我去办件事。”
“清晨去范家找范州长范康太,就说本王见秦州政绩通达,准备给他请旨,请皇兄给他给予封赏,现在送去书信,年末便同百官一起封赏。”
“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牌子。”
什么样的牌子,就是鎏金刻的腰牌。
从先皇开始有的规矩,给自己忠心的臣子刻上,忠,仁,勇等字。
当然,各家收到腰牌的,肯定也不会真的戴上,而是供奉到祠堂里。
纪岱说牌子,便是这种象征荣誉的奖牌。
能得到这个赏赐的,名讳会被全天下人得知,在年末时,由各地官员宣告四方。
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当地百姓都会听一耳朵。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荣誉。
“记住,一定要在范家询问,还要人越多越好。若范康太不在范府,而是在州长府,那就暂时不问,等他到范家再说。”
纪岱细细交代,手下似懂非懂。
陈景林跟黄单得了弹幕的指点,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挑拨?今天酒宴上都感觉到,那位老祖宗范余人老心不老,其实还想把持范家,甚至还想当州长,若不是身体不好,肯定不会退位的啊。】
【人老了,还想把持权力,他不出事谁出事。】
纪岱确实这样想的。
他之前听说范州长范康太跟他堂哥范津的事,就是什么两人同父异母等等那些传言,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这次借着方子的事走进范家,彻底证实他的想法。
既然不是铁板一块,那就有意思了。
果然,第二天清早,陈景林跟黄单快速去到范家,赶在范康太要去当值之前,满脸笑容的说了这件事。
“我们王爷说了,秦州能有今天,定然是您的功劳,所以这牌子的功绩一定给您报上。”
“王爷还说,这事要尽快了,不然赶不上年底啊。”
别看现在才七月份。
可一路上路途遥远到汴京,汴京那边还要审查,再把消息送回来,最早都要十一月了。
刚从老祖宗那出来的范康太,其实还有点蒙。
别看他今年也有五十一,但在这个范家,依旧每天要去给老祖宗范余请安。
外人还喜欢说,因为范余是他生父,所以他才这么孝顺。
其实原因,自然是因为范余真正把持着秦州,他不恭顺肯定不可能。
年复一年,范康太自然有情绪。
只是没想到突然天降好消息。
朝廷给他发金腰牌?
还有这种好事?
范康太摸着半白的胡子,还在思考怎么回答,下意识回头一看。
只见八十一岁的老祖宗范余正在后面站着。
而陈景林跟黄单像是没看到一样,他们两个明显只对州长恭敬。
“对啊,谁让秦州如此之好,我们王爷一直夸呢。”
“反正秦州这么好,肯定是您的原因,想来朝廷也会认可的。”
“听说得了金腰牌的,都能在史书上记一笔,这也算青史留名吧?”
“不仅如此哦,更会得到礼部文书里,等到年末皇上祭天地的时候,还会写成祭文烧给天地祖宗呢。”
给荣誉。
还给记到史书上。
更会跟天地祭祀起来。
任何一个人都拒绝不了这种好事!!!
范康太刚想满口答应,就听老祖宗范余阴沉沉道:“什么金腰牌,都是无用之物,劳民伤财。”
陈景林有心想,就您这宅子已经够劳民伤财的了。
还怕什么啊。
不过下一秒,陈景林跟黄单反应过来。
黄单迅速道:“这跟你这个老头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跟州长大人说话。”
“范州长不开口,你怎么这样。”
范余脸色瞬间阴沉。
他在秦州多少年,都喊他一句老祖宗,谁敢忤逆他?
但那两人像是不知趣一样,全程捧着范康太,不管他这个前州长。
趋炎附势的小人行径!
这些事听到纪岱耳朵里,纪岱失笑。
快了。
等到其他九个州府的回信送到他手里,有些事就可以做个了结了。
算着时间,正好是范康太跟他野爹范余翻脸的时候。
“听说最近新来不少华城人,请他们低调打扮,帮我散播一些谣言。”
“就讲现州长是前州长的私生子,给我狠狠夸这位私生子,顺便嘲讽婚生子范津。”
只有范康太跟范余不和这怎么能行。
多个早就愤愤不平的范津,他们范家人才是一台大戏。
至于他,看戏便好。
第 36 章
七月份的秦州城, 被分为东市跟西市。
西市一片凄凉,这里多是农户作为交易的集市,遇到这样有旱情的年份, 众人自然不好过,看着垂眉耷眼。
供以达官贵人享乐的东市,完全没有生存危机,粮食更少不了他们的,这会则格外兴奋。
因为屺王说了, 要给范州长请旨,赐他金腰牌。
这金腰牌在汴京还好, 当年跟着建功立业的臣子家中基本都有。
但在偏远的西北,也仅仅只有先皇的几个心腹才能摸到, 还有镇守西北边境的指挥使有一个。
再者就是秦州指挥使的父亲上司,家中供着一个。
可见,这东西在西北有多罕见。
若是能成, 那范康太就青史留名了!
即使新皇对自己这个弟弟感官一般,但他只要亲旨,汴京那边就会给回应,最次也是给些封赏。
这里即使是西北, 实际不受汴京管辖。
但读书人从小学的, 便是儒家学术,学的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不管什么身份,天然向往朝廷皇上。
各家各户, 哪能不羡慕。
范家人可真好啊,在秦州既有实际利益, 现在讨好了屺王,还能有封赏。
他们怎么就没这个运气。
这亲旨的书信还在斟酌, 范康太就已经得到不少恭维。
不管去到什么地方,不少艳羡的目光让他飘飘然。
即使他极力压制,但还是难掩喜色。
谁会不高兴啊。
那可是真正的荣誉。
就连当地指挥使都托人带话酸了几句。
此刻的酸,那就是羡慕最好的证明。
所以范康太根本不在意。
只是他这份高兴,必须在回家的时候压制住,否则极为不妙。
但他再小心谨慎,这事老祖宗还是知道。
这次回家又看到范津怒气冲冲从离开,嘴里还在骂道:“要不是老头子偏心,那金腰牌就应该是我的!”
“让范康太得到,凭什么!”
说着,正好撞到回家的范康太本人。
范州长看着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范津,心里是看不上的,面上还是客气,只当没听到。
但范津却不愿意绕过范康太,嘴上继续骂骂咧咧。
甚至跟着他又回了厅堂,对着坐着的老祖宗道:“爹,你看他得意成什么样了,难道就不想管管?”
“再说,那金腰牌就算给,也是给您的,不该给他范康太。”
这话一说,原本还能维持表面和谐的前州长范余跟现州长范康太,脸上也挂不住。
范余开口道:“为一个破牌子,竟然这么相争,不说那牌子还不存在,就算有,也不知道让范家为它争抢。”
范余尽量客观:“如今的州长的范康太,给他自然合适。”
这话确实是一个家主该说的。
可谁都听出来里面不情不愿的味道。
身为大权独揽几十年的范家老祖宗,就算退下了,也依旧把持着权力的人。
眼看着荣誉要给他还未完全交接的现州长,心里自然不爽。
其实这会,最好的应该是范康太主动推辞,或者让屺王把亲旨的名字改成前州长,其实也合适。
但范康太莫名不想说。
至于原因,也简单得很。
他也想要。
当了秦州州长十几年,事实都要与老祖宗商议,还要忍受那些流言蜚语,范康太也是不爽的。
最开始或许能忍。
但随着范余年纪一年比一年大,控制欲却一年比一年强。
范康太怎么会真的完全甘心屈居人下。
场面一时僵持。
无声无息的争执已经开始。
始作俑者纪岱,却依旧带着手下在秦州城闲逛。
从东市走到西市,再从西市走到码头,从城里走到城郊,又看了看缺水干瘪的麦子。
现在秦州城的百姓吃水还好,粮食却大幅度减产,今年估计连温饱都难。
很多人都在想办法多弄点吃食,否则冬天要熬不过去。
还有村里自发组织修挖水渠,更因为水的问题,很多村里发生械斗。
虽然都被赶来的指挥使即使压制,但问题依旧存在。
即使如此,秦州的官员还在强征粮税,管你们死活,反正我们那一份一定要到手。
纪岱看起来还好,他身后的小荣子,陈景林,黄单看的愈发沉默。
特别是没经历过这种事的陈景林跟黄单。
可能现代有各种各样的难题,但对他们那个时候的人来说,吃饱根本不算难事,很多人还在想怎么才能减脂。
这对大部分古代人来说,根本不敢置信。
走这一圈,他们都觉得手里的肉都不香了。
同一个世界,东市这边大部分酒楼花天酒地,另一个西市却都饿着肚子。
晚上回到住处,黄单忍不住道:“屺王殿下,咱们什么时候把秦州拿下啊,如果是您管的话,肯定不会这样!”
靠着他们先进的农具跟化肥,还有屺王的能力,秦州城大部分百姓都会摆脱困境。
可这话说完,弹幕就先反驳了。
【范家把持这个地方上百年了,怎么可能夺权啊。】
【对啊,强龙都不压地头蛇。】
【可真的太惨了,你们看到城郊饿到吃野草的小姑娘没,屺王把带的糕点给她,她都快哭了。】
【对啊,那个眼神我真的不能忘。】
【呜呜呜呜我一定要珍惜粮食!!!】
【放我进游戏!我想拯救他们!】
【咱们暂时是不行了,要看屺王殿下的。】
【屺王能怎么办啊,他手里没钱没权没兵的。】
【怎么没兵,不是那么多华城人吗。】
【你确定华城人能打得过城外的指挥使?而且直接起兵夺权,是怕藩王死的不够快吧。】
【啊啊啊啊感觉要隐忍多年才能夺权。】
【也不好说……毕竟我们都不知道屺王心里在想什么,感觉他布了很多棋。】
关于屺王到底要怎么做才行,不仅弹幕讨论,游戏论坛,甚至很多视频平台都在做分析,想知道屺王下一步想做什么。
在大家猜测的时候。
七月二十七,他们到秦州城十天后,终于收到第一封回信。
回信来自最近的益州州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纪岱拆开信件,去年他也给这位州长写过信,那时候益州州长对他不冷不热,今年的言语明显恳切不少。
纪岱送出去的九封信件,内容大致相同。
都是在询问今年的夏税的事,本来只是询问,然后话锋一转,说秦州城的范州长主动请缨,想帮他要各地的夏税。
还说范州长的人随后就到。
信件结尾,还说了自己知道旱情的事,让各地酌情就好,要看顾本地百姓云云。
益州州长最开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也没当回事,跟去年差不多。
只是看到秦州范州长要“帮忙”收夏税,神情立刻紧张。
都是官场的老狐狸,能看不出来,真正想要夏税的人根本不是屺王殿下,而是“主动请缨”的秦州范州长。
没过两天,果然如屺王所说,秦州的范州长派人过去,以屺王名义索要夏税。
言语间还非常紧迫,更说了屺王殿下有多需要那些税收。
如果没有提前看屺王写的信件,益州的州长肯定会骂纪岱没事找事。
现在随便一想就明了了。
人家屺王还念着今年有旱情,对夏税可有可无。
可秦州的范州长因为秦州今年减收,就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了。
所以益州州长的回信也至少也是真诚的。
他首先谢恩,主动说了益州如今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夏税也确实交不上来。
还“提醒”屺王殿下,离范州长等人远一点云云。
再多的就没有了。
接下来几天里,其他封地的信件也送过来。
同样比去年恳切多了,至少没有敷衍。
言语间,也都对秦州范州长表示了不满。
不满是真的。
谁会喜欢惦记自家钱财的人。
纪岱这边收到的回信算是诚意满满。
范康太那边的收到的回信,却是一致的不爽。
他本以为借着屺王的名头,那些人就算不高兴,也要挤出来一点银钱,却根本不知道纪岱提前打过招呼,让对方有了底气,所以干脆拒绝。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差事,突然办成这样,可算让范津找到挤兑范康太的机会。
范家例行家宴上,只听范津嘲笑道:“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都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如果是我来办,或者爹来办,肯定没问题。”
范家人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此刻老祖宗范余坐在主位,范津,范康太一左一右,下面是他们的妻儿孙辈。
看范康太妻儿的表情,明显已经习惯了。
对方却还要继续说。
家宴上气氛压抑。
范余不知道怎么想的,今天也没制止。
范康太却已经有些忍耐到极点。
自从屺王提出要给他请旨开始,范津的酸气就没停过,老祖宗的脸色也不好看。
现在剩下几个封地不给夏税,语气还很不客气,更让对方拿住把柄,
最近一段时间,他出门都被追捧,回来便被贬低。
两者反差太大,即使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范康太淡淡道:“各处税收都是命脉,自然谨慎,再说这才刚开始。”
话音落下,就听老祖宗范余突然道:“九月要开始修道观,准备好了吗。”
道观。
范康太已经阻止过了。
但不管那老道还是老祖宗,都一意孤行。
若不是为这个道观,他们也不用想办法多弄钱。
范康太只好道:“我会尽快。”
“尽快?等你办成,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范津嗤笑,他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弟很久了。
更别说,外面都讲这是他爹的私生子,更说私生子比他强得多。
眼看范津还要骂,范康太直接道:“管好的你的商行,近来多少商船路过秦州不停,直奔更远的益州,到底是何原因,你心中有数。”
自然是因为范津刮骨喝血,逼得那些客商们根本不敢停靠。
因此少了不少买卖。
范津没想到范康太敢还嘴,立刻更加刻薄。
他们这边争吵,下面的妻儿孙辈都习惯了。
几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想到这次老祖宗竟然重重拍了桌子,呵斥道:“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这在说谁?
