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爹
原本算是温馨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云岫将温知念拦在身后, 冷着脸凝视不速之客,意外的发现这是一名少年,七八岁, 小小年纪就冷静自持, 模样还相当不错, 最重要的是武功不俗。
“啊,天和哥哥, 你怎么来啦?”
小公主从云岫身后探出脑袋, 疑惑的看向破窗而入的少年。
见他们气氛和谐, 叶天和就知道自己误会了。
他将刀收回去, 朝着几人作揖,“抱歉, 打扰了,是我误会了。”
扫了眼气质出尘的云岫, 他看向小公主,认真解释,“祖父说京城多了些外商,口音与东边沿海一带有些区别,担心是海那边的细作。”
“哦哦, ”温知念了然,“不是啦,他们也是大周人,生活在潆洄群岛。”
叶天和不知潆洄群岛是何处, 他继续解释,“我昨日又听闻有白发人贩子入京。今日在南街那边听闻殿下跟着一白发男子离开, 所以……”
第二次被小孩当做人贩子的云岫:“……真不是太子嘱咐你?”
叶天和疑惑:“这与太子殿下有干系?”
云岫勉强信了。
他低头,准备和温知念说几句时, 小公主却哒哒哒的欢快跑向闯入的少年,还笑眯眯的仰起小脑袋道谢。
“怀疑我遇到危险就马上赶来,天和哥哥你太好啦。”
叶天和:“尽管觉得以殿下的聪慧能识破人贩子的阴谋,只是许多人贩子狡诈,手段阴狠,我放心不下。”
温知念更感动了,掏出之前打包的糕点塞到叶天和手里。
“请你吃啦。”
叶天和郑重的收下。
云岫微微眯着眼打量这个少年,看上去像个老实人,可夸人于无形的本事也忒厉害了。还有,这孩子收糕点的动作也太熟练了,该不会之前小公主时常给他送吃食吧?
“殿下莫要忘记我们之间的合作。”
“知道啦爹,等我回去和太子哥哥商量。”
温知念摆摆手,又跑到窗户前,跃跃欲试想跳下去。
叶天和赶紧拦住她,尚且稚气的脸庞浮现出疑惑。
“殿下,他是你爹?可你爹不该是……”
“哎呀,便宜爹啦。多几个爹不亏的。”
系统:【比如?】
温知念理直气壮:【拜年的时候多一些压岁钱!】
系统无言以对。
听到她心声的云岫和叶天和都沉默了。
唯独林姑姑心想,认一个爹就拉拢一个势力,不愧是殿下。
最终温知念没能试着从窗台上跳下来。
她信得过叶天和的功夫,云岫信不过。
“真要尝试,”看不得她鼓着脸气呼呼的模样,云岫退一步,“可以由我带来的人或你带来的侍卫抱你下去。”
云岫挑剔的打量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叶天和,“他身板小,与殿下年岁又相差无几,你们二人斤两也相仿,抱着殿下跳下去容易摔倒。”
才被八皇子嘲笑过的温知念眯起眼,犀利道,“你是在说我胖?”
云岫:“……”
叶天和弯腰,认真打量小公主,“殿下不胖啊,小孩子不都长这样吗?”
“就是这样!”
温知念捏捏自己的腮帮子,“这叫婴儿肥,等念儿长大就没了。”
云岫想到未婚妻的娃娃脸,心想未必。
温知念又拍拍自己的肚子,“这是因为念儿还在生长,等五脏六腑发育好了就没了。”
云岫只能点头。
小公主还在念叨:“而且,只要身体健康,看着胖乎乎也没关系。胖瘦不重要,健康最重要。”
说完,她眼巴巴的瞅了瞅雅间里的几人。
叶天和想到自己和堂妹练完武,小公主就一定会拍掌叫好,顿时心领神会,认真鼓掌,“殿下说得对。”
林姑姑深深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鼓掌。
居然晚了一个小孩一步,可恶!
只负责保护公主安危的侍卫面无表情的鼓掌。
三个鼓掌的人看向云岫和他的心腹。
云岫:“……”
“啪啪啪!”
双方分开前,温知念又盯上了那幅画。
“你看,”她搓搓肉爪,腆着脸笑,“我都喊你爹了,你把这幅画送给我吧。”
云岫摇头,“我离岛时只带了一幅,恕不能割爱。”
眼珠子一转,温知念想到当时看到的落款,“那画是你画的吧?画得真好。宫廷画师都比不过你。”
相处次数不多,可云岫已经看出这位小公主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她夸人时多数是真心实意,但偶尔,也是为达到目的。好比现在。
“不然你照着再画一幅送给我呗?”
温知念灿烂一笑t,“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也可以送给你。”
“这倒是个法子。”云岫点头。
“那,”小公主开始得寸进尺,如同毛茸茸的小动物主动贴过来,“你在画上加上一个我呗。娘亲拿着荔枝的话,那我在吃荔枝好了。画面完美,和谐,自然!鼓掌!”
叶天和下意识鼓掌。
云岫:“……”
这位年轻的云家家主忍不住回忆起青梅小时候的性子,比较活泼,但绝对不是芝麻馅,也不会自吹自擂。
“也行。”
终究没抗过那亮晶晶又期待的眼神,云岫还是应下,转头就准备在画上再加一个自己。
东宫。
听闻妹妹认了一个便宜爹,太子吓了一跳。
他打听清楚云岫这几年的作为,对方又关注妹妹这张脸,他便有心理准备,没准建光帝当年带回来的女人是云岫的旧识。
建光帝昏庸这么多年,抢了别人的未婚妻这种事还真不算稀奇。反倒是妹妹主动认了个爹……“念儿,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不解的摸摸妹妹的小脑袋。
“就喊声‘爹’也不吃亏啊,”温知念正在和云岫送的一颗大珍珠较劲,“以前念儿都是喊大猪蹄子,可把他乐得。现在不喊他喊别人,气坏他!”
太子顿时哭笑不得。
“还有哦,”温知念捧着那颗珍珠,仰起小脑袋,“总觉得他怪可怜的。中了毒还丢了老婆……咳咳丢了夫人,辛辛苦苦找几年,结果我娘去世了。”
太子敛去眸里的笑意。这是属于建光帝和浮云道人的罪。是他们拆散了一对未婚夫妻,害死了一名本该救死扶伤的大夫。妹妹也因此自小失去娘亲,被后宫里部分人嘲笑。
“巧合的地方很多,不过不能完全证明你娘就是他的未婚妻。如若是,也应该查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子当时处境也艰难,如今着手调查后,发现可以审问的对象只有建光帝、浮云道人、李有福还有当时护卫建光帝出宫的禁军统领。
禁军流动性很大,加上时常换防,并不能确定当年参与此事的禁军还有多少在京城,以及知晓多少。
“现在还不能和皇帝硬碰硬,”太子略一思忖,提出建议,“也有太多人盯着李有福。他若出事太容易被发现。一直深居简出的浮云道人是个好下手对象。前提是,那位云公子身边有高手,可以将人带出去。”
温知念眼巴巴瞅着他。
太子又道:“浮云道人为一己之私做出这么多事,他的话也不能全信,禁军那边就交给我来打探了。两相结合,也许能查出真相。”
温知念急道:“那念儿呢?念儿能做些什么?”
生怕自己被抛下,她拍拍心口,“今天念儿的任务完成得可好了。念儿去拜访了那些亲戚,他们果然愿意花钱劝说大猪蹄子。”
她所说的‘花钱劝说’与重开武举有关。
十几年前建光帝听信谗言取消武举,既因他怕优秀将领太多拥兵自重,也因举办武举耗费银子,他更想把国库里的银子花在自己身上。
如今想让他重开武举,不断上谏没用,得戳中他的软肋,让他看到利益。恰巧不少宗室子弟科举不成,只能靠荫补去十六卫混,名不正言不顺。
朝廷每年出大笔银子供宗室们开销,这群宗室们好逸恶劳、奢靡浪费的同时,还好面子。
别人家有进士,他们家没有,觉得丢脸。
别人因为文采或武功被点为正式官员,他们家只能靠荫补,觉得丢脸。
太子便出了个主意,与妹妹兵分两路去劝这些宗室一起说服皇帝重开武举。他们家的孩子读书不行,射与御总该会吧?
