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个鳏夫
“不要!”
寂静无人的殿中, 玉榻上的青年猛然惊醒。
随即他便捂着疼得抽搐的心脏痛呼出声,不过很快柳惊绝便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随即语气恐慌地呼唤道:“妻主!妻主你在哪啊?”
却无人应声。
一想起方才那个噩梦,青年便惊惧不已, 直觉自己的妻主会出事。
来不及穿上趿鞋, 便循着腿上刺青感知到的方向, 赤着脚跑了出去。
自云头重重跌落后, 女人还未来得及爬起,便被紧随其后的子桑洛衡一脚踩住了胸口。
玄阴戟由善魂打造,刚正到一旦被其刺伤, 伤口不能愈合不说,自身神力也会源源不断地经由伤口流失。
这也就是其可以斩魔又可弑神的关键所在。
伤口被重创, 姜轻霄登时便呕出了一大口金红的鲜血。
艰难地抬眼,看向面前人。
只见此时的子桑洛衡已全然失了神性,眼瞳红得发黑, 期间跃动着兴奋嗜血的光芒。
她重重地碾着女人的伤口,享受地看着她因自己而痛苦皱眉的神情。
接着,子桑洛衡缓缓俯身,语气一改方才走投无路时的虚弱绝望, 变得沙哑而得意。
“靖岚,没想到吧, 朕炼出了玄阴戟。”
姜轻霄望着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戟身, 艰难开口道:“方才, 我给过你机会的,可现在你必死无疑。”
闻听此言, 子桑洛衡大笑出声,“朕有玄阴戟在手, 整个三界都是朕的!”
“倒是你,死到临头。”
她笑着,脚下又用了些力,“后不后悔没有乖乖做朕统领三界的刀?”
瞬时间,女人胸口的鲜血流得越发汹涌了。
闻言,姜轻霄额间痛得迸起了青筋,紧咬着牙回她,“我不会任你利用!”
子桑洛衡皱眉,缓缓摇头道:“你太让朕失望了,靖岚。”
“朕那么信任你,就连最疼爱的儿子都能嫁给你,你竟妄想夺了朕的帝位。”
姜轻霄直视着她,吞下喉中不断上涌的鲜血,艰难地扯唇,一字一句道:“天不仁义我便做天。”
闻听此言,子桑洛衡一怔,随即嗤笑出声,“时至今日,你还在守着你那无用的苍生道吗?”
“真是——幼稚!”
“那朕今日便告诉你,众生皆是蝼蚁,三界唯吾独尊!”
说着,子桑洛衡便猛地拔.出了女人胸前的玄阴戟。
鲜血溅得她满脸满身,双眼更是因兴奋而变得赤红无比。
再无昔日高贵天帝模样,俨然已经堕魔。
子桑洛衡握紧了手中的戟柄,亦如方才姜轻霄那般缓缓举起。
她满含讥讽地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缓缓聚拢自身所有神力于戟尖。
“‘情’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一旁的子桑惟清见状,当即手脚并用地扑到了她脚边,“母皇,儿臣求您了,把靖岚给儿”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的母亲给一下震飞了出去。
子桑洛衡笑了笑,补充道:“还有仁慈。”
说罢,她神情骤然变得狠厉无比,随着一声爆喝,双掌大开。
酝聚了子桑洛衡全部神力的玄阴戟骤然分成无数把戟影,各个寒光凛冽在强劲的罡风中发出嗜血的嗡鸣。
“不要!”
在子桑惟清惊恐的哀求声中,女人大吼出声。
“靖岚,受死吧!”
说罢,她双手用力一挥。
话音既落,无数把长戟携着万钧神力唰唰落下,最后尽数落在了子桑洛衡的身上。
“呃”
被玄阴戟杀得神魂俱碎的子桑洛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未张口,无数鲜血便顺着她的七窍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趴伏在地上伪装了许久的姜轻霄方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原本肩膀与心口处的致命上在一瞬间愈合得无影无踪。
她望了眼神魂正在逐渐消散,满脸惊恐与不甘的子桑洛衡,抬手撤了结界。
瞬时间,无数人关切的声音涌了进来。
“神君您没事吧!”