范康太脸色微变,只听范余继续道:“身为一州之长,客商不停靠,难道不是你的问题?”
果然是在说他。
“不是当了州长,便能做好州长。”
这句话几乎在点名骂范康太。
好好一个州长,今年五十一了,却被家宴上指着鼻子骂。
范康太手背泛着青筋,硬生生忍了下来。
这么多年都忍了,不差这一会。
更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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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的事纪岱能猜的七七八八,所以在范康太找来的时候,心里有数。
范康太这次来,自然还是为其他九个地方夏税的事。
他这次想让屺王跟他一起施压。
其实这次过来,范康太是有些亲近意思的。
毕竟请旨的文书屺王已经写好,还写的花团锦簇,夸得他十分高兴。
没想到如今在屺王这,反而比在自家还要自在。
估计范康太自己都没发现,他的态度在一点点转变。
纪岱跟玩家们却发现了。
这才多久啊。
怎么都觉得他们屺王是自己人。
那边范余在用屺王的方法炼丹,范康太在美滋滋等着请旨文书正式写好。
都觉得跟屺王亲近。
不过说起帮忙要其他九个地方的夏税。
纪岱笑道:“不然这样,让我的人跟着走一趟,可好?”
跟着去要夏税,更能表现自己的诚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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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自然好!
有屺王的人亲自出头,再有他暗中威胁,肯定有用。
纪岱还道:“事不宜迟,快些出发吧。”
果然!
跟屺王谈事,就是爽快!
不过屺王要派谁去?
纪岱看了看黄单,自然早有人选,黄单看似只有一个人。
别的玩家就算了,黄单在游戏里,可是一个帮会的帮主,帮会二百人,如今有一百多人已经满级。
有他们在,随时可以支援黄单。
被委以重任的黄单,心头直跳。
这算不算新地图以来,最大的任务啊!
屺王殿下还真是信任他!
他一定会完成好任务的,同时也在帮会群里召集帮众,随时支援!
随时救驾!
因为黄单跟着范家人去那几个地方,面上是劝各地官员给夏税,实际上却有秘密任务。
纪岱经过建筑工坊周建建以及肥料工坊祝福同意,又整理了一份提高农作物收成的文书,再者讲了抗灾的干货。
全都整理出来,一份诚意满满很实际的救灾手册会交给各地官员。
不管当地官员会不会用,都会感念屺王的用心。
纪岱自然希望各地都用上,也希望能缓解旱情严重的地方。
更多的,也算拉拢人心。
以及,暗地求援。
告诉他们,只有他们能救被秦州范家扣押的屺王。
就算只能声援,他也会记住大家的好。
这就是现实版的。
我是秦始皇!给我打钱!等我脱困必然封你做官!
屺王自然不是秦始皇,但他是屺王。
黄单带着两个暗地的任务,又偷偷召集手下,让他们在后面跟着自己,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发。
等他们走后,陈景林问出大家都疑惑的问题。
“屺王殿下,您怎么确定,他们会帮您啊。”
纪岱笑:“范家都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了,一而再,再而三,难道他们还会忍着?”
能在西北几地盘踞多年的官员,哪个好相处。
旱情还要趁火打劫其他地方,范家怎么可能不招人恨。
等屺王说完这些,陈景林深吸口气:“我感觉,自己都没长脑子。”
旁边小荣子同样点头。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弹幕同样恍然大悟。
屺王下了好大一盘棋!
【啊啊啊在范家想利用屺王问其他封地要钱要粮的时候,屺王就想好用他们这个想法,反而拉拢其他封地官员吗???】
【肯定啊,这等于范家想要吸九个封地的血,屺王制止了吸血,并告诉他们,不想被吸血,就支持他夺权。】
【好一招暗渡陈仓啊。】
【只是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会交给华城人,屺王也太信任黄单了吧。】
【看黄单的表情,他明显有一种,任务完不成自己会以死谢罪……这种表现,屺王肯定信任。】
【好想知道黄单会发生什么事,他会不会在论坛发帖讲经过啊,好想看。】
【他会的!他已经开好帖子了!】
【笑死,黄单还说,他骑马的技术已经越来越好了,除了双腿确实难受之外,其他都挺好。】
能够进论坛的纪岱,自然也看到黄单的帖子,每天下线,他都会写一下今日发生的事。
什么第一天出发,感觉范家人就是狗屎,路上趾高气扬的。
第二天吃饭,看到了因为旱情到几里地外挑水的农人。
第三日碰到旱情最严重的陇州,有人在卖儿卖女,他掏了身上所有钱也于事无补。
这些经历看得让人沉默。
同时也让纪岱知道各个官员拿到他写的旱情防治时的表情。
这是一份真正的劝农书。
全都是实际的指导,但凡有点想法的官员,都会实施下去。
纪岱一边在秦州跟范家人周旋,一边写着请旨文书,再看着范家人争来斗去。
直到有一日,范家的争斗,彻底不可收拾。
范康太的母亲清晨起来的时候,家门被泼了狗血。
年过六十的她吓到病倒,竟然起不了身。
说到这位可怜的母亲,自然要提到秦州人尽皆知的传言。
都说她跟丈夫的堂哥范余通奸,生下范康太,这流言已经自范康太出生起,就没断过。
也养成她不愿意出门的性子。
实际上,范康太到底是不是范余的儿子,她也不知道。
她被强迫过几次,第一次抵死反抗,却被夫家人告知,范家的家主范余,谁都阻拦不了。
你若从了,咱们这家旁支,反而能得好前程。
范康太的母亲心如死灰,若不是有了孩子,她可能早就投井自尽。
那时候她就知道,范家太脏了,脏到这里的人都觉得脏。
流言蜚语,几乎让她死了几次。
等到儿子渐渐长大可以保护她,这才消停点。
但这些话其实一直没断。
只是她不出门,儿子又给她单独置办的院子,不会接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可如今,那些人竟然翻墙到她家院子泼狗血。
想来,除了范津,没人做得到。
范康太的母亲吓到病倒。
纪岱听到这话说,见到范康太第一件事便是递上一张方子,开口道:“这是宫里的一张方子,名叫七宝美髯方,你按着这里面的抓药给你母亲吃下去,肯定能好。”
七宝美髯方?
范康太心头一跳,其实他已经按照方子在抓药炼丹了。
毕竟范家早就把方子偷走,只是屺王并不知情。
甚至他都准备吃一些。
谁不想强身健体。
看着少年屺王真挚的表情,范康太忍不住想,还是少年人好,竟然真的为他母亲的病担忧。
不愧是汴京的皇子,就是比范津家那些子弟强,竟然偷偷去他家做那种事。
范康太为了不让纪岱起疑,接过方子,随便看了几眼,却发现不对劲。
这方子是熬制的?不是炼丹?
等范康太不着痕迹问出疑惑,纪岱道:“哦,你说的那是七宝美髯丹,不是七宝美髯方。”
“别看只有一字之差,但方子是良药,丹药却有几分毒性,吃了身体不好。”
“方子是改良版的。”
这话很不错。
方子是正版的方子。
丹药是加了毒药的丹剂。
屺王随口几句话,让范康太脑子飞快思考。
也就是说,范家来偷方子的人,偷错了?
本来应该偷方子的,却偷成炼丹的东西?
一个补药,一个毒药。
竟是这样。
听闻那老道已经把七宝美髯丹炼了出来,老祖宗范余都吃了几颗。
他本来也想要,但老道说东西难得,根本没给他。
范康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看向纪岱的眼神充满热切。
他本来只觉得屺王好相处,如今觉得,屺王根本就是福星。
他心中已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不久之后,他就不用当一个假的范州长。
那位真正的范州长,很快就会死于丹药。
正想着,纪岱拍了拍他:“快去吧,给你母亲养好病才是真的。”
这话让五十一的范康太鼻子一酸。
对啊。
还是快去救母亲吧。
对了,还有传谣言的人,他这次必然不会放过范津等人。
以前畏惧老祖宗。
现在知道这位很快就会死,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若不是不想引火烧身,他真想直接弄死范余,好报母亲的仇。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放不下。
甚至在范津对他再一次冷嘲热讽的时候,还想让这父子二人一起去死。
说实话,这种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最强烈的一次。
都说世上没有五十岁的太子。
他这种五十岁的假州长,同样不好受。
等范康太把范津一行人全都押到衙门审问,问他们是不是偷偷进自己家的时候,纪岱那边送来消息,说是请旨的文书已经寄出去,汴京很快会收到。
范康太感觉,自己从未这样爽快过。
老祖宗要是了,范津被他审问,连朝廷都要对他嘉奖,屺王还跟他关系不错。
这种情况下,竟是他人生中最扬眉吐气的日子。
范余就没那么好过了。
一方面儿子孙子都被自己养的好狗给抓了。
再者屺王还真的要给范康太请旨,凭什么?
让秦州如此之好的,根本就是他范余,不是范康太,一个爹不详的东西,凭什么得到他都没有的金腰牌。
所以纪岱的请旨文书刚发出去,就被他的人给拦下。
范余仔仔细细读了。
什么溢美之语都有,还说什么范康太,子帅以正。
意思就是他行事非常端正,给下面人带来表率。
里面只字未提前州长的作为,只说范康太。
一字一句,让范余脸上愈发狰狞。
等到请旨文书被拦截的消息送到范康太那,不出意外,真正的爆发终于来了。
纪岱听着小荣子汇报,笑着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好戏,想来,他们是需要有人来抉择的。”
“对了,把王刺史跟指挥使都请过来,这种好戏,自然都在场才好。”
跟着的陈景林已经麻了。
啊?
这也行?
怎么感觉范家要乱斗了?
只是他们就算乱斗,那他们无权无势,能怎么样啊。
不对,也算有权吧?
势是真的没有。
弹幕飞速划过。
【蠢啊主播!屺王本身就是权,势自然是那九地的势啊!】
【屺王已经借势了!马上就来啦!】
【啊啊啊啊是要决战了吧,我感觉自己脑子要跟不上了。】
【好牛的人,主要是洞察人心。】
【快去!马上去!我必须要看到后面!】
在观众催促中,陈景林一脸呆愣跟着屺王殿下。
州长府的好戏,已经拉开序幕。
第 37 章
纪岱到州长府的时候, 看到的场景便是两面对峙。
现州长范康太脸色铁青,几乎死死盯着老祖宗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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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余脸色也不算好看,他没想到, 一条自己养的狗,竟然也会反噬主人,竟然还真的想审他的儿子范津。
范津倒是一副老无赖的模样,还在火上浇油:“你真以为那金腰带是你的啊,你这个州长的位置, 也不过是我爹施舍给你的!”
“还有你娘,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货, 之后还不是打开侧门,迎接我爹进门。”
这话一说, 不少人下意识哄笑,随后看着现州长的神情,众人赶紧换了副面孔。
这些矛盾早已有之。
但近来算是集中爆发。
说白了, 还是两个州长争权的事。
只不过都姓范,以前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
可这些表面的和平,终究会被一些东西撕碎。
纪岱在上次解救玩家的时候,就发现双方的矛盾, 几次试探下来, 果然有大问题。
对范余来说,他认为秦州是他一手经营,把州长位置传给不知道是不是亲儿子的范康太, 是为范家总体考虑。
他这种深明大义的人,范康太难道不应该知足, 不应该恭恭敬敬?
范康太刚开始确实这么认为。
时间长了,他母亲被羞辱, 他自己被议论,加上权力始终在范余手中,空有州长名头,却什么事都做不成,那就不一样了。
十几年的积怨下来,不就有了今天的局面。
一个金腰牌。
一个知道范余吃的是毒丹药。
几件事下来,双方的火气更大。
纪岱一出现,众人下意识行礼。
就算范余不情不愿,也拱了拱手,范康太更是站了起来。
纪岱看着,施施然走到最高位,顺势在范康太的位置坐下。
他是藩王,是王爷,最高位本就该他坐。
“怎么了,有人急匆匆来找本王,说让本王主持公道。”
纪岱随口道,他虽还是少年人,身形却修长,隐隐透着贵气,他坐在高位,竟然非常合适。
纪岱说完,玩家跟弹幕先笑了。
无中生有是不是!
谁让你主持公道了啊!
虽然是随口胡说,不过范余,范康太却狐疑的看向对方,是不是他们喊的。
自家的事,为什么要牵扯旁人。
没错,即便在公堂上审案,他们也觉得是自家的事。
纪岱深知他们的想法,径直拿起案上的文书,念道:“范家范津,纠结友朋,深夜潜行,泼人狗血。”
“以致妇人惊恐,一病不起。”
说实话,这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他们是同姓,人现在也还好。
范康太就是拿这件事做文章,想给母亲出口恶气。
范余肯定不准,这哪是打他儿子范津,分明就是打他的脸。
谁料纪岱突然道:“深夜潜心。”
“本王怎么记得,本地有宵禁?”
众人一惊。
是啊,本地是有宵禁的!
