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喻兼而只能在嫌弃中催眠自己早点睡觉,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清晨,喻兼而先起床,正洗漱着呢, 卧室传来傅椎祁起床的动静,没多久傅椎祁就进来了,看表情还迷糊着,眼皮半耷拉着,平时臭美每天都要精心梳造型的头发乱糟糟,脑袋顶上一束毛直接冲天竖着,喻兼而从镜子里看到了,没忍住笑了一下。
傅椎祁顺着喻兼而的视线也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呆毛, 抬手掳了下, 松手呆毛还屹立不倒, 他撇撇嘴, 也笑了一下, 下一秒就没骨头似的往喻兼而身上一倒,搂住对方的腰,低头亲喻兼而刚洗完的脸蛋一口。
喻兼而的脸蛋嫩嫩的, 口感特好,还香, 跟刚出炉的软面包似的,傅椎祁要不是想着自己还没刷牙,高低得咬一口才够。
喻兼而:“……”早知道不笑了。
刚刚他那一笑似乎给了傅椎祁极大的错觉,导致傅椎祁跟中了邪似的, 抱着他亲昵地亲了大半天, 还蹭他。
喻兼而:“……”早知道就该下楼去跟着那群大爷大娘晨练太极拳。
世事总是万金难买早知道。
喻兼而试图逃走,被傅椎祁拽着不让走, 亲热了好一阵才松手,拿起牙刷的同时对已经逃到门口的喻兼而说:“今天我想吃阳春面。”
“知道了。”喻兼而应了一声,就去做阳春面了。
阳春面算好的,简单易做。遇上傅椎祁心情不好了故意刁难他,大早上要吃龙虾烩面蛋包饭什么的,那就很烦。
当喻兼而做完两碗面,端上餐桌,傅椎祁已经花枝招展地打扮好,人模狗样地过来餐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但上了发胶,还自己卷了一下弧度,搞了个造型。他拉开椅子入座的时候,随着大开大合的动作,日常喷的香水味儿散开在空气里。
朴素的喻兼而朴素地入座,正低调吃着早饭,傅椎祁吃着吃着突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昨天你不是回去吃饭了吗,顺利吗?”
“嗯。”喻兼而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打算多说,继续吃面。
傅椎祁却放下了筷子,皱起了眉头,看着喻兼而。
喻兼而继续吃了两口,意识到他还在盯着自己,心里无奈地叹了声气,只得抬眼看他。
目光对上两秒后,傅椎祁不悦道:“把我当外人?”
那不然呢?难道你是我内人吗?婉拒了哈!喻兼而在内心重拳出击,脸上依旧温吞柔顺,小声地叫了句:“傅哥?”
“还有脸叫傅哥?傅哥早晚被你气死。被欺负了也不跟我说,你是不是就不拿我当回事儿?”傅椎祁极其不悦,连环炮似的输出,“喻利知找你要项目你就知道找我,怎么别人欺负你你就不知道找我?他们欺负的是你吗?那他妈欺负的就是我!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就是在踩我的脸!”
喻兼而垂眉顺眼,不发一言。
傅椎祁越看他这样儿就越暴躁,就越想越气。这令他联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任由着人欺负到脑袋顶上撒尿都只能忍着,为什么,因为不忍也没用。
这一刻坐在他对面的仿佛不是喻兼而,而是那个弱小的童年的自己。
喻兼而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下文,空气太安静了,他悄然地抬眼,瞬间一怔,呆呆地看着激动得眼尾都红了的傅椎祁。
这……不至于吧……真中邪了?
喻小老外最近在戴着耳机听风水文,总是听得一愣一愣的,对这方面极感兴趣。
傅椎祁见他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顿觉没面子,还剩半碗的面也不想吃了,冷着脸起身去客厅沙发上坐着,为了显得自然点还摸遥控开了电视。
喻兼而看看他,看看电视,低头看看自己香喷喷的早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搁下筷子,擦了嘴,起身给傅椎祁热了杯牛奶端过去。
“傅哥。”喻兼而把牛奶放到茶几上,小声叫他。
傅椎祁依旧冷着脸,看都不看他。
喻兼而想了想,挨着他坐下,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衣袖。傅椎祁马上动作很大地抻了下手,意思是嫌弃,不让他拉。
喻兼而就不拉了,别的事儿也不做了,低着头静静地陪坐,熟练地扮演着无趣的弱者。
过了会儿,傅椎祁的声音响起:“错哪儿了?”
错在我就不应该投胎当人,和你们人类就没话可说。喻兼而小声说:“不知道。”
傅椎祁勃然大怒:“你真是想气死我是吧!”
喻兼而抬眼,无辜地看他:“没啊。”
“没你这么说!没你都被人欺负到脑门上了不跟我说!”傅椎祁指责道。
“可是彭翔说的也没错啊。”喻兼而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他说你给我买了一套几十万的音响听新闻,你确实是这么做了。他还说你不内向,你确实不内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扯上我内向不内向了?”傅椎祁不解道,“到底怎么回事,来龙去脉你给我说清楚。”
喻兼而睁大眼睛问:“原来你都不知道来龙去脉就生气啊?”
“……”傅椎祁噎了下,梗着脖子反问,“有意见?”
喻兼而垂眸,委委屈屈道:“我哪敢有意见。”
傅椎祁嘴角抽搐了两下,绷住差点露出来的笑。操,小老外真萌,时不时就不自知地萌一下,操操操。
喻兼而余光瞥着傅椎祁那不值钱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卖萌成功了。虽然他不爱这么干,却不介意偶尔用一用这个老天爷给饭吃的技能。
两人各怀着心思,过了会儿,傅椎祁清清嗓子,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就算是接受对方服软的意思了。然后他放下杯子,看着喻兼而说:“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喻兼而只好把在喻家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他记性好,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但就二十四小时不到的事情,他都还记得。
傅椎祁听完没多说什么,神色也平静下来,只是揪了下喻兼而的脸蛋,说了句:“行,知道了,傅哥给你找回场子。”
“我没事。”喻兼而说。
“你没事我有事。”傅椎祁没好气道。
喻兼而为难道:“可是我不想惹很多事。”他只想每天平平静静的。
傅椎祁嗤笑道:“事不是你不想惹就能不惹的,有时候你自己走着路走得好好的,路边的狗非得冲你叫唤,你也没辙。”
说着朝他招招手,让他靠近自己,然后一把拉到怀里搂着,亲亲额头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人世险恶,得把架子立起来,哪怕是个虚架子也得立,否则总会有贱人犯贱。
喻兼而欲言又止,见他这样子是不可能改主意了,只好什么都不说,随他去了。随便吧,反正每天都是一团乱七八糟,更乱点也就这样了。
不过傅椎祁这人总是反复,而且喻兼而又本身就没把那事儿搁心上,第二天他就忘了。这么过了一周,喻兼而正和同事们在公司食堂里进行午饭社交呢,突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喻兼而瞥了眼,不认识,就直接挂断了。
同事见着了,笑着说:“骚扰电话?”
“应该吧。”喻兼而说。
大家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纷纷说自己也常收到骚扰电话。
一个同事叹了声气,说:“前天我就收到一个,说我有什么文件违法了,让我去趟公安局,我说好,他愣了下,然后强调是市公安局,我说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就在我家街对面,他还生气了,很凶地扔下一句‘那你快点!’就挂了。真是玩不起。”
大家都笑起来,喻兼而也跟着笑。
另一个同事撇嘴说:“我还遇上加我微信的呢,说我有个快递打我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我还以为是真的,问他在哪个站点,我过去拿,死活不回复我,没多久一看头像名字都改了,不知道想干嘛。气死我了。我当时正好有个不急但重要的文件要收,但一直没收到,就怕是这个,还去问了客户,客户还以为我编借口催他呢,搞得我好尴尬,真是杀千刀的死骗子。”
喻兼而正听得乐呵,那个号码又打来了,他又给挂断了。没多久,对方发来一条短信:接电话!
喻兼而无视掉。
又过了几分钟,喻利知发消息给他:兼而,现在午休时间,你在忙吗?姨父说打电话给你,你一直挂断没接。如果忙我就跟他说一声,晚点再打给你。
“……”
同事们还在聊得热火朝天,喻兼而搁下筷子,回复:谁?
喻利知很快回复说是彭翔的爸爸。
喻兼而向他申明:那是你的姨父,不是我的。
喻利知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然后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姨父是专程为了那天的事给你道歉的,你接下他电话。
喻兼而利索道:不需要。
喻利知没多说,见他态度坚决,就说既然这样自己去和姨父说一声。
可下午上班的时候,那个彭翔的爸爸、喻利知的姨父,直接杀到了公司找喻兼而。
这人叫彭泰辉,和彭翔长得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比彭翔更多了老奸巨猾的气质,彭翔是油腻,这个人就是油滑。那天在喻利知家,彭翔找喻兼而的茬,这个油滑的老东西就坐在旁边,一直冷眼看着,并没有阻止彭翔的意思。
可这人今天一来就和喻兼而套近乎,热情得很,一直骂彭翔,说自己向来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头疼,家里都管不住。
喻兼而有点无奈,说:“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可以请回了,我今天有很多工作。”
彭泰辉却只当他是在故作姿态,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阴狠,但转瞬即逝,他笑呵呵地说:“你不放在心上,有人放在心上。”
“那你就去找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喻兼而认真地建议他。
彭泰辉并不比儿子的心性好多少,只是他年纪大,相对更能装,这会儿心里已经疯狂地谩骂起了这个二椅子,但面上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那这样,姨父请你吃顿饭,你赏个脸,这事儿就当是这么过去了。没事儿,你继续上班,姨父就在这儿等你下班。”
喻兼而纠正他:“你是喻利知妈妈的姐夫,我和他不是一个妈妈,所以你不是我的姨父。”
谁想当似的!彭泰辉舍着老脸一再示好都被喻兼而打回来,渐渐挂不下了,笑意淡了些,问:“所以你要怎么样才肯把这事儿过去?”不等喻兼而回答,他接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在国外可能没学过,中国有古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得理不饶人。”
喻兼而也不耐烦了。当年去喻家给下马威的人里也有这个彭泰辉,说起话来比现在更阴阳怪气,说了他妈妈的很多难听的话,他都记得。
“中国还有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你也没有认真领会。”喻兼而收起了自己柔和的面具,冷冷道,“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傅哥的办公室不在这一层。”
说完就转身出了待客室,回自己工位上想了想,发消息给傅椎祁。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
傅椎祁昨天出差去了邻省,晚上饭局喝了不少,又被拉去KTV灌他到凌晨才放人,酒醉令他想睡觉,但酒店被窝冷冰冰的令他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就差把人家酒店的床单给磨出洞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终于艰难地睡着了,但没睡四五个小时就被尿憋醒,浑身戾气地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正迷迷糊糊地靠在床头思考怎么毁灭世界,手机来消息了,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动作拿过来一看。
喻兼而:傅哥我好害怕
傅椎祁登时一个激灵,一股酥麻之感从尾脊骨半秒内窜到了天灵感,惊得他眼睛都睁大了,刹那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直接语音通话打过去。
第24章
对面却拒接了, 回来一句:我在上班,黎总在别的同事那里说话,注意不到我玩手机, 但接电话肯定就被他发现了。
傅椎祁打字问:他又骂你了?
喻兼而:我说过黎总没有骂过我,你不要总乱说
傅椎祁暗道小没良心的真是分不清好歹,倒还怪我乱说,也不见你怪怪你那整天拉着个脸的黎总,不会跟杨复似的也被迷晕了头吧……手上火速打字:那是怎么了?你怕什么?