“阿娘您怎么样了?”
“”
姜轻霄的视线在她们面上一一扫过后,缓缓挺直了脊背,深纳了一口气后,缓声开口。
“子桑洛衡第三罪!”
女人的声音响彻天际。
“屠杀炼化酆都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善魂,妄图打造玄阴戟,祸乱三界!”
说罢,姜轻霄将目光投向自始至终都端坐在云端的女人。
“此事,地藏王菩萨可以作证。”
闻听此言,众仙将目光齐齐投向了菩萨,其中有些人也彻底了然菩萨来此的真正原因。
姜轻霄说罢,对着她郑重拱手施了一礼。
口中说道:“多谢菩萨相助。”
毕竟,若不是菩萨在暗中相帮,将最后的那几十条善魂救下,并将她的反噬咒无声无息地下入玄阴戟中,怕是难以令先帝达到自食恶果的下场。
地藏王菩萨闻言,垂眉冲着姜轻霄微微颔首,声音空灵,不疾不徐。
“既然此事已了,本座也可同西天交代了。”
最后,菩萨微微扬唇,看向女人。
“恭贺新帝。”
姜轻霄:“尊者慢行。”
刚目送地藏王菩萨行远,女人便听到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母皇!”
子桑惟清跪在先帝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她神魂俱灭在自己眼前。
“母皇、母皇,母皇不要走”
他徒劳地抓着空中子桑洛衡破碎的神魂,哭得手足无措、泪流满面。
姜轻霄只淡淡瞥了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开时,只听身后青年歇斯底里地喊道。
“姜轻霄!”
女人步伐一顿,神情淡漠地转头看向他。
子桑惟清踉跄着站起身,神情凄楚而破碎,好半晌才哽咽出声,“今日这一切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吗?”
姜轻霄不打算骗他,点头称是。
子桑惟清的泪水不断跌落眼眶,呜咽开口,“就连你方才诱我用掉允诺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毕竟只有将他罩进了结界中,也猜准了他会拼命救自己的母皇。
姜轻霄不假思索地道了声是。
透雪的死摆在那,作为始作俑者的子桑洛衡必须死,除此之外,曾许给子桑惟清的承诺也是一大隐患。
她不会留隐患在身边。
闻言,子桑惟清癯瘦的身影晃了晃,头上的玉凤礼冠摇摇欲坠,他忍着绞痛的心口,艰难开口,“那你当初主动求娶我也”
女人语气冰冷,“是。”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当众揭穿她虚伪的面目。”
最后,姜轻霄不忘补充道:“并且,我自始至终都不爱你。”
闻听此言,子桑惟清崩溃出声,“不可能!”
“我不相信!”
“你当年那么拼命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他说着,自胸口扯出那条随身不离的殷红剑穗,举到姜轻霄的面前。
“这是你当年独身潜入魔族帐中救我时掉下的剑穗,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那时的她是那样的温柔,纵使面上沾满了污血,可眼睛还是那么的湛暖明亮,耐心宽慰他别怕,会带他回家
待看清他手中之物后,姜轻霄神情微怔,随即她蹙眉别开了眼。
冷声道:“你怕是从未注意过吧,本神的命剑从不系剑穗。”
迎着子桑惟清错愕的目光,女人一字一句道:“喜欢系这样剑穗的,只有余徽仙君。”
说罢,姜轻霄不再看青年一瞬间面如死灰的神情,转身离去。
少顷,身后陡然传来子桑惟清崩溃绝望的哭喊声。
“啊啊啊——!”