晚上子时起,到戌时之间,都是宵禁,宵禁期间严禁外出,是项大罪,主要捉住便同盗贼处置。
就是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五点,这个时间是不能出门的。
很显然,范津一行人,就是在宵禁时去办的龌龊事。
原本一项罪名,变成两项。
只是他们从来不遵守,所以根本没发现问题。
范康太刚想借机生事,没想到屺王只是随口问问,又直接道:“这不是罪名成立了吗,有人证,有物证,行刑就好了。”
复杂的事情在他嘴里一说,好像都解决了。
秉公办事就可以,哪有那么多麻烦。
这些话听到范余耳朵里,自然不允许。
范津也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真是王爷啊。”
话音落下,范余也觉得不对。
这种话私下说说就行了,当面讲却是大忌。
就算是他跟范康太,对屺王也是一直捧着。
私下是私下,明面是明面。
果然,少年屺王听到这话,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样。
“你竟然敢这样大放厥词?!”纪岱气道,“你这么不尊重皇家,若皇兄知道,定会治罪于你!”
范津还想再说,就被手下人捂住嘴。
纪岱见此有些遗憾。
这种人就该让他多说的。
不过堂下的人又多了一项罪名,纪岱直接拍板:“三罪并罚!先打五十板子!”
“来人!去打!”
可纪岱说完,根本没人行动。
他身边的人只剩下小荣子跟陈景林,两人也没法跟范津身边的人对抗。
王刺史跟赶来的指挥使面面相觑,只觉得一场闹剧。
可具体要做什么,他们也是没想法的。
眼看屺王说话没人听,面子又要没了。
门外的人大声呵斥。
“你们都是死人吗!屺王说的话!你们都不听!”门外的人嗓门极大。
纪岱笑了,往外一看,正是老徐。
老徐身边还带着二十个黄衣军的人。
而他们后面,在是风尘仆仆回来的黄单跟五个穿着官服的人。
来了。
纪岱更加淡定,眼神微眯,看得人胆战心惊。
别人或许不认识那五个穿官服的人,范余跟范康太却有些眼熟。
这分明是其他州府的官员,怎么突然来了秦州城,还不通传一声?
其中一个官员站出来,对范余跟范康太嗤笑:“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西北二十多地,我们陇州受灾最是严重,屺王都说可以免了我们的夏税,你们竟然趁机去要钱?!”
“你这是要钱吗?是要我们陇州百姓的命啊!”
陇州官员得了自己州长的命令,丝毫不客气,一通输出。
本地人怕范家人,他们外地人不怕!
纪岱稳坐上位,等陇州官员骂完之后,跟着剩下官员过来拜见。
同时出任务的黄单过来汇报情况:“屺王殿下,小人幸不辱命,将东西带到其他九地,见到九位长官,说明了夏税的事,其中五位长官派了得力下属面见屺王殿下。”
“剩下四地长官多有不便,但也都带了书信,还请您过目。”
纪岱拿到信件,一一拆开来看。
他动作气定神闲。
场下的范家人蒙了。
范余跟范康太率先反应过来。
心里升起同一个想法。
完了。
是真的完了。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纪岱接着他们想要其他各地夏税的缘由,跟其他九地打好关系,并获得了他们的支持?!
也是,范家人想要其他地方的人。
屺王不仅不要,好像还给了什么东西。
那些人帮着屺王,实属正常。
可,这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难道就在范家人争斗的时候,让屺王渔翁得利?
秦州府上,场上分为三派。
纪岱以及他的手下,还有另外五个封地的官员。
范家人下意识抱团。
还有中立方,王刺史跟当地指挥使。
纪岱看向这两个中立的人,笑着道:“范家人以下犯上,是不是该罚。”
不是范津以下犯上。
而是范家人。
此话一说,范家人剩下的人也明白过来。
这个局,就是给他们布置的。
如果屺王早点摊牌,他手里还没有那么多筹码。
现在不同,现在他跟其他九个封地联系上,还维持好了关系,那就是他的保障之一。
但仅仅是这样,就想扳倒范家?
自己跟范康太是有矛盾,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必然会抱团。
屺王还能应对?
范余冷声道:“屺王殿下,您还是太年轻,如此行事,可想过后果。”
后果?
纪岱依旧稳坐,淡淡道:“什么后果。”
这意思就是不怕了。
纪岱又看了看没说话的王刺史跟指挥使。
他们两个也没想到,屺王不声不响搞了的个大的。
纪岱手底下的老徐跟黄衣军抱拳:“来人,立刻行刑!”
这意思就是要打范津了。
若今天一打,范家脸面全无,就真的完蛋了。
范余跟范康太一起去拦,纪岱却笑着对后者道:“范州长,你母亲的病可好了,那张七宝美髯方吃起来可还好。”
七宝美髯方?
范康太大惊,下意识看向范余。
范余也吃了这个丹药,不过屺王口中是七宝美髯方,他吃的是七宝美髯丹,有什么不同吗。
这名字太过相似,老狐狸范余也拿不准主意。
范康太却知道,这就是在威胁他。
自己明知道老祖宗吃的丹药有毒,却不阻拦。
今日就算压下屺王,范余等人也会对自己报复。
不仅如此,今日跟范津的冲突,自己也不会有好处。
屺王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让自己知道方子跟丹药的区别。
刚刚团结起来的范家,又因为这件事要分崩离析。
范康太几乎可以想象,以后范余会对自己怎么样。
似乎觉得筹码不够,纪岱摆摆手,身边小荣子递出一份正式的文书。
这文书为金箔制成,上面隐秘的花纹华丽优雅,纸张更是华贵无比。
在落款的地方,还有属于屺王的金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才是屺王之尊要寄到汴京的请旨文书。
之前被范余拦下来的,只不过是个复制品。
如此华丽的纸张,才是一个王爷之尊应该有的。
放在汴京,肯定有人不止一次看到。
但西北距离朝堂太远,便是如范余,都不知道如今承凌国的礼仪规范。
“这是本王的文书,虽不是亲笔所写,却盖了本王的金印。”
“一路送到汴京礼部,由礼部审核,再交由门下省,过一边宫廷,才能到皇兄手边。”
屺王慢悠悠说道:“但凡办事,都有章程,皇家自有皇家的章程。”
“并非你们想的,本王会拿几张普通的纸张递到汴京。”
这文书确定后,还有层层包裹,一路防水防潮防晒,到达汴京时,还要熏上屺王的香料。
如此,才算有礼有节。
纪岱一番话,让旁边的王刺史几乎激动地站起来。
对啊!
没错!
这才是真正的气度,真正的贵族!
这穷乡僻壤地,范家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跟真正的名门望族比,什么都不是。
而这番话的目的,既是告诉他们真正的请旨要怎么请,真正的权势是什么样的权势。
所谓繁文缛节。
重要的根本不是这些规矩。
而是利用规矩拉开一道巨大的鸿沟。
屺王一番话,便是拉开跟范家的鸿沟。
随后,纪岱轻轻道:“范州长,这份文书,可要送到汴京?”
翻译一下便是,范康太,你是上汴京这条船,还是跟着垂垂老矣的范家。
那边可是更广阔的天地。
王刺史向前几步。
之前他虽然羡慕屺王为范家请旨,但喊了半天也没什么。
今日看到这罕见的皇家文书,还有金光闪闪的金印,再有皇家的纹饰,他的羡慕直接成为嫉妒!
他也想要!
说话间,外面的白衣军也走了进来。
纪岱身边,站着宫里出身的小荣子,仪表堂堂的小厮陈景林,威风凛凛的老徐。
再有一左一右各十个黄衣军,白衣军,关键各个至少一米八以上,不论男女,面容俊俏,身姿挺拔。
这一群人站在这,都跟秦州本地人不同。
天生气势都要压对方一头。
很多达官贵人出行摆仪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范康太感觉自己已经到生死抉择的时候了。
他要是坚定地站范家,那屺王肯定会说出方子的问题,他肯定会死。
要是站到纪岱那,如果输了,也是一个死。
但要是赢了。
那他就会成为范家真正的主人,而且还能得到朝廷给的金腰牌,从此不再是土官,说不定势力还能发展得更远。
“范康太!你姓范!”范余明显看出他的想法,厉声提醒道,“不要忘了,你的一切都是范家给的!”
“今日他能挑拨范家,明日就能拆了范家!你确定要跟着他?!”
这话一说,就是撕破脸了。
纪岱却根本不理他,直接道:“本王要严惩范家以下犯上的人,范州长,王刺史,指挥使,以及陇州等地来的官员们,你们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想法的意思便是。
你们站哪边。
陇州等五地的官员,他们既然被州长派过来,那就是站在屺王这一头。
毕竟屺王给的好处是真真的。
旱情严重的地方不用说,那些就算没有旱情的地方,也觉得农具跟肥料的经验极好。
所以以陇州官员为首的五个人立刻道:“全听屺王吩咐!秦州本就是您的封地,您有权利统管本地政务!”
他们五个人表态。
王刺史想了想,自己毕竟是朝廷派的官员,立刻站队:“全听屺王吩咐。”
王刺史心里忍不住暗叹,都说屺王年纪小,可以随意糊弄。
今日这一手,明显表示人家不是普通人。
这心机,这手腕,实在可怕。
剩下指挥使跟范州长。
两人沉默片刻,指挥使道:“既是政务,那便与下官无关。”
这就是弃权票。
可一旦面临选择,弃权就是表态。
他不站任何一边,就已经是站队。
纪岱还算满意,看向最后的范康太范州长,再次问道:“范州长呢。”
州长两个字语气加深。
范康太见屺王眼神微垂,似笑非笑。
一个是死,另一个或许有青云直上的可能,还能报这么多年以来的仇。
还有什么好说的。
范康太立刻倒戈:“全听屺王吩咐,像范津等人为非作歹,早就该惩治了,还必须要严惩!”
二五仔反水,背刺的强度也更大。
事情到这,差点已经到尾声。
围观的玩家们心都要跳出来了。
观众们也明白。
那什么丹药致不致命的根本不重要,也不是真的要毒死范家老祖宗。
而是作为最后的筹码,狠狠压到范康太身上!
太绝了!
把人逼到绝路,然后再把人救起来。
范津,范余等人已经维持不住体面。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纪岱微微点头,老徐带着黄衣军白衣军四人,两人压着,两人打板子。
他们没什么打板子的经验,手下自然没轻没重,一顿板子打完,本以为今天这场折辱就会结束。
范余已经有些站不住,可纪岱并未说歇息,反而又开口了。
“欺辱妇人,宵禁出门,以下犯上的板子是打了。”
“这些罪过,一并处理了吧。”
罪过?
什么罪过?
陈景林立刻站出来,拿出厚厚一沓状纸:“请苦主上前!”
说着,衙门大门被打开,外面站着上百苦主,全都是被范津平时欺辱过的秦州城百姓。
纪岱这段时间带着人在秦州城四处“游玩”,那可是大有收获。
其实本来以为这些证据并不好找,毕竟不是所有苦主都敢站出来状告。
纪岱身边的人也以为,大家会畏惧范家的权势,谁知道随便一问,就知道很多当地人到底忍了多少。
不管农户还是商户,全都气得要死。
秦州城只分为两种人,一种不得不依附秦家的,另一种只能被欺辱的。
所以只要有人帮他们申冤,他们就同意。
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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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门口群情激奋的百姓,范余这才有些慌了。
衙门的动静还吸引更多百姓过来。
一听说范家的范津被打了,衙门外传来阵阵叫好声。
“打得好!”
“屺王厉害!”
“就该这么打!狠狠的打!”
“终于有人能管范家人了吗。”
“老天有眼啊!”
平时鱼肉乡里,现在终于有人能惩治,雪花般的诉状被百姓们诉说。
其中一个老汉带着自己装成男孩子的孙女上前哭诉。
这才知道,他的儿媳被范家人强占,儿子为了救人被活生生打死。
自己这个孙女从小扮作男孩才幸免于难,他的哭泣声让人心痛。
而这种事比比皆是。
还有个商户,自家用竹子做了漂亮的竹子床,本来算是自己独家手艺,做出来的东西结实好用。
范家人知道了,强行逼迫他交出手艺,然后不允许他售卖,更不允许他提起此事等等。
一时间,涌入进来的秦州城百姓,声声句句诉说这些年的苦楚。
纪岱淡淡看了范余一眼,又看看范康太:“想来秦州城百姓如此苦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少说也有几十年了吧。”
范康太立刻上前,痛心道:“屺王殿下英明,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下官接手秦州城的时候,才知道有如此内幕。可惜这些年下官只有秦州州长的名头,却并无实权,实在管不了啊。”
“还有您在,您来了,定能给大家主持公道。”
“哦,既然不是你这个州长做的,那是谁做的?”