可算是绕回正题了,喻兼而慢条斯理地打字: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傅哥,我好想你。
傅椎祁一下子清醒了。
说什么“我好想你”……是谁一听说他要出差就忙不迭把他行李箱给拎出来的?一副送瘟神的架势。
傅椎祁还没法儿计较, 一说起来喻兼而就满脸贤惠无辜, 倒好像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喻兼而说想他, 他才不信, 他又不傻。
傅椎祁撇着嘴回复:行了别茶了, 有事儿说事儿。
这话发过去,喻兼而不回他了。没法儿回,绿茶过头被拆穿, 再往下说就尴尬了。喻兼而拒绝尴尬,搁下手机, 停止摸鱼,开始工作。黎总眼看着就要走过来了。
傅椎祁等了又等,逐渐焦灼起来。
不行,小绿茶又开始茶, 肯定没好事儿, 要是自己眼巴巴上钩,这多没面子是吧?爱说不说。
但是话说回来了, 有点想知道是要茶什么事儿,这是人类正常的求知欲。而且难得这么主动茶一回……我就听听,理不理再另说。
傅椎祁下定决心,纡尊降贵地主动发消息催促:说啊!话别说一半。
喻兼而就是不回他。
他憋急了想直接打过去,可又怕黎川借题发挥。简直靠了,零就是难搞,就是事儿多,一个比一个难搞,一个比一个事儿多。哦对,那可以找一。
傅椎祁就打给了杨复。杨复接了问他什么事,他问:“在公司吗?”
“在啊。”杨复问,“怎么?”
“给你个借口去看黎川,你去帮我看看喻兼而。”傅椎祁说。
“我看黎川为什么还要借口……你看小喻干什么?”杨复问。
傅椎祁不耐烦道:“你看黎川不要借口难道我看喻兼而就要借口?”
“啊?”杨复一脑袋雾水,不知道这位仁兄脑子里又进了什么水,想了想,说,“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看哈,马上去,现在已经出办公室门了……到底怎么了?没事儿吧?”
*
喻兼而最初只是想效仿平时爱告状的傅椎祁,向傅椎祁告告彭泰辉的小状,可傅椎祁不按他的剧本走,拆穿了他的茶术,十分讨厌,他就不想搭理傅椎祁了,而且被傅椎祁这么一打岔,他也没那么生气了。他天生在感情上有点钝,总是气来得慢,走得快。
可谁料没多久杨总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冲他一顿上下打量,问他有没有事。
黎总被吸引了注意力,站在喻兼而隔壁同事的工位旁,冷冷地看着杨总。
杨总还得抽空跟黎总解释下是傅椎祁说小喻遇到事儿了让他来看看。
被同事们好奇视线包围的小喻:“……”
黎总是个体面人,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办公室,但怎么想他都又得默默地把这事儿记上一帐,至于是记到傅椎祁头上还是杨复头上还是喻兼而头上,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平摊。
傅椎祁……故意的吧!
杨总低着头发完消息,依依不舍地瞅了黎总办公室两眼,没跟去,只扭头让喻兼而回傅椎祁个消息,说傅椎祁很担心,然后就原路返回了。
喻兼而才不回!
他正烦着呢,喻利知来消息了,一看就是彭泰辉添油加醋地告状了。喻利知虽然话说得委婉,可话里话外那意思是指责喻兼而的。
一番折腾下来,喻兼而忍无可忍,回道:本来我什么都没说,是你非得找傅椎祁告我的状他才知道了这件事,然后他说打我的脸就是打他的脸,他现在是因为你的话、是为了维护他的面子才那么做,到底关我什么事?
发完,喻兼而起身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凉凉的水打在脸上,他冷静下来,有点后悔了,可摸出手机来一试,已经超时不能撤回。
喻利知一直没回复他,不知道会不会找傅椎祁告状。随便吧,一群告状精。
喻兼而抹去脸上的水,来都来了,顺便上了个厕所才回工位,落座不久喻利知发来了回复:抱歉,兼而,让你去面对这些,我没有想跟椎祁说那些的意思,我当时是给你发了消息,想安抚你,不知怎么被椎祁看到了,他问起,我也只能照实说。你不是说他不看你手机吗?为什么会看到?
喻兼而愣了下,问喻利知怎么回事,喻利知就把那晚自己给喻兼而发消息结果被傅椎祁看到的事说了一遍。
喻兼而更尴尬了,不得不回句:抱歉,冤枉你了。
喻利知:没关系,兄弟两个不计较这个,而且姨父是挺那什么的,还跑去你公司了。我都跟他说了别强求[叹气]可能他也是急了,不知道他跟你说了没有,他家他公司最近怪事都特别多。
喻兼而明白喻利知说的“怪事”大概就是傅椎祁搞事的委婉说法,急忙装老外听不懂言外之意,甩锅道:闹鬼了吗?
喻利知:“……”
他甚至一时之间不知喻兼而是故意的还是真这么想的,嘴角抽了抽,回道:不是,是好几笔本来好好的生意都被搅黄了,家里也鸡飞狗跳的不太平,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被人翻出来闹。
这搞不好还真是风水问题呢。喻兼而这么嘀咕着,继续装傻充愣,可喻利知并不知难而退,坚持把话题绕回来,喻兼而没辙了,装不下去了,只好答应回去劝劝傅椎祁,喻利知这才消停。
不过……傅椎祁什么时候回,就是另一件事啦~走之前反正是说了少则半周多则一周半。能拖几天是几天。
喻兼而盘算得好好的,谁料他下班回去一开门就看到了傅椎祁的皮鞋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行李箱贴墙竖立着,游戏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了过来。傅椎祁又输了。
这人打游戏的技术特别烂,一天到晚输,氪重金都输,好在他对游戏的胜负倒是不怎么在意,能打发时间就行。
喻兼而循声走去,看到傅椎祁换了家居服,正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打游戏,听到动静了没挪动目光,只是开口让喻兼而过去说说今天下午什么事儿。
喻兼而先去洗了洗手,然后才去傅椎祁那里,往他身上一趴,埋着脸不说话。
“少来这套!”傅椎祁嫌弃着说着,退出游戏,转动眼珠子瞥着喻兼而,“老实回话。”说着,揪他脸一下。
喻兼而不答反问:“我哥没跟你说吗?”
“没说啊,怎么了?你哥又想要什么了?”傅椎祁微微皱眉问道。他都有点烦了。
有时候想想他都想不明白喻利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少年时的喻利知没有这么贪得无厌不知足。他尝试着去理解对方,也许是因为遭逢家庭剧变,也许是因为成家了,不得不有所改变。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成熟。
傅椎祁不喜欢这种成熟,他讨厌贪婪,尤其是对于金钱权势的贪婪,这令他恶心。可他自己却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环。这不得不令他感慨活着就是恶心。
他一边腹诽着,一边搁下手机,手顺势搭在喻兼而背上,轻轻揉捏着对方的耳垂玩。舒服的触感令他的眉头渐渐松缓开来。喻兼而的身上还有幽幽的香气,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喻兼而过了一小会儿才再开口:“彭翔他爸爸今天来公司找我了,非要我跟他吃饭原谅他,我哥说你整彭翔家了,所以他们那么急。”
“哦。”傅椎祁淡淡道,“是整了。这事儿之前不就跟你说过吗。”
“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喻兼而说。
傅椎祁轻笑了一声,没接这话,稍稍推了推喻兼而,喻兼而抬起头看他。傅椎祁支棱着坐起身,下一秒却将喻兼而拉到了自己刚躺着的地方躺着,然后就欺身吻上了喻兼而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缠绵温柔的吻,过了好一阵傅椎祁才略略离开他,却没直起身,低着头在很近的距离里望着他,屈起手指的指节轻轻刮了刮他的脸。
“彭泰辉找你说什么了干什么了?你说你害怕。”傅椎祁柔声问道。
喻兼而与他对视,过了十来秒才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说:“他害怕你,所以没敢直接对我说什么,但我想他心里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这要换个人听了,可能就会冠冕堂皇地说“你想多了”“怎么就非得把人心往坏了想,反而显得你自己心胸小”之类的,可这话特别投傅椎祁的意,他闻言接道:“我想也是。”
喻兼而小动作揪住他的袖子,说:“可是其实我觉得就算你这么做,他表面上服软道歉,心里也还是不服气的,甚至更生气了,这种人是不会真的反省自己的。”
傅椎祁笑了笑,问:“那怎么办?”
喻兼而正要开口,傅椎祁抢白道:“你就想说那就不跟他们计较了?算了算了?”
喻兼而把刚刚张开的嘴巴闭回去,嘴唇很小幅度地噘了下,小到差点儿让傅椎祁以为是错觉。但不管是不是错觉,他都被可爱到了,低头亲了一下,还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喻兼而的鼻尖。
喻兼而:“……”
干嘛?精神病又发作了吗?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的眼睛眨啊眨的,满脸写着不明所以,越发想笑,也真的笑了起来,根本憋不住,也不打算憋。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突然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他赶回来。虽说邻省的事儿已经大致敲定了,他不在也没关系,可一般而言最好还是在,可,喻兼而没头没尾地发那消息给他……
虽然杨复亲自去看了说没事,杨复还背地找人打听,知道是彭泰辉找去公司了,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而且听说没闹难看……
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冲动跑回来了,回来洗了个澡就立马困了,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刚醒不久,出来喝水的时候瞅一眼墙上的钟,就顺势倒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等人回来。
人还是要休息好,他这一休息好,整个人都舒服了,身心放松心情好。而且小家伙一回来就投怀送抱,虽说是杯绿茶,但茶香味挺好闻。
傅椎祁盯着喻兼而看了一会儿,低头又来亲,这回亲了很久都不舍得离开。
宽敞的客厅里很安静,唇舌迎往间的渍渍水声就显得格外的响,喻兼而本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吻,谁料……
他的脸渐渐地烧了起来,原本随便傅椎祁,后来忍不住用手去推他,想把他推开结束这莫名的吻。以往两人没这么亲过嘴,别的都不干,就只是亲嘴,亲了好久好久,仿佛很柔情蜜意似的。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跑回来,又为什么突然蹭鼻子,为什么突然这么亲嘴?为什么突然这么含情脉脉,好像感情多真多好似的……明明只是塑料关系而已。为什么不一直塑料啊?那样倒还自在些。
喻兼而胡思乱想着,推搡人的力气不大,傅椎祁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亲这么久,为什么要亲这么缠绵,但他就是想,他就是亲上了瘾。
直到喻兼而的手抓住了傅椎祁的胳膊用力,发起抖来,他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皱起,从喉咙里发出了很小声的好像痛苦的呜咽声。不多久,喻兼而的手缓慢松开,渐渐平复下来,只是眉毛依旧蹙着,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傅椎祁这才停止这个吻,自己也挺讶异的,看了小口喘着气的喻兼而一阵,伸手去摸,喻兼而触电似的一颤,慌张地推开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靠背,身体蜷缩起来。
“……”傅椎祁想了又想,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凑过去在喻兼而耳朵边问,“你喜欢亲嘴啊?”
喻兼而不理他。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傅椎祁笑着说,“你喜欢就以后多亲亲,天天亲你。”
喻兼而的肩头却颤栗起来,傅椎祁细听竟还听到了很隐约的抽泣声,又是一愣,从身后抱住喻兼而,小声地问:“怎么还哭了?怎么了?”
