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亲爱的帆帆小美女, 芳姐真是爱死你了。”
徐淑芳一脸兴奋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扬了扬手里单子，“投诉人居然撤件了！”
“撤件了？”电脑后何莉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看看。”
徐淑芳一屁股坐在互联网电脑前, “这还能骗，直接给你们看系统。”
说着飞快敲了几下键盘，将电脑屏幕转过去。
“还真是耶。”何莉惊奇道。
许宜帆还有些疑惑，“怎么突然撤了？”
之前听她意思好像这个投诉人挺难缠的。
“对啊。”徐淑芳笑盈盈地指着屏幕，“不仅这个撤了, 编号123、159、276还有294也全部撤了。”
许宜帆起身走到电脑前，滑动鼠标翻到之前的页面, 把关于JY汽车红馆的几个投诉件都翻了一遍。
“绝了。”何莉的视线从屏幕移到许宜帆脸上，“帆姐你们早上过去什么情况啊？怎么投诉人这么快就全撤件了？”
她中午在食堂碰到徐涛, 那小子故意卖关子，什么都不肯说。
许宜帆垂眸避开了她好奇的视线，“就，就正常办理啊。”
“果然帆姐出马, 效率杆杆。”何莉佩服地
冲她竖起大拇指。
徐淑芳被她逗笑，拍了下她肩膀，转头问许宜帆, “对了有没有找到投诉人？”
早上她下班的时候许宜帆他们都还没回来，原想着下午再过来了解情况，没想上班一登录平台却发现投诉人把几个诉求件全撤了。
“没有。”许宜帆摇头，“我们直接去了JY汽车红馆。”
“那怎么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何莉指着屏幕最下面的留言，“你看这里, 居然还夸我们工作认真负责，服务态度热情……笑死, 连人都联系不上，哪来的热情？”
那条留言许宜帆也看到了，用词确实有点夸张，连“人民的公仆”都出来了。
何莉支着下巴猜测，“会不会是中队的人发现是谁恶意投诉然后警告了对方？”
“不会。”徐淑芳摇了摇头，“正常来说，中队在核查投诉件时有什么情况都会向我这边反馈……”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一直默不吭声的人。
许宜帆抿了抿唇，脑海里却跳出一道年轻的男中音——“如果说，我有办法让他们撤掉呢？”
傅靖远？
是他吗？
其实早上听他说那句话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走的时候还是坚持把视频监控拷走了，中午在办公室看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视频全部看完。
只是一路看下来，也确实没发现JY家有存在占道违停或者占用停车位的问题……
她原本还想着下午多截几张图片再帮芳姐认真回复一下，没想这才多久，几个匿名投诉件居然全部被撤掉了……
她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连他们都找不到投诉人。
难道真的是他？他知道是谁投诉的？又或者，他找到了对方？
仿佛为了呼应她心里的疑惑，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见她表情有些凝重，徐淑芳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先接电话。”
“嗯。”
何莉离得近，随手拿起桌上还在响着的手机递过来。“这谁的号码真霸气！”
许宜帆视线掠过号码尾数一连串“0”数字，面上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才接起。
“你好。”
温和却疏离的女声自手机那头传来，傅靖远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叼着烟的嘴角轻弯了弯。
视线扫过沙发对面战战兢兢的中年男人，语气正经道，“你好，我找许警官。”
年轻男中音带着淡淡戏谑从那头传来。许宜帆面上一烫，微微偏头避开了两个同事好奇的目光，“嗯，什么事儿？”
压低的语调跟早上如出一辙，傅靖远几乎能想象她说这话时板正的表情。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
他大马金刀地靠在沙发上，浅浅咬着烟蒂，表情懒散，“别人一个投诉件许警官大费周章地跑一趟，那如果……”
停顿了一下，语气慢条斯理，“我也有诉求吗？”
办公室里很安静，衬地年轻男人的声音十分清晰。
徐淑芳和何莉相视一眼，眼底都燃起了几分兴奋。
有情况？！
许宜帆被她们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握着手机走回自己位置上，“你找到人了？”
这就被她知道了？
傅靖远撇了撇嘴，不好玩。
吐了口烟圈，视线淡漠落在对面面如菜色的男人身上，“自己生意做不好就想着搞别人，可真够能耐的。”？？？
许宜帆正有些疑惑，下一秒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声下气的中年男声。
“交警同志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所以投诉人和他在一块？
许宜帆轻拧了下眉，听见傅靖远隔着电话懒懒对那人道，“具体什么情况，自己解释吧。”
电话很快被移了过去，中年男声带着懊悔，“警察同志，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红看他家生意好才乱投诉的，我昨天晚上已经打电话全部撤掉了……对不起，给，给你们工作造成麻烦了，我保证下不为例……”
一旁徐淑芳和何莉显然也听见了动静，何莉咬牙骂了声“王八蛋”。
许宜帆抿了下唇，神色微沉，“你知不知道你不仅是在浪费我们警力，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捏造和歪曲事实诬告诽谤他人？你这种行为是可以拘留和罚款的？”
李天强一愣，张嘴正要反驳，“我……”
刚说了个字，感觉对面两束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仿佛一双杀伤力十足的大手，瞬间把他要说的话掐在了喉头里。
年轻男人捏着烟头缓缓吐了口烟，半阖的眉眼在弥漫的烟雾里显得有些吊儿郎当，飞扬的剑眉却染着丝微乎其微的戾气。
“……一旦得罪这位，以后都别想在南城立足，更不用说在这条街上混…”
同行告诫的话语掠过脑海，李天强打了一个激灵，只觉肠子都快悔青了。
怎么就给我那么蠢，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竟然敢往这位身上泼脏水……
不敢再看傅靖远的脸，他低下头，语气越发谦卑，“对，对不起，我错了，我愿意认罚。”
“罚？”许宜帆拧眉道，“明明子虚乌有的事，就因为你的私心，让我们中队的人往镇海跑了一次又一次？”
“我……”
“你知不知道现在路面警力有多紧张？知不知道你是在占用他人的资源？”许宜帆打断他，语气越发冷然，“这些时间用来维持道路交通秩序、用来处理事故、用来维护设施设备不好吗？”
“就是！”一旁徐淑芳和何莉赞赏地冲她竖起大拇指，就连电话那头的傅靖远也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瞧，兔子急起来也是挺有魄力的。
将手机微微拿开些，他拿下烟头缓缓吐了口烟圈。
想起从前有一次自己把她的卷子藏起来让她半寻不到，最后把人气得差点没和他拼命。
此刻，面前那个姓李的似乎也被她的正经严肃唬住了，连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愿意接受罚，罚……”
后面那个“款”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一道年轻的男声轻描淡写插/进来，“关他十天半月，店铺查封，再罚个十万八万的呗。”
倒也……不用如此矫枉过正。
许宜帆该说的都说了，缓了缓语气，“自己回去好好反省，记住下不为例。”
“好好好。”男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答应，“一定一定，我一定好好反省，保证再不给交警同志添麻烦……”
一边说一边面带祈求地望向对面。
“看我干嘛？”
傅靖远伸手接过手机，咬着烟蒂懒洋洋地说，“虚心接受警察同志教诲呗。”
这算……过了？
李天强怔了怔，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
面上粗略一松，抬手刚要擦把汗，却见对位那位握着手机不急不慢开口道，“我看咱们这个路口车流也挺大的，干脆你也去路口当个志愿者，帮忙指导指导交通得了。”
指导交通？
李天强擦汗的手一顿，心脏再次提了起来。
傅靖远连看都没看他，对着手机迆迆然补充道，“也不用太久，就让他站一个月早晚高峰弥补一下吧。”
站一个月早晚高峰？
许宜帆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旁边何莉兴奋地都快拍手称快了。
徐淑芳递了张纸过来，上面只写了“可以”两个字。
那头再次传来傅靖远不急不慢的声音，“顺便让他体会一下交警同志工作的艰辛，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天天给你们找麻烦了。”
许宜帆抿着唇沉吟了一下，他们之前也有让那些交通违法行为人去当交通志愿者的教育方式，不过一般就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对于普通人而言一个月好像久了点。
斟酌了一下，她缓缓开口，“一个星期吧。”
这么热的天，一个月下来还不把人晒蔫儿了？
才一个星期？
傅靖远撇了撇嘴，可真够不痛不痒的。
不过既然是她说的……
淡淡扫了眼对面，“听见了？”
“听见了听见了，我一定好好表现。”
像是怕等久了他会再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李天强急忙站起来，表情恭敬地对着手机大声说道，“警察同志，我接受，我接受处罚。”
许宜帆嗯了一声，“明天上午到我们大队来领志愿者马甲。”
“好，好，我一定准时过去。”
李天强一边说一边不住擦汗，抬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
傅靖远斜了斜嘴角，“这还差不多，不然那些闲着没事干的，整天没事搞什么投诉，以为咱们交警同志多清闲呢。”
他微抬了下下巴，一旁张天鸣连忙扯了抹笑，“李老板请慢走。”
“好，好。”李天强擦了把额头的汗，“那，那您忙，我我先回去了。”
傅靖远嗯了一声，“记得去报道。”
“一定，一定准时报道。”
李天强几乎落荒而逃，下楼梯时还踩空了一阶，差点摔倒。
自门口那道狼狈的身影上收回视线，傅靖远慢悠悠掐灭了手机烟头，“许小……哦不，许警官，您对这个处理方还满意吗？”
嘚瑟的语气就像在邀功。
许宜帆恍惚想起高三那会儿每次班里搞卫生，某人占着身高优势把窗上面的全部擦干净时也是这么个幼稚的调调……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收回思绪，她低低说了声“谢谢。”
“谢？拿什么谢？”
傅靖远翘起二郎腿，嘴角咧了咧，“一下子帮你解决了几个投诉件，怎么着……也得一顿饭吧？”
“难道不是在帮你自己？”许宜帆声音不变。
“切。”傅靖远没什么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靠，“这种小货色早就见怪不怪。”
不然店还怎么开？他家老头可巴不得他早点关门大吉。
许宜帆没接话。
去同学聚会前程碧云说他这几年混得比其他人都要好，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连店名都没记住，现在看来，确实还不错……
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家里有矿起点都比别人要高。到现在她还记得一中的图书馆和篮球馆好像都是他家出资建的……
“所以许警官打算什么时候兑现？”懒散的男声拉回了许宜帆的思绪。
“什么？”
“吃饭啊，你还想赖账？”
傅靖远扫了眼墙上钟表，“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最好吃完饭再一起看场电影什么的……
“想吃什么？”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他的遐想，傅靖远耳垂一烫，不羁的眉眼难得掠过一丝不自然。
“哦，我，都可以。”
都可以吗？
许宜帆点头，“好。”
说完挂掉了电话。
就这样？
傅靖远盯着结束通话的屏幕挑了挑眉，她不会是……想要自己下厨给他做饭吧？
想到这，他眯了眯桃花眼，眼底染起了一丝期待。
在家吃，倒也不错……
另外一边，许宜帆挂完电话，对着手机屏幕上一溜儿的小程序思索了一下。
她打开外卖APP，输入必胜客，略一浏览后便选了两份套餐，接着新增地址，提交订单，支付——成功！
做完这些，她抬起头，屋里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对面徐淑芳和何莉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看我干嘛？”她眸光微闪，低头收起手机。
“帆姐，谁呀？”
“我们可都听见了……”徐淑芳冲她手机努了努下巴，“刚电话里的谁呢？”
“……”许宜帆刚要开口，徐淑芳又竖起食指晃了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作为诉求件经办人，我有权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经的表情弄得许宜帆几乎失笑，“……一个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啊……”徐淑芳拉长尾音，“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高中同学有什么好提的。”许宜帆面上一烫，避开了她探究的视线。
“关键这高中同学不一般啊。”一旁何莉愈发来了兴致，“居然把我们都搞不定的投诉件都摆平了？”
“就是。”徐淑芳揶揄地看向许宜帆，“我说呢谁这么大本事竟然让诉求人撤件了……哎，你同学该不会就是JY汽车红馆的老板吧？”
她本就随口那么一问，结果问完后对面的人也没吭声，徐淑芳和何莉两人相视一眼，何莉瞬间眼底放光，“妈耶，这么壕，我怎么就没这么牛掰的高中同学……哎帆姐，你同学能开豪车汽修店那经更多资源都在群 思儿尔二吴究依四七 加入观看济条件肯定不错，有车有房吧？家里几个小孩？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兄弟姐妹……”
许宜帆点开邮箱的手一顿，“你很闲？”
“啊？”何莉被她问得一愣，“还，还好吧？”
许宜帆翻开自己桌上工作笔记，“今早支队要的人员情况表报了？”
呃……
何莉笑容僵了僵，“还没……”
“工会会费交了？”
“……还差一个中队没收齐。”
许宜帆低头继续念，“上个月的考勤，这周的工作小结……”
“好啦好啦我马上做啦。”
何莉完全被打败了，“无情的工作机器。”
“行了你就别逗她了。”一旁徐淑芳笑吟吟地看着许宜帆，“哎，小许，真的只是同学吗？我看人家挺关心你的嘛。”
“就是，还给人家点必胜客……”
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许宜帆表情无奈，“你们就别瞎猜了，我……”
“又要搬出你有对象那套？”何莉转头冲她扮了个鬼脸，“我跟你说，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
许宜帆张了张嘴，一旁徐淑芳也跟着笑道，“对啊，还是有可选择空间的。”
许宜帆啼笑皆非，“芳姐……”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徐淑芳摆了摆手，“小许，不是我们搞破坏啊，结婚前还是要再多比较比较，这要是遇到了更好的对象，确实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叹了口气，她故作懊悔，“你看我就上了贼船，要不是当年家里催地急，才不会跟我老公结婚，啥也不会就等着我伺候他，现在后悔都后悔死了。”
“是啊，帆姐，我看你这个同学条件不错诶，改天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帮你把把关呗……”何莉在一旁附和。
她们……
许宜帆视线在面前两张带笑的脸上徘徊，心底隐隐掠过一丝狐疑……
该不会……
这时，一旁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许宜帆扫了眼屏幕上的“傅靖远”三个大字，再看面前双眼放光的二人，顿觉一阵头疼。
“接啊，干嘛不接？”
“不接我来帮你接。”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许宜帆连忙抢过手机，“喂？”
那头停顿了一下。
年轻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小妞，我收到了！”
Chapter22
Chapter22
“许小妞, 我收到了！”
许宜帆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外卖，她嗯了一声, “收到就好。”
电话那头平静的女声听得傅靖远嘴角跳了跳, 怒极反笑，“许小妞，你当我缺你这顿外卖？”
呃……
是不缺，不过……
许宜帆抿了下唇，“反正我请了。”
呵~她请了？
非要和他算那么清是吧？
傅靖远嘴角一斜, “既然这样，那就礼尚往来吧。”
“什么礼尚往来？”傅靖远语调悠长, “许警官……不也刚帮我解决了一个红眼病？”
“这本来就是我们份内工作，你不用放心上。”许宜帆停顿了一下, “而且……也是你们自己找到投诉人的。”
“那怎么行？我一个小群众，最后还得靠你们交警同志才有震慑效果……要不是你们提醒，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只老鼠躲在哪个角落里……”傅靖远舌头顶了顶下颚，“说起来, 还真得好好谢你呢。”
这人故意的吧……
许宜帆微拧了下眉，“我说不用——”
“她说可以啊。”旁边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许宜帆抬头，才发现徐淑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正面不改色地对着她手机笑道，“你们这么多年老同学，是该好好叙叙旧……刚好宜帆晚上有空，你们就……”
“芳姐……”
许宜帆连忙捂住手机，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行啊, 没问题。”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傅靖远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漆黑瞳仁溢出淡淡清辉, “对了，今天的水果还行吗？”
语气得体有礼。
徐淑芳脸上笑意更深，转头揶揄地看了眼许宜帆。
水果是他送的？
她就想嘛……都是进口水果，原来那位可没这么大方。
一旁何莉显然也和她想到一处，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好吃，又新鲜又爽口，我们大家都吃得很开心，谢谢你哦。”徐淑芳笑得跟姨母似的，“对了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傅，傅靖远，叫我小傅就行。”
傅？这姓氏还挺耳熟的……
不过徐淑芬也没想太多，“好呀，小傅，有空来我们办公室坐坐。”
“好嘞芳姐。”傅靖远声音越发人畜无害，“有机会请你们吃下午茶。”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徐淑芳嗔怪一笑，“你也别太破费了。”
“没事，大家开心就好。”傅靖远笑了笑，“有机会再请你们吃饭。”
看看，这态度……
可比那位大方坦荡多了。
先不论出轨的事有没有实锤，单凭初印象徐淑芳和何莉就想投他一票。
何莉伸长脖子笑嘻嘻地说，“好呀，要你和帆姐一起哦。”
“当然。”电话那头答应地十分痛快。
许宜帆视线掠过一旁笑得贼兮兮的俩同事，再想到电话那头隔空画饼的某人，只觉得一阵无语。
这才说几句，竟然已经相谈甚欢了……
眼见徐淑芳一副准备开始盘问家底的架势，她连忙打断她，“那什么…我还有事，先上班了。”
也不等那头回应，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这就给挂了？
傅靖远视线掠过结束通话的页面。
想起刚才她那两位同事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嘴角一弯，好吧，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
摸起桌上烟盒点了根烟，他随手将打火机往桌上一丢，只觉得桌上那两份原本看起来十分碍眼的披萨顺眼多了。
姿态随意地抿着烟，他整个人松散靠向沙发坐垫。
缭绕的烟雾缓缓泛开，眼前隐约印出一张温婉清冷的脸。
他半阖着眼，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深深吸了口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又坐了起来。
“姚昌！”
“咋啦老大？”
几乎话音刚落，姚昌蹬蹬蹬从楼下跑了上来。
傅靖远努了努嘴，“这些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啊？”姚昌一愣，随即摸了摸头笑道，“今天怎么想起给大伙儿点披萨？”
“让你吃就吃。”傅靖远叼着烟头斜了他一眼，“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不是觉得奇怪嘛？”姚昌谄媚一笑，“平时都带大家出去撸串喝酒，咋今天也吃起了老外的快餐？”
“不想吃？”
“吃吃吃，当然吃。”姚昌连忙上前拿起披萨，一边觑了眼他神色，试探地问，“我……嫂子买的？”
傅靖远吸着烟，桃花眼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猜对了？！
姚昌提袋子的手一顿，嘿嘿一笑，“咱们嫂子还挺有心的。”
停顿了一下，表情涌起几分好奇，“不过……老大，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咱们见见嫂子呀？”
其实他对老板这段恋情也十分纳闷，虽然忙前忙后跑了好几趟，但至今连人影都没见过一个……
话又说回来，老大这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呢？
看他这些年明明过得跟和尚似的。
认真回想，这些年来店里养车的有钱小姐姐有不少都对他家老大表达过好感，可惜老大压根儿不感冒，心情好的时候应付两句，要是被缠得烦了那张嘴毒的几乎能把人损到怀疑人生，丝毫不带怜香惜玉的……
以至于弟兄们一心以为他家老大心里只有车车车……
怎么毫无征兆的，就突然就冒出一个嫂子来了？
而且看老大这架势，活脱脱就是铁树开花动真格……
“什么破记性？”
冷嗤的声音拉回了姚昌的思绪，他连忙打起精神，嘿嘿一笑，“咋啦？”
傅靖远一手插兜站了起来，“早上不是才见过？”
径自拿下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零星火光霎时熄灭。
“早上？”姚昌一脸茫然地摸了摸头。
早上什么时候见过？哪个女生？
也没见他今天对哪个来店里消费的女车主有什么特别之处啊，也就是……
姚昌倏地瞪大了眼。
一道笔挺的纤细身影浮出脑海。