这厢,姜轻霄刚收起玄阴戟未走出多远,濮蒙常酝,还有带着姜茴和颜笙的常酿便飞快地赶到了她身边。
与此同时,还有大小天神也一众围了过来。
“阿娘你有没有事?”,小姜茴率先出声询问。
到底是年龄还小没经历过风浪,说话时一双杏眼忍不住红了起来。
“神君您没事吧!”
常酝常酿她们也紧跟着出声询问。
姜轻霄闻言,朝她们浅浅一笑,安抚道:“我无碍。”
她这厢话音刚落,常酝便率先跪了下来,语气恭敬地开口。
“恭迎天帝!”
随即,大小众仙们便接连跪了下来,齐声唤道:“恭迎天帝——臣等愿为天帝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见此情景正偷偷抹泪的小姜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醒过神儿刚想随众仙们跪下时,余光好似瞥见了什么,忽然惊声喊道:“爹爹小心!”
丹凤朝阳为众仙飞升之地,也是九重天与凡间最近的交界口。
台边灵气稀薄云雾浅淡,隐约可见其下凡间盛况。
柳惊绝就那样被子桑惟清掐住脖颈,一点点拖到了台边。
肆横的冷风将他赤.裸的双脚吹得冰白。
最终,子桑惟清一手挟持着青年,一手控着三焱鼎在台边站定。
他望向身后追来的姜轻霄众人,大声吼道:“让你的人都退出丹凤台,否则的话我就把戮火鼎和他一起扔下去!”
此时三焱鼎中,戮火正如岩浆沸腾不休,即使滴落一颗火星下凡间,都会引起一场巨大的灾难。
紧接着,子桑惟清又补充道:“别想搞偷袭,本宫给他下了随生令,我死他也得死!”
姜轻霄望着眼前的这幕,不由地攥紧了长指。
待众人皆按照青年说的退出丹凤朝阳后,女人蹙紧了眉,冷声开口道:“子桑惟清,你要做什么。”
闻言,青年转动被泪水与恨意浸透得血红的凤眼,看向姜轻霄,哑声反问她,“我做什么?”
只见此时的子桑惟清,身上原本华丽的婚服变得折皱松垮,发丝在接连的变故中早已蓬乱,面上尽是还未干涸的泪渍。
凄惨又狼狈,再无昔日高贵清冷模样。
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形容疯癫。
“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婚之日啊,靖岚神君!”
“可你却为了三界杀我母皇,为了这只贱妖,欺我负我!”
“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面容紧绷到扭曲。
姜轻霄闻言蹙眉,声音冰肃道:“你母皇罪孽深重,理应诛灭,而你是自己爱错了人,当年救你的不是本神”
“我没有!”
子桑惟清激烈反驳道:“我没有!”
他瞠大了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纵使当初是凌透雪救的本宫又怎样!”
“她资质不佳、古板平庸。”
青年歇斯底里地朝着姜轻霄低吼,“她根本就配不上本宫!”
最后,他望着女人缓缓流下了眼泪,哽咽道:“从始至终我都只爱你一个人。”
姜轻霄闻言长眉敛得愈紧了,少顷她语气平静地开口,“你错了,你爱的只是靖岚战神这个身份,不是我。”
子桑惟清刚想反驳,便又被女人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若是爱我,便不会对我隐瞒透雪的真正死因。”
“你若是爱我,怎么会任由你母皇给我种下戮火,看着我日日生不如死。”
“你若是爱我,就更不会擅自封存我的记忆,喂我喝催情茶”
子桑惟清心头一颤,不受控制地朝她低吼,“你胡说!”
姜轻霄不为所动,径直戳穿了他的虚伪,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值得炫耀的、可以巩固你地位的工具。”
“说到底,你更爱你自己。”
子桑惟清苍白着唇瓣恼羞成怒地再次朝她低吼。
“住口住口住口!”