之前他发癫故意找茬儿刁难喻兼而的时候,喻兼而都没这么脆弱过呢,怎么反而亲得这么喜欢了倒哭起来了?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
但这会儿没空给他多想,喻兼而这副样子把他的心都给搅乱了,他急忙地夹起嗓子哄道:“不哭了,乖,不丢人,啊,那有什么丢人的?很正常,很常见的事儿。”
鬼知道常不常见,但这会儿就是鬼来了也得常见。
喻兼而还是不理他。傅椎祁继续搂着轻晃着哄:“别哭了,真的很正常,你别……唉,这有什么好哭的。”
第25章
哄了老半天, 喻兼而才好起来,被傅椎祁扳过来,却眼眸垂着不肯看傅椎祁, 别说眼角红通通的了,整张小脸儿都是红红的。
傅椎祁想说点什么,又怕一不留神哪儿说岔了这人又哭起来,只好把人薅怀里抱住,低声问要不要抱去床上睡一觉?
喻兼而的声音里带着憋闷的鼻音,轻轻说:“我去做饭……”
“这还做什么饭,我又不是黄世仁!”傅椎祁叹了声气,“一会儿叫外卖。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喻兼而说。
“赌气呢?”傅椎祁故意这么问。
喻兼而轻轻摇头, 说:“傅哥你想吃什么, 我给你去做。”
“你都不吃了我还吃什么。”傅椎祁见他渐渐肯接话了, 忙抓准机会问, “哭什么呢?告诉傅哥, 哭什么呢。”
喻兼而沉默了一会儿,蜷缩在他怀里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傅椎祁差点就脱口而出“这不你说你害怕,说你想我, 说我要是在就好了”……话都到嗓子眼儿了,收住了。
喻兼而并不喜欢他, 说那些话不是真心的,只是为了茶他,那他说这些就会令自己深陷难堪,搞不好哪天喻兼而想起来了在背地里笑他:我就随口一说, 他还当真了, 真好笑。
他不能被任何人抓住把柄。他得把自己的尊严维护得固若金汤。
沉默了一阵,他说:“没什么事儿, 那边的事儿提前办完了,待着没意思,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都连续大暴雨,我就回来了,省得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喻兼而记得今早上自己看的那边的天气预报还在说接下来几天都是大晴天呢……但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嘛,不比傅椎祁靠谱多少,就像傅椎祁同时拥有很多不同的情人,天气预报也可以同时拥有很多不同的天气。
于是他就轻轻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傅椎祁也没再说话,俩人就这么靠在一起,各怀着心思。
好不容易那股尴尬又暧昧的劲儿过去了,见喻兼而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脸不红了,傅椎祁腾出手来摸过手机点外卖,问喻兼而想吃什么。喻兼而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我去做吧……”
“你给我老实待着!”傅椎祁不跟刚才似的温柔了,啧了一声强硬地把他拉回来,“我说吃外卖就吃外卖,你点不点?你不点我就全点爆辣。”
喻兼而只好点。虽然他喜欢吃辣吃重口味,但他很不擅长吃,尤其是在身体不太允许的情况下。这都得怪傅椎祁,傅椎祁就是万恶之源。
吃完外卖,看会儿电视,差不多时间就该洗洗睡了。
等喻兼而睡着,傅椎祁偷偷下床,拿着手机去了书房里,关紧门,按着语音键劈头盖脸就对着喻利知一顿输出:
“什么意思啊彭泰辉,你问问他什么意思,他那狗儿子照老子脸抽一下还不过瘾,现在还得多抽几下是吧?你问问他过完瘾了吗?爽吗?”
喻利知很快回了过来:怎么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椎祁,方便现在接电话吗?
傅椎祁回了俩字:你打
但当喻利知立马真打过来的时候,他却不接,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抽,瞥着小几上的手机从振动到停止,没两秒就又振动起来。
他把这根烟抽了一半才接,接了也不说话,继续抽。
喻利知无奈道:“椎祁,你别生气,我等下问问他。我也不知道他会直接去找兼而,我都跟他说了别……但我想他应该也不敢乱说什么乱做什么,也就是真的害怕,所以急着去当面跟兼而道歉……”
傅椎祁打断他的话,冷笑道:“这还不够?他还敢乱说什么乱做什么?倒反天罡啊他这是要?要上天啊?”
“不是这个意思。”喻利知叹息道,“如果你只是说下午彭泰辉去公司找兼而,这事我知道,姨父当时被保安从待客室里赶走他就知道又惹兼而不高兴了,马上就打给我了。他没恶意,就是想求兼而原谅,只是兼而不愿意。”
傅椎祁呵了一声:“整得好像喻兼而多飞扬跋扈似的。他跟你说是喻兼而叫保安把他赶走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喻利知顿了顿,语气有点严肃起来,说:“我没这么说,只是他确实被保安‘请’走了。”他略略地在“请”字上加重了一点音。
这是事实,当时喻兼而离开待客室,彭泰辉赖在里面没打算走。他笃定喻兼而还是要脸面的,不想以后被同事们议论。他就打算这么耗上,耗到喻兼而不得不松口。不料没多久保安就过来“请”他走了,周围还有人路过看到了。
这一来,喻兼而丢了多大的脸面暂且不知,反正彭泰辉这脸面是被人丢地上踩了。
他大小是个老板,本性又劣,把人按自己的价值观严格分明三六九等,平时被上头人刁难也就罢了,哪受得了被下等人轻蔑这委屈,回车上心脏病都要犯了,当即找到喻利知的公司一顿发泄。
喻利知好不容易把他给稳住,让他先回去,谁料他回去后在家里一通说,他老婆儿子小叔子就集体上喻利知家去“登门拜访”地闹腾了,大意是这事儿得怪喻利知,要没喻利知这些年纵容那个私生子,哪会让他们受这奇耻大辱。
那会儿喻利知在外有事没在家,他老婆舒雅大着肚子被吓到医院去了,差一点儿这胎就没保住,彭家人怕担责任,一个劲儿地甩锅抢白,占据道德高峰。
一通乱七八糟的下来,喻利知现在也很大火气,只是憋着不便发作。
他没想到事情能发生到这一步。根据他对喻兼而多年来的了解,对方理应有台阶就下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喻兼而这回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这么刚。
想来想去,也许……是恃宠而骄吧。傅椎祁最近这些动作确实是宠得过了。想到这些,喻利知的眼中黑沉沉不见底。
狐狸精的儿子也是狐狸精,他早该知道这点。
傅椎祁哼道:“我让杨复叫保安把他赶走的,你有意见?”
“没。”喻利知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努力维持着柔和稳定的语气,“我也猜不是兼而,再怎么样也是亲戚,他哪能这么不留情面。”
“我没记错的话,彭泰辉是你母系亲戚吧,跟他有什么关系。”傅椎祁厌烦了听他东拉西扯,直接说,“别说了,这事儿我给姓彭的指条明路,你告诉他,那天他狗儿子当着哪些人的面打喻兼而和我的脸,就当着哪些人的面朝自己脸打回来,这事儿我就算了。”
喻利知听明白他的意思,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缓了缓,语气都绷不住有点急促了:“椎祁,这、这有点过了。有必要吗?其实彭翔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我先前看你在气头上就没多说,可他真就只是说你给兼而买了套音响听新闻,说你宠着他,这也不是什么歹话,你把他们家弄得鸡犬不宁,气也该撒完了。椎祁,我知道现在是你要抓着不放,兼而的性格是肯定没把那放在心上的……”
傅椎祁没好气地截断他的话,说:“他不爱往心上放就觉得他可以随便欺负是吧?”
喻利知一时间没说话了,沉默了许久。
他没猜错,傅椎祁喜欢上喻兼而了。也许是因为日久生情,也许是因为上次停车场遇袭那事。这超出了他的计划。
他曾和傅椎祁有过一段儿至少从傅椎祁的角度来说不涉及任何利益瓜葛的单纯的过往,所以自以为足够了解傅椎祁。
在外看来傅椎祁有多恣意,傅椎祁内里就有多敏感脆弱。所以喻利知以为傅椎祁是不可能真喜欢上喻兼而的,明明傅椎祁喜欢被强大温柔的内核所包容。
傅椎祁就像一个高需求的婴儿,还敏感多疑神经质,给他远超正常程度的关注还不够,他还会通过作妖来反复确认。一旦不及时给正向反馈,就歇斯底里地发疯。
通常所说的恋爱中的“追命连环call”什么的,根本比不上傅椎祁令人窒息,真就像一条蟒蛇能把盘踞的那棵树给绞死。当初喻利知正是受不了这一点,他差点被傅椎祁搞疯。
喻兼而怎么看都不是能给傅椎祁安全感和包容的,根据喻利知对喻兼而的了解,这小狐狸精自己还得倚靠别人呢。
上次停车场事件中,小狐狸精使了心机,眼看着傅椎祁有点被打动了,喻利知赶紧让人去他面前拆穿了这场谎言。
傅椎祁明明最讨厌被人骗被人耍了,喻利知以为他不说打喻兼而一顿,至少也得从此厌弃了,可事情并没有朝着喻利知的计划走。
据他所知道的,傅椎祁也就一段时间没去找喻兼而,天天在朋友圈里发疯,一天十几条,反常极了,最后在KTV里动了手,但比起那堆人平日里玩过火的……根本没得比。当晚傅椎祁还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他朋友圈平静了,之前发的都删了,当无事发生。
以至于都把大家搞得不明白了:这怎么看着像小情侣耍花枪呢?不会是来真的吧?
喻利知猜想傅椎祁确实是来真的。他甚至不在乎被喻兼而耍骗。直到如今,喻利知还明确了,在傅椎祁的心里喻兼而依旧是一个被欺负的弱势的存在。
真会装啊喻兼而,就像自己那下贱的情妇妈妈一样懂得怎么勾引得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
傅椎祁正要挂了,喻利知终于开口,语气已经平稳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和他们传达。兼而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傅椎祁往大了说:“事大着呢,被彭泰辉吓着了,我哄老半天才睡着,一边睡一边做噩梦。”
“麻烦你顾着点了。”喻利知完全不想接那话,但不得不接,忍不住就暗刺几句,“他虽然已经这么大了,在北欧那边独立生活了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但还跟个小孩似的。”
才怪。谁会信这样一个人还跟孩子似的单纯?表面上看起来越如此,城府越深。
喻利知不知道傅椎祁听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了个“嗯”字就结束了这通对话。
第26章
喻利知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傅椎祁的名字和头像, 又开始耳鸣。
他不在乎傅椎祁喜欢谁,当年傅椎祁那么喜欢他依赖他,是他不要傅椎祁, 他分的手,后来傅椎祁到处留情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甚至暗暗地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有点怕傅椎祁偏执不肯放手。
——可傅椎祁喜欢的对象唯独不能是喻兼而!
任何能让喻兼而过得好的人都不能喜欢喻兼而,因为狐狸精的儿子不配。
是那个大狐狸精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家庭,令他恩爱融洽的父母产生了隔阂,是她让别人背地里嘲笑他的母亲, 令他的母亲和他沦为笑柄那么多年。他就要让所有人都嘲笑她的儿子, 他要让她的儿子也沦为笑柄, 就算是傅椎祁也不能阻止他的复仇。
*
翌日, 喻利知将傅椎祁的意思转达给了彭泰辉彭翔父子, 他们自然不愿意,当即破口大骂。
喻利知静静地看着他俩发怒,什么都没说。
他们发泄完, 强自冷静下来,问喻利知这事还有没有得谈。
喻利知淡淡道:“我想应该没得谈, 椎祁把我都骂了一通。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彭翔狠狠道:“谁知道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吹的枕头风!”