白色警帽、浅蓝色警服，秀美却严肃的脸……
他望着自家老大，张大的嘴巴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
“呃……你说的，是早上那个漂亮的交警小姐姐？”
傅靖远懒懒哼了一声，臭小子修车技术不行，脑子还算管用。
而姚昌一脸难以置信。
怪不得……
听张天鸣说他们老大大中午的把対街那家新开的新航汽车服务部李老板拎过来教训了一顿，还说就是那个老混蛋找交警投诉，编排一些有的没的往他们店泼脏水。
他当时还奇怪他家老大早上不还说懒得搭理这些红眼病吗？连交警来了也不当一回事儿，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店里生意又不会受影响，就老大那些朋友每个月来店里的消费随随便便都能养活几家店，干嘛在那些蠢货身上浪费时间？
谁想才一早上过去，老大就改了主意，直接把背后搞怪的王八犊子揪了出来……
据说那个姓李的傻缺走出他们店门时脸都青了，张天鸣说当时他在一旁也大气都不敢出，熟悉老大的人都知道，虽然他面上带笑态度也十分客气，但那其实比指着人破口大骂更可怕……
姚昌从技校毕业就跟着傅靖远干汽修，老早就知道他家小老板家境显赫，压根儿跟他们这些打工仔不是一路人，但是平常老大跟大伙儿相处几乎没什么架子，除了干活出错会被他骂，其他时候都是笑嘻嘻的和大家打成一片，晚上打烊后经常请大家出去吃饭喝酒，平常对他们这些人也十分大方，看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样儿，似乎就没什么东西能让他真正上心的……
原来是因为还没遇到看上眼的人啊。
这样想着，姚昌面上笑容不由深了几分，抬手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老大果然好眼光。”
“马屁。”傅靖远斜了他一眼，眼底却染起淡淡笑意。
姚昌陪着笑，回忆起早上的场景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嫂子看起来好像有些高冷呀。”
“人家是警察。”傅靖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正儿八经的职业，哪能一天到晚嬉皮笑脸？”
这与有荣焉的语气……姚昌心道以前也没见你对这个职业有那么高的认可度啊。
不过，既然上头有小嫂子罩着……
姚昌想到这忍不住窃喜，“这么说，以后路上不就……哎哟——”
话未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记，对面落来两束眼刀，“趁早绝了这念头。”
姚昌捂着被敲痛的头，“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我不管你真想还是说说……”傅靖远抬手指着他，脸上早已没了笑，“你让大伙儿以后出门开车都给我遵纪守法点，但凡谁要再有个超速或者闯红灯……”
他停顿了一下，姚昌的小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下一秒就见他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补充，“腿打断！”
迎着那双带着狠戾的黑眸，姚昌仿佛大冬天被冷水浇了一身，冻得立时一个激灵……
“收到，保证绝不违反交规！”
傅靖远面色微缓，一包香烟隔空扔了过去。
“谢谢老大。”姚昌手忙脚乱接了下来。
见他抓起桌上车钥匙，不由疑惑道，“老大你要走了吗？”
傅靖远嗯了一声，“整套装备去。”
“装备？整啥装备？游戏装备吗？”
姚昌视线狐疑地落在他身上，终于了然一笑，语气暧昧地问，“是要换身行头，跟我嫂子约会去吗？”
打量着他背心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姚昌不无羡慕，“其实您这身也挺有看头的，英武中带了点颓废，潇洒中带了点忧郁，有种落拓不羁的美感……”
傅靖远笑骂了声“滚。”
“我说真的……”
“吃你披萨去。”
说话间人已经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姚昌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随即贼兮兮地笑了。
老大的春天来咯……
—
下午快下班时，许宜帆带着最终定稿的方案从顾大办公室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现在只要把会场布置好，明早的座谈会就可以正式召开了。
下班前和何莉确定完鲜花和水果的事，许宜帆带着桌牌径自去了六楼会议室。
六楼是大会议室，一般情况下座位都是排成两大排，只有交班会和座谈会的时候才会把座位摆成四方形。
确定LED内容和话筒音响都没问题后，许宜帆把桌牌放一旁，按照座位安排表开始调整桌子。
前面正中间是顾大和陈教的位置，旁边则是林队和两位退休老同志，再往旁边是几个中队长以及两个老同志所在中队的民辅警代表……
桌子有点沉，许宜帆用了点力气才把桌子移过去。
刚排好两张，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帆姐，你还在六楼吗？”何莉的声音。
“嗯，没那么快。”许宜帆退后几步检查桌子角度，上前把右边那张桌子的方向又微调了一下。
“你还没弄完吗？”
电话这头的何莉声音有些含糊，“要不要先下来休息一下？”
心里偷偷补了一句：你同学给俺们带了好吃的。
不过后面这句没问，芳姐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可不是惊喜嘛。
目光掠过一旁正忙着给大家拿汉堡鸡块的高大身影，何莉对许宜帆的这位老同学实在不能再满意了。
长得又高又帅不说，出手还特别阔绰。
她吸了口酸奶，满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她手上这款刚出的牛油果酸奶，一杯就要大三十几，她每月那点少的可怜的工资，平时哪舍得买，结果人家一买就是十几杯，整个部门人手一份，更不用说那些汉堡跟不要钱似的提上来……
呜呜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么优质的对象，简直全方面碾压前面那位……
要是她，绝对无条件倒戈……
“桌子还没排好。”清澈的女声拉回了何莉的注意力，她收回视线，听见电话那头的人微喘着气道，“你先下班吧，门不要锁。”
“要不要我们上去帮你呀？”一旁童佳媛拿了只炸鸡腿凑过来。
“不用，你们先下班吧。”
何莉和童佳媛相视一眼，童佳媛笑得别有深意，“真的不用吗？你这么辛苦，等下……”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许宜帆被她们笑得一脸莫名，却也没想太多，“我这边还没完，你们要没什么急的事我先挂了。”
“哎等下——”
童佳媛连忙叫住她，不远处，两束视线落了过来。
一旁何莉伸手冲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朝手机那头的人笑道，“帆姐，林队说怕你太辛苦了，一会儿派个壮丁上去帮你。”
壮丁？
许宜帆动作一顿，“徐涛还没回去吗？”
居然会想到他？何莉翻了个白眼，“他就算了，早跑得影都没了。”
“那还有谁？”
“反正你就等着吧。”
何莉咯咯一笑，也不等她回应，径自挂掉了电话。
许宜帆：“……”
扫了眼结束通话的屏幕，只觉得一脸莫名。
就他们这中队，哪儿来的壮丁？
虽然交警队伍整体以男性为主，但那通常指的是勤务中队。对于他们这些以监控、文秘等工作为主的内设中队而言，基本都没几个男生，就算有也只是个别通讯员。所以平时有什么重活累活，能自己做的她一般都自己来，也很少叫芳姐她们帮忙。
算了先干活再说。
将手机放到一旁，她弯腰继续搬她的桌子……
—
太阳渐渐西沉，天色跟着暗了下来。
朦胧的霞光给偌大的会议室镀上了一层橙黄色的光，衬得里面唯一的那道身影有些形单影只。
主席台下的人一身夏执勤服，头发利落盘起，原本挺括的蓝衬因为弯腰的动作而折出些微褶皱，一张白皙的脸微微泛红。
盛夏的晚风吹得窗纱轻舞飞扬，时光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
会议室门口，傅靖远驻足片刻，过了会儿才放轻脚步朝里面走去。
桌子挪动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许宜帆背着手擦了把额头上溢出来的汗水。
这些上了年岁的实木桌子，着实有些沉。
打量了下面前刚排好的桌子，才刚搬完五张，还有七张要搬。
微喘了口气，她抬起桌角正打算把下一张桌子拖过去。
刚抬起——
突然感觉手上一轻，紧跟着，桌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
许宜帆疑惑转头，视线里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
男人一身黑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衬衫利落扎进裤子，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肩宽腿长……
最重要的是，力量感十足。
相比她用了老大劲才能把桌子移过去，傅靖远面不改色，只双手一托，便轻松将整张桌子抬了起来，连桌脚都没碰地。
她微怔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傅靖远仿佛没看见她眼底的惊讶，托着桌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放哪儿？”
“呃……就那儿吧。”许宜帆下意识指了指角落。
傅靖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桌子放下去，“然后呢？要怎么摆？”
“围成一个长方形就行。”许宜帆盯着他的脸，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傅靖远调整好桌子方向，又去搬下一张，“这样排行吗？”
“嗯，角度对齐。”
“这样？”
“嗯，差不多。”
许宜帆视线在他身上停顿片刻，“是我同事带你进来的？”
提到这个，傅靖远动作一顿，转身几步过去，变魔术似的提了个袋子过来。
“大家都吃完了，剩你的了。”
许宜帆睨了眼袋子上面的英文，托何莉的福，知道这是一个一款新出的高端奶昔品牌。
“你买的？”
“不然呢？”傅靖远直接把袋子塞进她手里，努了努嘴，“旁边坐着，一会儿就好。”
许宜帆蹙了下眉头没动，“你……”
“放心，一定给你摆得整整齐齐的。”
一双大手落在她肩头，不由分说将她推到后面空位上，“就等着验收吧……”
呃……
许宜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里面除了一瓶酸奶奶昔之外还有一份提拉米苏蛋糕、两块吮指原味鸡和一对鸡翅……
这是把晚餐都备上了？
将吸管插入茶杯，她问，“你一共买了多少？”
“没多少。”傅靖远以为她问的是价钱，一边搬桌子一边不在意地说，“刚好过来，顺路随便带了点。”
就是好像多估了他们办公室的人数，刚才那些人都分完还剩不少，最后让那个叫何莉的小内勤以她的名义送去值班室了。
许宜帆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见他递了个鄙夷的眼神过来，“干重活也不找人帮忙，亏你们单位那么多男的？”
“办公室哪有男的，那些都是路面的。”许宜帆吸了口奶昔，确实好喝，贵也不是没道理。
“那你下次要干这种活吱一声。”
“嗯？”许宜帆疑惑地望向他。
“我让人过来帮你。”
傅靖远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感觉衬衫束手束脚地十分不好发挥，干脆扣子一解，把袖子挽了起来。
精实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隐隐浮现，就像昨晚……
许宜帆呛了一下，连忙抽了张纸。
“喝不惯吗？”傅靖远动作一顿，明明听唐昊阳说最近女孩子都喜欢喝这款。
“还，还行……”许宜帆扇了扇耳边的风，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睛，“你，你下次别来我们单位了……”？？？
放下最后一张桌子，傅靖远挑了下眉，“为什么？”
呃……
许宜帆抿着吸管没看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同事……还不知道我和你的事。”
不知道？
傅靖远挑眉，“你们结婚不是要请示吗？”
许宜帆目光微闪，“目前只有领导知道，其他人……”她抬起头，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我还没和她们说……”
两人视线相对，傅靖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她们以为你还和那位姓肖的在一起？”
许宜帆抿了抿唇没说话。
她确实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大家。
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两人能走到哪一天？
迟疑的神色落入他眼中，傅靖远嘴角一哂，“看来，大家当我小三儿呢。”
“……”
许宜帆咬了咬下唇，选择继续喝她的奶昔。
面前突然一暗。
男人高大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挡住了视线。
“你说，我是不是该给自己正个名？”
正什么名？
许宜帆一愣。
下一秒，男人清冽的气息覆了下来……
Chapter23
Chapter23
“傅靖远！”
许宜帆面上一慌, 连忙偏头避了过去，“你也不看这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俊脸在离她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住。
他说话时热热的气息落在她颊畔，有点痒。
他还好意思问她什么地方？
许宜帆脸上飞烫, 将头又偏了偏, “你注意点影响！”
“噗。”
淡淡的嗤笑声在耳畔响起，男人戏谑道，“让你帮我擦个汗，还需要注意什么影响？”
擦汗？
许宜帆愣愣抬头，才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递了包纸巾？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好歹帮忙擦个汗吧？”
一双桃花眼看过来，里面带着淡淡笑意。
许宜帆这才发现, 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些桌椅已经全部排完了。
呃……速度还挺快。
傅靖远顺着她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需要验收吗？”
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邀功”两个字。
许宜帆目光掠过那边方方正正摆成四方形的桌子，以及后面那排间距不差分毫的椅子……
这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做事倒还挺细致的。
想起早上去他店里看到的场景, 也是，要是不细心，稍微一个零件弄错, 那可都是钱……
抿了下唇，却不想让他太得意，“还算差强人意……”
“差强人意？”傅靖远几乎要被她的用词气笑了，本想怼她两句，不经意低头, 视线掠过门外显示运行状态的电梯——上面红色的楼层字体正不停跳转……
于是将脸往她面前凑了凑，“看我额头上都是汗……”
男人英挺的五官凑到面前, 许宜帆脸上温度瞬间不受控制地热了几分。
刚才竟然误以为他要亲……
不由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没手？”
“我手上都是汗。”傅靖远扬了扬手，声音无辜，“你看。”
许宜帆怀疑地望着他，傅靖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深邃纯黑的瞳仁，表情无辜地就像一只拉布拉多犬。
算了，只是擦个汗而已，反正这会儿没人在。
许宜帆深吸了口气，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纸巾。
拉开胶布，抽了一张出来。
抬手轻轻拭过他脸颊，才发现这人唯实也长得太高了点，饶是低着头也比她高出一个头还不止。
只能踮起脚尖，扬着脸给他擦汗。
傅靖远微弯了弯脖颈，视线一直不错看地落在她脸上。
也不知道这小妞从小吃什么长大，皮肤真是嫩的可以，离得这么近却连毛孔都没怎么看见。
随着她抬手擦汗的动作，感觉面前一阵极淡的清香掠过鼻间，就像春日吹过山野的风，带来一阵干净而馥雅的气息……
清丽出尘的脸近在眼前，被会议室的射灯一照，仿佛镀了层薄雾似的光，有种柔和的美好。
傅靖远目光缓缓从她秀气的眉眼和鼻头一路往下，最后落在那张微微抿着的嘴唇上。
空气中的温度莫名上升了几度，他喉结滚了滚，突然感觉有点热。
许宜帆擦完他额际的汗水，正要收回手，视线不经意往下，却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嘴角的戏谑，两束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度烫的几乎要将她烧起来……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骤然快了几拍，她怔怔望着面前那张刀刻似的俊脸，仿佛又望见少年那张意气风发的脸……
“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傅靖远其实一开始只想逗逗她而已，然而现在……
目光锁住那两瓣淡红色的唇瓣，他缓缓低下了头——
“小许啊……”
一道略显突兀的中年男声传来。
萦绕在两人身边的旖旎气息瞬间被击碎。
许宜帆倏地后退了一步，一张脸涨得通红。
“林，林队。”
一个转头，耳朵堪堪擦过某人刚要凑过来的嘴唇。
艹！
身后傅靖远闭了闭眼，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怎么就给忘了……
林长青也没想到自己会打断小两口的好事，老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半晌才勉强清了清嗓子“哦……那什么，家属也在啊。”
傅靖远之前在楼下办公室见过他，知道这位就是许宜帆的顶头上司——综合中队长林长青，刚才他看到电梯楼层跳动，却没料到上来的人竟然是他……
勉强压下胸口那股郁气，他牵起嘴角，朝他递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林队好。”
林长青和顾文勇是大队唯一知情的两人，知道他是许宜帆刚领过证的丈夫，傅靖远下午能上来，也是经过他同意的……
见不远处的桌椅已经按要求摆好，不由揶揄一笑，“这是帮我们小许干活来了？”
傅靖远看了眼身侧脸还红着的人，不由薄唇一弯，“这不是应该的吗？”
“噗……”林长青被他的直接弄得一愣，随即指着他笑道，“小伙子还挺知冷知热的，刚才在楼下等了你半天，带了那么多好吃的给大家。”
他和傅靖远不过才接触，也无从和许宜帆的前男友做比较，只知道感情的事冷暖自知，只要小许自己喜欢就好。
停顿了一下，笑容多了几分打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把好消息告诉大家，我们中队的人可都盼着吃小许的喜糖呢。”
“林队……”许宜帆被他说的脸上一烫，一旁傅靖远则扯了抹笑，“我都可以，就是看帆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人明知道什么情况还甩锅给她。
许宜帆递了记眼刀过去，“以后……再说吧。”
“以后是什么时候？”林长青可不好糊弄。
“就……反正就是以后……”许宜帆咬了咬下唇，面上微窘。
“那也总得有个时间节点吧？”林长青双手抱臂笑了笑，“工作再忙也要解决自己的人生大事，你看我们红包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送出去呢。”
“林队……”许宜帆尴尬不已，哪想一向温和的上级打趣起人来也这么不留余地……
“小姑娘害羞了。”将她的窘态尽收眼底，林长青摇了摇头，“放心好了，婚假顾大一定给批……”
“你们还有婚假？”一旁傅靖远眸光亮了亮。
林长青笑道，“那当然，现在不都有婚假？”
“那可未必。”傅靖远不紧不慢笑道，“我看帆帆三天两头加班，还以为你们只知道让人干活呢……”
视线掠过面前纤细的身影，他趁机投诉，“连这么重的桌子都留给她一个人搬，你们单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许宜帆转头瞥了他一眼，他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长青倒是并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小许这人总是默默无闻，每次活都干完了大家才知道。”
“越是默默无闻，安排的活也就越多。”傅靖远嘴角一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可不能总是欺负老实人——”
“傅靖远。”
触到身侧递来的警告眼神，傅靖远耸了耸肩，选择老实闭嘴。
两个小年轻的互动看在林长青眼里，他脸上染起几丝兴味，“小许你就别凶他了。”
顿了下，眼底笑意更深，“你家属也是为你着想。”
“林队我都已经习惯了。”傅靖远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天天心里就装着工作，要不是今天过来看她，估计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家。”
“小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人家属都上门告状了，林长青少不得要说两句，清了清嗓子劝道，“工作再忙，自己的事情也要重视。你看你家属多支持你，知道你没空还特地来单位看你，买了那么多吃的还帮你干活……这么明事理的小伙子可不多见，要好好珍惜啊。”
许宜帆眼角余光瞥过某人那张略显嘚瑟的脸，后槽牙酸了酸，“林队您别听他乱说。”
林长青摇头失笑，“我看人还是十分准的。”
说着眼带赞赏看了傅靖远一眼，“听说你们是同学，认识这么多年，感情肯定不一般吧？”
“还行，我俩是高中同学……”傅靖远视线在身侧人身上顿了顿，桃花眼弯了弯，“当初，我和帆帆还当过一年同桌……”
许宜帆被他一口一个“帆帆”叫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再说，谁和他当了一年同桌，明明只有一学期。
视线望向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默默拿起桌牌径自摆了上去。
“林队您看一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嗯，你办事没什么不放心的。”林长青大致看了一眼，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傅靖远说他和许宜帆是高中同学这句话上。
“这么说来，你们都是南城一中的？”
“对。”傅靖远点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眼底微波荡漾，“我俩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
“挺好。”林长青抱着双臂叹息道，“新队长好像也是南城一中的，说不定你们还认识？”
新队长？
什么新队长？