众人目光看向范余。
其实范康太说的也没错,他虽是州长,可秦州的掌权人还是前州长范余。
说着,范康太也讲起自己的事,他那点事秦州尽人皆知,不过从他口中说出,还是让人震撼。
“当年范余强占我的家人,更是逼迫下官父亲不不许说出实情,让整个秦州都在看我父亲的笑话,以至于父亲自尽而亡,母亲不敢离开家门半步。”
“范余所做的恶事,天下人皆知,还请屺王殿下还下官父亲母亲一个公道。”
终于。
把范余扯下水了。
纪岱表情依旧淡定,可谁都不敢小看他。
从一开始,范津欺辱妇人,宵禁出门的罪名开始,一步步的,终于咬到范家老祖宗的头上。
这也是他的目的。
“来人,一一核查,将所以犯事人员全部羁押,若有人敢逃跑,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老徐直接领命,他是战场上出来的,这种事不在话下。
不过这次并未带华城人,还是纪岱的吩咐。
抓人可以,但杀人这种事,对玩家来说冲击还是过大了。
但整理案件,整理诉状,他们肯定可以,毕竟人人识字,再按照合理的登记表格记录即可。
秦州府上,所有人几乎目瞪口呆看着屺王手下的办事效率。
一个下午时间,上百起案件已经记录好,还按照严重程度排序,大部分人员已经羁押到地牢。
有黄衣军跟白衣军的人值守。
黄衣军首领黄单,白衣军首领曹益都在此带队。
不过曹益看到地牢的时候,还是一阵牙酸,他们五兄弟住过这里面!
根本不是人待的!
顺便曹益还说了件事,他们五兄弟被关到地牢的时候,知道里面也有很多被关押的人其实有冤情。
纪岱自然道:“风波平息后,近三年案件全都会一一审查,等审查之后,继续往前推。”
放在之前,屺王这么说,肯定没人信。
但经历过这事,谁能看不出屺王的手腕?
已经被困住的范余并未塞到地牢里,而是直接关在州长府。
这个他最喜欢的地方。
别看今年八十一,他却从不服老,否则不会求什么长生,也盖什么道观。
范余思索许久,怎么也不知道,为何范康太会反水。
为何范康太要帮屺王?
思索当中,纪岱出现,还带来战战兢兢的老道。
那老道手里有许多丹药,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亲自给这位服用。
不是想吃丹药求长生吗。
那就吃吧。
等吃完了,也就该上路了。
天近黄昏。
一天的大戏终于落幕。
纪岱还是那个纪岱,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已经非常不同。
环环相扣,借力打力。
所有人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谁能想到昨天还不可一世的范家,今日就落到如此下场。
范家老祖宗被关押,下面子弟们都以各种罪名关进地牢,很快会迎来审判。
所有相关的房产田地店铺,全部贴上封条。
就连城门,纪岱也拜托指挥使提前封闭城门,绝对不允许范家人私带东西出去。
纪岱说的话是:“今年秦州旱情不轻,想来指挥使的屯田收成也一般。等事情平息,必然会开仓放粮,好让将士们不必为难。”
指挥使听到开仓放粮,就知道这次会分他一杯羹,自然让人去严密看守城门。
眼看大家都得了好处,只有王刺史抓耳挠腮。
可他什么都没做,怎么能要的了好处。
开仓放粮。
开谁的仓,放谁的粮?
旁边的范康太欲言又止,纪岱把那份珍贵的请旨文书拿出,对小荣子道:“去吧,现在送到驿馆,今天就能寄出去。”
范康太闭嘴。
他心里还心有余悸,这么做真的好吗。
眼看着屺王查封那么多范家产业,难免有他的一份。
正想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范余的怒骂声。
“好你个范康太!明知道丹药有毒!却不告诉我!”
“好啊!你竟然因为这事投奔屺王!就他那个兔崽子,早晚会把你们吃的渣都不剩!”
范余知道了?
范康太无奈,已经没有回头路。
在他决定隐瞒丹药有毒的时候,就被屺王拉到他的船。
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了。
屺王,竟然这样厉害。
那自己,是不是也会如此?
毕竟他做的事,也不算小。
看着他眼神乱转,平时大概不会这样,今日是真的慌神。
纪岱淡淡看了眼旁边的王刺史。
王刺史眼神一亮。
他分不到羹,是因为他什么也没做,那他做点什么不就好了。
比如,刺史的职责,本就是监督当地州长!
以前监督不成,那是范家势力太大。
现在有屺王撑腰,范家又七零八落,他岂不是可以捡起自己的职责了?!
玩家跟观众们看的叹为观止。
范家到此,是真的没戏了。
老祖宗被关押,子弟们接受处罚,剩下范康太这支势力也会被王刺史制衡。
等待他们的,就是慢慢被吞噬。
一整夜,秦州州长府灯火通明。
天亮的时候,这里已经换了主人,换了天地。
超强度的工作,并未让纪岱劳累,反而眼神明亮,做事依旧雷厉风行。
“屋子打扫好了,该做正事了。”
他辛辛苦苦夺权,还不是为了接下来的事。
“请建造工坊,肥料工坊的人到秦州城。”
该建的水利设施,现在铺设已经还不算晚。
至少把秋收的麦子给救回来。
夏粮已经如此,秋收可不可能耽误了。
他这一手,让其他封地来的人有些傻眼。
啊?
您做了这么多事。
又是阴谋又是阳谋的。
就是为了种田吗?
想到屺王给他们送的农书。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些官员挠挠头。
说实话,他们能因为农书被派过来,就说明他们的长官对农事比较重视。
可也没重视到这种地步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给了秦州以及外地很多官员一个小小的震撼。
等待工匠们过来时,纪岱以飞快的速度处理范家的事。
到这种地步,怎么处置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还是罗列好罪名,该杀的杀,该受刑的受刑,也懒得挑什么好日子,直接拉到郊外砍头便是。
再有范家库房的查抄,派去查抄的黄衣军白衣军一个比一个利落,他们还跟其他兵将不同,对那些财物看都不看,该是多少就登记多少。
财物拉到官方的库房,粮食分了一些给到指挥使,还有一部分放到市场,用来平衡当地粮食价格。
秦州上下官员无不战战兢兢,这些官员多也是范家党羽。
直接投诚的纪岱暂时不管,偷偷做事的同样砍头。
铁腕之下,屺王城的工匠们到秦州城时,秦州城已然不同。
不可一世的范家成为过去。
现在的秦州城,像一个正常的城池了。
而它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
屺王。
赶过来的玩家以及随从们还很懵。
这才多久啊。
秦州城已经是他们的了?
屺王还能管这里的事了?
只有巫新禄长舒一口气。
终于成了。
这些计划,他也只知道一部分,他在屺王城帮忙调度黄衣军白衣军,再接触黄单曹益等人,按照屺王的吩咐一点点派出人马。
没想到真的成了。
还成的这样漂亮。
纪岱并未多做庆祝,只道:“保秋收,一定要保秋收。”
还有不到一个多月。
不能再出意外。
正说着,外面雷声大作。
纪岱往外走了几步,一滴雨水落在额头。
下雨了。
干旱至今的秦州城,下了最近的第一场雨。
纪岱也有点蒙。
还有这种好事?
纪岱还在感叹巧合,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却不同了。
久久不下雨的秦州,刚刚被屺王夺权,就下雨了。
这叫什么,这叫天降甘霖。
一定是遇到明主,这才下雨了!
屋子里的老道刚想喊句天命之人,就被纪岱瞪回去。
要相信科学!
这都是巧合啊。
巧也确实巧。
但这场雨确实是甘霖。
让原本躁动不安的秦州城突然安静下来。
雨水滋养着干旱的土地。
有些不服屺王的,此刻也忍不住闭嘴。
毕竟在很多人眼中,这就是神迹。
纪岱无奈扶额。
算了,这样也行,也算给那么艰难的夺权之路上,给一点小小的甜头?
其实久久不下雨,如今下起来,也很正常。
但一定要硬扯关系,那也行。
纪岱笑着看向天空。
秦州城的秋收,一定会很不错。
第 38 章
秦州城这场大雨, 足足下了一整天。
雨过天晴,一切都大为不同。
纪岱住进之前范康太给他准备的院子里,算是临时的屺王府。
这场雨也让纪岱的时间多了些, 处理完秦州城的事务,那边建造工坊跟肥料工坊已经起来。
这两个地方距离州长府跟他住的地方很近,随时都能去查看。
而这场夺权,也让下面十几个县城反应过来。
在范家的管辖内,当地官员自然是范家人, 纪岱提前一步控制住人,随后押送到秦州城一一审讯。
下面县城百姓都没还反应过来, 当官的突然没了!
在他们惊讶的时候,刚想做点什么, 黄衣军跟白衣军来了,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继续维持当地的治安, 然后选出还能用的官员,暂时管理当地。
到这会,聪明的人就知道该怎么选了。
罪孽深重的肯定要跑,罪责轻一点的, 就到了他们出头的日子。
半个月过后, 纪岱终于理清下面的事。
秦州下面十九个县,其中两个上县,五个中县, 十二个下县,总算安稳住。
范家都完了, 他们也不敢反抗。
再说反抗什么啊,这本来就是屺王的封地, 他来管辖很正常。
清理一波真正的恶徒,整个秦州的风气都清爽的。
接下来的核查账目,核查徭役也迅速很多。
去年因为屺王到来多交的税款,多服的徭役,被纪岱下令该退还的退还,该减徭役的减徭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手让范康太,王刺史,指挥使都有些侧目。
要知道,收拾了范家,如今秦州就是屺王的,他让利于民,那就是把自己的钱财送出去。
不过效果也是显著的。
得了实惠的秦州百姓迅速拥护起屺王。
十九个县的官员也畏惧民意,只能小心做事。
在范家人眼中的刁民,其实很好安抚,他们要的东西从来都不算多。
去年多收的税款发下去,连带的效应,那就是因为夏收减产带来的灾情缓解很多,因为饥饿躁动的百姓被安抚住。
时间到八月下旬,秦州的各项事务终于走上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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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切发生的玩家们,对屺王再次心悦诚服。
太爽了!
夺权利落得爽!
救助百姓们的爽!
他们被派出去退税的时候,百姓们都不敢相信。
不少人都在问一句话。
缴出去的税款,为什么还会退给他们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问他们多要,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可想而知,这片土地的百姓之前经历过什么。
看着他们的笑容,玩家们心里忍不住激动。
没想到他们悄无声息跟着屺王办了这样大的一件事,太爽了!
同样感慨的,还有其他封地过来的五个官员。
夺权这事,已经让他们震惊。
接下来处理秦州事务,更让他们看出屺王的魄力。
或许,他们都小看了这个年轻人,不愧是皇家出来的王爷,果然有些本事。
所以等他们出发回家的时候,心里各有盘算。
纪岱让他们五家,各带了不少先进的农具回去,既然是感谢这次的帮忙,也是告诉他们,这些先进农具真的存在,以后他这里还会有很多。
那五个官员表情恭敬,连连称是。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既是屺王封地的官员,以后听谁的,自然心里有数了。
这五人离开,只觉得跟来的时候不同。
来的时候这片土地的百姓还满脸愁容,现在已经在算自家退了多少粮食,能坚持到秋天呢。
那场雨缓解了旱情,可接下来还是不能放松。
越到快收获的时候,越是要用心。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准备好的制造工坊跟肥料工坊的人已经到各个县城。
这些人将自己手头的手艺教给当地官员,再拿出屺王手谕,命他们派人去各村传授技艺。
虽然都是经过简化的农具制作跟肥料使用。
但聊胜于无,至少从无到有。
因为屺王之前的手腕,现在十九个县城的官员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自然无有不从。
劝农耕种,本就是官员们的职责之一。
眼看各个县里的水车都建起来,旱情就在水流当中一一缓解。
一时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时间越久,百姓越能发现其中好处。
对他们来说,甚至好的有点不真实。
还真有当官的,真的为他们着想?
不管信不信,反正事情是这么办了。
至于这些银钱,自然是从范家里出,范家被查抄的粮仓,看得纪岱都沉默,里面的金银器皿更是烂在仓库里。
特别是范家老祖宗范余的库房,里面堆山积海,是他搜刮几十年得来的好物。
如今全都填充到屺王府。
纪岱拿着这些东西,着实有了不少便利。
否则那么多水车的建造,都不会如此迅速。
所以纪岱还专程去感谢了一趟范余。
范余如今被老道看着,不得外出,每日只吃些汤水跟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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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事情都快一个月了。
他还能活着,看来身体确实不错。
只是他看到纪岱,脸色狰狞:“你以为你真的能坐稳秦州?!就算你拿稳了秦州,其他九个封地不会防备起来?!”
“你这个黄毛小儿,不过趁着我们没有防备才会如此,如今你锋芒已露,再想用同样的手段降服其他九个地方,那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
“这个确实。”纪岱淡淡道,“对其他九个封地,本王确实不能再这么做。”
“但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主动投奔。”
主动投奔?
在做梦吗?!
纪岱对那老道开口:“认真照顾他。”
认真?