喻利知垂眸喝茶。
彭翔瞥他,暗暗翻了个白眼,不甘愿地抱怨:“要不是你把他弄回来,哪来这么多事……”
喻利知依旧很情绪稳定, 喝完了这口茶, 把茶杯端在手心里,抬眼看着彭翔说:“表哥, 没有兼而,喻家产业现在不一定怎么样呢。”
这事儿彭翔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甘心,想来想去,哼道:“要是没他和他那个狐狸精妈,搞不好你爸也不会把产业败成那样!”
乍一看毫无根据,可他们一向怀疑喻诚私下里转移财产给那个情妇了,才搞得喻家亏空那么大。
“没根据的事就不要说了,省得别人听见了扯皮。”喻利知起身道,“姨父,表哥,话我带到了,怎么做由你们决定。”
彭翔还要说点什么,喻利知很了解他,当即先一步开口堵回去:“那天我就提前跟你们说过他也会去,我不是没说。我还说了要不然你们去吃晚饭,和他岔开,你们自己非要和他撞上,表哥还对他说那些话。”
彭翔一时无言。确实,喻利知是那么做的,但他……
半晌,他悻悻然地说:“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说了句傅二少宠着他,给他买了套音响,这他妈都是事实啊,而且又没什么……真他妈的做贼心虚!矫情!”
甚至他当时还存了点混眼熟攀关系的想法呢!谁知道喻兼而是真矫情,屁大点事闹成这样!他都无语!
可无语也没办法,对面不讲道理,非要仗势欺人,彭翔父子只能屈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按照傅椎祁的要求,他们得把当天所有人都叫回喻利知家,场景重演……可他妈的,人是他们想叫就能随时叫的吗?
一大家子天南海北国内国外,那是中秋节才难得抽空都回来聚聚,这会儿早不知道散哪儿去了,就算联系上了,这个说要上学,那个说要上班,还有的不想沾这一身腥,找一听就假的借口拒绝出席。
彭泰辉一家人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老脸都丢尽了,人情都卖完了,一个个求过去,有的他们甚至还不得不专程飞过去当面请,折腾了两个多星期,这才把人给凑齐。他们全家都快为这事儿疯了,天天在家关起门来咒骂那对罪魁祸首奸夫淫夫。
安排好了后,喻利知问傅椎祁哪天有空,傅椎祁说你等等,然后他起身去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问喻兼而。
喻兼而正在厨房里煲汤,听到傅椎祁问,一边弯腰去看火一边随口问了句:“干什么?”
傅椎祁没瞒他,说:“彭翔那事儿,终于把人凑齐了,原样摆场子,你去露个面,让他们给你道个歉。”
喻兼而嫌弃地微微皱眉,一边调火候一边说:“我不去。”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能让开着公放的喻利知和他身边的彭翔父子听见。彭翔当即就急了,要抢手机说点什么,喻利知眼疾手快地把他推开,捂住手机给他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可别把事继续扩大化了。
傅椎祁对喻利知扔了句“等下回你”就挂了,然后抱住喻兼而说:“怎么突然又不去了?不是跟你说得好好儿的吗?”
“哪有跟我说得好好的,”喻兼而低声道,“都是你自己在那说,我没答应。”
傅椎祁理直气壮:“我说就是你说,我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喻兼而才不这么认为。
两人说了一阵,谁也没说动谁,喻兼而索性关了火,汤也不熬了,噌噌去卧室往床上一趴,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
傅椎祁见他这难得耍小性子的模样,越发心里喜欢,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好玩,心情大好陪着闹,故意做样子去扯喻兼而胳膊要把人拽起来。喻兼而软趴趴地往下沉,不肯起来。
这么玩了一阵,傅椎祁玩累了,不玩了,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后脑勺说:“你要不去就算了,我肯定也就不去了,那他们白折腾了,就算回头我不闹他们了,他们还得闹你,到时候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吧。”
喻兼而这才翻过身来,跪坐在床面上傅椎祁的身边,眼睛都瞪圆了瞪着他,却没把抱怨的话说出口。
他知道傅椎祁是好心为了给自己出气,只是他不稀罕彭家父子的道歉,反正都是做戏,除了浪费时间还令对方和自己都尴尬丢人之外有什么意义呢?
傅椎祁戳这气鼓鼓的可爱腮帮子两下,笑着搂住他,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就去这回,一劳永逸,以后肯定没人再敢跟他们似的了。”
眼看事情已经闹到这份上了,喻兼而思来想去,只能答应去。
“这就乖啦。”傅椎祁心满意足地亲亲他额头,伺机洗脑,“你就要听傅哥话,傅哥又不会害你,是不是?”
这可说不定。喻兼而心中暗道。
翌日喻兼而被傅椎祁“半绑架式”带来喻利知家里,原本大厅里一片死寂,有尴尬的也有等着看彭泰辉父子热闹的,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傅椎祁二人到来,大家这才热闹起来,纷纷打招呼。
喻利知招呼着大家去餐厅入座,傅椎祁拽着喻兼而去了,菜上上来他俩却没动手,其他人自然也不动手,场面又尴尬起来。
喻兼而是纯属吃不下,他想回家;傅椎祁则是想搞事,他就是为了搞事来的,哪稀罕这顿饭呢。
“椎祁……”
喻利知的话刚出口,就被傅椎祁打断了,他瞥了眼彭泰辉父子,似笑非笑地直接挑明:“等会儿还有事儿,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
彭翔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把“卧薪尝胆”四个字在自己脑内循环播放,面容扭曲地挤出笑来,拿着酒杯站起身:“我这人嘴贱,其实大家都知道,估计心里没少埋汰过我。上回我贱到了兼而这里,实在是不应该……”
他憋闷得紧,实在是不想按稿子来,有心想要自主发挥阴阳几句,比如“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之类的,可来之前他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他自己也清楚,傅椎祁真他妈的是铁板一块,说不通人话的!倘若他胆敢又阴阳,谁知道姓傅的还能想出什么损招儿来报复。
他不想再折腾了,只好作罢,继续演出一派诚恳的模样背忏悔稿:“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自己,确确实实是问题不小……”
周围人听得想笑。他们不见得瞧得起喻兼而,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待见彭翔,平日里碍着亲戚颜面装和谐,这会儿见彭翔窘迫,当看猴戏呗,反正又不是他们逼的。
彭翔要崩溃了,他余光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他,意味深长的戏谑的目光仿若有实体、是钢刀,把他的衣物都给剥去,接着凌迟他的肉|体……
巨大的羞耻感包裹着他。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角色在类似的情境下晕了过去,他当时还嘲笑呢,现在他切身地明白了,他也想晕,装晕也行,但他不能装晕,怕傅老二借题发挥搞幺蛾子。
……傅老二!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有朝一日……最好别让他找到机会,否则……!!!!!
彭翔一边分神咒骂一边背稿,脸上表情管理低能的狰狞模样堪称精彩,眼睛下面那块儿地方一直在抽搐,中风似的。
他妈他老婆在旁边看得担心、心疼不已,却都不敢插手,眼泪都掉下来了,看起来特别可怜;彭泰辉不心疼儿子,他只心疼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被这么欺辱,此刻闭着眼睛当一切不存在。
傅椎祁瞥着这一切,忽然嗤笑了一声。
彭翔的声音戛然而止,心头一惊,警惕地看向他。
“搞得这么委屈。”傅椎祁看着彭家的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彭翔他妈他老婆闻言急忙胡乱地擦眼泪,惶恐不安地看傅椎祁,模样更哀切了,活像傅椎祁是个恶霸。哦,在她们的心里确实就是如此。
彭翔急忙道:“傅——傅少,我妈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装可怜谁不会啊,搞得跟我欺男霸女似的,呵呵。”傅椎祁看着那两个女人,“这就难受了?怎么,事情发生在彭翔身上你们就知道不体面了,知道难堪了?他给喻兼而使难堪的时候你们怎么想不到喻兼而会难受会可怜?”
关我们屁事啊!小狐狸精死了都不关我们的事!彭翔一家愤怒地在心里回道,面上却不敢露不满。
场面安静了十来秒,傅椎祁对彭翔道:“继续,把稿子背完。”
彭翔:“……”他欲言又止,只能继续背稿子。
他妈他老婆怕傅椎祁发怒,想忍住泪,可根本憋不住,何况傅椎祁刚刚那一通直指她俩,她俩脸上挂不住,悲愤交加之下哭得更厉害了。
彭泰辉在旁边闭着眼睛能听清楚这一切,心里十分的恼羞。
这他妈的,不哭还好,摆出淡淡的样子这事儿也就没那么羞辱,可这俩蠢货这一来搞得他们家更丢人了。至少接下来两年他都不想走这边的亲戚了。他恨不得今天在场的人都立刻暴毙!
彭翔好不容易背完了全稿,又自罚了三杯,然后红着眼看着傅椎祁。
傅椎祁环顾了一圈其他人,淡淡道:“我不知道谁传的我包养了喻兼而,彭翔你自己在外头包了三四个……”
他这话刚出口,彭翔嘴角一抽,他老婆刚刚满脸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呢,兀的睁大眼睛扭头看老公。一旁的婆婆急忙不悦地在桌下按住她的手警告她。
傅椎祁看着这一切,想想等下彭家人回去闭门狗咬狗就开心。他喜欢扯破那些虚伪的和谐家庭遮羞布,别整得好像就他家里是粪坑似的,谁比谁高贵啊,大粪坑小粪坑都是粪,谁也不比谁干净。
傅椎祁的嘴角愉悦地勾了起来,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好的也就给买个房买个车。”
一听还送房送车了,彭翔他老婆刚刚那还止不住的泪水刹那间全止住了。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傅椎祁继续:“谁发疯砸那么多资源啊?不然你们问问喻利知,我给喻家贴多少东西了。我有这劲儿我都能把喻利知给一起包了。”
喻利知嘴角抽动:“椎祁……”
傅椎祁摆摆手,声音缓和下来,用朋友间的熟稔玩笑语气说:“我就打个比方,谁包你啊,别自作多情。”
喻利知干笑了两声,算是把这话带过去了。
傅椎祁接着说:“我和喻兼而正经八百处对象呢……”
喻利知搁在桌下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微微冒头还没修剪的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肉。
喻兼而自己都很诧异,但只零点一秒就悟了,没当回事,继续低头放空自我思考宇宙和昨天被黎总打回来的那个投资项目财务分析报告。
“这不看他年纪小么,过几年再说结婚的事儿。”傅椎祁张口就来,“怎么的你们就给我一通乱说。他不跟你们闹意见,全跟我闹了,我多冤枉啊,我还没处儿说理呢。以后你们要听谁瞎说,也帮我解释解释,省得我一个个说了。”
众人听了这话,不知是真是假,视线一个劲儿地在傅椎祁和喻兼而甚至喻利知的身上来回逡巡。
喻利知的表情有微微错愕,喻兼而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从露面开始就一句话没说过,傅椎祁则是一脸理直气壮。
“……”
最终大家只能纷纷讪笑着说“嗯嗯”“好好”“都没往那儿想,兼而这么乖,怎么可能”“二少你能当众表态,我们也就替兼而放心了,也为他高兴”……
傅二少听了一阵,终于爽了,这才摆摆手,拉着喻兼而起身说:“刚说了有事儿,今天就不陪你们吃了,下回有空再聚,我有空就陪他回来,上回撞上了有事儿。”
大家并不是很想挽留他,但还是意思意思地留了几下,这是惯常的场面事,傅椎祁意思意思地推拒几下,就算走完了过场。喻利知说要送他,他拍拍喻利知的肩说:“不用,不是外人,别搞这客套。菜都要凉了,吃自己的吧,啊。”
不等喻利知拒绝,他就拉着喻兼而走了。
傅椎祁的车停在车库里,上了车,喻兼而正扭头拉着安全带呢,突然被傅椎祁扭过脸去一顿亲。最近傅椎祁亲上瘾了,有事没事就拉着来一通,喻兼而在被亲得七荤八素和免疫中左右摇摆。
这会儿傅椎祁又是铺天盖地地一顿亲,喻兼而抱着他脖子正迷糊着,忽然心念一动,微眯的眼往旁边车窗外一瞥,顿时睁大了,清醒过来,使劲儿推傅椎祁几下。
傅椎祁被他推开了一点,很不高兴,皱了皱眉头,蛮横地亲回去,还报复地咬他嘴唇一下。
喻兼而继续推他,小声道:“我哥……我哥在外面!”