武举也考策论,但射与御等占比较大,且主考官更倾向于考生会兵法。那群宗室子弟考不了文进士,试一试武进士还是可行的。
好面子的宗室亲戚们顿时激动了。
太子与十四公主牵头,本就在镇西军磨练过的四公主不会反对,这事就成了一半。他们只需要进宫和皇帝叙家常,送送礼,家中子弟就能成武进士,有这等好事当然得快些行动。
温知念吐槽:“念儿还没走呢,那些不认识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库房准备礼物。大猪蹄子这次收钱肯定收到手软。”
系统:【没事,要是大猪蹄子很快下台,送到皇帝私库里的礼物最后就是太子的了。】
【嘿嘿~】
笑归笑,小公主还是有些发愁的,“可万一他们家的孩子真的考中武进士呢?念儿觉得他们当中有的人品行不行。”
“这个无妨,”太子笑道,“大周卧虎藏龙之辈何其多,有武举这个机会,有报国之志的都会来赶考。宗室子弟必须十分出众才能考中。如若真能考中,那也是个人才。咱们温家多些人才还是不错的。”
“说得也是,”温知念摸摸下巴,“而且重开武举几年内是不能反悔的。到时那些宗室子弟没考上,他们家长辈后悔了,也改变不了重开武举的事实。”
系统有些无力吐槽了。
这两人不愧是兄妹啊,花宗室的银子达到他们的目的,真行!
它也跟着展望那样的未来,发现太子说得还真没错。原著里到了后期起义的人越来越多,的确出现许多有报国之志的人才。
要是通过武举提前选拔出来,将大周朝廷部分官员换下去,大周也不会覆灭得那么快。
“等等,”温知念打断系统的沉思,她伸出肉爪,严肃的在太子面前挥了挥,“不要转移话题,太子哥哥还没说念儿这次能做什么。”
“念儿能做的事太多了。”
太子低声耳语,“马上就是七夕,宫里也会筹办宴会,想办法让浮云道人……”
“嗯,”小公主听得直点头,“嗯嗯!”
七夕布局
转眼七夕。
民间商户早在多日前就宣传了七夕当日的活动, 夜色未降临,街上就已人流如织,各色幌子迎风招展。
许多大户人家还在家建小楼, 邀请梨园的人来唱唱戏, 更是热情邀请亲朋好友携子女来家中聚会, 与他们家的子女一起乞巧或是乞文。
民间尚且如此,宫里原本只会将宴会办得更加隆重。
只是不巧, 建光帝对国库下手的事被发现, 政事堂的几位相爷每日轮流去户部坐镇。尽管没明说, 可他们的确像防贼一样防备着皇帝。
加上最喜爱的孩子远在岳州, 婚期将近,他还不能参加宏王的婚礼, 建光帝赌气之下只拨了极少的银两供给这次七夕宴会。
宴会有些寒酸,皇帝的脸色也很难看。
终于解除禁足的淑妃柔情蜜意的安慰他, 建光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坐在下首的德妃几乎要咬碎牙齿,她逡巡一番,发现惠妃打扮得极为不起眼,似乎不想引起注意。年轻美貌的贵妃则是劝十四公主少吃点,没给皇帝半个眼神。
近来得宠的良嫔端庄大方的坐在原处, 打扮得过于艳丽的珍嫔时不时含羞带怯的看向皇帝,顺嫔一副吃斋念佛无欲无求的模样。
其余女人暂时没被她放在眼里。
深呼吸几次,德妃微笑道,“陛下, 妾身最近排了一支舞,和七夕正相宜, 陛下可愿看看?”
建光帝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但排都排了, 他正要点头,坐在身侧的淑妃便笑道,“德妃姐姐已非花信年华,跳舞极易伤到筋骨,务必万分小心。”
建光帝顺势看了眼德妃的脸。
的确,精致的妆容都难掩她的老态,顿时胃口全无。
“一把年纪了还是注意点身体,”建光帝浑然忘记自己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也不在意德妃陡然变得难看委屈的脸色,“歌舞就交给小姑娘们。”
德妃受不了这委屈,不能对建光帝发作,便戳起淑妃的肺管子,有意说阖家大团圆,又故作不小心忘记宏王。
两人你来我往,本该和谐的七夕顿时刀光剑影。
温知念捧着一块粉色的花朵形状的糕点,边啃边看戏。
眼看说不赢淑妃,德妃又把看戏的良嫔拉下水,夸七公主人美心善,定能找个好婆家。
杀了万老毒又逼死魏秉的七公主:“……”
指望女儿当皇太女日后登基的良嫔:“……”
良嫔母女加入战场。
温知念接过淑妃递过来的剥好的橘子,张开血盆小口,正准备一口吞了,看到对面的太子不赞同的摇头,改为小口小口吃。
数次因为品级被压,良嫔忍不住将更年轻美貌的珍嫔拉下水。夸她t虽然娘家普通,可有个当富商的好妹夫,又夸九皇子聪颖过人,小小年纪颇有学识,还建议建光帝考一考。
知道儿子水平的珍嫔:“……”
建光帝也觉得孩子们难得齐聚一堂,许多孩子他几个月说不了一句话,趁机考考也好。
“老九,朕问你……”
不少吃糕点瓜果看戏的皇子皇女们开始战战兢兢。
建光帝考校根本不按顺序来。
温知念才拿起一块糖霜梨干,就听到建光帝喊她,“瑞康,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小公主瞪大眼。
【说好的吃瓜看戏呢?问什么问题?有毛病啊?】
系统:【不会回答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谁说我不会?我学问比他们高多了!】
温知念‘蹭’的站起来,正准备回答,就看到建光帝一脸慈爱的看着她,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以往建光帝都是这么看宏王。现在好大儿不在了拿她代餐是吗?真把她当女儿,皇陵附近的祭台就该关了!
在心里骂骂咧咧,面上,温知念纯良道,“念儿昨晚做了一个梦哦。”
建光帝眼前一亮,“什么梦?”
“就,”她指了指建起来的高台,“有个道士在那祈祷,周围雾气缭绕,看上去就像是仙人下凡。念儿没看清楚那个道士的脸。”
“肯定是浮云道人!”
在建光帝心里,浮云道人算是半个仙人了。他养的其他道长不及浮云道人半分。
“速速请浮云道人过来!”
浮云道人带着一身神秘过来。
路上他已经打听清楚建光帝心血来潮的原因。
虽说不清楚小公主话语中的真假,不过嘛,他有的是小把戏营造出雾气飘渺的假象。
一旦营造成功,日后能更好的忽悠皇帝,小公主算是变相帮了他。
抱着这种想法,在高台上一顿表演完,小公主提出能否请他写字赐福时,浮云道人也欣然同意了。
建光帝信了这么多年的道,早就带动宫里民间不少人信道。
妃嫔们不好意思过去,便嘱咐自己的孩子多拿几幅字回来。
建光帝最近享乐太多,早就困乏,提前离开,十分放心浮云道人和后宫的女子们待在一起。
淑妃主动跟过去,走到一半回头看看被围起来的浮云道人,又想到自己儿子婚事能成的原因。
也许找浮云道人帮忙,她儿能早些回京。
传统的写字赐福都是只写一个字。
皇子皇女们基本也只求一个字,到了温知念这,她揣着肉爪,一脸期待的看着浮云道人,“我想要更多的福气,一个字不够,您能帮我写一首诗吗?”
面对她,浮云道人是有些心虚的,刚刚也是因为她,浮云道人得到展示的机会,“殿下喜欢哪首诗?”