许宜帆捏了捏手里的桌牌，转头疑惑地望向不远处的林长青，“您是说我们最近有新的人事变动吗？”
难道顾大要调走了？
“哦，你还不知道吗？”林长青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更 多肉文在企 饿群亖弍贰尔无九幺私栖我还以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许宜帆表情更加茫然。
林长青面上笑意微敛，“知道我们中队的人事调整啊。”
中队？他们自己中队？
许宜帆心脏一跳，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您是说……我们中队会有新的中队长？”
话到后面，语气多了几分艰涩。
“嗯，支队的正式文件这两天应该就会下来了。”林长青笑了笑，眼角皱纹渐深，“到时候你们就会见到新的中队长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自我打趣道，“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可比我这个老头子能干多了，等你们见过就知道了。”
许宜帆一点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高兴的。
只觉凭空一道惊雷落下，她拧眉望向中队长，“那您呢？您去哪里？”
“我啊……”林长青抱着手臂，手指轻拍了两下，“自然有我的去处。”
“去哪儿？”她问这话表情严肃，秀气的眉眼带了点儿执拗。
林长青知道这个小徒弟平时看似不争不抢，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却十分坚持。
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告诉她，“去五中队当指导员。”
五中队？
许宜帆瞳仁微震，“怎么去那么远？”
“上高速也就二十来分钟，哪里远了？”
林长青视线掠过主席台，声音不觉多了几分喟叹，“年纪大了，总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您也才五十……”许宜帆声音有点艰涩。
“五十而知天命，五十已经老了。”
似乎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他笑了笑，“没事，五中队也挺好的，那边依山傍海，环境特别干净，以后你们有空了可以过来看看。”
许宜帆望着那张熟悉温和的脸，他的笑容就像五年前她第一次见她时那样，犹如大海，总是带着宽厚的力量。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
她胸口有些堵地慌，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入警后遇到的第一个领导就是林长青，在她心里，林长青不仅是领导，更是恩师，他耐心而温厚，几乎手把手一点一点地带着她学会各种工作和业务技能，让她从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政工专干……
“行啊，以后有去南山岛玩就找领导蹭吃蹭喝。”一旁传来傅靖远带笑的声音，“您可不能不管我们。”
“你这小子。”林长青摇头失笑，手指了指他，“倒挺不客气的啊。”
“本来就是您先答应的。”傅靖远嘴角一弯，不管不顾道，“我们四只耳朵都听见了，没得耍赖。”
“哈哈哈……”林长青笑了起来，“行，只管来。”
“听见没有？”傅靖远转头看向桌子那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以后去岛上玩没有后顾之忧了。”
就他那出手阔绰的样子，哪像是出门旅游会缺顿饭的人……
只是看着许宜帆嘴角弯起的笑，林长青明白为什么她会毫无征兆地和他领证了。
相比她之前那位男朋友，这位车行小老板明显性格和她更加互补一些，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显得十分老练，虽然谈不上圆滑世故，但也绝不单纯……
有钱、有颜又会讨女孩子欢心，就是不知道时间久了宜帆能不能管得住？
不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几个内勤对宜帆前面那个男朋友的评价都不大好，之前看着挺老实憨厚的，居然背着宜帆出轨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两人分手的原因？
林长青这么一揣摩，看向傅靖远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深意，“行啊，岛上风景不错，你们以后结婚纪念日什么的，也可以带上孩子过来玩儿。”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这个？
许宜帆面上微烫，一旁傅靖远却答应地十分痛快，“当然，到时候可不要嫌我们烦……”
“尽管试试看。”林长青笑道，抬头最后看了眼会场，“差不多这样就行了，其他的明早再准备。”
视线揶揄掠过傅靖远，“也别太晚了，你家属还在这等着呢，回头又怪我不近人情，只会逼你干活。”
说完冲两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许宜帆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嘴角的弧度也缓缓压了下来。
会议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外面天色早已暗了，华灯初上的楼下偶尔传来阵阵车流声……如同过去那些加班的夜晚，周边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一切……
却终究无法保持一成不变……
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带着压抑。
“要不要肩膀借你一下？”
耳畔响起揶揄的男声，许宜帆转头，傅靖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男人高大的身形跟堵墙似的，地上影子重叠，她整个人几乎在他的笼罩之下。
怔了下，她转身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突然听到领导要调走，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他定定看着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对着林长青时略显玩世不恭的笑容。
许宜帆沉默着没应声，喉头却有些堵得慌。
五年的记忆一幕幕浮现脑海，从前那些原本看似琐碎的细节现在想来竟然都那么深刻……
第一次写材料，师父不厌其烦地给她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终定稿；第一次工作出了差错，他替她扛下来自己挨了上面批评；第一次得嘉奖，也是他顶住了其他中队的压力在大队长面前一再举荐她……就连她生病时硬扛，也是他让芳姐她们带她去看医生……
讽刺的是自己亲生父亲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却在这个老领导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父爱……
而现在，就连这仅剩的零星的一点温暖都要离她而去了吗？
眼底的光渐渐黯了下去。
铺天盖地的沮丧突然覆盖了上来
母亲改嫁，奶奶去世，父亲再娶，未婚夫和妹妹联合背叛……
就想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歌一样，“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她在这个世上，有时真的就像多余的一样……
“你该不会，要哭了吧？”
戏谑的男性嗓音自头顶传来，许宜帆抬头，傅靖远扯着嘴角低头看她，漆黑的瞳仁里有微光闪烁，却并没有嘲笑的意味。
“有什么好郁闷的，南城就这么点大，南山岛又不是太远，开车过去，一星期去一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定定注视着她，一双带笑的桃花眼难得染上几分认真，“再说，你们这种单位本来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也不可能总在一个岗位上待着，只要你把本职工作做好了，换谁当领导都一个样，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许宜帆眼神微黯。
如他所说，谁都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一个工作岗位上，进了这支队伍，他们每个人都只是里面微不足道的小螺丝，只要组织需要，他们就要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不断去适应新的工作岗位。
换个角度来看，林队都已经五十了，总要退下来，让新人上去，上面有上面的考量，队伍里也总要不断注入新鲜的血液，就像明天召开的退休座谈会，等到老同志离开后，很快又会有新警加入到他们这个队伍中来，和当初的她一样，有人走有人来，只有不断循环往复才能保持队伍的生命力……
其实道理都懂，一切也早就有迹可循，只是她一直不肯往那方面去想，总以为老领导永远都是她的老领导……
“想哭就哭吧，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略带调侃的声音再次传来，身后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摊开了手，“肩膀借你靠一下？喏，不收费的。”
许宜帆抿了下唇。
“我看起来那么脆弱？”
“行吧。”傅靖远耸了耸肩，“你最厉害了女战士。”
视线掠过那张清冷的脸，忍不住嘟囔，“就不能像别的女生一样学着依赖人呃——”
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伴随着一阵极淡的馥香，双臂突然被人抱住了，浅蓝色的身影落入怀中，纤细却坚韧……
Chapter24
Chapter24
傅靖远嘴角的笑僵住了。
尽管两人已经有过比这更亲密的行动, 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她的力度并不大，双手轻轻环住他的手臂，头微微埋首在她怀里。
两人离得那么近, 近得他能清晰闻见她发梢里淡雅的洗发水气息。
时间仿佛突然停在了这一刻。
漆黑的瞳孔微微一震, 连呼吸几乎都忘记了。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心跳不自觉快了两拍……
头顶射灯缓缓笼罩下来，在两人身上镀了层薄薄的微光，周边的一切似乎全都成了虚无……
耳垂有些莫名发烫，他身上肌肉绷了绷, 过了会儿才反应慢三拍地抬起手——
然而连人衣服都还没碰到，怀里骤然一空, 原本还依偎在他胸前的人已经松开了手。
“谢谢。”
傅靖远：“……”
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指节无所适从地蜷了蜷……
一丝淡淡懊恼浮上漂亮的桃花眼。
又没有其他人在, 就不能多抱会儿……
可惜不远处的人并没有听见他心里的话。
背对着他，许宜帆深吸了口气，抿着唇努力控制有些过快的心跳，面上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一手提上旁边的袋子, 径自朝门口方向走去。
“走了。”
傅靖远静静看着那道浅蓝色身影消失在门口，眸光轻闪了闪，终是收回手, 嘴角微哂，双手插兜慢慢踱步跟了上去。
再有下次，绝不会就这么放她跑了……
—
十几分钟后。
打量着门口唯一的行李箱，傅靖远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就这？”
将反光背心叠好放进行李箱外面的格子里, 许宜帆缓缓直起身体，“都在这儿了。”
“都收齐了？”傅靖远怀疑地瞥了眼宿舍。
许宜帆顺着他视线回头看去。
因为是女生宿舍所以并没有让他进来, 不过这人平时看着痞子似的，这会儿倒挺识趣，门口站了半天脚步都没靠近一步。
嗯了一声，“不然呢？”
“所有的？”傅靖远最后再确定一遍，总怀疑觉得她是不是还留了些衣服，准备随时跑回来住。
许宜帆拿出钥匙径自锁上房门。她从许家出来时走地急，就跟当初去警校上学一样，来回就那一个行李箱。
事实上她的衣服也并不多，几年来基本以警服为主，连便装都少得可怜。之前许思思还一脸羡慕地说姐姐你这工作好好，天天穿警服英姿飒爽的，还省了不少买衣服的钱……
想想可不是吗？这些年省下来的钱都拿去给许思思添置新衣了，倒是她自己的衣柜，来来回回就那几件，连离家出走都省事儿了……
想到这，她眼底浮起几丝自嘲，“都是些警服，也没什么了。”
将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黯淡尽收眼底，傅靖远眸光轻漾，上前提起行李箱，“倒是给我省力气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再买，也不差这点儿。
“我自己来……”许宜帆伸出手，结果都还没碰到拉杆，就让他不咸不淡扫了一眼，“有那多余的力气，不如留着晚上回家使。”
许宜帆愣了愣，直到触到男人促狭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无聊。”
转身走向几步之外的电梯，脚步之快，仿佛背后跟着个魑魅魍魉。
傅靖远低低笑了一声，一手提着行李箱表情轻松地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办公大楼，外面夜色早就拉开了帷幕。
晚上的交警大队显得安静了许多，一眼望去，只看到院子里一整排白色的警车，车身被路灯一照，在夜色里闪着肃穆的光。
傅靖远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插兜跟在她身后，相比他吊儿郎当的姿态，许宜帆走路的姿势则笔挺许多。不知是不是职业使然，不管站还是坐，她总是身形笔直，目不斜视，衬着那身浅蓝色的制服，整个人看
依誮
起来自有一股正气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傅靖远跟在她身后走着走着，脚步不觉慢了下来，只挑眉欣赏着月色下那道纤瘦却英气逼人的身影，仿佛在看一道曼丽的风景线。
“你刚才走路过来的？”
清澈的女声拉回了傅靖远的思绪，他定了定神，前面那道浅蓝色身影已经停了下来，正转头望过来。
“开车来的。”
开车？就这几步路？
许宜帆狐疑地望着那张邀功的脸。
傅靖远仿佛没看见她疑惑的眼神，嘴角微扬朝大门外指了指，“找不到停车位，停路口车场去了。”
说完又递了个笑，“自觉吧？”
夜色如水，他身后是漆蓝的夜空，男人咧齿微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桀骜的眉眼因这笑容不觉多了几分顽意。
身后的一切似乎全部成了虚无。
许宜帆表情有些怔愣，某一瞬，感觉站在眼前的还是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少年……
“还……”
“宜帆。”一道热切的声音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两人循声看去，一部白色警车在她身后缓缓停下。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一张年轻的脸自驾驶座探出，“又加班呢？”
“林朝阳？”许宜帆看下车里人，微弯了下唇，“你们也刚回？”
“刚站完高峰岗。”林朝阳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身后的人身上，略略有些惊讶，“这位……”
呃……
许宜帆正想着要怎么介绍，突然感觉肩膀微微一沉，一只大手轻轻搭在了她肩头……
好吧……这下也不用解释了。
面上一烫，车上的人已经露出了然的笑容，“是男朋友啊……”
许宜帆勉强扯了下嘴角。
“之前听说过，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没想到……”林朝阳目光在傅靖远英挺的眉眼间微一停顿，面上染起一丝惊讶，“你这男朋友长得还挺帅。”
之前还听他们说长得平平无奇的，个子也不高。今天这一见，大家是不是对“平平无奇”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车里几道视线落了过来，傅靖远坦然扯了抹笑，“你看着也挺慈眉善目的。”
“噗嗤。”林朝阳差点没笑出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
一旁许宜帆也听得嘴角抽了抽，“那是你没见过他执法的时候。”
“总之是好的就对了。”林朝阳冲傅靖远下巴一扬，“本还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没想到被外人捷足先登了？”
“外人……”傅靖远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不紧不慢地笑了，“我和帆帆高中同学，也不知道算不算外人……”
“高中同学？”林朝阳有些惊讶，转头和几个同事相视一眼，忍不住嘀咕，“不是说相亲认识的吗？”
对上他疑惑的视线，许宜帆面上一窘，却听一旁傅靖远笑着解释，“相亲时才发现原来是高中同学……”
同学聚会，也算上大型相亲活动吧……
忽略身侧许宜帆投来的目光，他弯着桃花眼，嘴角勾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衬得整个人愈发人畜无害。
“之前就想来，宜帆一直不让，怕影响到大家工作……”
搭着她肩膀的大手微微收紧，占有的意味十足。
林朝阳扫了眼他搭在许宜帆的那只手上，随即扯着嘴角笑道，“那倒不会，不过……”
视线掠过许宜帆脸上，他微顿了一下，半真半假笑道，“你要对宜帆好一点，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大队上下都不会放过你。”
“当然……”两个男人视线隔空对上，傅靖远脸上笑意不减，“要是不放心……”
“好了好了，你们忙吧。”许宜帆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先前听某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就已经恨不得缝上他的嘴，这会儿眼见他三言两语就跟同事套上近乎更只想拉着他马上走人，“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傅靖远扫了眼身侧的人，最终话头一转，“那行，有空再聊。”
“行啊，有空常来。”林朝阳笑了笑，开上警车走了。
傅靖远目视着白色警车向院子里驶去，“你和他很熟？”
“同一批新警。”许宜帆睨了眼某人搭在她肩章上的爪子，“手能不能放下？”
傅靖远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搭一下都不行？”
他嘴角那抹炫耀的笑容实在太过明显，许宜帆横了他一眼，“这里是单位，你收敛点。”
“单位怎么了？你们领导可都盼着咱俩好。”傅靖远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缓缓收回了手。
“我们领导什么时候说过？”
“我以为他刚才在楼上的意思很明显了。”傅靖远耸了耸肩。
许宜帆瞪他，林队哪有那个意思？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衬着泛红的脸颊，中和了她身上略显冷肃的气质，显得有些可爱，傅靖远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是你自己没听出来。”
他动作太快，许宜帆捂着自己脸后退了一步，“傅靖远。”
“好啦知道了，要注意影响。”傅靖远掏了掏耳朵，“这么大声回头你同事还以为咱俩吵架了呢？”
许宜帆：“你——”
“收敛点，对吧？”傅靖远了然一笑，竖起手保证，“不好意思，一时没克制住。”
他认错这么爽快，许宜帆反倒不好说他，何况这还是在她单位，不经意转头，林朝阳那波人已经下了车，正拿着警帽朝办公楼走来，她这回吸取教训，只点了个头便拉着傅靖远快快朝门口走去。
“急什么？”傅靖远手里还提着行李箱，脚步悠闲地任她拉着自己往前走，桃花眼微闪，“那位……和你一个部门吗？”
“不是。”许宜帆奇怪地看了眼男人，他问这个干嘛？
傅靖远表情不变，“平时工作接触多吗？”
“……不多。”
“同一批还有几个人？”
“五六个。”
“都是男的吗？”
“除了我都是男的。”
“……其他人有和你一个部门的吗？结婚了没？”
许宜帆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你到底想问什么？”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傅靖远朝门房努了努嘴，“你看你又激动了不是？让你们门房大爷看见了影响不好。”
明明是他先挑起战火的。
许宜帆恨恨瞪了他一眼，手一甩再也懒得理他，径自转身朝路边走去。
眼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傅靖远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开口，“老——”
果然，后面那个字还没出口，前面的人已经转身冲回来了，“傅靖远！”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傅靖远噗嗤一笑，“只是随便了解一下你人缘好不好呗。”
信他才有鬼，许宜帆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没了啊。”他表情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不是多关心一下你工作环境嘛。”
“是吗？”许宜帆表示怀疑。
“当然。”傅靖远笑了笑，“目前来看，人缘还不错。”
停顿了一下，缓缓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异性缘。”
许宜帆：“……”
四目相对，他弯着薄唇，眼神似笑非笑。
许宜帆收回视线，“你想多了。”
她从没想过在单位内部找对象，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对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瞳仁，傅靖远突然有种被看穿一切的错觉。
他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原本略显尖锐的笑意收敛几分，“不说这个了，吃饭去。”
胸口郁气已经一扫而空。
许宜帆嗯了一声。
被他这一通插科打诨下来，原本低落的情绪不知不觉淡了不少。
虽然心理上一时还有些无法接受，却也比刚知道林长青要调离的消息时坦然一些……
原本按照傅靖远的计划，晚上打算带她去外面吃饭。
唐昊阳介绍了几家环境很不错的私厨菜馆，其中有一家在海边，吃完饭还可以海边散散步捡捡贝壳什么，虽然听起来有些幼稚，不过如果对象是他，好像也挺有意思……
可惜被工作毒打了一天的许宜帆对于去海边吃饭完全不感兴趣。
“算了吧，回去随便吃点。”
都已经八点了，她明天一早就要过去准备会务，实在不想再折腾。
就是不吃也行，刚才吃那么多东西她感觉自己都已经饱了。
傅靖远看着车内镜那张明显带着疲惫的脸，最后还是作罢。
算了，来日方长。
于是车子在路口的停车场掉了个头，直接打道回府。