老道瞬间明白,范余也明白过来,更恶毒的话骂出来。
可他再骂也无济于事。
如今的秦州,还真的稳稳在纪岱手中。
扳倒范家,便有了秦州一半势力。
拿着范家的钱财,一边退税,一边给当地指挥营好处,既安抚民心,也安抚兵将。
就算范余也要承认,屺王手段的利落。
但他有一点也没说错。
秦州的事,必然会传到其他九个封地的耳朵里。
各地的反应,倒是有意思了。
纪岱不着急,他到这里也才一年多,时间还长着。
若不是今年的旱情,他也不会如此迅速对秦州城动手。
思索当中,范州长前来屺王府求见。
范康太心中复杂,去年的他对屺王有多轻视,今年就有多害怕。
生怕屺王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还好这段时间他认真做事,除了以前跟鹌鹑一样的王刺史王老狗天天跟他作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这是秦州城六司的人员名单,还请屺王殿下过目。”范康太把名册递给小荣子,随后呈给屺王。
秦州城统管事务的六司重新梳理职务,已经有些模样,各处的制度也再次规范。
纪岱看了眼,笑道:“不错。”
“名单便这么定下。只是年末的官员考核,让他们都用点心,若考核不过,年后还是要调往他处的。”
官员的年末考核,秦州多少年来都是糊弄糊弄。
不仅是下面官员,就算是他范州长本人也要回去恶补承凌国律法。
好在现在才八月底,屺王定下的考核是在入冬后的十一月,还有几个月可以准备。
纪岱自然看不上很多官员。
但用人之际,总不能全都撸下来,那更没人做事。
不如就在年末考核卡一卡,总能找出有用的。
而且这段时间为了考核能过,想来也都会尽心尽力。
毕竟考核分为平时分跟卷面分。
这做自古皆有,还让大学生玩家们感慨了下,原来不是大学独有的考试方法啊!
古代当官的都是这么做的。
官员的事敲定,还有一份文书被递上来。
这份文书跟州里其他事情不同,准备说是一份接收函。
是范州长从一堆很久没处理的文书里翻出来的。
原本应该埋在最下面没人管,但屺王命令他们速速处理积压的文书,这才翻出来。
说实话,这事不大不小。
就是朝廷那边说,汴京在秋日会送来几十名流放的犯人,让秦州城接收。
流放的犯人,送到秦州。
纪岱嘴角抽了抽。
他这地方,还真是穷山恶水啊。
都是流放之地了。
范康太提起这件事,有意卖好:“屺王殿下,若是普通的匪贼,那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这批犯人不一般。”
不一般?
纪岱看向他。
范康太指出名单,纪岱眼神凝聚。
原来是这样。
不过这些人,怎么会被流放。
纪岱有原主的记忆,自然认识这些人。
特别是为首的一位老者,他不仅熟悉,甚至在骗范余时候,还说这位老臣也吃过那什么七宝丹。
没想到这位竟然获罪流放。
罪名是不尊新皇,忤逆犯上等等。
陶万清不尊新皇?
他怎么不信。
这些跟着先皇打仗的老臣子,哪个不是忠心耿耿。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事。
再看看后面跟着的人,基本都是陶家的子弟,看来陶家是得罪了他皇兄。
所以一家整整齐齐。
等范康太等人离开,小荣子忍不住道:“陶先生怎么会这样,没记错的话,先皇很是敬重这位老先生,他今年都六十多了吧,流放那样艰辛,不知他身体可好。”
谁说不是呢。
六十多岁的人了,流放两千里,一般人的身体真的扛不住。
玩家陈景林好奇:“陶先生,这是谁啊?一个流放的犯人很重要吗。”
纪岱说起陶万清的经历。
还是先皇打仗说起,先皇打江山时,身边有不少人。
不过时间久了,老的老死得死。
留在位置上的人不算多,现在算算也就七八个,不过每个人都身居高位。
陶万清就是其中一个,他是御史台的言官,平时喜诗句,爱好茶,没事就去弹劾官员,实在起了督查群官的作用。
只是他那张嘴,确实不算好听。
不管谁有问题,他都会直言不讳。
等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被贬了?
先皇能忍,是因为他们一起打江山下来。
而且一个能建功立业的皇帝,这点事不算什么。
可他那大皇兄,估计就忍不了了。
“那就是被诬陷的?太惨了吧。”
就是说了皇帝不爱听的话,让一个老头流放两千里,有点不是人。
纪岱心里另有计较。
这样不行,他虽然远在西北,却不能不掌握汴京的动向。
如今他跟汴京的联系,只有母妃的通信。
只是母妃幽居深宫,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纪岱开口道:“看着时间,陶先生一行九月初就能到秦州,老徐你派人提前去接,要客气些。”
老徐领命,甚至还有点积极。
算起来,他跟巫新禄也是因为跟大皇子的人有过节,这才被塞到屺王的队伍里。
想让他们俩无出头之日。
陶先生竟然跟他们一样,也是被排挤的,自然起了同病相怜的想法。
当然,现在看来,其实在这也挺好的。
跟着屺王这样的明主,日子怎么会不好过。
老徐去办这事,他最近还接管了秦州城的治安之责,很是忙碌。
巫新禄则是屺王府的庶官,专门帮他打理各项事务。
也就屺王城那边有安金良看着,不然他还要两头跑。
与此同时,去往秦州城的路上,陶万清喝了口满是沙子的水,强行咽下去。
他身边的子弟们眼泪汪汪,心里憋闷得很。
他们怎么会到这地步。
新皇竟然这么对他们先生。
陶万清把水递给下一个人,看着西北的方向:“不要再想了,新皇刚愎自用,汴京的老臣子们,谁都不好过。”
“谁让他们只喜欢趋炎附势之辈!听信谗言的君主怎么能行!”
旁边押送的狱卒只当没听到,反正这群读书人已经骂一路了。
从三月份汴京出发,一路走到现在九月份,这些人随时都会张口叫骂。
刚开始大家还拦着,听多了,反而觉得那事可能不是这群倔脾气读书人的错。
但不管怎么样,被流放的还是他们。
说起汴京的事,确实也让人头疼。
新皇也就是纪岱的大皇兄登基后,直接让其他十个兄弟到自己的封地。
此时已经显现出他小心眼的特性。
等汴京稳固之后,刚开始还好,但劝他的人多了,新皇便开始不耐烦。
想修个园子,御史台不同意,户部也说没钱。
想再娶几个妃子,同样被说不行。
就连提拔自己看顺眼的人,照样讲他只顾自己喜好,不顾那人品行。
次数多了,新皇看到陶万清就烦,还问他什么时候准备退休。
这话一说,就是直白的打脸。
陶万清不敢置信,当即引经据典骂了句,直接递了辞呈。
按理说应该三辞三让,最后皇上“勉强”同意致仕。
可新皇不打算走这个流程。
一听这话,陶家一派的子弟肯定不乐意。
皇上直接让御史台的人退休,已经很离谱了,现在还打算直接同意,一点脸面都不给。
若真是如此,陶家子弟在官场上还要不要混了。
于是,雪花般的奏章飞到皇上桌案上。
不仅陶家人不满,各家的老臣子都觉得不行。
甚至年轻臣子同样不理解。
今日可以这么对老臣子陶万清,明日就可以这么对他们。
身为皇上,也是不可以任性妄为的!
闹到最后,皇上只好尽力安抚,捏着鼻子跟陶万清缓和关系。
陶万清那时却知道,他在官场上已经待不下去。
谁料就在他准备请辞的时候,外戚郑家竟然说他们陶家结党营私,暗地里保护前朝之人。
前朝之人?
说话间,把“前朝之人”抓出来。
那是一些前朝冷门宗室后人,头上早就没了皇亲国戚的名号,还在战乱当中保护了前朝宫中上万典籍。
像陶万清这种读书人,自然对他们另眼相看。
承凌国刚立的时候,陶万清偶然发现这支皇亲国戚,刚开始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知道这家女子的字写的极好,当世大儒都比不上。
平日清粥小菜,唯有万卷书相伴。
哪里是前朝奢靡的皇亲,分明是最苦修之家。
再加上他们保护太多典籍,又愿意拿出来跟新朝共享,于是在先皇默许下,允许陶万清接济。
反正这一支也没争权的想法,只在修著典籍。
这种皇家远亲根本没有威胁,反而能先是今朝大度,安抚许多大家族。
谁料这事竟然被新皇外戚郑家揭发出来,说他们勾结前朝。
所有人都知道陶家冤枉。
很多臣子据理力争,最后新皇说免于死罪,流放两千里。
两千里。
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流放两千里。
这跟死罪有什么区别。
可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新皇急于彰显自己的权力,陶万清陶先生成了真正的炮灰。
听说前朝那一家也被圈禁起来,算是被他连累,有了无妄之灾。
不过那家还递了信件出来,收能得到庇护已经十分感激,这次是他们的缘故,还请陶先生一路珍重。
于是,陶万清以及二十多个子弟就被流放。
原本去年年前就要流放,还是官员求情,说好歹过了冬日再说。
最后拖到三月份,还好能上路。
路上酷暑的时候,还有陶家的亲朋多加打点,避开最热的时候,拖拖拉拉到了九月,这才快到秦州。
秦州虽然已经是西北距离中原最近的城池之一,可跟中原江南的繁华还是没法比。
流放的犯人到了秦州,是要继续服役的。
如果当地官员人不错,那还行,若是刻薄的,只怕真的要死在那。
一路过来,亲朋们基本都回去,只留一两个看顾的,不过他们手里拿着大笔银钱。
希望可以买通秦州的官员,不要让陶先生吃太多苦。
陶万清看着,忍不住叹气:“你们该回去就回吧,一路打点花费的银钱已经够多了。”
甚至有老友卖了字画让他好过些,若不是这些照顾,他真的会死在路上。
身边人执拗摇头,开口道:“马上就要到秦州,这些地方荒凉,当地又是土官把持,日子怎么会好过。”
“那里的人也不会讲汴京的情面,若汴京那边再送来消息,只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
他们的人可以塞钱让日子好过一点,外戚郑家同样可以塞钱,让他日子不好过。
到时候的陶先生跟他子弟,肯定会很惨。
这种荒凉之地,土官们哪管那么多。
这么想着,众人忍不住皱眉。
陶万清想了想道:“听说屺王定局了秦州,不知道如今如何。”
对于先皇最小的儿子,陶万清自然有印象。
十一皇子从小生得粉装玉琢,很得先皇喜爱,还是一个完全生于承凌国平稳之后的孩子,生来就跟其他皇子不同。
只是才十四,先皇驾崩,他就被大哥赶到这种地方。
跟着陶万清的人摇头:“本来赵老他们准备联系屺王,可打听了才知道,这秦州的土官范家,利用屺王名义敛财,还把他的王府盖到荒郊野外,距离秦州城骑马两天的距离。”
“他都自顾不暇,又怎么能。”
当地土官范家,竟然这么大胆?
跟着陶先生的人脸色一僵。
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屺王来这都不行,何况他们。
陶先生一行走得极慢,陶先生本人是有点走不动了。
他的子弟们虽然也疲惫,更多的是不想过去。
路上还能安慰自己,到地方就好了。
若真到之后,日子还这么苦,那就连盼头都没有。
这么想着,远远看到一个穿戴盔甲的大汉,他身边两列应该是兵士?分别穿着黄衣跟白衣。
这一行人看着英姿飒爽,相貌极好,身材也高大。
只是他们在前方张望,看得人有些胆怯。
老徐远远就看到狱卒带着流放的人,粗略看了眼,感觉应该是流放到秦州的犯人,干脆快马过去,声音洪亮道:“你们可是汴京来的?!”
那狱卒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可他身上的盔甲错不了,连忙道:“对,汴京押送犯人的,请问阁下是?”
“我乃秦州城城防巡营使,这里面可有陶万清?”
老徐一问,众人下意识看向陶先生。
陶万清等人有些不安。
想来眼前的巡营使应该就是当地土官范家的手下。
突然过来,是要做什么?
他们已经到了秦州的地界,这竟然像是要来迎接?
陶万清被人搀扶着上前,手上的铁锁清晰可见,但为人还是彬彬有礼。
“老夫就是陶万清,请问这位军爷找在下何事。”
老徐眼前一亮,立刻下马,不过想着屺王的吩咐,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热切,开口道:“屺王殿下说,你们不敬兄长,必然要狠狠责罚,来人,把他们带到车上,没事拉回秦州城!”
众人脸色大变,而这些队伍后面的一行人却微微点头。
没想到皇上最小的弟弟,竟然有些眼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跟到秦州城,确定屺王会折辱陶家人,他们再回汴京向皇上老丈人家复命!
不等陶万清反应过来,他被七手八脚抬到牛车上。
这牛车还算干净,而且牛车比之马车更为平稳,其实坐上之后,还更省力了?
正思索着,他手里被人恶狠狠塞了水袋:“快喝!这路上只给你这一袋水!”
说罢,又把软和温热的糕点扔到众人怀里:“快吃!今日只能吃这些糕点!”
本来还在挣扎的陶家人,突然不想挣扎了怎么办。
跟着狱卒们欲言又止,也被安排到牛车上,手里是两袋水,多了包牛肉。
算了,反正就这么段距离了,坐车就坐车吧。
陶万清还没察觉出什么,他的孙儿捏了捏糕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干净的水,软和的糕点。
还有代步更适合老年人的牛车。
怎么看,都不像是责难?
陶家孙儿看了看身后的跟屁虫,不会是做给他们看的?
秦州城的纪岱放下手里的文书,抬头看了看天:“他们快到了吧。”
陈景林立刻回复:“快了,今天晚上就能到。”
不错。
这些陶家的子弟,可都是精通四书五经的。
想来,办教育肯定可行,说不定还有适合给他当官的。
这种人才,怎么可以浪费。
汴京不要的人才,他要!