温知念神秘兮兮的凑近,压低嗓音,念了一首诗。
除了有些长,就是很普通的一首诗。浮云道人不疑有他,写了诗,又拒绝了其他皇子皇女的请求,施施然离去,完全没注意到小公主一脸窃笑的盯着他的背影。
转头,温知念便将这首诗交给太子,换了一匣子的香糖果子。
数日后的某天晚上,福泽宫。
温知念打开窗望着逐渐圆润的月亮,肉乎乎的腮帮子爬上了凝重。
院中婆娑的树影和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曾影响她半分。
系统很少见到这样的宿主,主动安慰道,【不用担心,太子向来稳重,云岫看上去行事周全,今晚的行动一定会成功的。】
【啊?】
温知念茫然的眨眼,【小啾你怎么突然提及这个?】
系统以为她强撑,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道欢快的声音,【说起来,小啾,你不觉得今晚的月亮像撒了糖霜的饼子吗?】
系统艰难道:【所以你刚刚一脸严肃,就是在想这个?】
【不然?】
系统不吭声了。
小公主噘嘴,回头看了看木桌,发现只有茶水后,拍了拍肚子。
这个时辰喊吃的,肯定会惊动林姑姑他们。
她无聊的玩了会手指,开始数能量值,发现又多了一些。
【咦,那这次稍微用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系统疑惑:【难道你要用能量过去围观?不嫌浪费?】
【不是啊,】温知念能算清楚账,她才不会为了看戏浪费能量,【我是说,浮云道人是个骗子,可大猪蹄子不仅相信他,还安排了人保护他。就算相信便宜爹他们的安排,如果可以把这些人短暂弄晕,行动会更顺利吧?】
皇宫里可是藏着不少高手,大多是皇帝的人。皇帝向来自私,就算口里说最爱淑妃,其实并没有暗中安排人保护她,倒是舍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薛公公给宏王。
只是上次万老毒的事情让宏王怀疑薛公公是皇帝派去的眼线。这次离京,都不肯带薛公公。他驳了皇帝的面,皇帝一怒之下将薛公公召回来。
如此小气的皇帝除了明面上的禁军,还安排了几个高手在延平宫,足见他对这个骗子的看重。
极少部分高手是太子的人,被他安排在妹妹、贵妃以及自己身边。
系统觉得这个可行,【不过不能弄晕,咱们本意可不是让浮云道人彻底下线,不能让皇帝以为他是被拐走了。就让那几个高手突然闪神吧。】
温知念小手一挥,【那就交给小啾你了,能量随便用!】
话说得特别阔气。系统却知,要真用多了能量,小宿主肯定会眼泪汪汪的咬着小被子。
系统带着温知念到达可探查范围的边缘,远程注意着延平宫的动静。
一班禁军经过后不久,一只猫突然从延平宫经过,紧接着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越入宫墙,没惊动禁军和延平宫里的宫女内侍和小道童。
这身手证明云岫所言非虚。
几乎是同时,系统用能量让几个暗中保护浮云道人的高手恍神,确保云岫派来的人可以悄无声息的带走浮云道人。
整个行动既快速也顺利。
什么都没看到的温知念揉了揉眼角,打了个小哈欠。
【回去睡觉吧。】
系统将她带回福泽宫。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温知念美滋滋的起床用早膳,她呼啦啦吃着羊汤面,手里拿着麦糕,桌上还有一人份的鸡子羹。
吃饱喝足,背着小手出门溜达,差点被门槛绊倒时才悻悻的将手从背后掏出来。
才出了福泽宫,没走一会,就听到几个宫人的低语声。
“听说了吗,浮云道人回仙宫替陛下采仙药去了。”
“果然是半仙,居然都能去仙宫。”
“下次回来,道人怕是都能成为国师了。”
“要不是有人弹劾,陛下早就封浮云道人为国师了。”
“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延平宫的道童们说的,一个个激动不已,最后大家都知道了,陛下也就没阻止。”
温知念摇头晃脑的路过。
【啧啧,封建迷信要不得,留封信而已,大家就都信了。】
系统:【和大猪蹄子的毒害有关系。他那么相信,底下的人也就跟着信了。而且这次……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
延平宫。
建光帝在浮云道人时常打坐的房间来回走动,手里捏着封信,神色激动。
“朕就知道道人是仙人!这么多年了,他的模样就没变过!”
那是一封极为简短的信。
“幸得仙宫之主相邀,愿为陛下采药,不日归来。”
建光帝认识浮云道人这么多年,认得出他的字迹。
这绝对是浮云道人写的,字迹甚至比往日里还飘逸几分。颇有突得仙人召唤,下笔飘飘然的感觉。
李有福站在角落里没吭声。
没多久,先是禁军统领进来,表示将延平宫里里外外搜索了几遍,没发现浮云道人的踪影。
再是安排的高手也现身,表示昨夜没有任何动静,浮云道人的确是悄无声息的离去。
“果然是仙宫之主邀请他!只有仙人才能做到这般!”
建光帝双眼发红,狂热的看着手中的信。
“仙药!道人为朕采仙药去了!再次归来,朕也能长生不老了,哈哈哈!”
确定找不到浮云道人的下落,李有福这才跪地叩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跟着跪下。
一时之间,延平宫不断回荡着这句话,其中夹杂着建光帝早就不年轻的笑声。
浮云道人去仙宫采药,宗室们也日日进宫送礼,建光帝收礼收到手软,又着实高兴,大手一挥,恢复了武举,且表示重开的第一场武举,与明年的春闱一起举行。
如今七夕才过,未到中秋,朝廷的公告下发再传达,有t意参考的考生几乎得马上进行选拨,拥有资格后又马上进京,才能堪堪赶上。
整个朝廷因为武举忙碌起来。
不少文臣很有意见,不过武将们一个个都是兴致勃勃,主动帮忙。
陛下松口开了武举,那日后在国子监下弄个武学还远吗?
他们武将也要熬出头了!
这边欢喜那边愁,愁的便是芝兰宫的主人淑妃。
淑妃不敢相信的抓住贴身宫女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去。
贴身宫女吃痛,还得安慰她,“娘娘,道人去仙宫采药,采了药回来没准也会送娘娘一份。而且那时陛下必然更加看重他,他说什么,陛下都会听进去的。”
“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淑妃怒目,“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我送完礼才去!他是存心和我作对吗?”
想到送出去的一匣子银票,淑妃的心就在滴血。
上次她便是托道士们帮忙,才帮宏王定下一门好亲事。七夕宴上得到灵感,便打算通过浮云道人劝皇帝将儿子叫回来。
这事交给其他道士不大可能成功,只有浮云道人才能说服陛下。这意味着,她需要送出重礼。
为此,淑妃不仅拿出所有私房,还变卖了大半首饰,换来一匣子的银票。前脚给浮云道人送去,对方也收下了,后脚对方就去仙宫采药,怎么就这么巧?
淑妃气得头昏眼花,几个宫女赶紧上前安慰她。
*
温知念哼着小曲出了宫门。
【绑了浮云道人,重开了武举,哈哈哈,念儿也太厉害了!】
系统强调:【这是你们所有人的功劳。】
【那念儿也开心,哈哈哈!】
走到一半,温知念还停下来叉腰,正准备仰头大笑,余光瞥见一道矫健的身影。
“季将军!”
她放下小手,哒哒哒的跑过去,笑眯眯的打招呼,“季将军这是要进宫吗?”
季敏达笑呵呵的点头,“陛下召老臣商量武举一事。”
“哎?这件事要交给老将军吗?”
温知念在心里数了数,“可是老将军离开中路军许久了,不回去吗?”
季敏达顿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系统:【显然,皇帝不愿意他再接触中路军,加上上次下毒不成,又想到新法子将人留在京城了。】
【切,大猪蹄子就是多疑。老将军在镇北军待得好好地将人叫回来安排到中路军,在中路军树立了威信,他又怕怕了。真正的明君才不怕这些,他就是无能!】
她在心里怒吼。
季敏达忍不住大笑起来。
“殿下莫要生气,此事与老夫而言也是好事。”
左右没有外人,季敏达也不把小公主当成纯粹的小孩,认真道,“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就算想征战沙场怕也是有心无力。”
温知念使劲摇头,“季将军老当益壮!”
季敏达又笑了声,“宁家二娘在镇北军,表现英勇,后生可畏。四公主将来亦能坐镇镇西军。如今重开武举,又能选出一批年轻俊才。老夫寻思着,也该让年轻人冲在前头,老夫不如带带学生。”
温知念眨巴着水润的大眼睛。
她想到之前在东宫听到的消息,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可疑人物出现,才压低嗓音,“季将军也想开办武学?”