到家后，傅靖远换好拖鞋，提着她行李箱走了进去。
许宜帆跟在他身后，越靠近卧室，昨晚那些旖旎的画面便愈发清晰地浮现脑海……
突然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了，脚底像生了根似的停下来。
“我……那什么……”迟疑了一下，她面上染起几分局促，“要不……我住客卧吧？”
傅靖远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客卧？”
许宜帆没有看他，低头阐述她的理由，“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两个人睡……也挺挤的……”
“挤吗？”傅靖远斜了斜嘴角，“两米二的床，我以为挺大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眼底促狭却十分明显。
许宜帆脸上温度飞快升上去，抬头瞪向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睡觉打呼，你难道不怕吵？”
“这有什么。”傅靖远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我还磨牙呢。”
睁眼说瞎话，他什么时候磨牙了？
眼见这招不行，许宜帆干脆换一个，“我们还需要保持24小时通讯畅通，半夜随时可能会接到紧急通知。”
可惜男人依然不在乎，弯起桃花眼浅浅一笑，表情无辜，“接你的呗，我睡眠好，雷打不动。”
“……我睡相不好，可能会把人挤下去。”
“刚好，房间冷气大，挤一挤更暖和。”
“……我睡前习惯刷视频，声音开很大。”
“我打游戏声音也不小。”
“……我早上一起来就要用洗手间。”
“我用客卫。”
“……”
一通见招拆招下来，许宜帆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
而傅靖远笑得十分有耐心，一双桃花眼浅浅弯起，“没关系，你慢慢想，我去整点吃的先。”
说完不由分说把她行李箱提进主卧。
“柜子除了角落那个，其他都是你的。”
对着男人那张嘚瑟的俊脸，许宜帆咬了咬牙。
一通纠结下来，干脆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证都领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没必要矫情了。
于是心一狠，直接走了进去。
“你刚说柜……”
后面的话在对上床头柜上那摞堆得跟小山似的小盒子时差点呛住……
衣柜旁，傅靖远刚放下行李箱，顺着她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哦，今天刚买的，先用用看，不行我们下次换……”
“傅靖远。”
后面的话被一道羞恼的声音打断，许宜帆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拿袋子把那堆显眼包盖上去。
“要用你自己用！”
“自己用？”傅靖远扶着下巴摩挲了一下，“当然，不然你……”
话未说完，一只枕头迎面飞了过来。
……
Chapter25
Chapter25
晚上八点, 早已过了晚饭的点。
傅靖远端着两碗面从厨房里出来时，卧室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放下碗几步走进去，衣柜旁站着道纤细的身影, 正低头整理那几件叠地跟豆腐块似的警服。
“吃饭了。”傅靖远倚着门框敲了敲, “再叠就要摆盘上桌了。”
许宜帆闻声抬头看了一眼。
男人说这话时表情懒懒的，嘴角噙着抹笑，看起来痞的不行。
不想搭理他，“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那怎么行？我都煮好了。”傅靖远双手环胸。
“我不饿。”
许宜帆说的是实话, 早前才吃了那么多，这会儿肚子确实还撑着。
“现在不饿晚点就饿了。”
傅靖远抬脚走了进去, “都瘦成皮包骨了，回头你们领导还以为我虐待你。”
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她身后, 十分有存在感，就跟……刚才床头柜上那堆似的。
许宜帆脸烫了烫，“我说了不饿。”
“真不饿？”傅靖远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后背。
“不饿。”
“西红柿鸡蛋面也不吃？”
“……不吃。”
“好吧。”傅靖远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坚持, 那就……”
“啊！”身体骤然一空。
整个人已经被人抱了起来。
许宜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忙不迭搂住男人修长的脖颈，“傅靖远！”
“在呢。”她情急之下的反应取悦了他, 傅靖远桃花眼弯了弯，游刃有余地抱着她往门口走去，“煮都煮了，可别浪费哥的劳动成果。”
哥你个大头鬼，明明年纪比她还小几个月。
许宜帆几乎要被他的自大气笑。
“这么说, 我还应该觉得荣幸？”
“当然。”傅靖远嘴角一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见她满脸不信，傅靖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信拉倒。”
这辈子除了她，还从没给第二个人做过饭，就连他小表妹之前生日时求了半天巴着他给煮碗长寿面他都没理会。
望着男人线条坚毅的侧脸，许宜帆撇了下嘴。
一晚上被他捉弄了好几回，谁知道他是不是又糊弄她，他连买避孕套都那么驾轻就熟，更何况煮饭呢……
想到同样的事情他可能和另外一个女生做过，心里莫名有些闷闷的，她挣扎了一下，“你放我下……”
“再乱动一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
傅靖远眉头都没皱一下，故意将怀里的人往上腾了腾，许宜帆连忙揪住他衣领，只觉身体一轻，就跟抛物线似的，一声低叫还没出口，便再次落回他带着薄荷气息的怀抱里。
“不吃倒掉。”
耳畔传来男人懒散的嗓音，许宜帆抬眸瞪他，果然看见那双漆黑瞳仁带着明明白白的威胁。
后面的话如数吞回肚里，许宜帆咬着牙，他是真懂得怎么拿捏她……
不过羞恼归羞恼，他的厨艺确实不错。
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做得酸爽又开胃，许宜帆原本没什么食欲，吃着吃着却不觉吃了大半碗。
傅靖远见她吃面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许宜帆放下筷子十分老实地承认，“太撑了。”
没有夸赞的话，却比正面夸奖更让傅靖远更有成就感。
大手一伸，直接将她没吃完的面端了过来，“给我吃。”
他今天倒是真的饿了，下午给他们买的那些甜点什么他一口都没吃，本身也不喜欢甜食，后面又干了点体力活，以至于他自己那一碗和她那半碗很快都被消灭了。
许宜帆算是第一次见识他的食量，“你……吃饱了吗？”
早知道她那半碗就不吃了。
“饱了。”傅靖远抽纸试了试嘴角，“煮太多一会儿吃不完倒掉某人不是又要心疼？”
昨晚他可是硬吃下去。
许宜帆张了张嘴：“……”
好像也没毛病。
反正他吃饱了就行，念头一转，她起身站了起来。
“我来吧。”对面一只大手探过来。
“不用。”许宜帆努了努嘴，“你不是想抽烟吗？”
这一晚好几次看到伸手摸口袋，最后又收了回来，应该忍了挺久了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傅靖远有些意外，“你……介意？”
虽嘴角还噙着笑，眼神却微微收紧。
“介意什么？”许宜帆将碗叠在一块，“这里本来就是你家。”
换而言之，他想在哪儿抽都是他的自由。
而且她对二手烟什么的并没有概念，李双琴不在家时许启仁经常当着她们的面抽烟，虽然不是很喜欢，却也谈不上反感。
傅靖远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烦躁地爬了爬头发，“我去阳台。”
许宜帆嗯了一声，径自将碗收进厨房。
傅靖远脚步一顿，“……放着就行。”
“没事，你做饭我洗碗，很公平了。”
清悦的声音自厨房里传来，衬着屋里明亮的灯，像一阵吹过山谷的风，一下子吹走了他心底刚刚染起的那丝郁气。
视线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顿了顿，傅靖远原本晦涩的目光暖了暖，他摸出口袋的烟缓缓走向阳台。
顺便带上了推拉门。
傅靖远的烟龄不算短，抽得最狠的是刚高考完那段时间，老头子把方茜带回家让他们兄弟俩叫方姨……
他当然不会叫，还指着方茜鼻子骂她是小三上位，把老头子气得和他大吵一架，之后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
傅靖远眯着眼睛重重吸了口烟。
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中明灭，漫天漆蓝的夜色，天空中却一颗星星也无，衬地阳台外那道高大的身影莫名寂寥了几分。
许宜帆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拉开了门。
齿轮滚动的声音拉回了傅靖远逐渐飘远的思绪，他嘴里叼着烟，转头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门框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浅蓝色的警服，背着光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傅靖远后退了一步，“忙完了？”
说话间已经掐灭了嘴里的烟头。
许宜帆嗯了一声，双手搭着护栏往外看，一眼便望见对面那排在黑夜中闪着暗光的公安蓝大字——南城交警大队。
“这么近？”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傅靖远随手将烟头扔进一旁垃圾桶，抬手指了指，“第二根电线杆那里，是不是你办公室的窗户？”
“嗯。”许宜帆顺着她视线看去，没想这儿离得那么近。
弯唇一笑，“以前……还羡慕我同事可以睡到自然醒，刮风下雨也不用担心被淋……”
风把她声音吹得有些散，傅靖远轻挑了下眉，“你是说姓童的那个？”
“童佳媛，她也住这个小区。”
傅靖远哦了一声，“你们分局局长的女儿？”
他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许宜帆转头望他，却见他没什么所谓地笑了笑，“现在方便了，有机会也可以叫你同事们来家里聚会。”
来他家里聚会……还是省省吧。
许宜帆想也不想摇头，“算了，回头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总不是……想一直瞒着大家吧？”淡淡的烟草气息随着男人高大的身影缓缓靠近。
许宜帆转头，望见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明明一个大男人，偏偏张了一双风流多情的眼睛，尤其笑起来的时候。
许宜帆不觉心跳漏了一拍，“以……以后再说吧。”
胆小鬼。
傅靖远嗤笑了一声，“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就算不是你的……”
许宜帆愣了愣，却见他嘴角微扬，“抢过来就……”
“唔……”
许宜帆微微瞪大眼。
后面那个“好”字，淹没在彼此的唇舌间……
—
最终成功试验了一把某人新买回来的安全防护装备。
第二天许宜帆再次睡过头。
自知理亏的傅同学和昨天一样，早已准备好早餐。
许宜帆囫囵吞枣的时候某人还在一旁慢悠悠地说来得及不用那么赶BLABLABLA……
许宜帆真是恨不得把包子砸到他脸上。
幸好住的近，不过出小区大门时还是出了点意外，差点撞见那边正提着早餐慢悠悠走过来的童佳媛。
许宜帆几乎一溜烟跑进单位大门。
结果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忙。
烧水倒茶，调试会议室大屏幕，水果摆盘，人员签到，安排入座……
一直忙到大家各自就座，教导员主持流程后大家进入观看退休纪念视频的环节，许宜帆才短暂松了口气。
放轻脚步走向后面的配电间，“佳……”
“呜呜呜……”泫然欲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配电间电脑前，童佳媛正对着屏幕看得热泪盈眶，“帆帆，你这视频做得也太好了……”
许宜帆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
“帆姐你不知道，她刚才就这样……”一旁何莉声情并茂地模仿童佳媛的表情，一边擦眼泪一边哭，“太感动……呜呜呜……真是做得太好了……呜呜呜……”
“我太感动了嘛。”
童佳媛吐了吐舌，就着许宜帆的手抽出纸巾擦了把泪，“……三十六载从警路，一颗丹心映忠诚……概括了无悔的警营青春，照片和文字都配得好应景。”
“那当然，帆姐为了这个视频可是准备了好久。”何莉指着电脑里的视频笑道，“光是文字就换了好几版。”
“效果真的很好……”
童佳媛吸了吸鼻子冲许宜帆笑道，“等我将来退休了你也帮我整一个这样的纪念视频，太有意义了。”
“你才几岁，等你退休帆姐也退休了好吧？”何莉揶揄她，“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带着老花镜给你剪视频？”
想到那场景，童佳媛不由噗嗤一笑，“不然我就让你给我弄，你比我俩年轻，肯定能晚点退休。”
“那可不一定，我又不像你们……”
“咋滴，你还想偷懒……”
两人动静越来越大，许宜帆不得不出声提醒，“你俩别闹了。”
几乎话音刚落，便听外面传来顾大的声音，“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两位老同志！”
潮水般的掌声随即响起。
“干活了。”
许宜帆笑容一收，连忙快步走到桌旁，将鲜花和奖章递给临时充当礼仪的两人。
“哇，这奖章还挺沉的。”童佳媛嘟囔着接过奖章。
“是有点重。”许宜帆小心翼翼扶着她手里的奖章，一边不忘叮嘱，“鲜花和奖章由教导员和大队长发到两位老同志手里，你俩递给领导的时候轻一点。”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许宜帆还不大放心，帮她俩仔细整理好手上的鲜花和纪念奖章，又看着她俩顺利把东西拿上主席台，这才换了背景音乐……
之后顾大队长和教导员分别为两位老同志颁发奖章和鲜花，再接着就是最后的合影和集体大合影……
在激昂的背景音乐中，一个半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
看着参会人员从会议室鱼贯而出，许宜帆长舒了口气。
“这么多个议程，一环接一环，还要准备那么多材料，也就是你，换了我绝对搞不定。”
一旁童佳媛一脸佩服地拍了下她肩膀，“不过仪式感确实满满的，我看刚才两位老同志都快笑成花了。”
“那当然。”
何莉在旁边掰着手指数，“你都不知道我们帆姐前期为了这个退休仪式做了多少准备工作？视频剪辑、讲话稿、订花和水果、准备会议流程……这两周几乎每天中午都在加班，就昨天咱们吃鸡那会儿她还在楼上搬桌子……”
“行行行，知道你家帆姐最辛苦啦，这么细心的妹子，将来谁娶到她真是幸运。”
童佳媛笑嘻嘻看向一旁正在收拾的人，“说到这……帆帆你这不声不响的，什么时候换了个新男朋友也不告诉我们，还找了个那么帅的？”
新男朋友？
许宜帆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傅靖远。
想到和她住同一个小区，早上还差点撞见，她面上微窘，“我，其实……”
说到这点何莉也来了兴致，“对啊帆姐，姐夫好大方哦，你看昨天早上来我们单位就买了那么多好吃的。”
经过昨天，她直接默认了两人的关系。总之，绝对比前面那位出轨的渣男好多了。
许宜帆：“……”
居然连姐夫都叫上了？虽然从身份来看好像没毛病。
仿佛看出她的纠结，何莉不管不顾道，“反正我们都通过了啊，你可别想耍赖。”
停顿了下，她眼底几乎要泛光，“……你不知道我想喝昨天那个酸奶想了半个月了，之前太贵一直舍不得买，真的好好喝啊。”
说着扬了扬下巴，十足拥护样，“这个姐夫我认了。”
“确实，又帅又有男友力，光那一米八的大长腿就深得我心。”童佳媛啧了一声，“要不是我男神珠玉在前，这种人间难得一见的神颜还真是抵挡不了。”
“就是，现实生活中很少见到帅的这么张扬还不让人觉得油腻的男生，性格也大方不忸怩，跟我喜欢的M长得好像……”
许宜帆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个不停，只觉一阵无语……
一顿奶茶就把人收买的这么彻底，不得不说那位傅同学确实是个社牛……
也是，高中那会儿他虽然成绩总是吊车尾，人缘却十分不错，看起来拽拽的，但是年级里的男生和他关系都很好，有几个富家子弟连老师的话都当耳边风，偏偏很听他的……
想起昨晚某人那张坏笑的俊脸，许宜帆面上不觉一烫，这人怎么那么多花样……
“帆姐你很热吗？脸怎么那么红？”一旁传来何莉疑惑的声音。
“有，有吗？”许宜帆窘迫地用手背碰了下脸，幸好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
然而刚拿出来——
“哟哟哟……”
眼尖的何莉一眼看到上面那串十分好记的号码，“是姐夫打的？”
前面童佳媛兴奋转过身，“快接快接，是不是又带好吃的过来了？”
许宜帆几乎要无语，避开两人拿着手机朝会议室后面走去，“喂？”
“总算有空接电话了。”
清澈的男中音自耳畔传来，伴随着电钻和切割机的声响，那头俨然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许宜帆将手机拿开了些，“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傅靖远拭了把额头上的汗。
许宜帆被噎了一下，身后两个同事还一脸八卦地往这边看，她压了压声音，“我在上班。”
“你那什么会终于忙完了？”傅靖远停顿了一下，“身体……还好吧？”
哪壶不该提哪壶，许宜帆差点把手机砸了。
他还敢问。
“托福，还行。”
几个字几乎咬着牙说完。
傅靖远低笑了一声，几乎能想象她一脸羞恼的样子。
他拿起矿泉水仰脖咕灌了一大口，一早做了两台保养和一台整修，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亖尓贰尔五九易私妻睿子那几个臭小子还指定要他亲自服务，忙到现在连口水都喝过。
“忙完先休息会儿，工作是永远干不完的。”
他这么正经说话许宜帆倒有些不习惯，“嗯，楼上收完就下去。”
收完？
“又是你自己收？”想起她昨晚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干活的场景，傅靖远喝水动作一顿，“桌椅放着吧，回头我过去搬。”
他还真把自己当搬运工了？
许宜帆看了眼远处正冲她挤眉弄眼的两个同事，“不用……”
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同事她们帮我。”
“你们办公室那群小女生？”
傅靖远眉头一跳，最后估计又落她头上。
“床上怎么不见某人体力那么好？”
“咳咳……”
许宜帆差点没被呛到，慌忙将手机音量调低，“你要没事我挂了。”
“哎……许小妞。”傅靖远连忙叫住恼羞成怒的某人，“你下午能不能请会儿假？”
请假？
许宜帆疑惑道，“做什么？”
“没什么。”傅靖远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需要她帮忙？
许宜帆眉毛跳了跳，总觉得没好事。
“该不会……你把人撞了吧？”
撞人？
傅靖远一愣，随即笑扯着唇笑，“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不然呢，违停？闯红灯还是……”
总之他就落不到是吧？
傅靖远眯了眯眼，打算先买个关子。
“到时就知道了。”
许宜帆总觉得这人又要给她下套。
张了张嘴正要再问，却听见一道急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们三个，赶紧先下去。”
Chapter26
Chapter26
徐淑芳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先等一会儿干活，林队让我叫你们下去，新队长马上就要来了……”
新队长？
许宜帆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道, “我先忙了, 有空再说。”
傅靖远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那你忙，中午一块儿吃饭，记得下午……”
“我知道了。”
不等她说完，那头已经匆勿挂掉了电话。
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 傅靖远撇了撇嘴。
“差不多好了吧？”面前传来颜鑫睿的声音。
傅靖远拍拍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麻溜滚。”
“火气这么大。”颜鑫睿嬉笑着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 “看来许警官没给你败火……”
话未说完，肩膀已经挨了一拳, “滚你大爷的。”
“说都不让说。”
偏偏这位就是爷，颜鑫睿认命地揉了揉闷痛的肩胛骨，从口袋里摸了包和天下出来。
“你点下试试。”淡淡警告声自前面传来。
靠，后脑勺长眼睛了？
颜鑫睿掏了一半的烟只得又塞回去, “看来最近出师不利啊，要不要哥们教你两招？”
就他对付小网红的那几招，傅靖远懒得鸟他, “省省吧。”
说话间已经走到那部整修完的红色保时捷旁。
“排气系统异响，给你换了整段排气，漆面处理了，机盖抛光，尾灯按你要求的骚包风格改装了……”
“咳咳咳……”新交的小女友还在那边等着呢, 颜鑫睿嘿嘿一笑，“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傅靖远似笑非笑撇了眼不远处那张典型小V脸, “脸都不要了，还要啥面子。”
“行行行，我交钱走人，绝不在傅老板面前碍眼了行不？”颜鑫睿都快给他跪了，“多少？”
傅靖远粗略扫了一眼，“一般人收八万，你的话，打个折，十万吧。”
颜鑫睿几乎要咬牙，“这也叫打折？”打的是他的骨折吧。
傅靖远嘴角一哂，“你这几年蹭了多少次洗车，给大伙整点辛苦钱怎么了？”
“好好好。”颜鑫睿服了他，“从我账上扣不够我再充行不？”
真是亲兄弟明算账啊。
开门正要上车，关门时车门却被人把住了。
“我记得你有个表哥，是城建公司的老总是吧？”
“啊，怎么了？”颜鑫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说要请你饭还被你拒绝了来着……”
傅靖远摆手打断了他，“行了，你让他帮我盯个人。”
“谁啊？”
“姓肖，城建一个项目部经理，叫肖林建。”
“那又是谁？”颜鑫睿搜罗了一下脑海，压根儿没听说过这号人。
“你别管，给我盯着就是。”
傅靖远舌头顶了顶后槽牙，缓缓补上一句，“尤其是私生活……”
“啊？”颜鑫睿摸了摸后脑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你什么时候对男人感……”
“滚。”
“嘭”的一声车门摔上，差点砸到他高挺的鼻梁。
妈的这暴脾气。
颜鑫睿突然有些同情许宜帆了。
也不知道两人能坚持多久？
另外一边，许宜帆并不知道自己刚被昔日同窗同情了一把。
快步朝会议室门口走去，何莉和童佳媛也跟在她身后出来。
何莉一脸迷茫，“芳姐，什么新队长啊？”
“你不知道吗？咱们马上要换中队长了。”
“不是吧？”何莉和许宜帆相视一眼，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少来，你不是一向消息最灵通？”徐淑芳冲一旁童佳媛眨了眨眼，“佳媛早就知道了吧？”
“哪里……”童佳媛笑着打哈哈，“我也……”
何莉转头望向许宜帆，“帆姐你不会也早就知道了吧？”