第 39 章
纪岱也没把精力都放到陶家人身上, 更多还是关注本地的粮食情况。
到九月份,各地都在收粮食,种的麻也可以收获, 这批麻是用来做冬衣的,也不能疏忽。
秦州城的各地也因为最后紧急地搭建水利设施,让最后一个月的水源充足,至少挽回了点收成,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所以各地明显松快不少, 原本以为很惨淡的秋收,还真的救回来一部分。
纪岱随机去了几个县城, 对各地情况心里有数。
不过这些地方跟屺王城比,那还是差很多。
屺王城的粮食粒粒饱满, 秋收显然还能丰收。
即使这样,其他各县也是感激屺王的。
玩家们则发现,他们可以去的地方更多了。
随着屺王拿下秦州城, 整个秦州似乎都可以随便走。
纪岱看了也没阻止,只让他们小心匪贼跟豺狼,附近真的有狼。
这么一说,自动被玩家们认为, 生活区就是安全区, 野外就是危险区,容易有生命危险。
这是游戏里的划分方法,用在这似乎也可以?
纪岱也就默认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 他在秦州城这番操作,已经上了各大论坛的政治分析榜。
很多建政up主都在用他这番操作来跟观众们详细解释其中内情。
甚至把他一言一行都分析出来,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牛人!
不动刀剑的夺权,就是最上乘的。
不仅如此, 秦州城被夺权之后,竟然迅速稳定下来,这才是最关键的。
试问哪里的夺权可以这么平稳度过?
很多人猜测,用先进的农具跟肥料来安抚下面百姓,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他们得了实惠,这才会安稳,他们安稳了,任凭范家的余孽怎么折腾,都是没办法的。
谁有好日子不想过,反而要过瞎折腾?
更有人段演的。
秦州城的潜力,只怕比大家想象的都要多。
那么多荒地,还有漕运,还有屺王在,再有玩家们带来的先进发明。
秦州城只怕很快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西北中心。
这些讨论没有放在论坛上,纪岱自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过来的玩家似乎越来越多了。
而且大家好像都会先去屺王城,把屺王城当做新手村。
这样也好,可以更顺利地统计人数。
穿越过来的玩家已经近七百人,同时在线的大概就有三百多,这种上线率放在任何一个游戏里都堪称恐怖。
可见新地图的吸引力。
除了新地图不能氪金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这里所有金钱都要自己挣,很多玩家的第一桶金,都会在肥料工坊,建造工坊二选一。
也因此,两个地方的产出非常多。
不仅足够屺王城使用,还可以卖到益州,更能运到秦州城发给下面县城。
有玩家在,还真是省心。
正想着,外面传来消息,陈景林快速跑过来:“屺王殿下!陶家人来了!”
纪岱随口道:“先关个几天,关老实了再说。”
关老实了再说?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会觉得屺王在报复,但陈景林飞快去办,还把这句话说的更加趾高气扬。
面前的陶家人,跟着陶家过来的亲朋,以及最后外戚郑家的人表情都很不同。
后两个心里想法一致,那就是陶万清完了!
倒是陶万清本人看不出想法,跟着秦州城的狱卒离开。
从汴京来的狱卒则被秦州这边的人招待,让他们好吃好喝,早点回汴京。
一连几天时间,陶家人依旧面都不露,有人说他们连地都下不来,昏迷不醒呢。
陶家亲朋真想上门骂街,在知道如今秦州是屺王管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
他们托了关系,找到当地王刺史,又找了范州长,谁知道都说陶家得罪皇上,他们哪敢照顾,给银子也不行。
至于屺王本人?
面都没见到!
看到陶家人的处境,跟着来的外戚郑家非常满意,不说了,准备走了。
相信这个结果,会让郑家跟皇上满意。
这个屺王倒是会做事。
陶家亲朋却迟迟不肯离开,他们一定要看到陶先生安然无恙才行。
否则他们陶家老友们也不是吃素的,会让屺王好看,也会让这个范家好看!
其实到秦州城附近的时候,陶先生还夸这里,说秦州虽然有些干旱,但附近的农田都有水车,说秦州可能没那么差。
没想到刚来,就把人扣下了!
纪岱知道众人的想法,等郑家人走了之后,他才去了秦州城屺王府的后院。
刚还靠近,就听人道:“陶家一行二十六个人,都还在休息。”
还休息,都睡了三天了吧?
纪岱好笑,刚要离开就听一个老迈的声音道:“是屺王殿下来了吗,老夫有失远迎。”
这正是陶家亲友想象中,受苦的陶万清所说。
只见陶万清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虽然简洁却也能看出料子做工极好,还很合身,一看就是专门准备的。
他头上戴着青簪,很有读书人的风骨,任谁过来,都不能说陶万清过得不好。
陶万清心中也感慨,被带过来之后,不仅好吃好喝,甚至在第一时间给他们请了大夫。
等检查了身体,又有热汤热饭热水澡,跟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
说是让他们下地牢,关押起来折磨,实际这叫折磨吗?
世上还有这种折磨。
那人人都想享受啊。
至于说他们二十六个人为什么不起来,因为都在好好休息啊。
从新皇刁难,到他们下狱,再到现在,已经有近一年,没有睡一个踏实觉了。
特别是流放的路上,即使有人照拂,但生活能好到哪去。
所以一看到热汤饭,热水澡,所有人心情立刻放松下来。
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
放出去的消息,自然是几个人一直不能出门。
实际情况是,他们吃了睡睡了吃,在努力恢复体力呢!
最先恢复过来的,还是年纪最大的陶万清,他心里装着事,自然留心纪岱什么时候过来。
听到有人通传,又听到屺王殿下听说他们还在休息便要离开,赶紧走了出来。
往外一看,陶万清心绪恍惚。
这,这一年不见,十一皇子竟然长得这般高大了。
相貌也英挺起来,他猛然一看,竟然看出跟先皇五六分相似,剩下的四五分则是有他母妃的美貌。
没想到屺王殿下还很会长,专挑父母擅长的地方继承。
“见过屺王殿下,多谢您的照拂,我陶万清实在感激。”
纪岱扶起眼前的陶老先生,笑着道:“陶先生客气,当年您同我父皇征战沙场,谁人不知您当年的功绩,不过是些吃食,哪能受得了这个礼。”
陶万清心里万分感慨,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最小的皇子,竟然是这种脾性。
既有他父皇的大度,还有读书人的儒雅。
完全不似传说中,说他是个懦弱的王爷,选的封地都选得很差。
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
岂止是传言不可信。
大皇子没登基的时候,虽然有时候小心眼了些,可大多时候还是听劝的。
谁能想到他坐稳皇位后,竟然变成这样。
陶万清一时伤神,毕竟这个年纪被流放,谁心里会好受。
纪岱让人搀扶着他走进小院的厅堂,客气道:“汴京那边的事,本王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想来皇兄也是听奸人所言,这才让忠臣蒙冤。”
“陶先生在此静待,想来皇兄必然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忠心之人。”
这番话说得陶万清感慨万分。
虽然陶家人跟他的亲朋们也在说这些话,到底没有屺王说起来在理,毕竟他是皇上的弟弟,讲这种话,好像更有说服性。
陶万清叹气:“希望皇上能早日明白过来。”
说着话,陈景林那边的弹幕都是问号。
为什么啊。
为什么屺王明明不喜欢皇帝,还要帮他说话,还要一口一个皇兄。
现在跟陶先生一起说皇上坏话,那岂不是更能把人拉拢过来。
陈景林心里也有疑惑,不过他也知道,要等到离开陶先生那之后再说。
谁料小荣子都看了看他。
纪岱解释道:“陶先生是正统的读书人,再者,兄弟反目,到底不好。”
他一个王爷要是在陶先生面前说皇上如何如何不好。
那让陶先生如何表态?
让他承认皇上有错,还是让人赞同自己的话。
那下一步干什么,造反吗。
到时候陶先生都不会搭腔。
所以这个时候,不能说皇上小心眼,要说皇上身边有小人。
解释之后,弹幕才有些明白。
再次说明,如果他们要到这个时候,估计早就死了。
哪懂这么多啊。
等过来监视的郑家人走了之后,押送的狱卒也回汴京。
只剩下陶先生的亲朋,他们在秦州城不论怎么塞银子都不成,还是没能见到陶先生。
原本以为屺王心狠,绝对不会让他们见面,谁料就在他们绝望时,屺王府来人喊他们。
他们本以为会见到屺王,谁料见到的竟然是好端端的陶先生!
陶先生笑呵呵同他们说话,这才知道屺王暗地里都做了什么,之前那些事,都是为了糊弄汴京才那么说的。
实际上对陶先生他们可好了。
众人哭的不行,还好还好,有人记得陶先生的功劳,没有薄待他。
这样他们就放心了。
陶先生说起屺王的嘱托,回去之后一定要说他过的不好,否则汴京那边不仅会找他的麻烦,也会找屺王的麻烦。
陶先生的亲朋们赶紧点头,他们知道的,一定不会乱说。
不过一行人暂时也没离开秦州,而是帮着买了处宅院,陶先生可以住里面。
买东西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处宅院原来是范家的,但范家之前的家主欺上瞒下,为非作歹,被屺王发现,查抄了不少非法所得。
此处宅院就是其中的物件,现在卖出去,得到的银钱全部充公。
这点小小的变动,让陶先生跟亲朋有些侧目。
他们没记错的话,范家在秦州的势力很大,屺王刚来一年,就能查抄他家的财产?
这有点匪夷所思了。
接下来,他们更是知道,如今秦州的情况就是屺王一手促成。
秋天地方都因为旱情减产,只有秦州受的影响不大。
水利,农具,肥料,处处都是他的手笔。
屺王身边还有不少厉害的人投奔,让他可以得心应手地做事。
屺王也好,秦州也好,真的跟想象中不同。
也许陶先生在此,真的不会吃苦。
陶家的亲朋总算能放下心,陶家被流放的二十六人更是舒了口气。
还好,没事就好。
纪岱知道陶家亲朋离开,并未主动相送,他要是去送,就会显得太亲密。
作为一个藩王,是不能跟他们走那么近的。
再说,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秋收。
秋收正式开始,要抓紧抢收才行。
最近的天气看着阴沉沉的,必须在下雨前把粮食收下来。
要说也怪。
之前要雨的时候,老天就是不下雨。
现在要收获了,不能要雨水,总感觉老天爷要憋个大的。
没办法,农业靠天吃饭,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摆脱。
建造工坊快速做出不少镰刀出来,现在他掌管秦州,铁器更好调度,建造工坊的速度也更快了。
眼看各家各户都在秋收,他也回了趟屺王城。
再回屺王城,感觉又不一样。
自从七月份出来,九月份回来,已经过去两个月。
纪岱刚回来,就看到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忍不住奔走相告。
“屺王回来了!”
“屺王回来了!”
此地的村民们都想放下手里的农活来看。
而玩家们则不管不顾,一定要来看看传说中的屺王。
村民们激动,是因为他们知道外面都因为旱情的事,粮食或多或少的减产。
只有他们屺王城不受影响。
甚至还平时产量要高。
这种时候应该谢谁,自然不用多说。
他们还怕屺王去了秦州城之后就想不到他们,没承想屺王还惦记他们呢!
相比村民们克制些的激动,玩家们更是上来围观。
屺王!
活的屺王!
比截图跟直播里面更帅!
他是不是又张开了啊。
纪岱笑着看向,又看了看庄稼饱满的田地,心里还是高兴的。
这些地方的农田都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自然心里更加亲切。
他这一行当中,有一个人是大家眼生的。
众人以为是秦州城里得力的人,其实是陶万清的孙儿陶文。
陶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是说西北好几个地方都干旱吗,怎么就这里不同。
粮食长的比其他地方都要好。
而且这里的百姓对屺王无比热情,根本不是能演出来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这些好收成,都跟屺王有关。
陶万清的孙儿自小饱读诗书,不过他跟自己父亲和爷爷不同,没那么清高,也没那么大度。
对于新皇贬了他们这事,他心里是不满的,只是不好发泄出来。
这一路上,更是加重他的怨气。
可在吃到屺王给的第一袋子水,第一块糕饼的时候,他的怨气全都变成另一种大胆的想法。
所以听说屺王要去视察的时候,第一个跟了出来。
陶家人还是罪犯之身,只是屺王给了优待,让他们随便做什么都可以,每月还送去米粮银钱。
只要不出秦州城,都是可以的。
陶文想要跟着,自然要向屺王申请,他都做好被拒绝的打算,而且只是让城中守卫带了句话。
没想到还真的出来了。
转了一圈,才知道为何屺王夺权那么厉害。
他不仅知道跟范家争斗的经过,还知道了屺王最开始的处境。
就在这个地方,一个劣质王府,一片荒地,一年时间就站稳脚跟。
夺权之后更是迅速稳住整个秦州。
这种能力,才是他想投奔的明主!
陶文心里有想法,却不好说出来,眼睛却是亮的厉害,甚至主动上前。
玩家陈景林惊讶了。
怎么还有人比他还热心啊!
他才是屺王的贴身小厮!
纪岱适时开口,问道:“陶文,你有什么想说的。”
陶文看着年纪比他小五岁,却比他高的屺王,下意识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跟您站的近点,好听您说话。”
陈景林:?啊?你要脸吗。
小荣子:?怎么,想抢活吗。
其他玩家好像发现什么。
对啊。
他们也可以热心一点,往屺王身边凑啊。
眼看大家眼中都闪着激动,纪岱赶紧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是本王现在发愁的。”
什么事?