说着,他一下收紧了握着柳惊绝脖颈的长指。
望着青年那被掐得涨红的面颊,姜轻霄蓦地抿紧了唇。
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故意刺激子桑惟清的决定是否正确。
见女人果真沉默了下来,子桑惟清怔愣一瞬后,随即难以克制地自喉中溢出呜咽。
似哭似笑。
少顷,他大喘着气,望着对面人恨恨地开口,“你说本宫自私,那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更爱他还是更爱你自己!”
柳惊绝闻言,当即忍着喉咙的窒痛,艰难说道:“妻主,不用管我,你快走!”
谁知话音刚落,青年掐着他脖子的力道更重了些。
“不想死就老实点。”
见此情景,姜轻霄蓦地眯起了眼,冷呵道:“放了他!”
子桑惟清转头看向她,冷笑道:“想让本宫放过他也可以。”
说着,他下巴微抬,一粒金丹便浮现了在姜轻霄的面前。
子桑惟清灼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女人,“这是融神丹,吃下去神骨全无,只要你吃了我就放过他。”
他切齿一笑,挑衅说道:“怎么样,你敢吗?”
毫不犹豫地,姜轻霄伸手接了过来。
柳惊绝见状,当即疯狂摇头泪水浸湿了面颊。
“不要啊妻主妻主不可以吃!”
他明白,越是强大的人越是看重自身的实力,柳惊绝不敢想象若是轻轻没了神骨沦为一介凡人,她会有多么的绝望与痛苦。
他愿意自己去死,也不愿轻轻活得痛苦。
见她竟接了过来,子桑惟清蓦地瞠大了双眼,低吼出声,“姜轻霄!”
他剧烈地颤动着眼睫,神情惊愕难堪到有些狰狞。
“你当真要为了一只贱妖,放弃一切?”
女人直直地望过来,语气平静地向他确认,“是不是只要我吃了,你就放过他。”
好半晌,子桑惟清才僵硬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随即,一张言灵契便浮现在了他们二人中间,定下了言契,子桑惟清便不可再出尔反尔了。
柳惊绝急得流下了血泪,他嘶哑着嗓音不住地乞求女人。
“不要啊,妻主”
见姜轻霄作势要吞下,子桑惟清再一次切齿喊道。
“你想好了!若是吃了,就再不能护三界做天帝了!”
眸中隐约含着星点泪花。
姜轻霄闻言并未应声,径直将手中的金丹吞了下去!
少顷,望着倒在地上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女人,子桑惟清怔愣半瞬后,忽然泪如雨下。
这一刻,他绝望地承认了姜轻霄根本不爱他的这个事实。
可随即,子桑惟清又突然大笑出声,笑声诡异又悲凉。
见此情景,姜轻霄很快便察觉到了异常,在飞快地感知了一下全身后随即冷声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眼下她虽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可神骨却确确实实还在的。
“那不是融神丹!”
青年笑够后终于停了下来,他眨掉了眼睫上的泪花,扬唇一笑。
“只是暂时会压制你的修为让你动弹不得的五痹丸而已,我才舍不得神君沦为凡人。”
姜轻霄闻言,蓦地警觉起来蹙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子桑惟清听罢,唇瓣笑意愈盛,眸光却闪烁着残忍与决绝。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爱的三界、爱的人,是怎么被我一点点毁掉的!”
子桑惟清可以接受姜轻霄不爱自己,但他不能接受她爱别人、爱万物,唯独不爱他。
说罢,子桑惟清用神御镯将掐得几近昏死的柳惊绝箍着腕子吊了起来。
随后将手中的三焱鼎抛掷到了空中,三焱鼎随即膨胀变大,接着慢慢朝下倾泻。
瞬时间,无数滚烫的戮火岩浆顺着鼎口涌了出来,犹如一道湍急的瀑布流下了朝阳台。
接连坠向人间。
“住手!”