傅椎祁这才停嘴,但没急着回头去看喻兼而他哥,而是继续看着他,又不满又好笑,带着几分戏谑说:“你哥又怎么了,搞得跟早恋被家长发现了似的……”
他是顺嘴说的,说完顿感刺激,脑子里的废料开始生成。
喻兼而很是无语,搞不懂他那脑回路怎么运转的,也没兴趣搞懂,只是继续推他。
傅椎祁的脑内废料影片被迫中止放映,不爽地撇了撇嘴,瞅局促到脸微红的喻兼而两下,恶从心起,非得讨这一下嫌,凑过去啄两口。
救命啊!喻兼而真想叫救命!超尴尬!
就在喻兼而认真思考抢夺方向盘和油门开走的时候,傅椎祁终于肯放过他了,但还是顺手揪了他脸一下,然后才转过头去放下车窗玻璃问外头默默看了好一阵的喻利知问:“怎么了?不说了不用送吗。”
喻利知走到傅椎祁这边的车门旁,提了下手上的东西:“我堂姑姑这回回来带了些当地特产,不是多稀奇的东西,贵在心意。刚你走得急,我们差点忘了,想起来就赶紧让我提着过来看能不能堵到。”
傅椎祁瞥了眼东西,侧了侧头,看向不远处笑吟吟站着的几个喻利知的亲戚。
喻兼而顺着看过去也看到了,再度自闭。
傅椎祁朝那边打了个手势当是感谢,跟喻利知说着“帮我说句谢了啊”就按了下车内的按键,后备箱就打开了,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喻利知把东西放那儿去。
喻利知走过去放东西。后备箱里干干净净的,除了灭火器其他什么都没放。
看喻利知搁完特产,傅椎祁关上后备箱,打了声招呼就把车开出了喻家。
喻利知看着车开出去直到消失在视野范围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但很快他又挂起了满面的和煦笑意,转身朝屋里走去。
第27章
亲戚们低声议论着刚刚看到的那幕, 说起傅椎祁先前在饭厅的那番话,道:“说的是真的啊?”
“那黏糊劲儿,难说……利知,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喻利知笑着露出有点为难和尴尬的表情,道:“我也不清楚,回头问问椎祁。”
亲戚细细琢磨,顿感不对:“你这话的意思……”
喻利知打断对方:“我没什么意思,别说了,进去吃饭吧。”
可大家心里还是有了底。喻利知是喻兼而的亲哥,又是傅椎祁的发小,傅椎祁自称和喻兼而在正儿八经处对象, 可看喻利知那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的尴尬态度, 恐怕事儿不是傅椎祁说的那么单纯吧!
但无论如何, 傅椎祁的态度摆在那里, 不想得罪他的, 无论心里怎么看待,表面上还是得顺着人家的意思来。
*
回去的路上傅椎祁迫不及待拿刚刚的事儿邀功,让喻兼而记得他的大好处, 以后少茶他。喻兼而在心中暗道你明明挺吃茶的那一套,面上装中文不好。
“一说你不爱听的你就中文不好……”要不是顾忌着还在开车呢, 傅椎祁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想到这儿,他又想起一丛话茬:“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把驾照考了啊?我送你部新车当奖励。”
喻兼而:“科目一好难哦。”
“……”
操,还“哦”,这么过时老土……但还真挺萌。简直是绿茶成精!可怕。
傅椎祁急忙把持住自己, 岔开话题还要倒打一耙:“你别岔开话题……我不管, 你得谢谢我。”
喻兼而只好说:“谢谢你,傅哥。”
傅椎祁手扶着方向盘不便, 只能在口头上指指点点:“你这也太没诚意了。”
喻兼而懒得跟他掰扯,索性直接问他:“那你想怎么样嘛?”
卧槽谁说话说“那你想怎么样嘛”“怎么样嘛”“嘛”“嘛”“嘛”……谁说话这么说啊!傅椎祁根本把持不住,趁着等红路灯停着车,扭头盯。
喻兼而无辜地看他。
傅椎祁忍不住放开方向盘去揪他脸一下。
喻兼而没躲,只是小声抱怨:“傅哥你最近怎么总喜欢揪我脸?”
“我乐意。”傅椎祁呵呵一声,瞅了眼前面的交通信号灯变了颜色,收回目光继续开车,一边说,“那这样吧,我在公司的时候你就给我做个盒饭带过去。食堂没你做的好吃。”
“我觉得食堂做的挺好吃呀。”喻兼而试图婉拒,“傅哥,不是我不想给你做,但早上起来真的来不及。”
“那你前一天晚上做好嘛。”傅椎祁说。
“那你不就吃隔夜菜了吗?”喻兼而问,“你不是不吃隔夜菜吗?”
傅椎祁不悦道:“我是不吃剩菜,你头一晚上做新的搁冰箱里,第二天拿出来不还是新的吗。”
喻兼而都要无语了:“还不如吃食堂的呢,现做新鲜的,厨师还是杨总挖墙脚来的大厨,听说拿过很多奖,特别厉害。”
“你要去参赛你也能拿很多奖,我说实话,我就觉得他们名不副实,”傅椎祁说,“行了别扯别的,一句话,做不做?不做我换别的事儿让你做,反正你得感谢我。”
喻兼而怕他搞出幺蛾子来,一寻思反正几乎每天晚上都得做饭,到时多做点,分出来搁餐盒里就是一顿了,倒也不额外费事儿。因此就答应了:“好吧。”
傅椎祁这就开心了,勾着嘴角看着路况嘚瑟:“早答应不就好了吗,非得跟我扯一顿……你是不是故意找事儿跟我说话呢?”
“……”这也太自恋了。喻兼而保持沉默。
傅椎祁不在乎他沉默,自顾自地唠叨了一路,东拉西扯。喻兼而都怀疑他在故意找事儿跟自己说话呢。
*
傅椎祁非要喻兼而给自己做午餐盒饭,喻兼而试图拿头天做多一份的晚饭糊弄,可他刚糊弄一天,傅椎祁就不干了,在办公室里发了一通脾气,把去隔壁办公室办事儿的杨复都给招过来了。
门没关,杨复站门口瞅了瞅里面这架势,敲敲门,充当和事佬:“什么事啊在外头都能听到你发火,你至少把门关上呗,等下别人八卦你。”
傅椎祁白他一眼,冷冷道:“不关你事,别管。”
“我这还不都是为你好,你可真是不懂我的心。”杨复调笑着努力松缓气氛,看向喻兼而,视线下落到茶几上的盒饭,“哎,真香啊,小喻你做的?我说怎么刚没在食堂看到你呢,平时你都在食堂吃的。椎祁你这还发脾气就不应该了吧,偷着乐吧,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黎川给我做的。唉,还是你有福气。”
“少啰嗦,说了没你事。”傅椎祁不耐烦地轰他,“滚滚滚。”
杨复叹了声气,只好离开了,但离开前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办公室里就剩俩人了,傅椎祁继续就喻兼而糊弄他一事发难。喻兼而没法子,只好保证下一次的单独做新的菜式。
“你还得给我摆好看点。”傅椎祁得寸进尺道。
“知道了。”喻兼而说。
“不准随便做,得用心。”傅椎祁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啦。”喻兼而继续应承。
“多做一份。”傅椎祁瞥一眼桌上被他刚嫌弃的那份盒饭,问,“你自己不吃?”
“我可以去吃食堂。”喻兼而说。
傅椎祁犀利指出:“我看你就是不想跟我吃饭!我倒你胃口了还是怎么的?”
BINGO!但不能真承认。喻兼而只好装没听见。
傅椎祁一看他这小样儿就知道指定又在心里偷偷嫌弃自己呢,冷笑道:“做两份。”
喻兼而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下。
如此一来,傅椎祁终于肯放过他了,勉为其难地吃完了这顿敷衍的盒饭。
当天晚上,在家刚吃完饭,傅椎祁就接了个电话要他出门。
他瞥了眼慢腾腾收拾碗筷的喻兼而,不放心地提醒:“今晚我可能回来你都睡了,你等下睡前记得把我明天的盒饭做了啊,不然我明天没饭吃。哦,还有你的那份。不然明天你就站一边看着我吃!反正别想去食堂吃独食!”
到底抽的哪门子风啊……喻兼而认命地点头:“知道了,记得。”
等傅椎祁收拾一番花枝招展地不知道出门去会哪个小情人了,喻兼而从收纳柜里找出一个三脚架,客厅里的落地灯挪到厨房充当补光灯,穿上围裙,戴上口罩,手机上下载并登录某直播平台他尘封了一段时间的账号,编辑今日的直播房间信息,然后把手机卡到三脚架上,开始做盒饭。
他曾经运营着一个下厨主题的私人媒体账号,从自媒体刚兴起时就在做。
母亲早逝,他独立生活得很早,自己做饭、独自用餐,觉得有点孤单,就拍录了视频打发时间,和网友有些交流。后来直播形式出现,他就顺理成章也开始直播,还接过不少广告。
这个账号的订阅者不算多,却也不少,最火的时候有一百多万,但自从某件事后,他就没心思弄这些了,一直搁置,现在登录上来看订阅者人数已经掉到了十几万。但这已经很令他惊讶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没取消关注的。说不定里面有一大半是也很久没登录过平台了吧……
喻兼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备菜,偶尔看一下屏幕,对观看者数量和弹幕评论还是有点在意的。但他并不怎么会和观看者互动。
毕竟曾经火过,还残留着十几万的订阅者,喻兼而复播很快就有了为数不少的观众,大家纷纷惊叹他回来了,还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呢,一年前简单发了条公告说有事停止直播和更新,接下来就真在网上消失得贼彻底,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讨论,直播间的热度就上去了,很快上了首页自然榜单,良性循环,进来的观看者越来越多。
喻兼而犹豫着想对老订阅者们说点什么,至少说句“不好意思”或者“谢谢你们一直没取消关注”,可话到嘴边,他就看到了弹幕上新冒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选Omega回来了!呜呜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孩子生完了吗?O还是A?我重O轻A】
喻兼而:“……”
眼看着画风被带偏,“Omega”“人|妻”等词汇触目惊心地频繁闪现,喻兼而收回了和弹幕互动的心思,继续沉默做饭。
这就是他不互动的原因。
最起初他是互动的,大多数网友都很友善,对当时还是少年却独自生活的他充满怜惜,鼓励他、和他聊彼此的趣事放松心情。但随着他长大,一些也不能说是不友善,但……透着股诡异的言论就冒出来了。有些订阅者喜欢调戏他,这令他难为情,却又不好意思说重话,只好逃避面对。
备完菜就是重头戏准备下锅了,喻兼而没再怎么顾得上弹幕评论,专心致志地做菜去了。
待到他全都做完了,装好饭盒放入冰箱,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只剩下洗刷锅碗瓢盆菜刀菜板,他这才有闲心思放慢节奏,边洗边瞅弹幕。
这一瞅,他愣了下,手上的活儿都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收回目光垂眸继续做。
那条弹幕在问:你的Alpha我的雕哥呢?怎么不在?你们分手了吗?