季敏达捋捋胡子,笑而不语。
温知念举起肉爪,“我也可以帮忙的!国子监下既有国子学太学,怎么不能多个武学?季将军当个教谕为大周培养更多厉害将军也很棒啊!”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
两人就此分开,心情都不错。
温知念一路溜达到某个民居前。
林姑姑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云岫的心腹,看到他们,松了口气。
“殿下,救命啊!”心腹压低嗓音说道。
“救什么命?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温知念嘟嘟囔囔,大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大树下石桌旁的云岫。
白发男子面色冷峻,周身仿佛布满寒霜。
他带来的下属都不敢靠近。
尽管这便宜爹不爱笑,可也很少脸色这么难看。
聪明的小公主几乎是瞬间懂了。
“是那骗子不肯招,”她哒哒哒的跑过去,仰着头问,“还是招出的话太难听?”
挖坟
云岫垂眸看小公主, 思绪却飘远,想起浮云道人说的那些话。
酷刑之下,这个只为富贵的道士都招了。
“我只会一些粗浅的炼药本事, 什么东西名贵稀有就加什么, 炼出的丹药一时半会不死人就足以糊弄陛下……是, 我顶多会看一点星象,当初也是胡诌的, 哄骗陛下带着禁军往东南方向去……我们是在澈州遇到那女子……”
从潆洄群岛乘船到中原, 可以上岸的几个州府就有澈州。
根据烟岚离岛那几日的天象, 那艘船最终停靠澈州的可能性极大。
而浮云道人看到那幅画像就眼神闪躲, 描绘女子身上的配饰也与烟岚离岛时所戴一模一样。
云岫攥紧拳头,指背泛白。
“没有什么福运之体, 我就是哄骗陛下,打算这几十年多拿些金银, 等陛下仙去,或是京城混乱时就带着盘缠离开……为什么选中那女子?不是非那女子不可,就是我看出陛下有些垂涎那女子的美色。中原一带很少有这样气质出尘的美人。陛下喜爱,我也懒得继续忽悠,干脆选中她……啊!”
许久之后, 浮云道人才虚弱道,“那女子身边是有一些高手,但再厉害的高手就那么几个,陛下可是带了一支禁军, 轻松杀了那些高手,控制了那女子, 带回皇宫……陛下毕竟只想要福运之体,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那女子的来历, 在澈州时便灭口了一些人,回到皇宫更是将其软禁,待十四公主出生,又灭口了一批人……啊!”
又是许久之后,浮云道人气若游丝,“那女子不是大出血而死,而是诞下十四公主后被赐下毒药……那女子何名何姓?我不知道,陛下也不知道,陛下应该也不在乎,反正是可以随时……啊!”
寒霜一寸寸爬上那张俊雅的脸。
小公主仰着小脑袋,等得脖子都酸了还没得到答案,忍不住踮起脚尖,捏住对方的脸颊。
“我问你话呢,你吱一声……啊?”发现对方眼眶微红,温知念迅速收回小肉爪,战战兢兢,“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力气的,很疼吗?”
“很疼。”
想到烟岚是因这么可笑的理由去世,他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云岫单手握住眼睛,嘲讽的笑了两声,充满了杀气。
温知念缩缩脖子,差点以为这杀气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个,吹一下就不疼了。”
她踮着脚尖,隔着对方宽大的手掌吹了几下,软乎乎的安慰,“不疼了哈,不疼了。”
她吹了一会,哄了一会,云岫才放下手,恢复了无波无澜的面色。
“那骗子招了,他所说的人与烟岚对上了,烟岚的确……是你娘。”
小公主眨眨眼,上前一步,试图抱住云岫,“你别太伤心了。”
云岫有些不自在,“这么多年了,我早有心理准备。”
而且,被一个小孩子安慰也太逊了。
“可是,只要没找到,就还有希望啊,”小公主失落的垂下小脑袋,“我娘去世已经是事实。可如果我娘和你的未婚妻不是同一个人,你就还有希望。现在最后一丝希望都没了。”
偏浅色的瞳仁颤了颤。
云岫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公主是这么想的。
他还以为小公主很想查明她娘亲的身世。
这份体贴和温柔,简直和烟岚一样。
叹息了声,云岫伸出手,试探的拍了拍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谢谢。”
“不用谢啦,”温知念依旧有些不开心,“现在查清楚了,要怎么办?马上给娘亲报仇解决浮云道人吗?”
云岫摇头。
“很想让他五马分尸,但留着他还有用,”眸底闪过一丝危险,云岫冷声道,“还有一个皇帝要处理。”
“那要马上解决大猪蹄子吗?”
温知念抠着手指头,垂着脑袋,云岫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大猪蹄子有些难解决的。而且,如果因为解决他引起动荡,导致大周民不聊生,我觉得……要换个稳妥的法子。要报仇,也不能影响大周。”
说完,温知念抬起小脑袋,悄悄瞅了云岫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马上垂下小脑袋,嘟囔道,“念儿这么想是不是不对?娘亲死得无辜,是不是该马上解决大猪蹄子给她报仇比较好?”
“不,你这么想没错,”云岫温声道,“烟岚知道了也会很欣慰。仇要报,可损失也要最小。”
换做是个普通人,马上解决也就罢t了。可建光帝身份特殊,必须选准他的死亡时机。
如果为杀建光帝赔上了小公主,小公主在乎的太子贵妃等人,甚至让整个大周陷入动荡,云岫觉得自己去黄泉时,肯定会被烟岚责怪。
而且,杀建光帝的人必须是他,而非小公主。
“殿下,”云岫按住小公主的肩膀,在她茫然的目光中沉声道,“你无愧于大周公主这个名号。如果温家人皆如你这般担负起责任,大周也不至于如此。”
温知念忍不住翘起唇角,又飞快压下去。
“那爹啊,”她期待道,“你要来帮我们的忙吗?咱们一起培养势力,一起解决贪官污吏,一起拥护太子哥哥登基。如果太子哥哥登基时拥护他的人又多又厉害,咱们大周也兵强马壮,那时大猪蹄子就算死了,内斗不起来,外敌也不会趁着新旧势力交替时攻打我们。”
白净的小脸蛋充斥着期待以及狡黠。
这时候就会乖巧喊自己这个便宜爹。
云岫叹气,心想,便宜爹也是爹。烟岚不在,他应该照顾好烟岚的女儿,哪怕,这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你分析得在理,这是目前最适合大周的路,不过,”云岫抓起桌上的纸扇,轻轻一抖,纸扇便被打开,他执着纸扇问,“可与我有干系的是你而非太子,我更愿迎你登基。”
“啊?”
温知念张大嘴,“可是,我不想007啊!”
“007是何意?”
眉头微微蹙起,云岫发现自己时常听不懂小公主说的话。潆洄群岛也属大周地界,他与中原人不至于到了语言不通的地步吧?
“就是每天都在处理公务,”小公主装作一只手翻阅奏折,另一只手拿着毛笔,虚空比划起来,“从早上到晚上都不能休息。头发掉光光,身体变得很虚弱。吃什么都有人盯着,每天都被言官喷唾沫,可惨可惨了!”
被她这么一形容,许多人都渴望的帝位倒成了棘手的差事。
“你说的是明君所为,若是当个昏君,便没这些苦恼了。”
温知念斜睨了他一眼,挺直腰背,“如果要当,念儿肯定当明君,名垂千古!”
顿了顿,她突然捧着脸笑,“要不就当个逍遥自在的公主,偶尔干活,每天都吃吃喝喝。”
云岫心里门清,知道如今局势紧张,没法给小公主成长的机会。他也只是变相表明自己是因未婚妻和小公主才参与进来。
可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摇头,“没志气。”
“怎么没志气啦?”
温知念不服气,鼓着脸,小手一挥,“你出去问问大家,看大家选哪个?”
云岫笃定道:“世人皆希望有权有势。”
“才不是,我们那都是想当咸鱼!”
话一出口,温知念就意识到说漏嘴,小肉爪飞快捂住嘴巴,水润的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你没听到,你什么都没听到的。”
话语含糊不清。
云岫没多想,他只当‘我们那’是指小公主居住的宫殿。
“对了,”云岫拿起桌上的一个木匣,“我派去的人潜入延平宫时,那骗子还在把玩这个,是淑妃送给他的。”
“嗷,淑妃一定想通过他说服大猪蹄子!”
温知念为自己的机智点赞,顺手将木匣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瞪大眼。
“银、银票?这么多?”
系统飞快扫描了一遍,【十万两。】
“哇喔!”
