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意吧?


    薛灵栀心念一起,便再也压不下去。她无意识地原地踱步。


    然而她刚一抬脚,脚踝便被扣住,动弹不得。


    寒意倏地蔓延至全身,薛灵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上汗毛竖立起来,不自觉低呼出声:“娘诶!”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蜿蜒曲折。


    她的身体不由地为之一颤。


    “救我。”原本双目紧闭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光幽深,声音嘶哑,右手牢牢握着她的脚腕。


    “你先放手!”薛灵栀心如擂鼓,几乎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没想到这人会突然醒过来,还以为是心底的邪念被水鬼窥见。


    脚腕力道陡然减轻,那人松开了手。


    薛灵栀蹭的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勉强定了定神,试图同他商量:“你想让我怎么救你?叫人过来帮忙还是……我,我是可以救你的,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滴争先恐后掉落下来。


    男子躺在原地,任由雨水砸在脸上,双目紧闭,一声不吭。


    原来是又重新陷入了昏迷。


    顷刻间,暴雨如注。


    “喂!喂!”薛灵栀唤了两声,无人应答。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鬼使神差道,“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


    急雨如箭,在天地间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回村的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薛灵栀推开自家大门,小狗阿黄立刻摇着尾巴凑上来,在她身边扑来扑去。


    三只鸭子待在雨里,兴奋得嘎嘎直叫。


    薛灵栀现下没心情陪它们玩,背着人径直向后走。


    一个多月前,爹爹去世,给薛灵栀留下了一个院子和三间大瓦房。


    如今家里只剩她一人,两间房都空着。


    爹爹的房间自然不能动,薛灵栀把人安置在西边的杂物间后,匆忙去换衣裳。


    她还在孝里,就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胡乱擦了擦头发,随后撑伞敲响了隔壁李家的门。


    “李婶,李叔在家吗?我想请他救人。”


    邻居李叔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夫,李婶则是有名的接生婆。


    “在家呢。救什么人?在哪里?”李婶打开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见她眼神清亮,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薛灵栀避开了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了第二个:“在我家呢。”


    救人要紧,李叔闻讯,并不多问,随她来到薛家的杂物间。


    外面大雨倾盆,房内那男子仍在昏迷,脸颊赤红,额头滚烫。


    李叔诊脉后,又细细看其身上的伤,双眉越蹙越紧。


    见他神色不对,薛灵栀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李叔,他,要死了吗?”


    不是吧?难道她救个人回来还要死在自己家里?


    “那倒不至于。”李叔摇头,“应该还有救。


    听说有救,薛灵栀暗松一口气。


    李叔神色凝重,他看这个伤者衣衫虽破,却明显质地上乘,身上还有一个玉佩,雪白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这人的外伤不像是被河中尖锐石块划破,分明是利刃所刺,明显冲着要害去的。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栀栀,这个人你认识吗?”李叔转头看向薛灵栀。


    “认识。不,不认识……”薛灵栀想了想,“我,我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看她神情遮掩,语气含糊,李叔皱眉:“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看他很像一个熟人,又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我说不知道……”薛灵栀垂头,小声解释。


    ——她并不清楚这人清醒后肯不肯配合,感觉还是稍微留一点余地的好,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死。


    “熟人?”李叔狐疑地道,“我看他面生,不像是咱们南河镇的人。”


    薛灵栀连忙表示:“我那熟人,也不是咱们镇的。”


    “嗯。”李叔想到她少时随父母住在县城,兴许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略一沉吟,缓缓说道:“这人伤势很重,又在水里泡了很久,生出了热症。我开些药,内服外用,慢慢调养。静养一两个月,想来也就没有大碍了。”


    “好。”薛灵栀边听边点头。


    有李叔这番话,她就放心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方才还大雨滂沱,这会儿就又停了。


    李叔开口提议:“栀栀,男女有别。你到底是个年轻姑娘,照顾一个男人不太方便。不如,我先把他移到我那里去,由我和你李婶照顾?”


    “啊?”薛灵栀一呆。


    若在以往,李叔提出后,她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反正只要是救人,在谁家都一样。在李叔那里,还更省事呢。


    但此刻,薛灵栀犹豫了。


    她内心深处那个疯狂的念头还在跳动。如果李叔把这人带走,这人醒来后一说明身份,她的计划岂不就落空了?


    李叔李婶一向待她甚好,她有心和他们商量一番,但此事干系重大,她又不太敢。


    见少女微微皱眉,久久不语。李叔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留我这里吧。我照顾就行。”薛灵栀吞吞吐吐,随即又匆匆补充,“他很像我的一个熟人。”


    李叔有些意外,这姑娘素日乖巧听劝,今日面对他的提议,竟然是这般反应?不过他作为邻居,只是随口一提。既然对方不愿,他自然也不强求:“也行。”


    李叔常年行医,家中备有药材,快速抓了药,吩咐薛灵栀去煎。随后,他取出治外伤的药,帮着给清洗创口、上药、并裹好伤,顺带换上自己干净的旧衣。


    一通忙碌下来,薛灵栀已煎好了药。


    见她端药近前,李叔直接吩咐:“他身上的伤刚包扎好,不宜乱动。每隔三个时辰给他喝一次药。两天后伤情不加重,命就算保住了。”


    停顿一下,他又道:“他的外伤你不用管,明天这个时候我过来换。有什么事,只管找我和你婶子。”


    “嗯,辛苦李叔了。”薛灵栀连忙点头,感激而又心虚。目送李叔离开后,她才着手喂药。


    这个伤者虽昏迷不醒,好在还能张口。费一番功夫后,她将一碗药成功灌了下去。


    望着空空的碗底,薛灵栀颇为满意。


    不错,接下来就等药见效了。


    薛灵栀牢记李叔的嘱咐,每隔三个时辰喂药一次。


    次日傍晚,李叔帮忙换药后,提醒道:“栀栀,你可以给他喝些水。我看他嘴唇干得厉害。身体发热的人是需要多喝水的。”


    “哦,好的。”薛灵栀立刻应下。


    待李叔走后,她倒了一碗凉开水走向杂物间。


    夕阳西下,房内光线黯淡。


    那人还在昏迷,额头依然发烫,不过呼吸倒还平稳,热度也略微正常了一些。


    有过前面几回喂药的经验,薛灵栀这次熟练得多,将枕头垫在他身下,使其处于半躺的状态。她舀了一汤匙水,就往这人嘴边送。


    还没喂到口中,手腕猛地被人攥住。


    一汤匙水尽数洒在竹床上。


    “你是谁?!”原本昏迷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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