对方说的是舒鹫。那个时候舒鹫经常出现在他的直播和视频中,人气很高,一些网友以为他俩是一对gay couple,经常调侃。
喻兼而否认过,可那些人不知道是没看见他的声明还是不信,还是会调侃他俩。反正又不会掉块肉,舒鹫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喻兼而也就摆烂随他们去了。
第28章
成功吃到全新盒饭的傅二少满足了。
这回喻兼而上心了, 用心了,他看得出,他就是知道。这盒饭不但荤素均匀, 甚至还摆得漂漂亮亮。
这说明什么?说明喻兼而也是乐意给他做盒饭的,前面那回敷衍只是来自普遍人性中的能偷懒就偷懒劣根性,不是故意针对他。可随后喻兼而见他不高兴了就马上修正态度,这就是答案。至于问题是什么,见仁见智!
反正傅椎祁觉得这小东西的少男心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从上回他光是亲嘴就能把这小家伙亲爽他就看出来了!!
想想这很理所当然,自己英俊潇洒,和喻兼而朝夕相处,喻兼而又正是情窦初开少男怀春的年纪。啧啧啧啧。
傅椎祁越看这盒饭越喜欢, 甚至还趁着支开喻兼而去泡茶的时候举着手机飞速地拍了几张照片, 想发朋友圈, 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有点那什么。等下别人看到了得以为他脑子坏掉了。
嫉妒, 都是嫉妒。
最后, 傅椎祁只发了个分组可见,这组是他临时拉的,就俩人:陆承焱、杨复。
发完大半小时他刷新了无数回, 都没有一个赞。陆承焱这神经也就算了,杨复不点赞就说不过去了吧!
傅椎祁想啊想, 把黎川也加了进来。
一个小时后,他还是一个赞都没有。
傅椎祁能被这仨家伙气死,只好继续加人。他谨慎地挑了半天,把喻利知、陶沛和祝嘉加进分组。十分钟后, 终于, 祝嘉给他点赞了。
傅椎祁一直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缓了下来。电能源的车没白送。
又过了俩小时,陶沛给他点了一个赞。没多久, 喻利知也给他点了。
很好。可以了。傅椎祁扔开手机,愉快地开始办公。
不过在办公之前,他还有件事儿要做,于是扔开鼠标,再次拿起手机打给助理:“给我安排下,明天我带喻兼而去买几套衣服,整天穿那几件……对了,上回那两百万打给他了吗?你提醒一下他,收到这么多钱应该至少回个礼!”
这通电话打完,终于可以办公了。
*
左助理比自己的老板识趣一些,至少他很少在老板娘上班的时间打扰对方,而是算着下班时间到了才踩点发消息问方不方便接电话。喻兼而说方便他才打。
很快就来了电话,喻兼而接起听到左助理问那两百万,就说收到了。
他生日那天傅椎祁没跟他说生日快乐,而是突然拉他出去吃了个饭,吃完晚上不回家,莫名其妙酒店开房胡天胡地了一通,大半夜的非说是酒店自作主张根据入住者的登记信息给他送了个生日蛋糕,那蛋糕他没吃几块,但最后也没剩多少,具体怎么浪费掉的他不想回想,傅椎祁简直坏透了!哪里都坏!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至于在那天收到的来自熟悉账号的两百万转款,喻兼而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是生日礼物。他没退回,也没用,一直搁那儿没理。
左助理委婉地转达了傅二少索要回礼的意愿。
有一说一,这并不过分,只是有点神经。喻兼而没多想就答应了。
左助理又转达傅二少明天想和他去买衣服的意愿。喻兼而没什么兴趣,他衣服还够穿,但谁让陪傅二少是他的义务呢,也只好应下。
结束通话后,喻兼而一边收拾东西关电脑,一边在心里想回个什么礼,傅椎祁什么都不缺。
既然反正什么都不缺,那就随便送点吧。送条领带吧,挑不出问题的礼物。
傅椎祁老早就下班了,坐在车里玩着手机等着喻兼而上了车,瞥他两眼,欲言又止。
喻兼而知情识趣地说:“对不起傅哥,先前我收到转账忘了给你回礼。”
“谁图你这个啊……”傅椎祁侧过脸去望着车窗外头,嘀咕道,“估计也回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喻兼而说:“左助理说你想明天带我去买衣服,我给你挑一条领带送给你。”
傅椎祁的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咬牙切齿地准备开车。
但凡说是上网给他买个剃须刀也比这提案有诚意吧!
车还没开起来,喻兼而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凑过来单手胳膊勾住傅椎祁的脖子,仰着脸亲他脸颊一口,声音甜丝丝的:“还有这~个~”
“……”
傅椎祁撇眼瞅他。
喻兼而又亲他一口,MUA~的一声。
“……”傅椎祁默默收回视线,翻着白眼道,“绿茶成精吧你……把安全带系好!少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有时候感觉我吃大亏。”
喻兼而松开他坐回去系安全带。很好,又萌混过关了,感谢妈妈的外貌遗传。喻兼而觉得但凡自己长得像爸,事情可能就没这么顺利了。
早知道晚点再碎碎念了,咳咳。傅椎祁不念了,暗暗用余光瞅喻兼而,喻兼而已经低着头玩起了手机。
“……早点把科目一给我过了!”傅椎祁恼羞成怒地恶狠狠扔下这句话,同时踩下油门。
可傅椎祁冷脸不到十分钟,等堵车的时间里忍不住又话多起来:“玩什么呢?开着车还玩手机,早晚近视。”
喻兼而从善如流地将手机倒扣放在腿上,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车就是人,每天都这条路。傅椎祁腹诽着,视线下移落在喻兼而的手机上,随即移到大腿,心中莫名地冒出了一句话:区区一个手机罢了,凭什么吃这么好?
喻兼而忽然听到后车不耐烦的喇叭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傅椎祁直勾勾的视线,顺着看了过来,愣了下,又看看傅椎祁,一时之间没搞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怕后车疯狂按喇叭的司机会冲上来骂人,便急忙提醒道:“傅哥,傅哥!”
“……啊?”傅椎祁被他这一叫回过了神,刚要问怎么了,就也听到了后车喇叭声,顿时明了,急忙收回目光集中精神开车。
没开多久后面那辆车从旁超车,顺便给了傅椎祁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听太清但猜也不是什么好话的骂声消散在风中。
傅椎祁自知理亏,倒没生气。将心比心,他自己有时候开着车本来就堵车,前面司机还不知道干嘛半天半天不走的时候,他也暴躁。
喻兼而没问傅椎祁刚才发呆在想什么呢,就傅椎祁盯的那地方也不太可能是什么正经想法,不如不问。
回到家,喻兼而洗了手就钻进厨房准备晚饭,他刚把米倒进电高压锅的内胆里,傅椎祁就跟进来了。
他还以为这大爷是来改菜单或者挑三拣四找茬的,孰料傅椎祁竟接过了他手上的内胆,说了一句:“我淘米,你去弄别的。”
喻兼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去开水龙头,在通水的前一秒忙说了一句:“这是免洗米,不用淘。”
傅椎祁的手停了零点五秒,接下来还是倔强地打开了,嘴硬道:“都是噱头,还是得洗。我靠,你之前就每天给我吃没洗的?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哪儿不对劲。”
爱洗洗吧!喻兼而懒得离他,转身去冰箱拿菜,刚拿出来搁菜盆里,洗完米把内胆放回原位按了开关的傅椎祁过来示意喻兼而让开,他来洗菜。
喻兼而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但有人愿意干活儿这谁会拒绝呢?喻兼而就让他去了,自己在一旁干站着。
傅椎祁洗了两下菜,扭头不满道:“你就干看着?”
“就一个水池啊。”喻兼而说,“等你洗完我来切。”
“得了吧每天你做个饭那磨蹭的。”傅椎祁傲娇道,“吃厌了你做的,今天我做。”
这挺好。喻兼而马上给他鼓劲:“好的,傅哥加油。”
傅椎祁瞥他一眼,手上的活儿没停,说:“你别想清闲,给我倒杯水我要喝。我现在是大厨,你是二厨,知道饭店里大厨做菜的时候二厨要干什么吗?”
喻兼而老实巴交:“不知道,我没去过饭店后厨,傅哥你去过吗?”
“……啊。”傅椎祁也没去过,谁没事儿去饭店后厨啊,他又不是开饭店的。但他还是含糊地“啊”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大厨除了做菜,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二厨除了不用做菜,其他什么都要做,尤其是把大厨给伺候好了,大厨心情就好,做出来菜就好吃,懂了吧?”
喻兼而懂了傅椎祁真的是个话痨,他头一次见有人做个菜还能一张嘴叭叭这么多有的没的,耽误时间,还在那儿洗菜没洗完呢,搁他身上早把菜备得差不多了。
但他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声,省得傅椎祁揪着不放。
然后他就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伺候傅大厨了,包括但不限于端茶递水喂到嘴里,还要给傅椎祁穿围裙,还要往脸上亲一口,还要拿着小手帕等在旁边万一有汗立刻眼疾手快给擦擦,没汗也得擦,不然就开始叫唤。
这工作量一换算下来,喻兼而觉得还不如自己来做这顿饭呢,至少只是消耗点体力,不像现在消耗的是精神力。
傅椎祁最后做个爆炒的时候良心发现,让喻兼而走开点。喻兼而退到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他。
傅椎祁回来脱了外套洗了个手就开始做饭,衣服没换,还穿着今天在公司那套:和上衣外套同色系的亮面粉色西裤、白色的真丝衬衫,系着浅灰色的棉麻围裙,意外的挺有和谐感。
说起来,一般人、尤其是上班的人,尤其是上班的男人,很少有人穿亮面色,还是亮面粉色,还是西装。可傅椎祁就穿了,他还很爱穿这么显眼,经常bulingbuling跟个挂着通了电的灯泡的圣诞树似的。
傅椎祁爱漂亮,喜欢打扮,这套房子里有个不比主卧小的衣帽间,里面现如今已经装满了傅椎祁的衣物配饰,很多秀款高定,傅椎祁平日里就这么花里胡哨地往外穿,却也并不显突兀,他很有时尚气质,脸好看,身材也好。
傅椎祁还会保养自己的脸,比如说敷面膜。
一开始傅椎祁是在喻兼而睡着后偷偷摸摸爬起来敷,直到某次,喻兼而半夜想上厕所,迷迷糊糊坐起来往旁边一看,“啊”的一声把傅椎祁给惊醒了,四目相对了十来秒,傅椎祁扔下句“少见多怪”就闭眼继续睡觉,从此破罐子破摔,开始光明正大地敷,偶尔还强制地给喻兼而脸上来一张。
喻兼而倒不排斥敷面膜,他只是没有这个需要而已,他遗传他妈妈天生的好皮肤,青春期都没长过几粒痘。
还好傅椎祁去美容院是背着他去没拉他一起。虽然没背成功,他无意中发现了傅椎祁的会员卡。傅二少去美容院靠刷脸不用带卡,但卡还是有,估计随手一扔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会儿傅椎祁单手拎起大铁锅掂了几下,里面的菜伴着蹭起的火在空中翻滚落下,厨师本人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很认真地看着,侧脸的剪影眉骨优越。傅椎祁的五官精致到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女相。
喻兼而稍微往旁边靠了靠,倚在门框上继续欣赏漂亮厨师表演秀。
第29章
没多久表演结束, 喻兼而很有眼力见地去拿碗筷,傅椎祁则把菜端出去,两人入座吃了起来。
喻兼而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 傅椎祁假装自己也夹菜,眼睛却盯着他。
喻兼而细细品尝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傅椎祁说:“我才知道你会做菜,还这么会做。”
“呵!”傅椎祁立马得意了,“就你会?搞得跟多难似的,这不就是看一眼的事儿?”