众人看过来。
“办学。”纪岱开口,“屺王城什么都好,就是还没有学堂。”
“不仅屺王城如此,整个秦州,也就只有一处官学,就在秦州城,下面的私塾共计五处,每处的学生也很少。”
之前就知道,屺王城里所有本地农户,全都不识字。
他们这如此,秦州其他地方大多也是如此。
秦州城里的官学基本都是秦州各家大户的子弟,教学水平也很一般。
更不要说下面十九个县城了。
也不要说更下面的村子。
如今农具化肥都推广下去,他也不是严苛的王爷,自然想让手底下人更进一步。
也好则选更多草根出身的良才,不然只能用那些识字的大户人家子弟。
一来二去,范家也好,其他大户也好,还是会起来。
那他夺权也没什么大用。
说到办学,陶文更加热切。
他虽然不如父亲,爷爷那样对读书心思纯粹,却也是饱读诗书的。
教学肯定没问题,再说,他不会的,还有他父亲爷爷,大家都被流放,反正也没事做。
只是他如今的身份,是不好办的。
纪岱似乎随口道:“只要能帮忙办学的,不拘什么身份,本王都愿意招揽。”
这话听到陶文耳朵里,自然是说给他听的。
说完玩家耳朵里,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屺王殿下!!!我!我会!我有教师资格证!”
“我我我,五年老教师!”
“五年都敢说老教师!我七年!”
信心满满的陶文后退半步!
什么?
教师资格证是什么。
那里的夫子还要考证?
五年的教师资格,还有七年?
为何他们穿的破破烂烂在这干农活,手里还在做农具?
读书人不应该体体面面的吗。
陶文以为他已经是离经叛道的读书人,没想到眼前有比他更不同的。
纪岱点头,不过还是看了看陶文。
陶文赶紧上前自我推荐:“小人不才,家中办过几次私塾,有些经验。”
你们当夫子有经验,我办学有经验!
纪岱笑道:“不错,既有办学经验,那自然更好。”
陶家岂止是办过几次私塾,陶家办过的一所学校,如今在庐州是当地最好的书院,岂是用不错来形容。
不是他不信任玩家们的教学能力。
而是玩家在线的时间不稳定,对当地情况也不算熟悉。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让跟熟悉这个世界的陶家来办最好。
可现代的教学方法又很有借鉴作用,方才开口的玩家们直接被编入陶文的队伍里。
等会了秦州城,便会例外开辟一处地方,作为秦州城第二处官学。
至于第一处官学,纪岱暂时不打算动。
里面关系盘根错节,与其在里面内耗,不如另起炉灶。
陶文领命,又看了看身边七八个自称有什么教师资格证的,下意识问道:“请问,教师资格证是什么。”
“就是有这个证书,你可以教学啊。”玩家下意识回答,可爱的女孩子手里还拿着农具,她在教学里受气了,就过来狠狠种田。
不过种田之后,也会想教学的日子。
“我教的是语文,估计跟你们这里学的有很大差别。”
纪岱还在察看农田情况,陶文下意识又问:“那都要考什么试题,怎样才算通过?”
女孩子随口就答:“我是初中老师,考综合素质,知识跟能力,还有教学能力。”
等女孩子详细说完,陶文深深皱眉,他甚至有些吃惊。
能经历这样的考试,还考过,能力一定很强,更别说眼前的几个人,还都是女孩子。
等会,屺王从哪里招揽的这些人?
屺王的实力,实在高深莫测!
教学的事有了指望,纪岱心情更好,等走到果树旁,更高兴了。
今年的果子虽然结得不多,但已经有了后世果子的模样,个头至少大了些。
纪岱道:“是祝福研究的吗,她一边照顾肥料工坊,一边研究果树,实在辛苦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人眯着眼在记录果树的数据,嘴里还念念叨叨。
“天啊,原始的果树基因。”
“这种果树基因在现代都灭绝了吧。”
“没想到这个游戏竟然模拟到这种地步,如果能把这个基因带到现实世界就好,那果树的口感一定会更加丰富。”
“苹果跟梨子的数据实在太好了。”
“而且没有带来其他大陆的病虫害,这里简直是天堂。”
纪岱认真盯着这人,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这什么时候,来了个果树专家,自己都不知道?
正想着,祝福已经过来了。
她现在走路几乎都是小跑的。
没办法,现实世界里,她已经是教授的得意弟子,每天实验室图书馆两地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游戏里,她又要扛起肥料工坊的重担。
但累归归,心情是真的好。
她从小学习都是中等,谁能想到玩一个游戏,把自己玩成学霸。
祝福看着自己师兄,赶紧拉着他道:“师兄,这是屺王殿下,您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讲的!”
纪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学农的祝福把自己师兄带过来的。
被喊师兄的人,其实只是无意知道祝福在游戏里开试验田,实验各种化肥,便好奇游戏怎么模拟数据,于是自己也下了《重建》。
师兄钻研精神极深,那段时间正好比较闲,每天泡在游戏里,竟然比很多老玩家升级都快。
本来他都要觉得游戏没什么意思的时候,进了新地图秦州。
进来之后,他就被这些果树的原始形态震惊了。
这些果树太原始了,数据实在太珍贵了。
当然,味道也很一般。
不过没关系,有他在,一定可以培育出来!
祝福解释:“师兄说这里的数据非常真实,所以我就让他帮忙管屺王城的果树,只是一直忘了跟您说。”
纪岱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反而夸赞:“不错,知人善任,本王该给奖励才是。”
祝福嘿嘿笑了,赶紧暗示师兄。
师兄来玩游戏也有好几个月,但沉浸感不算太深,所以对纪岱只有npc的态度,开口就是:“我能不能让人多种些果树,那样样本会更多。”
纪岱却道:“果树的味道跟产量会提升吗。”
“当然会,反正比现在强。”师兄下意识道。
“那好,屺王城附近还有许多空地,我给你拨些银钱,至于怎么招人怎么种。那是你的事。”
啊?
这样?
他不会啊。
师兄人傻了,他在现实里,都是一个只会闷头做实验的人,导师都说过他很多次。
这次来玩游戏,导师甚至都有点欣慰,说让他在游戏里多交朋友也行啊。
谁能想到,让他在游戏里管人。
祝福却赶紧帮忙应下:“没事的师兄,咱们可以找其他玩家啊,肯定有能帮忙的。”
纪岱只当听不到这些话。
而屺王城的人已经习惯华城人奇奇怪怪的语言了。
都以为是他们那的方言。
陶文也听了一知半解,只是屺王都没疑问,他也不好多说。
这一趟巡查下来,纪岱了解秦州各地的粮食情况,知道今年只要没有苛捐杂税,百姓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特别是屺王城,各家都在准备采买布料做新衣了。
意外之喜,自然是果树林开始动工,有了祝福师兄做负责人。
西北的水果如果能种好,到时候靠着漕运出去,那一定能给当地带来很多收入。
靠着现代先进经验技术培育出来的水果,必然是比贡品还好的存在,就不信卖不出去。
还有就是,秦州第二官学的负责人也找好了,陶文主动请缨是纪岱没想到的。
原本以为跟陶家人再来往一段时间,才能提这件事,看来他那个皇兄做的事,确实让陶家,尤其是陶文生气。
不过事情能成便好,他更省事。
九月下旬,各地粮食情况如实报到纪岱这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跟想象中差不多,屺王城均产最高,在一百三十斤。
其他地方,则在四十到六十间不等。
即使这样,跟西北其他地方相比,还是好了很多。
特别是陇州那边,陇州的旱情实在严重,从入夏之后一滴雨也没有,很多地方已经绝收。
要说陇州如此,是天灾。
那隔壁益州的情况,更像人祸。
益州的州长对干旱不闻不问,甚至还纵然外地粮商抬高粮价,狠狠赚了一笔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处在陇州,益州中间的秦州,果然开始有所变化。
老徐回道:“屺王殿下,两地的灾民,似有朝秦州跟原州府移动的迹象。”
秦州在两地中间,没有太受灾的情况,他们应该得知了。
原州府又是西北二十多地的中心,去那边也正常。
灾民来了。
纪岱微微点头,并不见惊愕。
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拿下秦州。
“让各个县城做好准备,外来人口一律登记,灾民安置在城外,开仓放粮。”
纪岱一一吩咐:“对了,拨一部分粮出来,送到陇州。”
陇州州长上次派了官员过来帮忙,他肯定投桃报李。
至于那个益州。
再等等。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纪岱忙完这些,忍不住捏捏鼻梁。
不能他一个人头疼。
他现在就要准备一下年末考核的题目。
大家一起头疼!
第 40 章
魔鬼纪岱已经在偷偷布置考题, 消息传到外面,各地官员简直头疼。
屺王你怎么回事!
年纪轻轻的,比老吏还要狠辣!
说归说, 不过各地的官员明显感觉到,以前口中的刁民,似乎也没那么刁。
但有一点,他们不能捞油水了。
不能捞油水的同时,也不用给上司上供。
经过纪岱重新梳理过的官员, 以前大多贪的都不狠,否则早就被关起来做劳役了。
所以各地官员还算能接受。
毕竟有什么样的上司, 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跟着改变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年末考核怎么办!
既然回答不了,那就只有做好手头上的事。
屺王还给他们发来了刻度正常的量器, 该是多少税款就交多少,不能多要。
相对的,做的好的, 屺王会给他们官吏们发补贴。
反正花的是范家积蓄,纪岱自己也不心疼。
不过这么一看才知道。
只要没了范家,其实秦州下面官员跟百姓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范康太自然知道这些,可他如今也没精力心疼。
主要是王刺史跟他争来斗去, 完全不愧王老狗的称号。
估计以前被他压制惨了, 现在有屺王当靠山,什么事都要跟他争。
好在屺王不会让他太过分,否则自己早就渣都不剩。
范康太不是不知道, 这是屺王故意为之。
但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他难道还能反抗?
以屺王的心机跟手腕, 他只怕不会是对手。
跟这样的人,只能当朋友。
纪岱一回秦州城, 第二官学便着手建起来。
原本的官学学政自然前来询问情形。
这位学政自范家出事后,还是第一次过来拜见。
他藏得很深,能在秦州这个地界当上官学最大的官职学政,必然不是一般人。
这位学政不仅跟范家人关系好,跟秦州其他各路人马关系都不错,甚至指挥使的儿子同样在官学读书。
可见他有多吃的开。
所以他不去拜见屺王,似乎也有道理。
只是眼看要开第二官学,学政仉铭自然有些疑惑。
纪岱给的回答也简单:“秦州如此之大,却只有一处官学,难免僧多粥少,多开一处官学,也是给你们减轻压力。”
这叫减轻压力?
学政仉铭思索片刻,笑着道:“秦州学风不盛,识文断字的人本就少,再开一处,恐怕浪费。”
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纪岱忽然坐直身子,还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眼前的官员。
在仉铭疑惑的时候,只听屺王道:“既然知道学风不盛,为何不作改变,你身为秦州学政,难道就没有责任。”
这,这学风不盛,又不是一人的事,他能怎么办?!
纪岱几乎痛心疾首道:“本王巡视一圈,只以为当地百姓不爱读书,没想到作为学政竟然也是不想读书的,这怎么能行。”
“不盛,那就让它盛起来。”
“在汴京,哪家哪家都想读书,怎么到这不同了。”
“仉铭,你要反思。”
你要反思。
你要反思。
他为什么要反思啊。
可屺王说的,好像又很有道理。
仉铭刚迷糊片刻,又张口道:“此地跟汴京又如何能比,汴京极盛之地,秦州如此荒凉,向来便是如此。”
纪岱深吸口气:“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从小事做起,从难事做起,方才是大丈夫作为。”
仉铭沉默。
他就没想做大事!
一番辩论下来,纪岱挥挥手:“放心,第二官学不会跟你们抢学生。”
听到这话,仉铭疑惑,秦州就那么多识文断字的,不跟他抢,怎么可能。
不过他还是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致命问题。
“屺王殿下,听说负责第二所官学的人,是罪臣陶家陶文,让他这么做,是不是不妥。”
到底是罪臣,还是得罪了皇上的罪臣。
只听纪岱冷哼:“就是让他办事,还不给官职。平白给秦州做事罢了,连俸禄都不准备给!”
仉铭彻底沉默。
让对方办事,既不给名,也不给钱,好像确实很惨。
只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官学到底是读书人,他们所学若得了陶家的怨气,那怎么能行。”
要是姓陶的给学生们灌输不好的想法,那怎么办!
纪岱一脸疑惑:“那庐州的击石书院也是陶家人开的,如今也没见关闭啊。”
仉铭彻底无言以对。
那击石书院已经成庐州最好的书院之一,是说关就关的吗?
等仉铭离开,弹幕又一阵66666,屺王吵架,好像从来都没输过!
而且演技特别精湛!