许宜帆被她问得一怔，“我——”
“好啊，原来你们都知道了。”何莉大受打击，“居然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行了，别叫那么大声。”徐淑芳拍了拍她肩膀，“李副支已经带人去四楼会议室宣布人事任免了，马上就来咱们中队，大家都赶紧下去吧……”
“呜呜呜……”何莉哀嚎了一声，“我们老林……”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徐淑芳剜了她一眼，率先快步进了电梯，“别一脸丧气，给新队长看到了不好。”
何莉表情顿时僵住，“呃……新队长很可怕吗？”
“那倒不至于。”大约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徐淑芳掐了掐她脸，语带调侃，“放心吧，很年轻还很帅，绝对是你们这种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真的假的？”何莉脸上沮丧顿时一扫而空，眼睛泛光，“有多帅？和帆姐男朋友比起来呢？”
“呃……”徐淑芳朝许宜帆方向看了一眼，“在我这个老阿姨看来都挺帅，小许男朋友外形更出众些，凌队看起来更内敛沉稳，两个人气质不一样……哎呀反正一会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一旁的许宜帆并没有接话，心里既惊且难受。明明昨晚才得知这个消息……支队的人事调整居然这么快就下来了？
林队他，真的马上就要调走了吗……
“叮——”
电梯很快下到五楼，许宜帆心情复杂地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小会议室。
五楼小会议室里，几乎整个中队的人都在，一群女生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新中队长……
“大家都安静点。”徐淑芳拍了拍手，“一会儿让支队领导看到了，还以为我们一点纪律都没有。”
“哟人都到齐了。”
话音刚落，李副支队长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大伙神色一正，只看见李副支队长和顾大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后面跟着林队和一个身形高瘦的年轻民警。
顾大引着李副走进会议室，一边笑道，“这不都等着您来？”
“我这老头有什么好等的？”李副摆手笑道，“应该是等我们的凌队才是吧？都别站着了，大家先坐吧。”
于是大家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见大家都坐好了，于是李副拿出任命文件宣读，顺便简单交代了几句。
底下，何莉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和许宜帆咬耳朵，“帆姐，这个新队长好帅。”
“个子和你男朋友差不多高，你看那大长腿，板正的身形，这周正的气质绝绝子啊。”
“名字也好听……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叫……凌跃！”
许宜帆抿着唇没说话。或者说，她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感觉甚至比昨晚得知林长青要调走时更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新的中队长竟然会是……他？
视线掠过李副支队长和顾大队长身旁那道坐得笔挺板正的身影。
脑海里恍惚浮现男孩清秀的脸，和对面青年那张清隽的脸重叠在一起，她一时突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在现实还是在过去……
“谢谢，我们一起努力……”
“你的……日记本。”
“不客气。”
……
明明交集不多，想起来却好似历历在目……
那年夏天，那个像雾一样遥不可及的梦。
“小许？小许？”
回忆戛然而止，顾文勇的声音拉回了许宜帆飘远的思绪。才发现几道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包括对面那个年轻的新队长。
身旁何莉小声提醒，“想什么呢，顾大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
“顾大？”许宜帆面上微窘，“您叫我？”
“还在想工作的事吧。”顾文勇笑着对李副说，“为了早上的退休仪式加了好几天班呢……”
“小许确实能干。”李副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丝赞许，“以后换了新队长，也要多配合他的工作，明白吗？”
“明白。”许宜帆勉强弯了下唇。
感觉对面有两束幽深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垂眸收回视线，却听见顾大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凌队和你还是校友……”
“哦，小许也是一中的啊？”李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知道你是省警校毕业的，倒是不知道你高中在一中。”
说着转头对顾大笑了笑，“现在又来了位国大的，你们大队高材生还挺多。”
许宜帆面上微窘，她哪里算得上什么高材生，对面这位才是。
犹记得当初那人每次考试几乎都在年段前十之内，而她却只是班里的中下水平，完全云泥之别。
那张泛红的脸映入凌跃眼里，他眼底染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怔忡。
恍惚想起当年少女在全班同学面前涨红脸羞窘地恨不得落荒而逃的样子。
“逆着光前行，也要和你并肩——凌跃。”
原本无波无澜的眸光荡起细细涟漪……
“两人年龄差不多，说不准还是同一届的？”
旁边顾文勇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凌跃收回目光，见一旁李副笑着看向她，“还真有可能，搞不好你俩还真认识呢。”
“小许你原来认识你们凌队吗？”
你认识他吗？
认识吗？认识吗认识吗……
三个字像山谷里的回音，在耳畔不断回荡。
许宜帆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她张了张嘴，“我……”
后面的话却在视线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时突然卡住了……
头脑有一瞬的空白，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
“宜帆……和我是同班同学。”粗噶沙哑的男声替她回答了李副的话。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二十几平的小会议室，落针可闻。
这声音……
几个内勤妹子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古怪。
刚刚那声音，是凌队的？
没听错吗……
真的是他的……
苍老嘶哑的声线，与他清隽的外表完全不符，像上了年岁的古稀老人，又或者像是被人掐住脖颈几乎窒息时才发出来的破锣嗓……
明明那么外表那么出众的一个人，怎么反差这么大？
一片震惊之中，只有坐在正对面的童佳媛眼眶泛红，他原是那么清润好听的嗓音……
仿佛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李副清了清嗓子，“你们凌队……原来在一次缉毒行动中遭遇毒贩攻击……”
停顿了一下，他面上露出几丝痛惜，“虽然经过手术治疗，但还是给声带造成了难以挽救的伤害，所以现在的声音变得有些……特殊，大家以后——”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了他未完的话。
众人原本惊讶的表情已经如数转为惋惜、沉痛和钦佩。
许宜帆怔怔望着那张年轻的脸，他……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凌跃沉静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许宜帆率先收回了视线。
凌跃嘴角扬起一丝微乎其微的自嘲。
一旁李副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面带欣慰地点了下头，“大家理解就好。虽然换了新队长，但工作还在，大家要像从前敬重你们林队一样敬重凌队，他从禁毒调到咱们交警队伍，警种不同工作内容和方式也都不同，初来乍到可能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大家一定要多支持他的工作，确保一切尽早步入正轨。”
说着视线落向队伍前排，“特别是你，小许。”
“……”再次被点到名的许宜帆一怔，疑惑抬头望向上方领导。
就见李副神情严肃地问，“你来大队有五年了吧？”
许宜帆不由面色一敛，“五年零四个月。”
一旁顾大队长笑着补充，“她是校招进来的。”
见她绷着五官，李副笑了起来，“别紧张，只是要你这个老师傅以后多帮帮你的老同学，你们林队原来教了你不少，相信政工这块你已经是你们大队的专干，难得碰到老同学，也算缘分……接下来你要帮凌队尽快熟悉人事方面的业务，知道吗？”
领导期盼的眼神让许宜帆神色正了正，“是。”
“嗯。”
李副满意一笑，拍了拍身侧年轻中队长的肩膀，目光却看向一旁的林长青，“你们交接一下，小凌有什么不懂的要多向老同志请教。”
“……是。”
轻的几乎听不见的低哑男声，不过大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反应了，几个内勤脸上还都带着钦佩……
李副笑了笑，“以后凌跃就是你们新的综合中队长，大家都是年轻人，应该很快能熟悉起来。今天就到这，我还有事，先回支队了。”
一旁顾大忙道，“我送送您。”
“也行，陪我走一走。”李副摆了摆手，“大家先忙。”
“副支队长慢走。”
……
两人走后，林队扫了眼还茫然的众人，失笑道，“愣着干吗？先回去干活吧。”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何莉弱弱叫了声，“老林……”
“再叫也不会给你买奶茶。”林长青故意瞥了她一眼。
几个女生笑了起来，一旁徐淑芳趁机说道，“都回自己办公室吧，大家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嗯，回去吧。”
中队长都发话了，虽然大家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服从命令先后离开了会议室。
许宜帆跟在人群后面，心里还有些五味陈杂。
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空降成了她的上级……
这算什么？缘分吗？
苦笑了一声，这两个字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身旁的童佳媛似乎也有心事，一步三回头跟在人群后面慢悠悠地挪步。
“许……”低哑的男声突然自身后传来，“小许。”
许宜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童佳媛推了她一下，“宜帆，凌队叫你呢。”
叫她？
许宜帆眸光微滞，有些迟疑地转过身。
不远处，凌跃朝她轻点了下头，“你……过来下。”
迎着那两束比记忆中更加深邃悠远的眸光，许宜帆深吸了口气，挺了挺胸，才抬脚朝那道笔挺的身影走去。
“凌……队，您找我？”
“嗯。”
定定注视着面前一身蓝衣黑裤的年轻女警察。
凌跃的思绪却再次恍惚了。
记忆中纤瘦沉默的女孩长高了些。
经过几年的淬炼，眉宇间少了些稚嫩，多了几分坚韧，气质却似乎一如既往地清冷，就如……他师父给他留下的那盏朱砂梅，孤傲而倔强……
其实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晰记得七年前见到她的最后一次场景……
那是高考后去学校填志愿那天，台风来前的天空蓝的格外透彻，太阳也十分热烈。
他在教学楼下看见一身黑色衣服的她，他记得当时自己叫了她一声，但是她仿佛没听见，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听说她奶奶好像去世了，高考她发挥的不是很好。
那时候他们似乎已经有半年说过话了。每次远远看见，她也是刻意避开。
而他除了苦笑，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说点什么，然而当他想要追上去时，却看见班里那几个公子哥簇着个人从教学楼另一头走来。
中间那位穿着身红色球衣，表情浑不在意地转着手里的篮球。
他隐隐听见他们问他考的怎么样？少年满不在乎地说考不好就考不好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他的脚步钉在原地，再也无法迈出去。
那天，他就站在烈日下的台阶上，一直看着她纤瘦的身影沿着绿荫笼罩的小径朝外走去，渐行渐远，直到缩成一个黑色的小点，消失在校门口……
“凌队？”
疑惑的声音拉回了凌跃逐渐飘远的思绪，目光一定，他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瞳仁。
眼底掠过一丝不自然。
他平复了下心绪，半晌才清了清嗓子。
“你…回头帮我……把大队的组织架构……和人员……简明表打印一份给我。”
年轻警察粗噶嘶哑的声音与从前那个温和斯文的男孩几乎判若两人。
就算再听一千遍也还是让许宜帆对不上号，包括他脖颈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很难想象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但那张脸确实还是记忆中那张脸。
清俊的，温暖的。
温和柔润的目光也一如往昔……
“谢谢，我们一起努力……”
……
“乡下来的定向生，老师说要多照顾……”
如同一道惊雷，将她瞬间劈回现实。
眼中雾气渐散，她微微垂眸，听不出情绪地应了声“好。”
“谢谢，麻烦……你了。”
听得出来，他讲话其实是有点吃力的，声音也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但他还是尽量将话连贯地说完，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声音会给别人带来多大地冲击，薄唇甚至噙着一丝温和的淡笑。
也正是这种让人毫无抵抗的笑容，才让当年的自己将他当做追逐的光……
“不客气。”
许宜帆轻握了下垂在身侧的拳头，见他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抿了抿唇，“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清冷的眸光仿佛在诉说着无言的疏离，凌跃怔了怔，一丝浅薄的自嘲掠过眼底，像小石子落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了，你先去忙吧。”
“好，下班前给您。”
“不急，下午再……给我也行。”
许宜帆没再说什么，朝他身旁的林队轻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开……
凌跃一直目送着那道浅蓝色的身影离开，直到消失在会议室门后……
“都是老同学，怎么还这么生疏？”身旁传来林队打趣的声音。
生疏吗？
应该是讨厌他的吧？
压下眼底情绪，凌跃苦笑了一声，“太久……没见了……”
林队以为他在意许宜帆的态度，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小许这人性格就这样，看起来有点慢热，其实做事很负责。你们是老同学，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尽管找她。”
“嗯。”凌跃弯了弯嘴角，“您是……她师傅，我先……请教您也一样。”
“请教谈不上，都是一个队里的，只能说互相学习吧。”林队探了探手，“走吧，一些事我先和你交接下。”
“……好。”
—
另外一边，办公室里正因为新队长的到来炸开了锅。
许宜帆收拾完八楼会议室，刚回到自己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几个内勤围在何莉的电脑前，不时发出一阵惊叹。
坐在中间童佳媛一边滑动鼠标一边声情并茂地和大家讲解着，“……所以说大家不要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观念，凌队能走到现在也相当不容易，以后我们一定要多支持他……”
说到一半发现了进门的人，“哎宜帆你回来了。”
“嗯。”
许宜帆无意参与她们的话题，应了一声便回自己座位干活。
前面何莉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脸上尽是艳羡，“帆姐，你说你们一中不仅出学霸，居然一个个连外貌都是一等一的，你们班女生也太幸福了吧？”
停顿了一下，她扶着下巴思忖道，“我以为你男朋友已经是校草级人物了，没想到又来个凌队这样神仙似的帅哥，姐夫肯定是没希望了，就是不知道凌队交男朋友了没？”
“你个小花痴。”一旁小李笑嗤了她一声，“像凌队这么帅的，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吧？”
“岂止是女朋友，说不定人早就结婚了？”小陈猜测。
“我觉得也是，你看咱们队里但凡长得有点姿色的新警，不出两年必然被人订走……”
“对啊你看凌队长那么帅……”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你们也太八卦了吧？”童佳媛皱眉看向大家，“哪有这样背后说领导的？人才刚来就讨论他的私事？”
她的声音有点大，几个妹子面面相觑，小周小声嘟囔，“那不是……你自己刚才先说要给我们看他的丰功伟绩吗？”
“我说的是他的工作，又没说他私人感情的事。”童佳媛的娃娃脸难得十分严肃，“人家凌队这些年一心为了工作，别说结婚了，人家连谈恋爱都没有时间。”
“你怎么……好像很清楚他似的？”何莉好奇道，“该不是你也认识他吧？”
“对啊，人家宜帆跟他同学都没说什么……”
“我……”
“因为凌队就是她的男神呗。”一道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
“芳姐！”童佳媛面上一红，嗔怪地看了眼刚进门的徐淑芳，“你瞎说什么呢。”
“被我说中了吧？”徐淑芳揶揄一笑，“你那点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说呢……”
“原来是这样啊……”
几个女生恍然大悟，何莉笑嘻嘻地拍了下她肩膀，“怪不得把人家底细了解地这么透彻？”
“就是，原来是男神啊……”
“这么优秀的男人，换我也心动……”
“哎，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佳媛，既然他没有女朋友那你不就有机会了，还不赶紧把握……”
“快上快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别被人抢走了……”
大家七嘴八舌起哄起来。
“你们真的是……”童佳媛脸都红了，“都怪你啦芳姐……”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要是将来你俩结婚，罚我少喝两道菜……”
徐淑芳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芳姐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见她快恼羞成怒了，徐淑芳止住笑，“行吧你俩的事以后再说，先说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
“你们这些小姑娘也别光顾着看年轻帅哥。”清了清嗓子，徐淑芳正色看向大家，“除了凌队过来，咱们老林下周也要去五中队报道了，所以他打算这周六晚请大家吃饭，最后再和大家聚一聚。”
听到老领导，大家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
就连电脑前正在打印表格的许宜帆都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正在说话的徐淑芳。
触到她的目光，徐淑芳笑着眨了眨眼，“大家尽量都去啊，林队说了，可以带家属哦。”
“唉……”何莉叹了口气，刚才的嬉皮笑脸荡然无存，“还挺舍不得咱们老林的……”
“是啊。”一旁小周脸上泛起几丝伤感，“是啊，这些年林队一直都很照顾我们……”
“唉，要是老林不走就好了。”
见气氛低迷下来，徐淑芳笑着安抚大家，“一个个的也都别丧着个脸，又不是退休，只是换一个地方而已，五中队风景那么好，咱们有团建的时候也可以去看他呀。”
“那倒是……”
许宜帆收回视线，起身拿起打印机刚打出来的两份表格。“芳姐，周六算我一个。”
“好嘞，爽快，不愧是林队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徐淑芳揶揄地拍了下她肩膀，“记得带上你男朋友哦，老林对他可是点了名哦。”
“我……”许宜帆正要回答。
口袋里的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
Chapter27
Chapter27
“哟, 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徐淑芳冲她挤了挤眼。
“哟哟哟……”一旁何莉笑嘻嘻地说，“看不出来姐夫这么粘人呀？”
“早上才刚打过……”童佳媛附和。
“这如胶似漆的……”
“恋爱的季节……”
一群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笑了起来。
“无聊。”许宜帆面上窘了窘，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还真是他。
索性拿着手机出去接。
“哎哎哎, 别走啊……”
看着匆匆带上的办公室门，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什么情况啊芳姐？”
小李是刚才唯一没笑的那个，“宜帆她男朋友不是……”
“哦，你昨天请假, 怪不得不知道。”
徐淑芳笑着摆了摆手，“昨天宜帆的男朋友来了, 买了水果还买了下午茶给大家，你真是错过啦。”
“还是M家的酸奶哦。”何莉回味无穷地补充。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明明昨天……”
见她一脸欲言又止, 徐淑芳笑容一敛，“怎么了？你不会又看到什么了吧？”
“我也不知道啊，每次都刚好让我撞到。”小李神色沉重，“我昨天不是请假陪我姐去产检嘛, 你们猜我在医院看到谁了？”
“谁啊？”几人相视一眼，童佳媛皱眉，“该不会又看到她那位渣前任了吧？”
“前任？”
小李被他们弄得有点迷糊了, 何莉心急拍了下她肩膀，“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看到谁了？”
小李迟疑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我看见宜帆的男朋友带着上次那个女孩去做产检。”
“呵……”
几个人倒吸了口气, 何莉咬牙切齿，“这个渣男, 幸好帆姐和他分了。”
小李疑惑地看着她，“分了？”
徐淑芳正色道，“你先说完，小何别打岔。”
“哦。”
小李理了理思路，“本来上次的事我还有点怀疑，这次看到他俩就留意了一下。我听那女孩的意思好像是不想要孩子，然后他就一直哄啊劝的说什么以后他来带，她只要当个漂漂亮亮的年轻妈妈就行……”