小公主的大眼睛都要变成银票的形状了。
“淑妃好有钱啊!”
云岫嗤笑:“宫妃的例银能有多少?都是张家送给他,或是其他人求她办事时送给她的,民脂民膏。”
温知念抱住木匣,若有所思,“张家被搜刮了两次,宏王之前还变卖了家产,淑妃肯定支援他了。这十万两,没准是淑妃手上最后的钱了。”
没见过淑妃,不过这些日子也打听不少,云岫摇头,“那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肯定会留一些。不过,也该是她手中大半银钱了,估摸首饰也变卖了差不多。她是铁了心想让宏王回来。”
看似付出良多,可只要宏王回来,母子俩恢复以往的恩宠,随时可以从皇帝手中得到相应价值的物品。
“这些就给你了。”
云岫看不上这点钱,想到淑妃宏王在皇宫里横行霸道,小公主怕是受了不少委屈。这钱算作是补偿。
“给我?”
温知念只觉得烫手。
“你都说是民脂民膏了,我也不好意思拿啊!”
她噘嘴想了会,突然想到去年冬天信州雪灾的事。
这几年每年入冬都有雪灾,赈灾银两是笔很大的支出呢。
“虽然马上入秋,可是赈灾的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小公主昂首挺胸,自问自答,“那就全用于赈灾吧。不过,不能因为我们这边出了银子,大猪蹄子就不给钱,咱们得偷偷赈灾。”
云岫有些讶异的看向她。他看不上十万两,可哪怕对皇子皇女来说,这都是一笔巨款。
“你不要?十万两可以买很多……呃,糕点。说不定一辈子都吃不完。”
小公主摇摇头,想到云岫是商人,她眼前一亮,“对啦,你能把它们换成粮食吗?之后偷偷以娘亲的名义赈灾好了。”
“云家商队的确能以低价购入大量粮食,”云岫再次和她确认,“你真不要这笔银子?”
“不要,”温知念‘嘿嘿’笑了两声,“趁着大猪蹄子这几日心情好,我再做点吃的过去骗些……换些钱。”
她理直气壮,“拿了十万两,咱们就只有十万两。如果我找大猪蹄子要,加上十万两,咱们就有很多钱了。”
云岫有些不乐意。
既然都喊他爹了,何必专门做吃食讨好昏君?
在潆洄群岛,云岫时常被称作清越脱俗的谪仙。
当下,这位谪仙颇有些阴阳怪气道,“没想到殿下还会举炊。不过怕是我无缘享用了。”
“举炊?”
温知念慢一步反应过来这是生火做饭的意思。
她将木匣放在桌上,小手一挥,豪迈道,“想吃我做的饭?没问题,这就给你做。”
她兴致勃勃寻起民居里的厨房,搬了个小板凳,有模有样的做起来。
云岫大为感动,亲自跑到厨房围观,眼睁睁看着绿油油的蔬菜逐渐变成黑漆漆,又被捞起来放在白瓷盘里。
一盘黑坨坨怼到他面前,盘子后是温知念灿烂如日光的笑脸。
“我做好啦,你吃吧!”
云岫:“……”
*
皇陵附近,某个园寝。
除皇后和特别允许的妃嫔可以葬在皇陵,历代皇帝的妃嫔去世后都是单独在皇陵附近择址下葬,久而久之形成园寝。
尽管没有品级封号,但建光十六年立春后数日,十四公主的生母也被葬在园寝。
守护园寝的人并不尽责,白日里就喝得醉醺醺,并不知有人秘密潜入。
云岫派来的人动作迅速的挖坟。
他们皆是云岫的心腹,其中还有人跟随罗烟岚学医过,想法与云岫一致,不乐意罗烟岚葬在此处,死后还日夜遥望皇陵。
很快他们看到棺材的一角,开棺准备移尸时,那名学过医的心腹突然道,“奇怪了,这人并未生育过,并非罗姑娘。”
油、盐、糖
转眼中秋, 该是阖家团圆,却非家家团圆。
岳州虽距京城较远,然走水路耗费时日较短。
宏王离京后先是快马, 紧接着走水路一路顺风至岳州, 并未花费多久。
建光帝早就为心爱的儿子挑中了岳州这个封地, 却并未打算将其赶至封地,反倒在京城择址花费许久修建了王府。这便造成宏王到了封地没有正经王府的境地。
并未考虑实际情况, 宏王一个劲的在心里头埋怨帝王无情。
视他如爱子时极尽宠溺, 无论兄弟姐妹间发生何种冲突都偏爱他, 不爱他时又是栽赃嫁祸, 又是不愿意准备王府。
怀揣着抱怨,无视了周相寄来信件的内容, 宏王大手一挥,征调百姓修建王府。
彼时修建房屋的速度都很快, 可宏王要求高,这王府一时半会根本没法修建成,可他又急着在中秋时成婚,便采纳幕僚的意见,同步修缮了一座五进宅院。
这五进宅院是他低价从一个商人手中买的。而征调百姓, 他只管吃不给银钱,更是无视了当地不少百姓该进行冬播。
岳州当地官员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在宏王征调百姓时,他们不将这算作到每家每户的徭役里, 依旧按照往常的规矩征调人手修缮岳州城。
人口多的人家勉强撑得住,只是没被征调的人需要分摊更多的农活。人口少的人家, 只能是老幼去服役或者下地干活。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这t些让人同情的声音只传到一部分官员耳里,岳州当地更多的官员, 更多的富商都为宏王是如此性情感到喜悦。在宏王大婚前,便以各种名目送去贵重的礼物,短短时日就弥补了宏王在京城过半的损失。这亦让宏王意识到,岳州是繁华之处,油水多多。
中秋佳节,亦是宏王大婚的日子,临时王府张灯结彩,四处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热闹之中,穿着喜服的宏王垮着脸,一脸不悦。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给本王添堵?母妃不能来,父皇没派人来,你们就故意懈怠本王?”
堂下的仆人们顿时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磕头,回忆起这些日子宏王的作风,一个个怕得不行。
庄星然路过,无声的叹气,只觉得跟了这么一个主子心累。
得了允许,他走入堂内,温声道:“王爷,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何必与他们计较?”
“是他们故意懈怠本王!”
宏王不悦道:“本王多日前就要求此次宴席必须用大豆油做菜,必须用新出的雪盐和白糖,一应干果蜜饯最好用白糖!”
闻言,庄星然的唇角忍不住抽搐。
这位王爷说得轻巧,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狮子大开口。知道整个宴席要用多少油多少盐多少糖吗?还是三日的流水席!
若是平日里常用的佐料倒也罢,随处可买,王府也买得起。偏偏是最近新出的三样稀有物,价格高昂不说还稀有。便是皇帝都未必每日餐餐都吃吧?