这话还真不是他吹,他确实是如此的天赋异禀,当年把他自己都给惊到了, 甚至还在喻利知即将毕业时卡着时间甩了自己后一度怀疑对方最起初是为了在留学期间蹭饭吃才假意和自己好, 毕竟他会做饭但不会谁都给做。
回国后他就没下过厨了, 今天莫名其妙想露一手, 本来还有点小紧张, 怕失误丢脸,现在他见喻兼而这反应,自己也吃了一口试味道, 心稳了。
喻兼而敷衍地恭维了这花孔雀两句,就专心吃饭了。傅椎祁没听爽, 抛了半天媚眼给瞎子看,见瞎子铁定了心不肯继续,只好愤愤然吃饭。
靠了,现在的人不喜欢点赞也不喜欢当面夸赞, 真就冷漠社会, 一个比一个冷漠。
吃着吃着,傅椎祁想起另一件事儿, 开口道:“对了,我下个月要去趟欧洲谈事情,你跟我一起去呗,快点谈完还能故地重游下。”
虽然他在那边读书时经历过被喻利知疑似为蹭饭而谈完就甩的事,但这事不大,不影响他在那边的美好记忆。实在要说吧,也不是真美好到哪里去,主要是离国内傅人杰那些奇葩远,虽然偶尔傅斯颐会千里迢迢地特意过去恶心他一把,但概率小多了。而且那边的环境傅椎祁确实是还挺喜欢的。
见喻兼而听了那话一直埋头吃饭不接话,傅椎祁道:“到时候顺道回你老家看看呗,多久没回去了。去看看你妈。”
傅椎祁没见过喻兼而他妈,他认识喻兼而的时候对方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喻兼而没主动跟他说过母亲的事,他也没问过,也没自己查过。不过他寻思着不管怎么着也还是找个机会见见,见墓碑也是见,当面表个态,也算是走个流程,作古了的人就算什么都不知道,活着的喻兼而会开心吧,小家伙不得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呵呵,装喜欢他是吧,绿茶是吧,早晚他得攻略了这杯绿茶,让喻兼而死心塌地地真喜欢他!让喻兼而悔不当初!
喻兼而不感动,他只觉得烦。
有什么好看的呢,还是跟傅椎祁一起看,难道是特意过去告诉妈妈自己现在过得一团糟给她添堵吗?她不得吐槽“咱母子俩到底什么命啊一天到晚遇奇葩”?
喻兼而用筷子尖戳了戳碗底的米粒,小声说:“我要上班。你不是答应过不影响我上班吗?”
“你请年假啊,”傅椎祁理直气壮地说,“年假本来就有的,我记得有差不多半个月吧,黎川自己都会休年假。”
“跟黎总没关系,你别总是什么事都扯他。”喻兼而不满地说了一句。
傅椎祁比他更不满,使劲撇了下嘴,但到底没继续说,只敢在心里说。不知道黎川到底会什么迷魂术,不止杨复吃那套,喻兼而都很维护黎川,他随便提一下喻兼而就马上护上了,呵呵。两个零能有什么结果!
“反正你把假请好。明天你就定好,跟黎川说好,回来告诉我时间,我让小左安排去。要不然我就按我的来定了,你别到时候跟我叽叽歪歪说工作安排不过来啊。”傅椎祁不由分说地这么说着。
喻兼而正措辞婉拒,傅椎祁的手机响了起来。傅椎祁瞥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酒肉朋友富二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接了:“喂?”
对方叫他出去玩儿,傅椎祁没好气道:“临时叫我去,我谁啊?”
对方笑嘻嘻道:“我们都是临时碰到的,这不赶巧了吗,谁想到胡备备这小子跑回来不跟我们说,正好在大喜元这儿我陪我爹妈吃完饭出来撞上了,就聚聚。都想着你,聚也不忘记你,等你来呢!”
胡备备和这个打电话的家里都有点分量,傅椎祁有时候有些事儿还得托下他们的面子,对方话又说得这么亲热,傅椎祁就不好拒绝,瞥了眼认真吃饭的喻兼而,不情不愿地应了:“行,地址发我,就过去。”
“就发你。”对方说,“对了,带上那谁,小洋鬼子一起来啊。”
傅椎祁更没好气了:“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听着都觉得你土!”
对方哈哈大笑:“得了吧!我就说声这都说不得了?傅二你真是惨了,认真了啊?”
不等傅椎祁否认,他一连串地说:“你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事儿我们可都听说了,听说那个彭翔回去和老婆为了情妇的事儿吵起来了,他小舅子跑去把情妇打了,彭翔就把他老婆打了,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赶紧过来,过来再说!带上小洋——啊,带上喻……喻什么来着?反正就喻利知他弟!”
傅椎祁才不想带喻兼而去。
上次他一时冲动被那群傻雕激将把喻兼而叫去了KTV,回头就给他招惹了陆承焱。虽说姓陆的最近安静没再找他发疯,可以他对陆承焱的了解,保不齐心里憋着坏水儿哪天就得搞事。就算不搞事,上回也够恶心死他了。
但手机那边一直催着傅椎祁带伴儿去,傅椎祁听那意思其实也不是非要喻兼而,只是其他人都带了比较亲近的伴儿,搞小规模好友聚会,不打算随便叫外头的人陪,他如果不自己带个,到时候就形单影只怪尴尬的。
他只好应下,说自己知道了会带人去,然后就挂断了,又吃了两口饭,搁下筷子,一边起身一边说:“有点事儿出去一趟,别等我,早点睡。”
喻兼而点点头,没问他什么事,他应酬多,经常这样。
傅椎祁快速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捯饬了一下,就拎着上个月新买的跑车钥匙出门了。平时他接送喻兼而上下班是比较低调的商务车。
带祝嘉吧,上回还送了辆电能源呢。傅椎祁等电梯的时候这么想着,低头就给祝嘉发消息。
收到消息的祝嘉:“……”
终于找老子了!居然还敢找老子!
他扪心自问一向兢兢业业地抱傅二少大腿,溜须拍马,积极献身(虽然目前还没成功献出去,可这不能怪他,是傅椎祁不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谁料傅椎祁上回居然整他!
上回傅椎祁故弄玄虚说送他电能源的车子,他寻思着虽然不是烧油的,电能源的也行吧,反正傅椎祁送礼至少也得是那几个大牌的,也不便宜。
回头他就忍不住在自己的塑料朋友们面前故作无意地炫耀,大家都对他又羡慕又嫉妒的,对着他一通吹捧,把他吹得飘飘然,还特意在傅椎祁的助理说给他送过来的那天找借口装巧合把塑料朋友们都叫了出来。
谁料在万众瞩目中那死助理居然当众给他送来了一辆平价电动摩托车!谁懂啊!啊啊啊啊啊!
自从那天之后,祝嘉再没联系过塑料朋友们了,朋友圈都不发了,假装自己很忙,实则是躲避社死的尴尬。他死活没想明白自己哪得罪了傅二少,要这么对他。
可虽然祝嘉心里有气,还是忍辱负重地在收到车后主动联系了傅椎祁道谢,寻思着套套话问问傅椎祁对他是有什么意见。傅椎祁一直没回他、没联系他,也没再带他出席各种饭局,导致这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被傅二少抛弃了。别问他为什么不联系朋友还会知道大家的传言,问就是有小号潜伏。
这会儿傅椎祁又召唤他,祝嘉心中的惊喜大于电能源车诈骗事件后的愤怒,屁颠屁颠就赶到了傅椎祁指定的碰头地方,等了好一会儿傅椎祁才姗姗来迟。
傅椎祁瞅见祝嘉,缓缓把车开到路边,打开车门示意祝嘉进来。
祝嘉一进来就甜丝丝地捏着嗓子叫道:“二少~您都多久不找我了~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
好一阵子没和这种人妖混一起,傅椎祁一时之间不适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淡淡道:“行了,正常点说话。”
绿茶精糊弄他的时候也会夹声音,但人家夹得就恰到好处,甜而不腻。要不怎么说是绿茶成精呢,祝嘉可有得学呢!
“……”祝嘉一秒回复正常声音,就是他这岁数的年轻男生的样子,“傅少……”
声音虽然正常了,行为却还是很妖艳贱货,一边叫人一边就凑过来扒拉傅椎祁的胳膊,被傅椎祁一下子就甩开了。
傅椎祁还一脸不乐意,说:“说直接的,你知道我屋里养着一个,醋劲儿大,你别整天一言不合就往我身上黏糊,等下回去了又得跟我闹。”
祝嘉:“……”那你还叫我出来?有病吧!
祝嘉一时无语,陷入沉默。
傅椎祁见状,叹了声气,声音缓和下来,说:“带你出去玩儿,给你个平台入场券,你能自己混出一片天来那是你的本事,到时候别说是我亏待了就好了。”
祝嘉只好点头称是并且歌功颂德了一番,心里疯狂咒骂该死的资本家吸血鬼,真他妈越有钱越抠门,想白嫖。真是嫖他也都算了,好歹是个帅哥,就当约炮了。问题是白嫖他劳动力!这简直令人发指!
傅椎祁叮嘱好祝嘉别露馅就带着人去聚会了。去了一看,不由得给了大白眼:陆承焱居然也在,居然没人提醒他!都吃干饭的吗!是不是瞧不起他!
……哦,转念一想,倒也没法儿提醒,因为别人压根不知道陆承焱对喻兼而有意思这事儿。
傅椎祁当即就要离开,却被陆承焱快步走过来拽住了胳膊:“哎哎哎看到我就跑是怎么回事儿啊?”
胡备备在陆承焱面前都是上桌吃饭的主儿,闻言笑着打趣道:“傅老二欠你钱了吧?”
傅老二皮笑肉不笑,心想明明是这货想抢老子“钱”!
胡备备继续在那儿说话:“嗐,都是兄弟,要是就欠个千两百的,我替他还了。别往后面加万啊。”
傅椎祁无语地给他一个白眼,换来哄堂大笑。
趁着其他人起哄说胡备备抠门的空隙,陆承焱把傅椎祁拉远了点。因为看他这样子就是有事儿要单独说,大家也就没再插话进去,专心致志应酬今儿的主角胡备备。
除了胡备备是头一回见,其他公子哥儿甚至公子哥儿身边的伴儿,祝嘉都多少见过几次,彼此有印象,他很快就和同样落单的陆承焱的伴儿达成默契组成了临时搭档融入进去。
傅椎祁被陆承焱拉到一边,不便马上翻脸,只能耐着性子等陆承焱先过完分再翻。
陆承焱问:“怎么不带喻兼而来?”
“敢情是你刚才撺掇张韬一个劲儿让我带他来的啊?”傅椎祁横他一眼。
陆承焱否认道:“哎哎,别什么黑锅都扣给我啊,我可没说,他们自己想的。这不你在喻利知他家抖威风给人出头的英雄事迹传遍全圈了嘛,我让你搞的啊?”