“妈的，渣男还真会哄人。”童佳媛也气得想骂人。
徐淑芳安抚地拍了拍她，“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的产检单，孩子几个月了？”
小李摇了摇头，“我不好表现地太明显，那女孩肚子还看不出来，应该也不大，估计也就一两个月吧？”
“不一定，有些三个月才去建卡。”童佳远说，“我堂姐就是。”
何莉牙齿都快咬碎了，“孩子都有了，谁知道两人在一起厮混了多久？”
“就是，这不明显劈腿吗？”
“我记得之前咱们结束等级响应时，帆姐还很高兴地下班说要去陪她男朋友……”
“那都还不到一个月啊。”
“原来早就出轨了靠！”
“丑男多作怪，亏宜帆对他那么好，真是王八蛋。”
见大家一脸义愤填膺，徐淑芳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点声，一会儿被小许听到了不好受。”
“是啊。”童佳媛不无庆幸地说，“幸好分了，估计就是宜帆发现了两人才分的手。”
“应该吧。”何莉认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两天帆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肯定是因为这个渣男。”
见何莉又要开骂，徐淑芳连忙打断她，“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小许迷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这不挺好的。”
“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姐夫可比那位渣男好太多了。”
“有那么好吗？”
听大家对许宜帆的现男友评价那么高，小李半信半疑，“你们都见过了？”
“刚芳姐说的你都没听到吗？”何莉揽着她肩膀，“又高又帅，对帆姐和我们也都很大方，你昨天没来真是可惜了。”
“这样啊……”小李虽然有些惋惜，心里却好受不少，“幸好分了，你们不知道我憋在心里有多难受……”
“希望这次能靠谱一点。”小陈面带担忧，“就是长得太帅了，让人很没安全感。”
“其实我第一眼也有这种顾虑。”何莉摸着下巴思索道，“不过办公室那么多女生，他好像都没怎么正眼看过。对我们跟对帆姐的态度完全十万八千里，就觉得说不定人家见惯了大风大浪，反而不容易受诱惑呢？”
“他不找人，不代表人家不找他呀。这么好的条件，你说谁不心动，还不得巴巴送上门去。”小陈还是不放心。
“送上门他也未必要啊，肯定没少女生主动的，搞不好人家都产生免疫系统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和帆姐在一块，说明特别专情也说不定。”
“那还没结婚呢，将来会不会变还少说啊……”
“反正我觉得姐夫挺好，我投他一票。”何莉说着指了指她，“昨天的炸鸡酸奶你可没少吃哦，别转过眼就不认人了……”
“我——”
“你们这些人就是想太多。”童佳媛不以为意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长得丑的那不也出轨，至少这张脸看着都比前面那位赏心悦目，管他以后会怎么样，好好把握当下不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徐淑芳看着她，“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凌队出击？”
“芳姐。”这怎么又到她身上来了，童佳媛面上一红，“你再说……”
“难道不是吗？”
“就是就是，喜欢就上呗。”
“反正凌队也没女朋友……”
“看你和帆姐谁先结婚，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你再说……”
屋里再次闹了起来……
另外一边，许宜帆并不知道刚离开办公室，就又成为了同事们话题的主角。
走廊上有些安静，她握着手机拐进楼道。
“信息看了吗？”男人清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中午打算吃什么？”
许宜帆一愣，她早上一直忙到现在，压根儿没空看微信。
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的点。
“都可以，你定吧。”
都可以？
电话这头，傅靖远刚把一身油污洗干净。
走出浴室，他随手将毛巾往椅子上一搭，从口袋里摸出一早都没碰过的烟。
“想吃什么？西餐、泰国菜、韩式料理、日式料理还是中餐？中餐想吃川菜、湘菜、粤菜还是——”
“我都行。”许宜帆探头看了眼那边的办公室，“我还要拿材料给领导……”
“忙了一上午还没忙完啊？”
傅靖远点了根烟，想起她那纤细的小身板，不由皱眉，“也别什么工作都大包大揽，事情做不完就报告领导让其他人做去，你们这种单位最喜欢压榨小年轻了……”
大家都是从年轻过来的，年轻时候不多干点难道年纪大了再干活？
想起从前林队的那句话，许宜帆抿了下唇轻道，“能做的尽量做吧。”
她倒是富有奉献精神，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听得拧起了眉头。
“怪不得啥事儿都找你？领导不榨你这冤大头都亏了。”
哪有那么夸张。
“能者多劳，公安本来就……”后面的话她没往下说，不过傅靖远听得心里门清。
感情做牛做马还有理了。
缓缓吐出一口烟，他满不在乎地斜了斜嘴，“实在累的话就来我店里，刚好缺个管账的。”
两人在一块干活，夫妻双双把钱赚，再来对小胖娃就更不错了……
许宜帆不知道他心里的小计划，想也不想拒绝，“不用了，我在这挺好。”
他那么多家店怎么可能会缺财务，何况她从没想过换工作。
傅靖远脑海里的美好愿景瞬间化成泡影，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好吧，等你哪天有需要了再说。”
就是不上班也可以养她，当然，这话他没说，知道她肯定不当回事，以她那种性格，估计累死累活也没想过要依靠他吧？
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一向不是容易陷入情绪的人。
拿下嘴里烟头，他语气轻松了几分，“一会儿去接你，吃完饭带你去个地方，记得带上身份证。”
身份证？
许宜帆挂电话的手一顿，带身份证干什么？
该不是，这就打算和她离婚了？
昨晚才把东西搬过去……
她深吸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知道？
知道什么？
傅靖远疑惑地挑了挑眉，然而那头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叼着烟眼睛眯了眯，视线在结束通话的屏幕上停顿了会儿，忍不住再次打开微信。
点进她朋友圈，里面一条关于她个人的动态都没有，几乎都是转发的各种关于交通安全宣传的文章。
唯一一篇和她相关的，还是她和她同事一起去学校给学生上“开学第一课”时拍的宣传照片。
照片里的她身穿浅蓝色制衬，头戴白色警帽，手里拿着几个交通小玩偶，正面带微笑地发放给孩子们。
也是她难得笑着的一张照片。
傅靖远点开照片，长按，保存图片，一气呵成。
然后毫不犹豫将手机背景改了。
拇指摩挲过屏幕上那张年轻又正气的脸，她清澈的嗓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就像燥热夏日午后吹过来的一阵凉风……
“啧啧啧，瞧你那一脸的春心荡漾。”
带着调侃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傅靖远闻声转头，就见唐昊阳双手插兜走了进来，身上一件花衬衫，整个人骚包的不行。
他啧了一声拿下烟头，“你怎么来了？”
“还好意思问我？”唐昊阳在他对面一屁股坐下，“约你都约不动，只好上你店里来。”
傅靖远眯了眯眼吐出烟雾，“最近这么闲？”
“闲什么闲？是傅老板太忙了OK？”
唐昊阳冲他挤眉弄眼，“远远就看见你笑得那么YD，连我上来都没听见，这是终于得手了？”
“得什么手？”
“少来。”唐昊阳笑得很坏，“就问你本垒还是全垒？”
“滚。”
傅靖远扔了盒香烟过去，唐昊阳抬手一把接住，从里面抽了根烟出来，“二垒总该有了吧？”
从小冰箱里拿出茶叶，傅靖远斜了他一眼，“皮痒？”
小老虎发威了……
唐昊阳见好就收，面上笑容微敛，“……你来真的？”
听姚昌说都搬去交警大队对面住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很可能会从他们哥几个中原本最不可能结婚的变成第一个进入婚姻坟墓的人。
将好友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唐昊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傅靖远指头夹着烟轻触了下烧水开关，不答反问，“你以前不还担心我哪天看上你和睿子？对你俩下手来着？”
“靠，那话也能当真。”唐昊阳嘿嘿一笑，“我是怕你吃斋念佛，有天背着我们遁入空门了。”
这些年他们身边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却一直保持单身，要不是这次同学聚会，他们还以为他是不是性取向有什么问题？
傅靖远低笑着骂了声艹，打开小冰箱从里面拿了盒金骏眉出来。
唐昊阳重重吸了口烟，翘起二郎腿自烟雾后看好友，“高中那会儿还嘴硬说对人家没意思，那么多女生也没你搭理过谁，就揪着人不放……还让我跟你一起威胁姓凌的那小子？骗谁呢你？”
大尾巴让好友揪了出来，傅靖远也不在意，水开了他夹起茶杯烫盏。
“你小子什么时候废话那么多了？”缓缓吐了口烟圈，拿下嘴里的烟，“以后说话——”
“老大。”底下传来姚昌的声音。
傅靖远动作微顿，转头瞥了眼楼下，“什么事？”
“那个开帕拉梅拉的美女又来了。”
听见姚昌的话，对面唐昊阳低低吹了个口哨，“哇呜。”
傅靖远却没他那么好的心情，剑眉一皱，“她又来干嘛？”
“这次说车子要改装。”
唐昊阳眯了眯眼，“小子艳福不浅呢。”
傅靖远甩了记眼刀过去，表情已经多了几分不耐，“你让老五去。”
“我说了……”姚昌望着楼上一脸为难，“可她还是要找您，说只信任您的技术……”
瓷杯碰到桌面发出“铿”的一声。
只觉一阵戾气扑面而来，唐昊阳刚到嘴边的调笑瞬间收了回去。
“你听她还是我的？”
不咸不淡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音量不算大，然而楼下的姚昌还是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
“当，当然是你的……”
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头皮，他面上瞬间多了抹讨好的笑，“那我……让她改天再来？”
“滚。”
轻飘飘的一个字从楼上传来。
姚昌摸了摸头，好吧，改天也不用来了。
听见铁门落下的声响，对面唐昊阳打量着好友的神色，不由啧了一声，“这就把上帝赶走了？”
傅靖远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你现在追下去还来得及。”
“人家找你又不是找我。”唐昊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送上门的金主都不要，真是钱多烧得慌。”
傅靖远叼着烟懒懒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本人卖艺不卖身。”
“靠。”唐昊阳嫉妒地直咬牙，“真他么凡！”
“几万块破钱有什么凡的？”
傅靖远看怪物一样瞟了他一眼，掐灭烟头往烟灰缸一丢。
“最近缺钱?”
呃……
唐昊阳猛地吸了口烟，摸了摸自己脸皮，“我表现有那么明显？”
傅靖远嘴角一哂，提壶往他杯里加茶汤，“就差没在脸上刻着卖了。”
“艹。”唐昊阳几乎要被他气笑了，“知道我惨就别在伤口上撒盐了。”
傅靖远啜了口茶，“到底怎么回事？”
“别提了。”唐昊阳郁闷地吐出一口烟雾，“之前不是在我叔的物流公司搞了个小车队嘛？结果……几年下来连买车的本都没回来，我他么连驾驶员工资都快付不起了……”
傅靖远当然知道，唐昊阳这些年大大小小投了不少生意，但不知道是经营不善还是运气不好，总之做什么亏什么……
倒茶动作一顿，抬眸看他，“要不我挪点给你？”
“今天来就是说这个事。”唐昊阳叹了口气，“流年不利做啥亏啥，只能找兄弟帮忙了。”
“你要多少？”
傅靖远给他又加了茶汤，“账上现金应该能有个一千万，实在不行先挪给你？”
“倒不用那么多，先借我一百万，把驾驶员的工资发出来再说。”
唐昊阳嘴角掠过一丝不自然，“谢啦……年前还你。”
“客气个屁，一会儿给你转，走公账还是私账？”
“都可以。”唐昊阳喝光了杯里的茶，“这两天能到账吗？”
“下午就能到。”傅靖远抬腕看了下表，起身站了起来，“你一会儿去凤凰路吗？”
“嗯。”唐昊阳笑嘻嘻地望向他，“傅老板要请吃午饭吗？”
傅靖远笑骂了声滚。
“一顿午饭都不行，这么小气？”
傅靖远直接把人往门口推，“一会儿我还要去交警大队。”
“去交警大队干嘛？”
“接我老婆吃饭。”
唐昊阳眨了眨眼，他没听错吧？
搓了搓手臂，“啧啧啧，连老婆都叫上了？这要领了证将来还怎么……”
话音未落，他怔怔望着好友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红本本。
“艹，你俩真领证了？”
傅靖远迆迆然任他看天书一样从手中抢过结婚证。
“如假包换！”
Chapter28
Chapter28
“傅靖远结婚了！”
一时间, 这个消息以光速在整个高三二班的群里传播，不过片刻功夫，几乎上次参加聚会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得知他老婆就是上次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交警——当年班里那个又土又沉默的定向生许宜帆时, 卓雁刚做的美甲差点没被她抠断。
“上次聚会时就觉得她特别装, 肯定是她先找上傅帅的。”
作为她的跟班兼同班同学，林燕晓不无义愤填膺，“那天本来傅帅都不搭理她的，也不知道当时用了什么手段，先是把人勾到他们那桌, 后面居然还让傅帅带她走了？”
冷哼了一声，“还警察呢, 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怎么考上的？”
出乎意料的是，卓雁气归气, 这次却并没有附和她，“他要不想，谁能左右地了他？”
林燕晓默然了片刻，这是事实, 傅靖远的性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连他老子都不当一回事，那可是傅章霆啊, 跺一下脚整个南城都得跟着震一震，就连卓雁那个地产大佬的爸爸在那位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不用说其他人了……纵观整个南城，也就只有他小儿子不把他放在眼里。
偏偏，人傅靖远不靠爹非要自己出来单干, 就在大家都等着看这位富少吃瘪回去向他爸低头时，人硬是在汽修这行干出名堂来了……
这样一个有颜有钱还有能力的男人, 也无怪乎卓雁明知他对自己不感冒，还是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却被个什么都不如她的乡下妹子捷足先登，林燕晓想想都替她觉得憋屈。
“那你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位？”
卓雁没说话，抬手缓缓看了眼自己精致的指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食指上面那朵小花被她抠到扭曲变形，瞬间影响了整体观感……
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下，她不紧不慢地拂过那只变形的指甲盖，“你知道……她这个职业最怕什么吗？”
林燕晓一愣，“一个小交警，能怕什么？总不会是……群众吧？”
卓雁翻了个白眼，脸上染起毫不掩饰的鄙夷。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一点远见都没有。
林燕晓最受不了她用这种看傻瓜似的眼神看自己，尴尬地笑了下，“不然呢？”
见她并不说，语气越发讨好了几分，“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怕什么。”
“笨死了。”卓雁轻吹了下泛红的指头，漫不经心地笑了，“警察嘛，当然最怕自身有污点了。”
“她有什么污点？”林燕晓不大明白。
卓雁扯了扯红唇，“啪”的一声，面不改色掰断了原本扭曲的指甲。
“你疯了——”
林燕晓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连忙拿纸捂住她开始溢血的指头。
“是人，总会有的。”
卓雁嘴角弯着，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凭什么？她等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等到他回头，凭什么她许宜帆轻轻松松就抢给走了……
坐享其成，也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
“宜帆？”
许宜帆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面前那只手看了很久了。
面上一烫，她匆忙收回视线，“不好意思。”
说着将手上的简明表递过去，“这是您要的。”
凌跃抬手接过她手里的材料，垂眸扫了眼自己那只仅剩半截的小指头。
“很丑吧？”
许宜帆一愣，视线落在他手上，狰狞的半截指头确实和其他四根修长莹润的手指确实极不相称。
犹记得当初和他同桌那会儿，每次看他伏笔做题，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而修长，握着笔微微用力的时候便会显出浅浅的筋骨，那种场景光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更何况他还写了那样一手遒劲飘逸的好字……
“也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同一次受的伤吗？”
“不是。”
凌跃轻握了下拳头，受伤的手指掩在了白色的打印纸下。
“另外一次意外。”语气平淡，仿佛早习以为常。
许宜帆不说话了。
从前还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老师说过，缉毒警种是整个公安系统中最危险牺牲率也最高的一支队伍，面对的犯罪分子都是世上最可怕的亡命之徒，想要抓捕他们根本就是以命相搏，受伤流血还只是最基本的，甚至还有可能被恶势力打击报复、感染毒/品和各种有害气体甚至牺牲性命……
“习惯了其实也还好。”
云淡风轻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许宜帆抬头，对上面前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凌跃轻弯了弯唇，“组织……照顾我，把我……调到交警来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他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许宜帆轻抿了下唇，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
原本在他来之前她心里对于这个未知的中队长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就算理智上不得不接受林队调走的事实，但于情感而言，实在舍不得师父的离开，也并没做好思想准备去迎接新领导……
可是这一刻，抛去其他东西不讲，对于这个历经磨难后突然空降下来的中队长，却也没法去怨他……
他头上还戴着黑色的警帽，不同于交警的白色警帽，那是属于另外一个警种的帽子，从某种意义而言，或许也代表着他那段历经险阻的警营生涯……
浅蓝色的警服将他颀长的身形衬得瘦削而料峭，眉眼间却尽现沉稳刚毅。
许宜帆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就算上课天天睡觉依然稳坐年段前几的优等生，也不是那个会在她出丑时帮她解围的同桌，更不是那个看似温和却又对所有人的保持距离的男孩……
视线掠过他脖颈下那道疤痕，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她张了张嘴，心头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四目相对，凌跃瞳仁里印出她白皙的脸，他眸光微漾，“这些年……”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闻声转头，童佳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娃娃脸上带着抹俏皮的笑，“凌队，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凌跃哑着嗓音，眼底刚刚涌起的情绪已尽数消退。
“好嘞。”
童佳媛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凌跃面前站定才吐了吐舌，“我没打扰你们老同学叙旧吧？”
“叙旧”这个词用的有些微妙，凌跃眸光轻闪，“没有。”
目光落向许宜帆，嘴角带出点笑意，“以后还有机会。”
他本就长得俊逸，这么一笑，更是如雨后初晴的天空，看得对面童佳媛呆了呆，不自觉就红了脸。
“也，也是……反正以后您就是我们老大了。”
凌跃的视线移到她脸上，只一眼便很快收回。
笑容微敛，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谦逊，“别这么说，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们学习。”
他说话的语速并不快，受损的声带有些音节甚至都发不完整，但童佳媛还是听得十分认真，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放心，只要凌队开口，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笑吟吟撞了下许宜帆肩膀，“帆帆你说是不？”
“……嗯。”
大约是被她感染，原本沉重的氛围消散不少，许宜帆跟着轻弯了下嘴角……
略显寡淡的笑意弱化了她身上原本清冷的气质，衬地整张秀气的脸都明亮了起来，就像多年前一样……
凌跃正看得有些出神，却听一旁童佳媛问道，“我来问问你有哪些办公用品需要置办的？回头好找顾大报批。”
“办公用品？”
收回视线，他疑惑地挑了下眉。
“对啊，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需要的东西。”童佳媛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笔，“你先把想到的和我说下，回头有需要再补。”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丸子笔迹本，笑地眉眼弯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怕我这金鱼的记忆，一会儿就得忘。”
随身带着纸笔确实是个好习惯。
凌跃正要开口，却听一旁许宜帆轻声说道，“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先回办公室了。”
再次看向那张已然恢复清冷的脸，他张了张嘴，想到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于是点了下头，“好，辛苦你了。”
“不会。”