说起这大豆油、白糖和雪盐,庄星然不免眼红。
据说这三样东西是一个多月前在京城流行起来的,如今传到岳州,价格越来越高。
大周如今流行的植物油只有芝麻油,产量极低,价格高昂,哪怕是富户,也习惯用动物油做菜。
吃惯了动物油脂再用大豆油,自然觉得稀罕。只可惜,这技术目前只有出自潆洄群岛的云家有。一家垄断,产量和价格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庄星然怀疑大豆油的产量其实很高,是云家为卖高价故意如此。奈何出自潆洄群岛的大家族都十分神秘,他没有线人在那边,哪怕想偷技术送回到大彦都很难。
此外,白糖是细小如雪粒的糖。白色往往意味着纯洁,无数文人墨客都爱,白糖的味道虽然与蔗糖饴糖不同,但也就那样。只是文人墨客爱,世家大族追捧,这白糖的价格也是越炒越高,买的都是高门大户。
于寻常人家来说,街边的蔗糖饴糖制品也很好吃,没必要追求白糖。
因此庄星然怀疑这白糖是专门发明出来骗官员富户们买的,偏巧这些人还自觉的往坑里跳,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将白糖以及白糖制作的食物带回去。他也动过偷技术的想法,只是这白糖是从未听闻的罗姓商人发明的,也十分神秘,想查都查不到。
至于雪盐,其实就是白如雪亦如雪粒般细腻的盐,与如今大周流行的大块的杂色的盐完全不同。
家家户户要用的盐、雪白、细腻,可想而知,雪盐一出会受到何等追捧。
这个技术就更难偷了。
大周对盐矿的管控很严格,私自贩盐都是重罪。那个发明出雪盐的小吏献上秘方后,成功换来一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
不过建光帝许是缺钱,并未将雪盐划为御品,只允许皇宫里的人用,而是专门在京城弄了个铺子,光明正大的卖,还用精美的木匣包装。木匣用的木头越好,价格也越贵。偶尔让人怀疑这是在卖木匣而非盐。
高门大户最爱面子,你家用雪盐待客我家不用就跌了面。
雪盐不管卖多高的价,都有人买。
不过这钱也非都进了皇帝的私库,交的税都必须进国库,最终还是用于民。
雪盐面世还带来一个影响,那便是平日里那种粗盐价格不断下降。百姓们花同样的钱,可以买往日数倍的盐。有的商户为了吸引客人,还做起了活动,买盐送瓦罐柴火之类的。
都很挣钱,都与他无关,心痛。
将近来的事情盘了一遍,庄星然勉强露出笑容,劝道,“王爷,这些恶仆何时惩罚都可,可莫要让王妃不痛快。她千里迢迢赶来,周相几人因公务不能过来,心里许是烦闷着呢。”
宏王忍不住嘟囔:“父皇母妃也没来,本王心里也烦闷。”
不过他既喜爱周家女郎的模样,也晓得周家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并不打算在大婚的日子惹得王妃不快。
此刻,他并不晓得他的几个宠妾已经在让王妃不快的路上了。
与临时王府相去不远的地方,民夫们忍着深秋的寒意和饥饿,勤勤恳恳的修建王府。
京城。
宏王不在京,还不能参加儿子的婚礼,淑妃郁郁寡欢病倒。
建光帝心虚又怜爱,亦无心筹备中秋家宴。
只是中秋家宴会邀请宗室们参加,他露个面就离开陪爱妃也不好,便点了太子、四公主、七公主与八皇子一同主理。
与格外欢喜的七公主、八皇子不同,太子和四公主看似平静,心中实则藏着怒火。
客套话说完,太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色微沉。
其他宗室误会太子是因不得皇帝信任而不悦,就连想牵线介绍女郎的人都没敢上前。
一个向来温和有礼的人面露不悦,杀伤力极强。
温知念才不管那么多,白糖研究出来后,她和尚食局建议做道糖醋里脊,十分成功。
这道菜酸酸甜甜,趁热吃外壳酥脆,内里却滑嫩可口,她超爱。
反正除了宗室皇家人都是每人一桌,这道菜她可以独享,美滋滋吃完,她左看右看,又盯上了太子那桌。
瞅了眼还在假客套各种试探的亲戚们,她弯着腰,自以为鬼鬼祟祟,毫不起眼的小跑到太子身边,直接坐下,扒拉着他的胳膊,大眼睛却盯着这一桌没动过的糖醋里脊。
“太子哥哥,它们在哭哦。”
太子回神,“嗯?”
温知念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指了指桌上没动过的菜,“它们都在哭哦,说‘我们这么好吃你怎么还不吃呢’。”
系统:【为了口吃的,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嘿嘿~】
太子明白过来,好笑道,“那你喊声,看它们应不应。”
温知念噘嘴瞪他,注意到他的神色,又伸手去摸他的眉心。
“不要皱眉啦,会老得很快的。有烦心事可以和念儿说哦,念儿听完,就帮你把烦心事扔掉。”
她伸出小肉爪,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又飞快做了个扔掉的动作。
“扔得远远地哦。”
太子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人与人之间差距就是这般大,念儿,许多人远不及你。”
“那当然!”
想到上次听到这话的场景,温知念了然,赶紧压低嗓音,“是不是和小猪蹄子有关?他跑到岳州开始无法无天了?”
“的确,”想到前不久收到的情报,太子揉揉眉心,“才到岳州不足三月就闹出这么多事。明目张胆的受贿,打压官员,与黑心商人沆瀣一气。有官员弹劾他,写了折子入京还被私下拦下来。”
温知念紧张道:“要弹劾他的官员没事吧?”
“目前只是被警告了。”
温知念想了想,凑上前,“太子哥哥会帮他们的吧?”
她理由充分,“太子哥哥显然一直盯着那边嘛。四姐是不是也盯着那边?难怪你们俩刚刚脸色差不多。”
得到肯定答案,温知念灿烂一笑,满脸自豪。
她哥就是这么棒!
其实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只是这会人多眼杂,她将问题咽下去,改为吃太子这份糖醋里脊。
左膀右臂
宴散, 太子心事重重的回东宫。
他向来不喜大排场,每次出行只带寥寥数人,不过皆是高手。
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 太子听到非常明显的哒哒哒声。
会发出这种声音的……太子回头一看, 就见妹妹一脸笑容的小跑过来。
深秋寒露重, 可有了这样的妹妹,时刻都觉温暖。她就是一只小金乌。
太子熟练的弯腰, 敞开怀抱, 等着这只金乌坠入怀中。
“有事找我刚刚就可以和我一起, ”太子将人抱起来, 察觉到增加的重量,也只是默不作声的将人掂了掂, “要是跑出一身汗,这个天容易生病。”
“哎呀, ”温知念掏出小手帕抹抹唇角,“主要是贵妃姨姨那边有没吃完的食物,不吃了浪费。”
太子略作理解,是因为美食没注意到他离开,注意到后急急忙忙追过来。
“你啊, ”面对这个小吃货妹妹,太子也很无奈,“再美味也要量力而行,要是吃坏t肚子, 少说十天半月只能喝粥。你自己算算是否划算。”
小公主算了算,发现相当不划算, 当即举起肉爪发誓,“念儿下次再也不贪吃了!”
系统:【呵。】
【小啾你‘呵’什么, 对念儿有意见吗?】温知念不满。
【呵。】
温知念鼓起脸。
知道她和书灵吵起来,太子无奈的捏捏那软乎乎的腮帮子。
“先回宫再说。”
到了东宫,因有太子的吩咐,宫人只送上可以消食的茶水,没有糕点。
温知念伸着脖子等了一会,没等到好吃的糕点,才悻悻的拍拍肚子,说出来意。
“太子哥哥,你之前不是说,”烛火倒映在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显得越发明亮,“等宏王和周家结亲,就是他们倒霉的时候吗?”
温知念揣着小肉爪,有些不高兴道,“以前念儿只是不想他待在跟前,待在京城里,觉得他总是欺负我们。可是现在他去了岳州,又开始欺负岳州百姓了……”
小公主便有了新目标。
“要是让他没有欺负百姓的能力就好了。”
“原来念儿还记得这事。”太子讶异道。
“念儿记性可好了,”温知念不满的鼓起脸颊,“念儿记得的事情可多了。比如太子哥哥的生辰,太子哥哥喜欢和讨厌的食物。记得好多好多事情呢,不要小瞧念儿!”
妹妹记得,贵妃记得,身边的宫人记得,唯独那个当爹的不记得。
太子轻笑了声,“是我错了,小瞧了念儿,罚我明日不能吃早膳。”
“那不行,早膳还是要好好吃,对身体好。”
人小道理多,温知念一番碎碎念,念叨得太子举手投降。
他转移话题,“目前还不最好时机,宏王身边的幕僚暂时不敢有大动作,没能查到更多。周相那边也是,未到山穷水尽不敢贸然联系大历那边,能查到的证据不多。”
说完他就觉得不妥,说得太过空泛,妹妹怕是不能理解。正想解释得更加细致些,就见妹妹激动的举手。
“念儿懂啦!”
“你懂了什么?”太子有些期待道。
“太子哥哥的意思是,那个大彦细作也好,周相也好,还有依仗,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泄露与大彦大历那边的联系,咱们也就查不到更多的证据。”
温知念拍拍肉爪,“他们的依仗就是宏王,宏王的依仗就是淑妃和大猪蹄子嘛。只要让淑妃帮不到宏王,大猪蹄子暂时不理宏王,宏王不就慌了吗?”
小公主忍不住跳下椅子,洋洋得意的在太子跟前来回走动,“宏王慌了,狗急跳墙,那个细作肯定也会慌,就会露出马脚,咱们一鼓作气全都抓了!”