傅椎祁正要说话,陆承焱接着一脸大尾巴狼扮外婆的做作无辜相,说:“我倒是叫了利知来。应该快到了吧。”
“……”傅椎祁吐出一口浊气,看着陆承焱,问,“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兄弟聚聚。”陆承焱笑笑。
傅椎祁转身要走,又被陆承焱一把拽住:“话还没说完呢,你到底躲我什么啊。有事儿,真有事儿,对你肯定重要的事儿。”
傅椎祁一脸不指望他有正经事的表情。
陆承焱叹了声气,意味深长道:“老二啊……”
“你才老二!”傅椎祁马上敏锐地反击。
“你别打岔,你这人真的很敏感,难道你不是老二吗?”陆承焱又叹了一声气,“我是想说,咱们可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便宜你一个人独占着吃不完,还不肯给兄弟分享,那没来得及占完的便宜说不定就留给别人捡漏去了。这不止是说生意,人也一样。”
傅椎祁其实挺讨厌别人一副逼样故作高深说话的,特俗气,特滑稽,跟戏台子上面的小丑似的,但现实中身居高位的人绝大多数还就真是这么说话的,自以为特别有内涵和架势。傅椎祁自己一边嫌弃,一边也经常这样。人是很容易被周围环境裹挟住的。
他想了想陆承焱这话的意思,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陆承焱索性挑明了说:“我听说喻兼而心里有个人。”
傅椎祁只当他在挑拨,没当回事儿,嗤道:“你想说是你啊?”
“那要是我还轮得到你?我他妈早把他关起来玩得只会叫爸爸了。”陆承焱光是这么一说都觉得自己颅内爽翻天了。
傅椎祁暗骂了一句死变态,敷衍道:“说完了吧?说完了我——”
“别急啊,我没说完呢。”陆承焱拉着他不肯松手,继续说,“那人不是我,但也不是你,你要是不信……哎!利知来了?利知!”
第30章
傅椎祁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瞥去进门口, 还真是喻利知来了,正笑着和胡备备那些人打招呼,听到叫自己的声音就看了过来, 笑着摆手。
陆承焱一再招呼喻利知过来,喻利知就过来了,一来就被陆承焱直截了当地问:“你说你那弟弟,喻兼而,是不是心里有过人?”
喻利知嘴角的笑容一凝,短暂的愣怔过后,随即目光闪烁起来,看了傅椎祁一眼, 飞快地移开目光, 对陆承焱支支吾吾道:“说什么呢, 这么突然地……”
喻利知这态度令傅椎祁愣了下。陆承焱固然可以把放屁当饭吃, 喻利知却应该不敢串通陆承焱来这么诓骗他。
喻利知支吾了一阵到最后都没承认, 但也没否认,只推说自己哪能知道喻兼而心里想什么。
陆承焱让喻利知去胡备备那边先玩着,支开他后, 招手让自己带来的小情从包里掏出个看起来时间不新的手账本,递给傅椎祁。
傅椎祁莫名其妙地接过来翻开一看, 扉页签着喻兼而的外文名,再翻两页,字迹确实像是喻兼而的。而且有的页里还贴了喻兼而的照片,拍立得、大头贴什么的。
傅椎祁一边翻阅一边将信将疑地问:“你哪来的这东西?”
他都没有这东西。他知道手账, 但不知道喻兼而也有这爱好, 还做得挺精致用心。
陆承焱坦然道:“进屋偷的呗,不然我变出来的啊?他就搁他北欧那家里了。”
“……”傅椎祁翻页的手停住, 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抬眼看着他,“你变态啊?”
陆承焱一脸理直气壮:“说好听点行不行?这跟变态有什么联系?我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枭雄你懂不懂?”
傅椎祁欲言又止,真怕自己说点什么把这变态枭雄给说爽了,只能把手账合上还给他:“枭雄你自己拿着看吧,我没你这么枭,不说了,有事儿走了。”
陆承焱就是个癫公,和癫公说道理还不如对牛弹琴。
陆枭雄却不由分说把手账塞他手上:“没事儿兄弟,这东西我还有十几本,我没你那么抠,这本就免费送你,回去好好儿看。”
“你不会把喻兼而他家搬空了吧?”傅椎祁充满质疑地问。
陆承焱哈的笑了一声:“哪能啊,我又不缺那点东西。也就在他床上睡了两天。”
“……”
傅椎祁彻底没话说了。他能从陆承焱猥琐的表情和语气中想象出对方具体干了些什么,胃里都不舒服起来。
他打小精神压力大,吃都吃不好,后来又把酒当水喝,是有胃病的,不过和喻兼而同居后,尤其是最近两人关系在蜜月期,他很少出去玩,喝酒也少了,三餐好好儿吃,已经有一阵子没犯过了。
但现在陆承焱那短短的一句话就够他难受了。虽然这其实挺莫名其妙的。
陆承焱又不是睡了喻兼而,只是把喻兼而以前的床给睡了,谁要吃这醋谁脑子有毛病。但傅椎祁就是烦躁了起来。
事实上不止这次,每次他意识到陆承焱在意淫喻兼而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不适,只是没有这次这么强烈而已。
陆承焱看着他脸沉下去,爽了,笑着拍拍他肩膀,转身回人群里社交去。
傅椎祁没僵持太久,十来秒后就做好了表情管理,面色如常地也过去了,把手账状似随意地搁在一旁,倒也没人问,都知趣,能说笑的说笑,不能的都当没看见。
话分两头。
傅椎祁接了通电话出门之后,喻兼而自顾自吃好喝好,完事儿了正收拾呢,收拾到一半,有人打电话给他。
他以为是傅椎祁,生怕这厮又被被那群狐朋狗友撺掇着把自己叫去什么KTV啊俱乐部啊,磨磨蹭蹭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却是舒雅。
喻兼而心中一震,慌忙接了,问她有什么事。舒雅很少会主动联系他,现在又大着肚子,还有舒鹫……
舒雅的声音很急促,带着沙哑的哭腔:“你现在方便吗?有人在旁边吗?”
“没,就我一个人,怎么了?”喻兼而问。
“我……唉,”舒雅哽咽道,“小鹫他自杀了。”
喻兼而头皮一麻,失声道:“怎么会?!他现在……”
“你先别急,”舒雅反过来安抚他,“还在抢救,没说他已经……只是……”她抽泣两声,说,“兼而,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你哥哥有事出门了,我还没跟他说。他虽然对小鹫也好,可也已经为小鹫做很多了,我怕小鹫还这么不懂事,你哥哥会烦,以后就不管他了……”
“……我马上过来。”喻兼而只能这么说。
舒雅在电话里没有直说,可他隐隐约约有直觉,舒鹫闹这一出,怕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当他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抢救室外,问舒雅怎么一回事,舒雅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说了:“不知道是谁让他知道了你去过疗养院,或者是他自己猜的,最近他一直在问我你是不是去了,我每次都否认,可他不信,非要见你,说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想见他,就硬着头皮继续瞒着他。谁知道……”
谁知道舒鹫就假装积极配合养疗,实则心里瞎想,前两天假装喝水时不小心把桌上的瓷碗碰到地上,趁着护工去拿清洁工具的时候偷偷地藏起了一块碎片。今天他假装睡觉,趁护工去洗手间的那会儿就割腕了,护工回来时就看到原本洁白的被单床单上星星点点的红斑。
喻兼而无力地坐在抢救室外长廊的凳子上,低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人也都很莫名其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莫名其妙。这是一个荒诞世界。
舒雅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转头看着他,轻声说:“不好意思,兼而,我那一下子慌了,其实我不应该找你的,又给你增加这心理负担。都是小鹫任性。”
喻兼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舒鹫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其实,就算是现在也……可是……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雅再度在一片沉寂的走廊里开口了:“兼而,你最近,怎么样?”
喻兼而回过神来,没看她,仍旧低着头,低声说:“挺好的。”
倒也算是实话。最近傅椎祁虽然行为反常,但都是正向意义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心理医生。
“离开那个人吧。”舒雅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鹫,可你没义务这么做。如果小鹫知道了肯定不能接受。”
可是都事到如今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喻兼而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振作起来,转头对上舒雅关切的目光,说:“你不用担心我,傅哥对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的。”
舒雅问:“真的?”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了两下,正要开口,听到抢救室门开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急忙扶着舒雅上前去问。
医生的表情很轻松,欣慰地说舒鹫已经抢救过来了,万幸他可能是因为旧患的缘故手没什么力气,所以割得不深。
喻兼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眼看护士要把舒鹫推出来了,他急急忙忙躲到了一边去,直到舒雅跟着舒鹫的病床走了,他出来在空落落的走廊里朝着适才众人离去的方向呆站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还是朝那边走去了。
他很容易就问到了舒鹫的病房,却不敢进去,只敢站在外面。
小时候他被爸爸带去喻家,很多人当着他面骂他和他妈妈,说他们是狐狸精,他当时只为蒙受不白之冤的妈妈而愤怒,可发生了舒鹫的事后,他突然想起那段回忆,特别难受。
虽然舒雅并没有怪他,反而一直安抚他说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舒鹫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明明应该有大好的光明前途,为什么会突然偏执成后来的样子?他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反复地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检讨是不是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是不是自己做出过误导舒鹫的举动。
可是,他真的只是把舒鹫当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是亲兄弟。
喻兼而正发着呆,猛地听到病房内传来了舒鹫虚弱的喊声:“为什么要救我!诺诺不原谅我,我就用死向他道歉!”
喻兼而:“……”
舒雅劝了几句,舒鹫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我就要见他!他明明来看了我,你别想骗我了!我知道他经常来看我!他既然都肯来看我,为什么不肯见我?他刚刚是不是也来了?他知道我为他可以去死吗?你告诉他!你告诉他!”
啪的一声,屋里安静了。
喻兼而:“……”
大概是……舒雅打了舒鹫一巴掌。大概用足了力气,连走廊里的喻兼而都能清楚地听到,听得他心直颤。
可是即便如此,大概僵持了一两分钟后,舒鹫执拗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你打死我也好,反正诺诺不原谅我,不来见我,我也不想活了。”
啪的又是一巴掌。
喻兼而:“……”
舒鹫这回没等一两分钟,挨完打就马上继续说:“继续,打,随便你打,从现在开始,不见到他我就不吃饭了,也不配合你们治疗了,就这么耗着吧!”
舒雅又是一巴掌甩他脸上。
喻兼而听着里面舒雅给了舒鹫大概七八个大嘴巴子,舒鹫还在那发癫,他都想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直到舒雅不打了,哭着说舒鹫这是要先逼死她,舒鹫依旧不肯松口,喻兼而再忍不下去了。舒鹫暂且不说,舒雅这身怀六甲着,再这么闹下去,孩子得出事儿。
他反复地深呼吸几口气,最终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手臂推开了沉重的门。
“我见你了,你能不能不为难你姐姐了?”喻兼而尽自己最大可能地冷着声音对舒鹫这么问道。
舒鹫转头看着他,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讨好地笑了起来,可他脸刚被姐姐使尽了力气打得红肿起来嘴角都渗血了,这一笑牵动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他没有放弃,依旧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笑容最大化地呈献在脸上。
“诺诺……诺诺!你真的在,我说中了,你真的没有不要我了。”他像疯了似的痴迷地冲喻兼而喊着,还挣扎着想下床。
舒雅顾不上继续擦眼泪,急忙去拦他,可其实她不拦也没事,因为舒鹫的下半身是瘫的,根本不能自主挪动。
舒鹫挣扎了半天,下半身依旧毫无动作,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冲着自己发火,狠狠捶打了几下腿。
“小鹫!”舒雅赶紧拉他。
喻兼而也急了,过去先拉开大着肚子的舒雅,然后拉住舒鹫的手:“舒鹫你别这样!”
舒鹫被他一拉,身体一颤,不捶自己了,仰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一把抱住他。喻兼而尴尬地赶紧拽他:“你别……舒、舒鹫!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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