许宜帆走后，凌跃一直目送着那道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凌队和帆帆以前的关系不错吧？”
悦耳的女声拉回了他的视线，迎着童佳媛试探的眼神，凌跃眸光清了清嗓子，“还行。”
“还行是多行？”童佳媛好奇地问。
凌跃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表格，“她……原来是我的同桌。”
平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同桌啊……”童佳媛恍然，“那肯定关系不错……”
望向他，她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能成为你的同桌，肯定很幸福。”
“幸福？”凌跃喃喃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许宜帆座位从他旁边搬走的那天，心里涌上一丝苦涩。
“对啊，要是给我一次机会能做凌队的同桌，我做梦都能笑醒……”童佳媛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底的仰慕几乎要溢出来。
只是凌跃并没有注意到。
他转头若有所思地望向门口，掩在纸张下的断指轻轻蜷了蜷。
一次新的机会吗……-
许宜帆从办公室出来早已过了下班的点。
整个走廊静悄悄的，只剩下凌跃那间新办公室不时传来童佳媛轻快的笑声，以及……
目光微顿，她抬脚缓步朝斜对面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林队。”
原本整洁的办公室有些凌乱，林长青自整理了一半的书籍中抬头，随即笑道，“怎么又这么晚？”
“几个表格刚交给凌……”许宜帆停顿了下，把后面那个队字收了回去。
林长青似乎并未察觉，只了然一笑，“哦对，他早上找你要了组织架构和人员简明表来着。”
说着冲她摆了摆手，“弄完赶紧吃饭去吧。”
许宜帆视线掠过地上他收拾好的那几袋东西，“这些……都是要带走的吗？”
“是啊，一些杂七杂八的。”林长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笑道，“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可带的，没想到收拾一下挺多的。”
说到后面声音不觉多了几分喟叹。
许宜帆的眼神黯了下来，“毕竟……也在这里待了八年。”
“是啊……对于你们小年轻来说八年时间好像很久，其实对我们这些老头子来说也不算什么。”
林长青不在意地笑了笑，正要提起面前的书袋，却有一只纤细的手探过来帮着提起了地上另外几袋。
“放着我自己来……哎，小许，小许……”
可惜小姑娘执拗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听，任凭林长青怎么说也不放，没办法，只能让她帮着把几袋东西提下去放到他车上。
将最后一袋书叠放到后排位置上，林长青拍了拍手，“行了，你赶紧吃饭去，一会儿食堂关门了。”
许宜帆轻嗯了一声，沉默地看着他开门上了驾驶座。
“去吧，到时候聚餐带你家属一起来。”
林长青揶揄一笑，说着指了指头顶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马上下雨了，别一会儿淋到雨了。”
许宜帆张了张嘴，也只是轻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缓缓驶向大门，许宜帆一直跟在车身之后，直到林长青再一次摇下车窗，“快吃饭去吧。”
“……好。”
车窗摇上，黑色大众一路驶向主干道，渐渐混入车流之中，变成一个很小的黑点……
正午的阳光十分浓烈，刺地眼睛发疼。
许宜帆还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
“许小妞？”
一只大手探到面前挥了挥。
许宜帆回过神，才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部黑色的车子。
驾驶座一张张扬的俊脸正冲她斜了斜嘴角，“想什么那么出神？”
许宜帆愣了愣，才发现他今天换车了。
黑色宾利车身质感极好，骤看之下，每个部位都透着高不可攀的贵气……
也是，这人家里本来就有矿。
见她盯着自己车身看了半晌，傅靖远笑容微敛，“怎么了？”
“没什么。”许宜帆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上了车。
“刚站那边半晌看什么呢？”傅靖远看着她系上安全带，拉长手一探，从后备箱捞了些东西塞她怀里。
“饿了吧，先吃点垫垫。”
许宜帆垂眸扫了眼，巧克力、牛肉干、核桃、红枣、碧根果、西梅……
他到底放了多少吃的？
疑惑转头，结果一眼便看见车后座那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
这么多？
傅靖远顺着她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随便买了点，回头你带去办公室，饿的时候充充饥。”
那也太多了吧？
许宜帆望向身侧男人，“你……很喜欢吃零食？”
“给你买的，我又不吃这些。”
驾驶座的人一边继续搜罗一边随口应道。
给她买的？
许宜帆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后座上堆成山的各类零食，“这么多，我哪吃得完？”
头一次见她脸上出现那么丰富的表情，傅靖远嘴角微扬，加Qqun思二咡而五九一思期，每天更新欢迎加入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脸颊，“吃不完就分你同事，偶尔一起吃吃小零食，有助于拉近人际关系。”
她又不竞选，拉什么人际关系？
许宜帆捂住脸，“我跟我同事关系挺好，用不着拉关系。”
一瓶牛奶塞到她怀里，傅靖远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是吗？怎么那天都不见她们上去帮你？”
“那是她们——”
许宜帆正要反驳，却在触到车窗外那一对刚从办公大楼走出来的身影时停顿了一下。
凌跃和童佳媛……
两人都是一身蓝色警服，男的挺拔修长，女的娇俏可人，出众的外形仿佛警队里的一道风景线，在浓郁的阳光下显得清新而明亮。
凌跃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身侧童佳媛却是一脸热忱地说着什么。
两人拐了弯，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楼后，似乎是往食堂的方向去了……
“看什么呢？”身侧声音拉回了许宜帆的目光，她摇了下头，“没什么，走吧。”
傅靖远却想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解开安全带，“等我一下，上去给你把桌椅归位。”
“都已经弄好了。”许宜帆拉住他，“你不是说还有什么事要去办吗？”
傅靖远想了一下，“身份证带了吧？”
“带了。”许宜帆狐疑地望着他，“做什么要用什么身份证？”
傅靖远将车子驶上主干道，“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居然还卖关子……
许宜帆撇了下嘴，“如果要办理离婚手续，烦请提前告知。”
离婚手续？？？
傅靖远差点没被这四个字呛到。
“许小妞你想什么呢？”
抬手叩了叩她脑袋瓜子，“吃饱了撑着。”
“不然呢？”她想不出和他出来还有什么地方能用到身份证。
除非去酒……
脸上温度骤然爬了上去，“你——”
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傅靖远自车内镜睨了她一眼，薄唇漾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你觉得……去哪儿要用身份证？”
“……”
许宜帆想起昨晚那些，一张脸瞬间红得几乎能滴血。
没好气横了他一眼，“无聊。”
她羞恼的样子十分可爱，傅靖远忍住笑，本想再逗她两句，一旁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瞥了眼多媒体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他嘴角笑意一敛，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下。
“喂？”
“阿远。”轻柔的女声从车载音响传来，许宜帆十分识趣地转过头。
“在忙吗？”温和淡雅的女声听不出年龄，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惜傅靖远并不这么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抿直了唇，“什么事？”
冰冷的语气让许宜帆微微一愣，转头才发现身侧男人原本脸上那抹戏谑笑意早已褪去，一双剑眉几乎皱成“川”，浑身上下透着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不耐。
习惯了男人玩世不恭的姿态，对于他突然变脸，许宜帆还真有些不习惯，也有点好奇对方的身份。
该不会……是前女友吧？
相比之下，电话那头的方茜对于这个继子的态度却早习以为常。
她弯了弯唇，轻柔的语气丝毫不受影响，“这周有空回来吃个饭吗？”
“没空。”冷漠的语气一如既往。
方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听你哥说，你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方便的话可以带回来——”
他哥居然连这事都告诉方茜茜，傅靖远舌头顶了顶下颚，本就桀骜的眉眼掠过一丝漠然，“你以为你是谁？”
“……”
方茜脸上笑容一滞，却还是十分好脾气地说，“阿远，我今天打电话不是为了和你吵架……”
“方茜！”
略显不耐的声音打断了她，继子冷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方茜喉头一哽，一阵无力感涌上来，“你能不能……”
可惜傅靖远并不想听她多说，嘴角一哂，“有本事找老头子告状去，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我……算了……”
一阵苦笑染上眼角，方茜叹了口气，“你爸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吧。”
“身体不好怕什么，你不是最会照顾人了？”傅靖远冷笑，“当初巴不得把我这个逆子赶出家门，现在还看什么看？想演母慈子孝那套也得看自己什么身份？有时间咸吃萝卜淡操心不如多管管老头和你那个跟你一样不安分的女儿！别以为大家都跟傻子一样。”
停顿了一下，他语带警告，“别影响我哥和婉晴姐，想坐稳你傅太太的位置，最好告诉你女儿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别到时候闹得大家脸上都难看！”
不等那头回答，他径直挂掉了电话。
……
红灯了，车子缓缓停下。
车里静的出奇，仿佛落针可闻。
不远处是一个菜市场，车水马龙的场景和车内压抑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信息量太大，许宜帆一时还有些消化不良。
傅靖远靠向座椅，抬手揉了揉山根。
半晌，他睁眼看向身侧的人，“吓到了？”
声音已经缓和了许多。
许宜帆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感觉有些莫名。
“也是。”傅靖远斜了斜嘴角，眼底浮起一丝自嘲，“怎么说也是警察同志，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见她表情还有些茫然，他揉了揉头，俊脸罕见露出一丝烦躁。
“反正就……我妈走了，我爸把小三娶进门，就那点破事……”
四目相对，许宜帆轻皱了下眉头。
傅靖远心里有些没底，“许小妞，你该不会想嘲笑我吧……”
许宜帆转头望向窗外，半晌才缓缓开口，“小时候……”
声音微涩，轻的几乎听不见，“……见过我爸妈吵架，我妈把桌子掀了，我爸把锅碗瓢盆砸了，家具没有一处完整的……”
后面的话没说完，手背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温度。
窗外夕阳穿透云层，淡淡的霞光笼罩大地。
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我们一定不会那样。”
我们？
许宜帆挑了下眉，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本来就只是找个临时搭子而已。
绿灯了，傅靖远很快收回手，浅薄的笑意回到脸上。
“先去吃饭，回头再带你去个地方。”
……
Chapter29
Chapter29
中午饭是在学生街解决的。
南城一中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搬去了新的开发区, 原来的校区变成了初中部，加上附近的一所小学和一所职校，整条学生街依然十分热闹。
许宜帆没想到的是, 这么多年过去, 那家老杨牛肉店竟然还开着。
那会儿口袋里没钱，上学期间基本没下过馆子，记得有一次许启仁两个月没给她汇生活费，她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榨菜配干饭……
后来有一次学校停水，她第一次来这家店, 点了一碗牛肉面，后面就有些欲罢不能, 每周都要攒钱来一次，直到高中毕业去另外一所学校复读, 就再也没来过……
熟悉的香味飘进鼻间，想想还真有点怀念。
也有些意外，傅靖远竟然会带她来这里吃。
不过想想也并不奇怪，和他们这种穷学生不同, 他们那班富家子弟却是三天两头下馆子，这条街上有名的饭馆估计早都被他们吃了个遍……
“想吃什么？”身侧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正是饭点，店里人有点多, 男人高大的身体像堵墙似的护在她身后，将她和来往的人群隔开。
来这里吃饭的大都是学生，许宜帆看见几个女生频频朝这边看来，不时还小声说笑。
侧目望向身侧男人，颀长的身形, 出众的外表，确实十分招人。
偏偏被看的还毫不自知。
“牛肉面吧。”她扫了眼墙上菜单, 其实刚进店心里就有了选择。
“其他呢？”
“不用了，一碗面就够了。”
傅靖远还在看菜单，一边询问地问，“拌牛肉？牛百叶？牛肉丸？牛排？青菜呢？”
许宜帆想了下，“那就再点一份青菜吧。”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结果还没对准二维码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
傅靖远径自对收银台后的老板娘说，“两份牛肉面，一份牛百叶，一份牛排，两份牛肉炝……再来一份拌青菜，味道清淡点。”
“好嘞。”
“傅靖远。”许宜帆瞪他，“点那么多哪里吃得完？还有，手给我松开。”
“松开干嘛？”傅靖远一手按着她，一手拿起手机轻轻松松付了款，“一顿牛肉面就想打发我，你想得可真美。”
显然还在记挂那天让她请吃饭的事儿。
“我不是——”
“披萨也不算。”
仿佛猜到她要说什么，傅靖远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要请就请顿大的，才够诚意不是？”
桀骜的眉眼配上嘴角那抹痞痞的笑，十足二世祖。
许宜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土匪。”
“土匪你也嫁了不是？”
戏谑的语气听得许宜帆脸颊一烫，咬了咬下唇，“谁嫁你了？”
“你说谁？”傅靖远嘴角笑意更深，“要不要我把证件拿出来？”
谁会随身带着结婚证，许宜帆懒得和他争辩。
“无聊。”
反正她会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傅靖远并不在意，揽着她肩膀正要找位置，却听见面前传来老板娘打趣的声音。
“哟，这么多年过去，小伙子终于得偿所愿了？”？？？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五十几岁的老板娘一边打单子一边笑呵呵地看向他们，“这么多年过去，我还记得呢。”
指了指傅靖远，脸上笑意深了几分，“你俩上学那会儿，每周六你来店里吃面，他都坐那个位置看你，顿顿不落。要是别的女生要和他拼桌，他态度还挺不耐烦的……”
什么意思？
许宜帆被她说的有些莫名。
她以前来吃面的时候……这人也在？
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疑问，老板娘戏谑一笑，“刚你俩进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我小店开了十来年，来来回回的人不少，长这么俊这么长情的小伙子可不多见。”
停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皱纹都透着欣慰，“记得有一次下雨天你没来，他坐在这儿等了一个晚上，点的东西一口都没吃……那时我还和我家老头感慨，说这男孩一定很喜欢这女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俩终于——”
“老板娘，取餐了。”
后面的话没说完，收银台后的老板娘再次忙了起来，匆匆冲他俩笑了笑，“你们先吃，有空常来啊。”
“……哦。”
许宜帆有些迷糊地回了抹笑，便被一双大手推着走向座位，“听她扯。”
傅靖远抽纸将桌子重新擦了一遍，面上不在意地说，“每天来吃饭的人那么多，她哪里记得住？”
许宜帆到嘴的疑问于是咽回肚里。
也是，虽然有段时间确实经常光顾这家店，不过这种少男少女的故事还是听听就好。
目光在面前男人脸上顿了顿，怎么也无法和老板娘刚才说的男孩对上号。
大概，真的是记岔了吧……
视线落在傅靖远耳垂上，她回头看了眼空调，“你很热吗？”
“热什么热？”上菜了，傅靖远端过餐盘里的牛肉面放到她面前。
“那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
傅靖远手一顿，随即不屑地斜了斜嘴，“小破店这么挤，不热才怪。”
这么嫌弃还要来？
许宜帆无语地望了他一眼，久违的香味自面前传来，她吸了吸鼻子，瞬间忘了吐槽。
“好香。”
“先吃吧。”傅靖远将筷子递给她，“我的应该也快了。”
许宜帆一早忙到现在确实饿了，于是冲他弯了弯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靖远嗤了一声，“吃吧你。”
这么多年过去，老板的手艺没变，熟悉的口感让许宜帆眯起了眼睛，“好吃。”
一碗小小的牛肉面就让她满足成这样？给她做饭也不见得她这么高兴。
看着那双弯成月牙似的眼睛，傅靖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这趟总算没白来。
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傅靖远嘴角漾起细微弧度。
而他，终于不再只能远远看着……
“你看什么，不吃吗？”
“看某人吃相可真不雅。”
“傅靖远！”
“好吧好吧，许警官快吃吧，够不够，不够我这边还有……”
“你当喂猪呢？”
“难道不是？”
“傅靖远！”
……
一顿饭就在说说闹闹中过去了。
说归说，许宜帆确实吃的是真饱。
两人上了车，傅靖远掉转车头往环城大道开去。
“你到底要去哪里？”
许宜帆看着车子和单位的方向背道而驰，心里一阵纳闷，这人从早上就卖关子到现在，“我下午还上班呢。”
“不是让你请假了吗？”傅靖远握着方向盘看前面车况。
“我……”许宜帆想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们今天换领导了。”
“换领导？你们原来的中队长调走了？”
“嗯。”许宜帆转头望向车外，瑰丽的凤凰木自路边掠过，枝丫间溢出大片湛蓝的天空，她望着那片近视公安蓝的色彩，思绪有些恍惚。
“所以新领导今天到任？”傅靖远看了眼车内镜，“人怎么样？”
“人……”
许宜帆刚说了个字就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
“先接电话。”
红灯了，傅靖远减慢车速停了下来。
许宜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疑惑地接起电话，“您好？”
“……”
那头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接起来了，一时没有接声。
许宜帆看了眼屏幕，又“喂”了一声。
“……是我，凌……跃。”
暗哑粗粝的男声自那头缓缓响起，语气略带歉意，“抱歉，打扰到……你午休了。”
竟然是他？
许宜帆微怔了下，问，“……您有什么事吗？”
“顾大刚打电话……支队要一些人事数据，比较急，下午4点前报过去……”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断断续续的，但意思表达地很清楚，许宜帆正了正色，“好，您方便把通知转发给我吗？”
“可以，我……加了你微信，你，通过一下。”
“好的。”
“……辛苦你了。”
“不会。”
见她很快结束通话，一旁傅靖远挑了挑眉，“你们这新领导……年纪比林队大？”
车里很安静，他断断续续听到那头一道苍老暗哑的男声，直觉应该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许宜帆刚通过了凌跃的微信验证，正认真看他发过来的通知，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便认真研究起支队要的几个数据。
民警、职工、文职、辅警……看来下午有的忙了。
“很急吗？”绿灯了，傅靖远将车驶入路口。
“嗯。”许宜帆重新编辑了条通知发给几个中队内勤，一边随口接话一边手指忙碌地敲着屏幕。
“那下午还能请假吗？”傅靖远看了下后视镜，加快速度超车进入快车道。
许宜帆终于发完通知，才反应过来他早上让她请假的事。
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可能没办法了。”
转头望向身侧男人，“你到底什么事那么急……傅靖远！！！你开慢点！”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傅靖远置若罔闻，双手握着方向盘几乎是掐着速度开飞车，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前面几部车都甩到了后面，一部SUV愣是被他开出了跑车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长期和车接触的缘故，傅靖远的驾驶技术也十分精湛灵活，每一次当许宜帆以为自己要去大队事故处理中心报道时，他都能一脸淡定自若地控制车身平衡和状态，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每一部挡在前面的车子……
饶是如此，许宜帆还是被他惊险激进的车技惊出一身冷汗。
一直到车子终于停下来，她的心脏却仿佛还留在路上。
“傅靖远！”怒目瞪向驾驶座男人，她一脸惊魂甫定，“你知不知道刚那样有多危险？”
“放心，没有超速。”
身侧男人表情闲闲地解开她的安全带，“到了，既然没时间，那就快事快办吧。”
快事快办？
许宜帆犹疑转头，才发现不远处竟然是市行政服务中心的大楼。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这个点把人挖起来，你怕不是跟我有仇吧？”
不动产中心登记窗台后，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一边打呵欠一边接过傅靖远手中那一叠材料。
“天□□九晚五，偶尔加次班也是为群众服务。”
傅靖远掏出口袋里的烟，作势要丢过去，男人顿时如临大敌地摆了摆手，“你要害死我啊。”