太子有些惊喜妹妹能思考到这一步。
才五岁就如此敏锐,他都能想到日后妹妹作为左膀右臂一起治理江山的日子了。
正得意的小公主突然打了个寒颤。
“奇怪,”抱着小胳膊,温知念警惕的左右看看,“感觉有人在打坏主意!”
只是室内只有她与一脸笑容的太子。
太子顿时心情大好。
实则之前通过妹妹心声,知晓了宏王身边的幕僚是细作,后来又知道周相早些年出使大历后一直与那边保持联系,太子便一直想法子查到二人更多的证据。
只是无论是那细作还是周相都藏得极深,他如今手中的罪证不足以彻底证明两人勾结外敌祸害大周。
未准备完全不能随意发难,否则会给敌人攻讦他扳倒他的机会。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仅仅是在为自己争那个位子。妹妹、贵妃和宁家、季家,暗中向他示好的夏少卿、杨太医,前不久在某个案子中提前拦截对他不利的捏造证据的裴尚书,顺嫔与四公主五皇子……众人未来系于他一人。
“念儿莫急,时机很快就要到了。”
太子算了算,“过年前,朝中格局怕是会再变动一次。到时,宏王肯定会急。”
温知念激动地搓搓肉爪,余光瞥见桌上有个食盒。
“咦,这不是念儿之前送过来的吗?”
梁飞荷手艺极好,每月食铺都会推出新品,温知念早就是他们家的忠实客人。自己吃不算,还会外带。自己一份,太子一份,贵妃一份。
“可是距离上次送过来过去许久了呀,”她歪歪脑袋走近,动了动小鼻子,“该不会臭了吧?”
太子走近,主动将食盒打开,露出空空的第一层,“早就吃完了。念儿送来的食盒格外精美,我便一直用它。”
系统终于忍不住吐槽,【他说的精美就是指你在食盒外画了一堆瓜果蜜饯糕点吗?】
【太子哥哥这叫有品位!】
小公主不存在的尾巴兴奋的晃了晃。
不过提到梁飞荷,她就想到之前有人跑去打砸故意伤人的事情。
“太子哥哥,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查清楚啊,陈尚书真的有在努力吗?”
因为每次上朝陈尚书不是无视她,就是对着她假笑,褶子皮抖啊抖,小公主这会对这个尚书很有意见。
她又通过其他渠道知道陈家最近相当嚣张,旁支狗仗人势,欺压百姓。
就连那个经营不善的福来酒楼,都是陈家大公子妻弟坑骗来的。
她本以为陈尚书在揭发户部一事之前不断被人弹劾,吃足了教训,哪怕如今成为尚书,也知道藏起尾巴做人,不会再做这些事,结果是她高看了对方!
小公主向来藏不住心思,看到她的小脸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子安抚道:“过年前,陈家估计也会出事。”
“怎么都是过年前啊,”温知念噘着嘴嘟囔,“解决事情好过年吗?年后大周焕然一新吗?”
是进入新的内斗阶段。
这话,太子没说出来让妹妹烦心。他已经安排下去,尽可能减少损失,提前解决邻国的阴谋。
并非大权在握行事多有阻碍,太子心想,难怪许多人都想争那个位子。
“梁记食铺的事已经查出来了。陷害陈尚书的,是何家,还有珍嫔。”
何家能成为皇商,数名子弟能入朝为官,皆与珍嫔有关。
何家家主的原配亦出身富商之家,有了原配娘家的支持,何家才能度过危难,维持住四大富商之名。不过人性贪婪,何家想要的不仅是四大富商之名,还想成为世家。
之前只有太子和宏王冒头时,珍嫔与九皇子并无希望,哪怕得了珍嫔的相助让何家数名子弟入朝为官,珍嫔的庶妹依旧只是姨娘。
太子解释:“如今局势让何家看到更大的希望,因此何家家主想将那位王姨娘扶正。”
温知念不是很懂这些,在系统的帮助下才捋清楚关系。
“可是,他原配不是还在吗?他们要和离?”
太子的笑容淡了几分,“若是和离,日后何家与萧家如何能合作?”
小公主瞪大眼,“他、他们要害人吗?这也太可恶了!”
“我只是收到些风声,已经派人提醒了那位夫人。”
顿了顿,太子说起珍嫔栽赃陈尚书一事。
“你可还记得李有运负责尚衣局?”
“记得啊,”温知念想到小时候的过敏事件,“何家专门为宫里提供布匹绸缎,尚衣局有好多他们家的人呢。”
尚衣局时常给各宫送衣物,非常适合打探情报。不过何家,或者说珍嫔想掌控尚衣局,还得过李有运这一关。
尽管没能争得过李有福,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内侍,可李有运与他同辈,都是先帝时就掌权的人,哪怕是建光帝,都不是说发作就能发作的。
李有运负责六尚局,公务十分繁忙,不可能日日盯着尚衣局,而尚衣局也有不少负责内务的官员。不懂得放权,李有运能累死。而在争名夺利的皇宫,若是一直没权,许多人随时会背叛李有运。
拍拍小脑瓜,温知念歪着脑袋猜测,“珍嫔想借由这件事拉拢李有运,掌控尚衣局?或者,让李有运对他们做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还有呢?”太子鼓励询问。
温知念并不知这位兄长打起她将来在朝为官治理大周的主意,“同时陷害陈尚书,也是为日后好针对八皇子。总的来说,珍嫔何家图谋甚大!”
思考这些事让她的小脑袋都开始疼起来。
温知念哼哼唧唧,直接迁怒建光帝,“都怪大猪蹄子!要是他没小心思,我们根本不用处理这些,好好发展大周就行了。”
系统也感慨:【历史证明,许多朝代都是因内斗而亡。】
太子为此操劳多日,他模仿妹妹的口吻,“是啊,都怪大猪蹄子,让人不省心。”
兄妹俩对视一眼,突然握手。
“太子哥哥,还没成t功哦。”
“念儿,要一起努力哦。”
温知念笑弯眼,想到这件事,她又问,“陈尚书不争气,那这事是太子哥哥查出来的吗?”
太子摇头。
拿捏
“好吧, ”小公主迅速找到正确答案,“那就是李有运自个儿查到的。”
似乎怕太子失落,她握紧小拳头给太子鼓劲, “不过太子哥哥还是很厉害!”
太子倒不在意谁查明真相, 掌权者无需是全才, 更应会用人。不过显然妹妹认为他文武双全,处处厉害。
为成为让妹妹时刻骄傲的兄长, 他还需努力, 太子这般想道。
“在我心里, 念儿也很厉害。”
太子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经过。
大概是珍嫔不愿意放弃尚衣局, 暗中又栽赃陷害他人,只为最后拉拢李有运。
这次李有运有了警惕心, 珍嫔没能得逞,也不知李有运在顺藤摸瓜, 竟还派人暗示李有运。
“自己送上门?”
温知念不客气的嘲笑:“她好傻哦。”
想到四公主暗中与太子达成协议,明面上一直针锋相对,她又好奇道,“那李有运要假意投靠珍嫔吗?”
“故作有所松动,却未真的投靠, 与之若即若离。小事搭把手,大事不松口。以小换大。”
温知念当即和系统异口同声。
“好考验演技哦。”
系统更是吐槽:【换做现代,你们的合作伙伴都是影帝影后的好苗子。】
【只有合作伙伴,没有念儿吗?】
系统:【……】
想问的差不多问清了, 眼看天色很晚,小公主笑眯眯的摆手, “那念儿回去睡觉觉啦。太子哥哥也早点休息哦,不要熬夜, 会长不高的!”
太子好笑的将食盒拿起来,跟着走到门口,将食盒递给守在门外的林姑姑。
林姑姑赶紧接过来,下一瞬,一双小肉爪按住食盒,“殿下?”
小公主按住食盒,狐疑的抬头,“奇怪啊,太子哥哥你之前还说它们很精美要留下来,怎么突然还念儿一个?”
“你回去便知。”太子卖起关子。
只可惜小公主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当着他的面将食盒打开。
第一层还是空空如也,第二层却放着不少银票,还有几张地契。
她拿起地契,辨认上边的字。
“咦,这地方不是在京城下边的一个县里吗?好大一块地,做什么的?”
太子:“制糖的。”
“制作那些白糖?”