纪岱也只是风轻云淡笑笑,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再者,他真的不打算收他的学生。
若第二官学还收那些大户子弟,跟第一官员又有什么区别。
很快,纪岱便让人把城西一处宅院收拾出来,作为秦州第二官学,分启蒙部跟成学部。
前者让没有基础的去学,后者让有基础的继续深造。
陶文也是个有意思的,他听取了很多现代的教学方法,竟然真的跟实际融合起来,成了独一份的教学模式。
纪岱看了都觉得不错。
但同样的,陶文真的既无官职,也没俸禄,他依旧兢兢业业。
这种态度定然反常,纪岱私下去陶家的时候,还听到陶万清的儿子,陶文的父亲在训斥他。
“都说了不要去出风头,咱们陶家能得此庇护已经很不错了,若出风头连累屺王,那怎么办。”
纪岱出现,陶文父亲下意识站直身子,他是个极清高的人,整个人削瘦的厉害,面容十分苍老,还带着深深的疲倦,甚至比他父亲陶万清都要疲倦。
纪岱只当没听到这话,开口道:“不知陶老先生跟您是否有空。”
他们自然有空。
到秦州后,一直好吃好喝,陶文确实没有俸禄,但陶家人的吃喝全都仰仗屺王。
所以屺王吩咐,又怎么会没空。
只是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好受。
陶文见到屺王殿下过来,直接行礼之后就逃出家门,筹备官学呢!没时间听父亲唠叨!
陶文父亲陶轩民赶紧道歉,纪岱摆摆手:“他去官学,也是为本王出力。”
说着,陶万清也出门迎接。
两位朝中老臣,一个六十多,一个四十多,如今在偏远之地成了无用之人,谁都会有些丧气。
纪岱让小荣子把手里的卷册拿出来,开口道:“本王最近在整理秦州官员的考核题目,只是细致处却拿不准,今日过来,是想两位帮忙。”
他们两个为官多年,饱读诗书,也做过实际的官职,考核这种事,自然手到擒来。
方才还在训斥陶文不要出风头的陶轩民,这会却有些心动。
陶家人确实闲不下来。
小荣子把卷册递过来,确实大致划了范围。
细致到每个品级,每个官职要考什么,却是还没动。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考核,确实要抓紧了。
不管是陶轩民还是陶万清,都有些接下这些事,既是心中痒痒,也是想做些事,
“可我们戴罪之身,如何能做官员考核的题目,若让汴京那边知道。”
后面的话没说。
若让汴京那边知道,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纪岱反而笑:“汴京,距离秦州两千里。”
“说实话,这边跟汴京的消息完全不通,像陶老先生你们在汴京受到的苦楚,我也过了几个月才知晓。”
“想来,那边也是。”
这话让两人眼前一亮。
对啊。
秦州不知汴京,难道汴京就知道秦州了?
承凌国如今才第二世,很多地方并没有完全掌握,西北二十多地就是如此。
也许。
他们被流放到这,反而是自由的。
“退一万步说,便是知道了,难道还能追到秦州来吗。”纪岱笑着道。
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
在偏远之地,要么小打小闹,汴京都不会计较。
要么做大做强,他们也不敢计较。
甚至,没有中间的选择。
纪岱并未多说,只是继续道:“今日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两位。”
两人疑惑,只听屺王继续说。
纪岱道:“是我母妃的情况,她如今在汴京可好,她信件总是报喜不报忧。若想接她过来,可有什么办法。”
他在秦州已经站稳,是时候按照原主的心愿,把母妃接过来同住。
不止是他,他的十五个手下,也在给家里写信,愿意过来的都会派人去接。
其中接巫新禄妻女的人甚至已经出发。
还有两个玩家也跟着前去,不知道他们这一路又会遇到什么。
但算着时间,快马加鞭,年后就能见到人。
其他人好说,在后宫的母妃却是难题。
陶家人确实知道一些,但也不多。
“先皇的后妃都搬到偏僻的西大殿,皇上生母早亡,所以其他嫔妃并未加封,只是搬了过去。”
其实这事做得也不好看。
毕竟是你父皇的妃子,新人来了,便让她们速速腾位置。
腾位置就罢了,还不给封赏。
想来日子并不好过。
“但想接人,只怕很难。”陶万清继续道,“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三王爷,封地距离汴京还算近。他请求了好几次,想要接回母妃,但都被拒绝。”
纪岱回想这位三皇兄,他跟自己大皇兄年纪仅差三岁,也是正值壮年。
当年也有机会争皇位的。
更别说三皇兄的母妃在世,跟先皇很有情分。
想来老大跟老三的争斗一直存在,所以不让他接走母妃。
可既然有老三的先例,他这个老十一想接母妃,肯定会被拒绝。
见屺王皱眉,陶万清道:“接人只怕很难,除非能让皇上高兴。不过送些东西,让屺王您的母妃日子好过些,那应当是可以的。”
这样,似乎也行?
他也是晚了一步,想来去年写信,询问是否可以接回母妃,已经让皇上不满。
现在算是知道真正的原因。
纪岱谢过陶万清,开口道:“我必备好金银,还请陶先生指点,送到谁处。”
陶万清本想说自家准备,可想到他家因流放,很多财产都已充公,便是来的路上,也是折损朋友们的金银,也不好多说什么。
陶万清亲笔书信,再有纪岱派人过去,相信这事能成。
不管在哪,有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敲定好这些,陶万清跟陶轩民也松口气。
被屺王照拂那么多,能帮上忙总是好的。
至于秦州官员考核的卷册,自然也被留下来,有他们两个参详,估计今年的考题会很有趣。
走这一趟,算是彻底安了陶家的心,陶文做事也更加得心应手。
只是想到母妃的事,到底还是差了些日子。
不过他的母妃虽然不能接来,其他人的家人却是可以带回来。
特别是巫新禄的妻女,他努力那么久,就是想给妻女一个好的生活,所以现在终于在这里落脚,肯定是要把她们接过来的。
纪岱派的人很是靠谱,跟当地镖局一起,也更有保障。
不止是巫新禄,还有几个随从的家人也很快能接到这。
等这些事处理完,秦州城第二官学终于办起来了。
陶文虽无官职,但大家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事。
只是跟其他官学不同,这里夫子有一半都是女子,她们看着很得信赖,许多重要的工作都交给她们。
身为秦州城第一官学的学政仉铭,在第二官学办起来的时候,肯定要来看看的。
他刚来,就看到这里大部分的夫子都是女子,下意识皱眉,而且她们口中还在说什么教学质量,从头教起云云。
等仔细看了才知道,这里的教学跟他们第一官学完全不同。
首先,进来的学生都一样,学千字文,知道常用字。
然后就分开了。
想要继续深造,便学四书五经。
想要快点工作,那就学一门手艺。
手艺?
这种词也能出现在官学里?
简直可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种做器物的风气哪里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手艺也是五花八门,总之男女不限,想学什么也不限,只要自己喜欢。
学习一年之后,通过考试就能毕业。
这算什么学校?
净弄些乌七八糟的,果然年纪小,拍拍脑袋做事。
仉铭看的十分不爽,但第二官学的人根本没打算理他,他们筹备出来的官学确实有些职业教育跟基础教育。
不过对现在的秦州来说,这才是最关键的。
现在培养出那么多能科考的人做什么,一路科考到汴京?
不如学点真才实学,方能对本地有大用。
当然,要是真有天赋,他们也不会埋没。
只是科考这事,如今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自己有才就能考中。
其中种种,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第二官学招人,招的都是十五岁上下的少年少女,一年基础知识,一年专业知识。
不是纪岱不想从启蒙开始教,而是现在人手少,不能顾及方方面面。
不过还有个办法是可行的。
纪岱鼓励玩家教人写字,不会毛笔字也没关系,就要竹笔写简体字,他也是认的。
反正文字这种东西,重要的还是实用性,什么样的字,什么样的字迹,他要求都不高。
只要能方便交流,那就是好的。
所以第二官学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私下跟华城人的交流也是重点。
至于看不明白的人,那就继续看不明白吧。
纪岱也没打算跟他们多作解释。
学政仉铭应该以为对他没什么威胁,也就对纪岱的官学不多作关注。
只要科考的权利在他手中就行。
谁想往上爬,都要过他这一关。
毕竟谁不想去汴京。
便是指挥使那样的人,也是希望儿子往汴京考的。
这里太苦了,苦到没人会真正在这待得长久。
更别说根本没有升迁的指望,这一切都让人想离开。
屺王倒好,办官学,也不是把人往外送,而是学些不入流的东西。
有女夫子就罢了,竟然还要招很多女学生,实在是可恶。
等着看他的官学灰溜溜倒闭好了。
西北的十月,天气渐渐变冷。
秦州今年的十月却跟往年不同,各地的税收竟然正常不少,各地官员都不敢跟之前一样要什么鼠耗,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上抗灾有力,各家不说有余粮,但至少饿不死。
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不过他们隐隐听到,秦州有个地方,不仅没有受灾,好像粮食还丰收了。
这个消息原本只在乡野间传,等传到秦州城的时候,百姓们都是不信的。
西北那么多地方有旱情,怎么就你没有?
什么天选之地。
可渐渐的,他们发现好像还真的有一群人,赶在天气真的寒冷之前来秦州城采买。
各家都在扯新布,做新衣,还买了很多以前不敢买的吃食。
一问他们是哪里的人,他们只回答三个字。
屺王城。
屺王城是什么地方?
谁也没听说过。
毕竟大家第一时间没敢跟屺王联系起来。
只有一个店铺的伙计,好像认出其中一个老汉。
那个老汉原本在这个店铺搬货,出了点差错,被店铺原本的主人范家人揪住,狠狠责骂,还赔了很多钱。
等老汉拿不出钱的时候,范家人才说,是想要老汉十三岁的孙女给他当小妾。
老汉的孙女去过店铺几次,都是给老汉送吃的,谁能想到会被老板看上。
这老汉不愿意卖孙女,趁着夜色离开秦州城,彻底成为流民。
这会怎么衣着整齐,手里还宽裕了。
伙计看了半天,忍不住上前认人。
那老汉懒得理这些伙计,当初他有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冷眼旁观,他还记着呢!
这仇不能随便忘!
不过他还是道:“我们从屺王城出来,得了屺王的庇护。别说这一年了,就算是去年冬日,我们也能吃饱喝足。”
没错,这老汉正是第一批投奔纪岱的流民之一。
伙计不是第一次听到屺王城的名字,这会终于可以厚着脸皮问:“你们说的屺王城,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西北那么多地方受灾,只有你们那没事啊。”
“这还用说,屺王城,自然是屺王殿下一手建起的城池啊。”
等老汉离开,这句话瞬间传遍整个秦州城。
毕竟所有地方都有灾,只有屺王城没有,这也太神奇了。
屺王城从大家口中津津乐道地存在,不少人还有些后悔,若是早早去了屺王城,即使要开荒,那也好啊。
到现在人家都不收地租,也不收田税。
加上屺王帮忙,粮食也丰收了。
在大家后悔之余,心里也忍不住想。
或许有屺王在,他们明年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在秦州各地都在讨论此事的时候,秦州城第二官学招收十五岁少年少女的消息传来。
上两年学,一年识文断字,一年学习一门技术。
出来之后可以工作。
放在之前,大家或许听听就过了,不会觉得这些事跟自己有关。
现在却忍不住想,跟着屺王做事,好像没什么不好,甚至非常好。
要不然去试试?
一边舍不得十五岁已经可干活的小孩,一边又觉得,万一搏出点什么,各家各户都在商议。
不过不着急,开春才正式招生。
这个消息传遍整个秦州城的乡野,越是贫困的地方越是要说。
很多华城人跋山涉水都要过去说这个好消息。
或许本地人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受过教育的华城人却深切明白。
这就是最能培养人的职业学校啊!
上两年,是不是苗子就能看出来,不是苗子也有一技傍身。
在年头,识字的人都很少,能识字这是好事!
再说,第二官学也不要学费,谁不去谁是傻子!
华城人们的奔走相告,让陶家人触动最深,作为现在秦州城最有学问的一家人,其实对华城人十分好奇。
可他们发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华城人,似乎眼里只有屺王一个。
华城人就是为了屺王而来。
只是他们到底是何方人士,没人能说得清。
纪岱自然也不会多说,问了也只是神秘笑笑。
他肯定不能说啊。
更不会说华城人以为自己是游戏玩家。
官学的事基本已经定下,办教育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说话间,就来到另一件事。
也跟陶家人有关。
陶老先生跟他儿子,做了详细的年末考核题目。
从十一月初一开始,秦州下面十九个县官员分批到秦州城。
期末考试要来了!
你们怕不怕!
各地官员瑟瑟发抖,他们自从在秦州当官,从来都没经历过考核。
毕竟以前当官,塞钱找关系就行。
现在要有真才实学,实在难为人。
好在他们已经复习了好几个月,想来,成绩应该也不会太惨吧。
跟他们同样赶往秦州城的,还有纪岱其他九个封地的官员,想要赶在年节给屺王送礼。
去年不送,是因为觉得屺王也就那样。
今年要送,自然因为屺王既给了他们先进农具的指点,又快速拿下秦州城,展现实力。
那自然要交好。
可一踏入秦州地界,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有些人在说明年要不要去官学,有些人在说要不要干脆搬到屺王城。
看着就是穷鬼的人,还想上官学?凭什么啊?
路上碰到同僚,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书卷。
你们怎么回事,这不对劲啊。
大家都是西北地方的官员,谁不知道谁啊,认字就行了,还真的学怎么做好官吗。
他们从来没看过哪个地方是这种场景。
以前跟秦州接触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吧?
双方终于到秦州城。
秦州本地官员一到驿馆,便埋头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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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有那么好学吗!
秦州本地官员瞥了他们一眼。
不读书是会被罢官的!
放你身上,你学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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