“噗。”傅靖远嗤笑了一声，“瞧你那怂样。”
他当然也知道他们的制度，瞥了眼头顶监控，他收回手，“快点，我赶时间。”
“赶你——”
张明扬话音未落，视线触到他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到嘴的脏话硬生生收了回去，脸上扯了抹笑，“嫂子好。”
许宜帆面上一烫，一旁傅靖远拉了把高脚凳给她，“我朋友，张明扬。”
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嘴角微扬，“我老婆，许宜帆。”
这一波狗粮着实吃得张明扬措手不及，他啧了一声将一摞表格递到两人面前，“先填表，这些画圈位置都要签名捺手印。”
许宜帆本就一肚子疑问，这会儿看到最上面那张《过户确权审批表》更是一脸懵逼。
“谁的房子要过户？”
旁边傅靖远已经在填表了，窗台后的张明扬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荡，表情有些惊讶，“远哥没告诉你吗？棠上小区那套房子要过到你名下。”
过到她名下？
许宜帆的手顿住了，脸上瞬间严肃了几分，“你特地带我来这儿就是为了过户？”
那怎么行，他的房子又不是她的。
触到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傅靖远就知道这事忽悠不过去了，没好气横了好友一眼，“你平时办事也这么多废话吗？”
他居然没告诉她？
张明扬张了张嘴，就见傅靖远把笔一放，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帮个忙而已，别那么较真。”
桃花眼看向她，脸上染起几分无奈，“这不我哥为了学区房的事正焦头烂额，你也知道市实小那边的学区房不好买，就当是帮他一把，等以后他孩子稳定下来了，咱们再给他过回去……”
张明扬瞪大眼睛，几乎被好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惊呆了。
学区房，还焦头烂额？
整个南城的人买不到学区房，他傅氏集团的太子会拿不到房？
要骗人也要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好吧？
显然，许宜帆也不信，但也被他绕地有些晕，“这房子不是你的吗？怎么又变成你哥的了？”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傅靖远面不改色地冲对面张明扬扬了扬下巴，“这套房本来就是我哥的，我可以给你看原来的过户记录。”
于是许宜帆的视线便落向了张明扬。
“这套房原来确实是修哥的，上周才刚过户，契税交了三万多……”张明扬摸了摸头，后面的话在傅靖远警告的眼神中消声了。
“没说错吧？”傅靖远扯着嘴角看向许宜帆，“你要担心我诓你也可以让人查查这套房子有没有抵押或者其他经济纠纷？”
“房子没有抵押，也不存在贷款或其他经济纠纷情形。”
这回张明扬学聪明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多说一个字。
“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买房，就当个过渡，以后再过回来，行不？”
许宜帆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现在的家长为了孩子上学有多卷，不拿别的，就他们单位那些，天天挤破脑袋都想把孩子送进实小，家里再有钱也不例外……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她自己的父母基本没管过她。
心头有些触动，望着男人那双略带了点请求的桃花眼，她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点了下头。
反正也只是暂时的。
“行吧，等你哥什么时候有需要了再说。”
“当然，这可是他的房子。”
傅靖远抿着唇笑，“咱们也就是帮他。”
男人俊秀的脸笑得十分人畜无害，许宜帆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刚要张口，口袋里手机却再次响了起来。
“喂？丽彬？”
“帆姐，这些数据截止到今年吗？”
电话是中队内勤打的，许宜帆夹着电话嗯了一声，旁边一只修长大手探过来，示意她在表格下方签字。
许宜帆没多想，顺着他手指的位置签了名。
“调出人员也算吗？”那头又问。
“支队内部调动的人员不算，调到其他单位的要算。”
面前又换了张表，许宜帆肩膀夹在手机，在傅靖远的示意下一一签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丽彬又问了几个问题，许宜帆一边回她一边捺下自己的手印。
等一个电话接完，该签的名也基本都签的差不多了。
“还有身份证。”
许宜帆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他，看着傅靖远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并结婚证、房产证等全部交给张明扬。
复印完几样重要证件，张明扬核对材料无误后才抬头看向好友，“和上次一样，等证出来了通知你。”
“好。”傅靖远敲了几下手机，“税费转你了，上次一个客户送了些手工茶，回头让姚昌送你家里。”
“可别。”张明扬打了个呵欠，“咱们之间还讲究。”
看向许宜帆笑道，“啥时候办酒了知会一声，兄弟们好奇地不行，这么多年都没听说他谈对象，怎么突然就结婚了，该不会……”
视线若有似无地下一瞥，眼神多了丝深意，“好事将近了吧？”
“滚你大爷。”傅靖远笑骂了一声，一把揽住身侧人肩膀，“走了，我老婆一会儿还上班，改天吃饭。”
“去吧，嫂子再见。”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一口一句嫂子叫得十分顺溜，许宜帆面上红了红，勉强回了声“再见。”
一直到上车时许宜帆脸上还是红的，傅靖远弯起嘴角，“先适应一下，回头让你见见我那群朋友，那才是一群口无遮拦的混小子。”
要论坏，谁能比的上他，许宜帆瞥了他一眼，“物以类聚。”
“说谁呢，指桑骂槐？”傅靖远掐了把她的脸，手感真不错。
“傅靖远！”
好吧，生气了。
略带遗憾地收回手，他十分自然地给她系上安全带，“早点下班，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微信提示有新的消息，许宜帆低头看屏幕，心不在焉应了声“嗯。”
座椅缓缓落下，身侧传来男人的声音，“眯会儿，到了叫你。”
许宜帆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躺了下去，座椅贴合的设计十分符合人体曲线。
动了动身体，她望向正在开车的男人。
傅靖远脸上已经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握着方向盘看前面路况，阳光落在那张专注的脸上，衬得侧脸线条十分刚毅。
心里涌过一阵莫名的悸动，她缓缓开口。
“你……明晚要不要参加我们单位的聚餐？”
Chapter30
Chapter30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虽然是周五下午，整个综合中队却忙得热火朝天。
相比原来老林得过且过的做事风格，凌跃对工作的标准显然提高了不止一个阶, 特别是对效率和质量的要求, 刚上任的第一个下午，他便让每个人捋出手头上各自负责的工作，并且将大队人事情况、财会管理、内务管理、绩效考评、考勤管理和请休假管理等各项规章制度一并列出来……
晚上七点，整个五楼灯火辉煌，继三年前年终考评后, 综合中队再次出现集体加班场景。
终于将凌跃要的各项规章制度全部收集打印出来并装订成册交给他，徐淑芳扶着腰从中队长办公室出来时, 两个财务还抱着一堆账单在里面。
“累死了。”走进许宜帆办公室，徐淑芳关上门就开始叫苦不迭, “妈呀，我这老腰老胳膊啊，都快撑不住了。”
“芳姐你就知足吧。”何莉冲身后还在埋头做人事报表的许宜帆努了努嘴，“咱们好歹只要把文件打出来给他就行了, 帆姐那边才麻烦呢，要一个个统计。”
“人事这块确实麻烦。”徐淑芳探头看了眼许宜帆桌面，不由暗暗咋舌, 上面一堆报表，什么人员调动、职务职级晋升、入警退休、辅警招录……几乎事无巨细涉及到人事调动的方方面面……
“原本以为长得帅的会好说话点，没想到做事和颜值完全成反比。”何莉苦哈哈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简直就是个卷王嘛。”
徐淑芳点头, “之前我也以为隔行如隔山，从禁毒到交警怎么说也是跨警种, 现在看来应该是提前做了不少功课。”
“是啊，而且照这形势明显就是个拼命三郎。”何莉苦笑，“才第一天就让俺们加班，这以后……”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叹了口气。
见一旁许宜帆径自埋头苦干，何莉上前揽住她肩膀，面上腆着个笑，“帆姐，你和凌队是老同学，他的性格多少了解一些吧？他以前也是这么拼吗？”
“是啊，小许，你快说说。”徐淑芳眼神一亮，也凑了上去，“也好让大伙儿有个心理准备。”
以前的凌跃……
少年清隽温和的脸浮现脑海，白衣黑裤，仿佛从漫画中走出来……
电脑前许宜帆敲键盘的手微顿，“还好吧……”
轻弯了下唇角，“……都已
殪崋
经这么多年没联系，人也是会变的。”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那句“乡下来的定向生……”会从凌跃嘴里说出来？
还是在她背后。
明明他根本不像是会说那种话的人……
印象中的凌跃永远一副温和又没什么脾气的样子，虽然上课很爱睡觉，学习态度也懒懒散散的，但是并不影响他次次考年段前几拿各种奖状奖金成为无数同学心中向往的榜样……
那其中，当然也包括她……
“聊什么呢你们，出来吃东西了。”
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许宜帆的思绪，也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臭小童，不声不吭的怎么也不敲门啊？”徐淑芳白了她一眼，“我还以为谁进来了呢。”
“你以为是谁？”童佳媛嘻嘻一笑，“是不是在背后说谁坏话？”
“我们——”何莉张嘴刚要回答，一旁徐淑芳忙不迭拍了拍她手背，“我们在说肚子饿死了。你刚说吃什么东西？”
“哦。”
说到正事，童佳媛倏地从身后提出一个的大袋子来，“凌队请大家吃肯德基呢。”
“肯德基？”
“对啊，让大家加了这么晚班，他这可是自掏腰包的。”
童佳媛仿佛看出了几人心里的想法，一边解释道，“凌队其实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初来乍到，他也只想工作尽快步入正轨而已，明天就周六了，大家偶尔加一次班，洒洒水啦……”
何莉可没她那么乐观，“这才第一天，就怕以后变成了常态……”
“凌队不是那样的……”
“行啦行啦小迷妹。”徐淑芳面带揶揄地打断了她，“你家凌队最好了，还不快把吃的拿过来？”
一旁何莉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门，“我跟你争辩什么，那可是你男神诶。”
“你再说，回头不让你吃了。”童佳媛嗔了她一眼，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了起来。
听见动静，或者说闻见香味，几个办公室的人也都走了过来。
“谁买的？刚想说肚子饿死了。”小李双眼放光。
“好香啊，哇都是鸡腿，佳媛今天这么豪气。”小陈拉开袋子吸了吸鼻子。
“这可不是我买的，这是凌队犒劳大家辛苦加班的。”
见那边许宜帆还在忙，童佳媛招呼道，“帆帆先吃东西，一会儿再干活。”
“你们先吃吧。”许宜帆终于做完了所有的表格，拿起打印机上那一摞材料仔细检查了一遍，“我先过去一下。”
“那行吧，记得叫凌队一起过来吃啊。”
“好。”
外面天色早已暗了下来，走廊尽头，一抹漆蓝的夜空映入眼帘，几只鸟儿扑扇着翅膀掠过天际，衬得夜色愈发苍茫。
凌跃的办公室就在顾大办公室隔壁，和她们几个内勤的办公室隔了个小会议室，这会儿顾大也不在，显得这片区域愈发安静。
许宜帆去时凌跃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公文，白炽灯笼罩在浅蓝警服上，年轻警官身姿笔挺，侧脸俊逸而刚毅。
“叩叩。”
“请进。”
只可惜这声音……
暗自叹了口气，许宜帆定了定神色，“凌队，这是您要的材料。”
将那一叠表格放在他桌上，视线掠过，旁边已经堆了各式各样的文件，跟小山似的将他包围其中，凌跃低头看文件，表情十分专注。
“好，辛苦了，先放着吧。”
凌跃说着抬起头，视线不经意落在面前的人脸上，他微怔了一下，“……宜帆？”
“今年以来的人事调动、退休、离职、辅警聘用……都在这里了。”
许宜帆指着那堆表格解释，“您先看下，回头有其他需要再说。”
“……好。”
许宜帆不再说什么，弯了下唇当回应。
见她转身，凌跃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忍不住开口叫她，“宜……”
“哦，对了。”
许宜帆脚步一顿，也恰好转过头来，“那个，佳媛说您忙完了先过来吃东西，给大家买的肯德基已经到了。”
“……好。”凌跃到嘴的话咽回肚里，迟疑了一下才说，“……里面……那袋不辣的是给你的。”
给她的？
许宜帆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她不吃辣？
四目相对，他眸光微煦，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许宜帆也没想太多，指了指门外，“那我先过去了。”
“……好。”
凌跃递了个很淡的微笑，这才抬手拿起手机。
“顾大……，我先接……电话。”
“您忙。”
许宜帆轻点了下头，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一群人早已开吃了，看见她进来，何莉忙不迭道，“帆姐，你刚电话响了好几次哦。”
“好。”
许宜帆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傅靖远打的。
忽略一屋子揶揄的目光，她握着手机走了出去。
“喂？”
“这么晚还没下班？”
手里夹着烟头，傅靖远皱起眉头望向对面那几扇灯火通明的窗户。
许宜帆一愣，才想到那么近，他在家随时随地可以看到这边的情形。
转头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嗯，事情还没完。”
走廊上很安静，说话声清晰可闻，许宜帆随口应着走进了楼道。
“都已经七点多了，不用吃饭吗？”
傅靖远回头扫了眼饭厅，一桌的菜都凉了。
“领导刚给我们买了肯德基。”
意思是，她不回来吃了？
傅靖远眯了眯桃花眼，烟头抿在唇间，缥缈的烟雾缓缓吐出……
许宜帆迟疑地问，“你……做了饭？”
“不然呢？”傅靖远拿下烟头，“你又没说不回来吃……”
“……”
许宜帆心里漾起一丝愧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下午开会，忙起来忘了看手机。”
“没事。”
傅靖远抬腕看了下手表，“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早知道她加班就晚点煮了，一会儿面都糊了。
“呃……”许宜帆不是很确定，“可能还没这么快。”
傅靖远吸了口烟，“行，我知道了。”
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挂掉了电话。
许宜帆疑惑地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他这是……
生气了？
划开手机页面，才发现他微信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晚上吃面可以吧？】
【五点半，快下班了吧？】
【？？？】
【怎么还没回来？】
拿着手机走出楼道，正犹豫要怎么给他回，不经意抬头，视野里印入一道瘦长的身影。
“凌……队？”
凌跃手里拿着两个文件夹背光而立，似乎刚要回自己办公室。
“……男朋友打电话？”
微微带笑的唇角，声音却是暗哑沧桑的，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有些寂寥。
许宜帆微微一怔，原来刚才他都听见了？
空气有一瞬凝滞，凌跃目光锁住面前那张脸，从警这些年，又是在最危险的警种冲锋陷阵，很快捕捉到她表情里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变化……
明明，不该问的……
一丝自嘲涌上心头，他笑容微敛，转身，手搭上办公室门把——
“不是。”
一道很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凌跃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
心里缓缓升起一丝希冀……
然而下一秒，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
她说，“是我……老公。”
老公？！！
那两个字仿佛自带回放音效，在脑海里重重砸下，击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潮……
眸光倏地收紧了一下，攥着门把的手隐有青筋浮起。
浅蓝色警服缓缓转身，他垂眸看她，半晌才有些困难地启齿，“你……结婚了？”
声音嘶哑地几乎听不见。
迎着那双漆黑的瞳仁，许宜帆目光轻轻闪动了一下。
总要面对的，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工作性质。
她深吸了口气，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是。”
……
空气突然沉寂了下来，有风缓缓吹过，像是在两人间隔了道无形的墙。
一时间，各种情绪紧紧缠绕在心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凌跃突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这些年，每当他坚持不下去，面前总会浮现出少女那张清冷羞怯的脸。
一个念头支撑着他，如果能再次遇见，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
千头万绪最终摔成了碎片，那截残留的指尖一阵发疼。
他的眼神有些沉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你——”
“我的材料还有问题吗？”
对上那双清澈的瞳仁，到嘴的话终究卡在了喉头里，凌跃看着她，声音微涩，“基本……没什么问题。”
数据翔实清晰，各类表格一目了然，他想要的内容都在其中。
想到刚才傅靖远的电话，许宜帆迟疑地咬了下唇，“那……我能不能先回去？”
回去？
凌跃微怔了一下，嘴角勉强牵了牵，“你不……吃了再回？”
“不了。”许宜帆摇头，耳朵莫名有些烫，“我……家里做了晚饭。”
原来……
一丝苦涩漫过凌跃心头。
压下眼底光芒，他不再看她，缓缓转身，暗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那你先回吧。”
“谢谢凌队。”
……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凌跃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能期待什么？
……
许宜帆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
这期间傅靖远并没有再打电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推开家门，屋里一室阴暗，客厅静悄悄的，好似并没有人在。
如果不是阳台上那若隐若现的猩红色光芒，以及那道略显寂寥的高大身影……
大约听见了开门的动静，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手指间还夹着烟头，一点猩红缭绕，神色默然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许宜帆开了灯，换上拖鞋走了进去。
傅靖远默默捻灭了手里的烟蒂。
随着他开门的动作，风携裹着刺鼻的烟味跑了进来。
许宜帆轻皱了下眉头，望向男人晦涩不明的脸，“你吃了吗？”
傅靖远并没有说话。
许宜帆循着他的视线转头，好吧，一大桌子的菜动都没动过一根。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怎么不先吃？”
“你吃了？”傅靖远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许宜帆摇了摇头，视线掠过外面阳台那一地的烟头，“你这抽了多少？”
傅靖远回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半包吧。”
“你……”许宜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抽那么猛，也不怕伤肺。”
“伤就伤了，反正没人管。”
男人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自嘲，眉眼间染起若有似无的落寞。
许宜帆这才想到眼前这位和她也是，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类型。
“那不是……还有你哥吗？”
好吧，这招失败。
傅靖远目光闪了闪，“等了你三个多小时……”
呃，这是事实……
许宜帆摸了摸头，表情讪讪的，“其实你……不用特地做我的饭。”
傅靖远哂笑一声，“因为自己不愁吃，所以也不管别人了吗？”
许宜帆张了张嘴，老实认错，“……今天没告诉你是我不对，我下次会注意。”
等等，什么叫做不管别人。
“你又不是没地方吃？”
“我去哪里吃？”傅靖远嘴角一哂，“朋友都知道我结婚了，谁要跟我吃饭？”
真的假的？许宜帆狐疑地看着他，“叫外卖你也不会？”
“都是地沟油和高科技，谁要吃。”傅靖远面露嫌恶。
许宜帆撇了撇嘴，“自己嘴挑怨地了谁？”
“你很幸灾乐祸？”
“本来就是，又没让你等。”
“敢情做一桌子菜等你，还是我的不是了？”
行啊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傅靖远阴恻恻伸手，作势掐她，“许小妞，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实话实话……啊。”
短促尖叫一声，人已经把他按在了沙发上，一双作怪的大手跟着探了过来。
许宜帆一边笑一边挣扎，“傅……傅靖远……松手……别挠……哈哈哈……”
她那点力气根本无意于蜉蝣撼大树，傅靖远一只手轻轻松松扣住她两只手腕拉到头顶，一只手继续挠她胳肢窝。
“叫你不回信息，叫你让人等，叫你不理人……”
每说一下就挠一下，许宜帆痒的不行，只能求饶，“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我错了，别挠……”
她脸都红了，制服最上面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挣扎而脱开，傅靖远喉结滚了滚，“叫声哥就放了你……”
哥什么哥，臭小子明明就比她还小几个月，许宜帆不干，“想的美……唔，痒……”
“叫不叫，叫不叫？”
傅靖远手上力度不知不觉变了，四目相对，她眼底一片潋滟，空气温度莫名上升了几度。
熨帖着她侧腰的掌心一片炙热，许宜帆心跳得飞快，怔怔望着面前那张浓颜俊脸。
桃花眼中氤氲着暗潮，他轻抿了下唇，终于忍不住缓缓低头——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