望见这一幕的姜轻霄心急如焚,当即想要强行调转神力冲破五痹丸的禁锢,却接连呕了好大几口鲜血。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听到一声轻唤。
“妻主”
姜轻霄蓦地抬起头,正与单手吊在空中的柳惊绝视线相抵。
下一瞬,女人蓦地睁大了双眼,眸底渐渐沁出了眼泪。
柳惊绝咬着牙,在挥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腕后,终于落了地。
落地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跌跌撞撞地朝姜轻霄跑去
却很快便被施法中的子桑惟清发现了。
他怒吼出声,“找死!”
随即双掌轮转,驱动着无尽的戮火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袭来。
当即,柳惊绝转过身,朝着子桑惟清的方向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那一刻,姜轻霄觉得时间好似慢了下来,致使她可以清晰地看到柳惊绝是怎样用双臂紧抱住子桑惟清,带着他一同跌进滚烫炙热的岩浆之中的。
后来,姜轻霄记得最深的一幕,是汹汹戮火中柳惊绝含泪笑着,回头望向她的那最后一眼。
那日,三界一同下了场濛濛春雨。
————————
一千年后
凌霄殿内,身披一身银光甲胄,手拎消光重剑的姜茴大步迈了进来。
此时的她,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位冷静稳重,言行举止肖像极了她母亲的大姑娘。
“儿臣参见”
姜茴一撩前衽刚想行礼却发现金座上并没有自己母皇的身影。
正待她疑惑时,常酝自一旁走了出来,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姜茴双手握紧了天书,惊讶地看向常酝。
对方笑了笑,眸中满是对她的赞赏,“天帝说,神君已然具备成为新任天帝的资质,她相信你能做好,并造福三界众生。”
听见她追问姜轻霄的去向,常酝温声开口,“天帝说她亏欠你阿爹良多,特此下界还债。”
适值隆冬,问晴山落了场大雪。
漫天飞扬的雪花,纷纷落下,遮得大地白茫茫一片。
“姜大夫,有些晚了,不若您今日便在俺家歇下吧,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一农妇推开房门,瞧见院中已落了厚厚一层的大雪,搓手哈气对着一旁的女子热情挽留。
姜轻霄扬唇,笑着婉拒道:“不了,家里夫郎还在等我。”
说着,她便戴上了氅帽,挎着药箱遁入了风雪之中。
农妇见状,只得点了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
待女人走远之后,她方缓过神儿来。
挠了挠头,对着自家炕上坐着的老伴儿,疑惑地喃喃道:“奇怪,姜大夫不是一直独身吗,何时有了一位夫郎?”
时近傍晚,墨色的乌云团团倾轧而下,狂风怒吼,女人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地朝山下的小屋走去。
临近家门,姜轻霄的脚步却走得愈发慢了。
直至停在了门前。
她望着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不远处檐下的那条小青蛇,微微扬唇。
眸光水意点点。
风停雪止,漫天纷飞的雪花突然凝固,她的眼中唯有不远处的那抹青翠,是那么的动人。
冬日已至,春天不会太远。
一千年的分别,眨眼而过,短暂得仿佛像她的一个梦。
现在,梦醒了,她的夫郎在迎她回家。
女人缓缓俯身,轻柔地捡起了地上盘缩着的小蛇。
长指几乎刚一接触,那小蛇便自动卷缠在了她的手腕,玲珑的蛇头轻轻地蹭着她温凉的指尖。
神情怀念而眷恋。
这一次,姜轻霄并未再将它扔入谷堆,而是睡前妥帖地放在了胸前。
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醒来,她突觉胸口发沉,蓦地睁开眼时,正对上一双翡翠色的眼眸。
眸中尽是她熟悉的爱意与温柔。
已化成人形的青年浑身赤.裸,长臂紧紧地揽着女人的腰身。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柳惊绝俯身在妻主柔软的菱唇上轻啄一口。
亦如他们千年前婚后常做的那般,轻笑着道。
“妻主,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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