温知念想到自己几个月前送出去的制作白糖的法子。
她抓起其他地契,发现这些都是一些铺子,有的在京城,有的在京城附近州府,名字起得典雅,吃货却只想到糖果。
“卖糖的铺子?”
数了数地契的数量,再数数银票的数量,她张大嘴,“哇塞,卖白糖好赚钱哦。念儿还以为有蔗糖和饴糖,白糖卖不出多少钱。”
“价格高昂,就算卖得少,也赚得多。”
太子笑着解释白糖的营销方针——专卖高门大户,专赚他们的银子。
“是你提供的法子,这些铺子的主人自然该是你。为避免被查到,对外说的是罗姓商人。”
专门用罗烟岚的姓。
温知念感动得眼泪汪汪。
“其实念儿也不需要这么多铺子,这么多银子,大周不是挺缺钱吗?”
“这个你放心,”太子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心想也就傻妹妹会把银子往外推了,“白糖税高,卖得多,进国库的税也多,这些是你该得的。”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温知念便没客气,将银票地契放回去,露出一个突然暴富的傻笑。
“嘿嘿~”
“其实原本盐可以卖出更好的价,”太子并未隐瞒,“只是朝廷对盐管控很严格,我便拿它换了个官职。”
这事温知念略有耳闻。
“原来那个新来的工部员外郎是太子哥哥的人,很好,”她握紧拳头,满脸斗志,“咱们现在在工部也有人了!”
她罗列了下工部的职责,“其实每年修缮时总有人贪赃枉法,每次赈灾重建也是,总有人尸位素餐,有咱们的人,我们就可以一直盯着他们……”
比划了下自己的大眼睛,肉嘟嘟的手指又指向虚空,她奶凶奶凶道,“别想偷懒,我们的人一直看着你呢!”
太子没忍住笑出声,他的妹妹怎么这么可爱啊?
“目前买雪盐的也是高门大户,寻常百姓还是买不起。”
一旁林姑姑小声道:“不过寻常盐价下来了,百姓们的笑容都多了些。”
“是啊,百姓们惦念的,不过是阖家团圆,一日三餐,”太子感慨,“饮食有油水,有滋有味,便能十分满足。”
只是想让百姓实现这小小的愿望,都是无比艰难的路。
若非书灵可怜妹妹悲惨的一生,若非他因缘巧合听到妹妹的心声,又若非妹妹如此心善愿意提供这些法子,想实现这一点,原本需要更久,久到那时他可能已经去世。
“说起油水,”温知念一只手搭在食盒上,隔着盖子抚摸那些银票地契,“是云家负责大豆油的制作吧,好像是高价卖?那寻常百姓怎么买得起?”
太子隐约猜到云岫的打算,不过,他才不会为妹妹的便宜爹解释。
别以为他不知道,直到如今,云岫还打算将妹妹拐到潆洄群岛,还天天在妹妹耳边报菜名,‘葱烧虾球’‘火腿蒸鳕鱼’‘豉爆花蛤’之类的,馋得妹妹对潆洄群岛的美食心生向往。
“我近日与他联系不多,你可以去问问。”
“嗷!”温知念乖巧应下。
等回福泽宫路上,她突然想到云岫在中原没有亲人。
“那这个中秋他岂不是一个人孤零零过?”
小眼神已经往宫门的方向飘。
“说起来今晚宫门不落钥呢,我很少在宫外过夜呢。”
不用再多说,林姑姑便安排下去。
很快一行人就出了宫。
系统疑惑:【大猪蹄子好像不让你在宫外过夜吧?】
【可他不是去安慰伤心的淑妃吗?不会注意到我的。】
【有道理,】系统偶尔觉得人类挺奇怪的,【说他不在乎淑妃吧,偶尔还是在乎的。可要说很在乎淑妃吧,好像也就那样。】
小公主鄙视眼,【小啾,你在说绕口令吗?】
前往云岫买下民居时,小公主一路经过了夏少卿家、宁府以及季府。
这几户人家都是盛情邀请,小公主根本没推辞,乐颠颠的进屋,连吃带拿,最终无论是她还是林姑姑几个侍卫,都提着一堆吃食。
云岫落脚处。
听闻小公主在宫宴后出宫,云岫还怀揣几分期待。
自离开潆洄群岛开始寻未婚妻后,他基本不过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节日越热闹,衬得他越凄凉。
今年稍稍有些不同。下属挖出的尸体并非他的未婚妻。
往坏处想,建光帝恶毒至此,毒杀他未婚妻后都不肯好好安葬。却也有那么一丝可能,烟岚还在人世。
无论是建光帝留对方做筹码,还是烟岚另有奇遇侥幸逃脱,都是好消息。
只可惜,浮云道人并不知晓此事,想得知原委,得继续查。
这丝期待让他难得有心情赏月,待知小公主出宫,生出期待,对方是来看望自己的。
只是左等右等,等到云朵遮了圆月又散开,等到寒霜更重,下属出来劝,小公主还没来。
冷意一点点扩散。
云岫面无表情起身,拍了拍因染上寒霜而变冷的衣袍,扫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他淡淡道,“撤了,不必再热。”
下属赶紧应了。
“咚咚咚!”
响起的敲门声让主仆二人怔住。
“咚咚咚!”这次是人发出的敲门声。
“便宜爹爹快点开门呀,我带好吃的来看你啦!”
倒也不必强调‘便宜’二字,云岫心想。
心里是这般想的,他比下属动作还快,打开了院门。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小公主便冲到他怀里。
云岫从未与小孩子这般亲近过,当场僵在原地。如玉的俊脸毫无波澜,可心中早就掀起惊涛巨浪。
烟岚,帮帮我啊!云家家主在心中寻求帮助。
这孩子小小一只,整个人又像汤圆一样软绵绵,都不能稍稍用力抱住。
小公主已经仰起头,举起手里提着的纸包。
“超级美味的月饼哦,有各种馅料的。有皇宫的,有季家,宁家还有夏家的,你想吃哪家的?”
云岫心中的那点无措‘啪叽’一声死掉了。
“哦。”
他面无表情的想,原来小公主来这么晚是跑到别人家去了。
这孩子在外边有好多个家呢。
他兀地想到当初温知念试图t多找几个便宜爹的事情。
家有很多个,爹也有很多人。
心塞。
“哦什么呀?”
温知念眨眨眼,主动掏出一块月饼举起来。
“你别不信,真的超级好吃的!”
她用夸张的言辞将月饼的味道形容了一遍,又遗憾的表示自己吃太饱了,不能继续吃了。
“也太可惜……”
小鼻尖突然动了动。
温知念一把将云岫扒拉开,目光灼灼的看着院中石桌上的食物。
“哇,闻上去好香啊,而且还是热的。”
要不是手上满当当,她都要习惯性搓搓肉爪了。
“呵,”某位俊雅家主不冷不淡道,“可惜了,殿下吃饱了,只能近看,不能吃。”
小公主抬头瞪他。
那名慢一步开门的下属突然道:“殿下,家主还没吃晚膳呢。”
云岫睨了对方一眼,那人迅速的退到阴影里,继续说,“这些菜若非热了好几遍,肯定更美味。”
温知念品了品这话。
下属又道:“下次殿下早些来,便能吃到才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饭菜了,保您吃了还想吃。”
“好哒,下次肯定早点来。”
温知念爽快应下,小跑到桌旁将糕点放下,又哒哒哒的跑回来,背着小手绕着云岫转圈圈。一边转圈圈还一边打量高挑俊雅的云岫。
云岫被打量得心里发憷。
“殿下在看什么?”
“在看……”小公主故意拖长腔调,小脑袋左摇右摆,“某个不善言辞的便宜爹爹。”
云岫拒不承认,大步走到桌旁坐下,顺手倒了杯热茶。
没喝,看似在暖手,余光却注意着小公主的动作。
却见小公主飞快跑过来,继续歪着脑袋打量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
“不要害羞啦,要大胆,不然追不到我娘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显然与思虑极多的云岫相比,得知墓中人并非罗烟岚,便认定罗烟岚还活着,不去思考其他可能。
将茶杯放下,云岫看似淡淡却略带炫耀道,“我们已经定亲。”
“那万一我娘死里逃生失忆了呢?”
云岫:“!”
“要是失忆的话,哪怕找到她,你们也得重新认识,你也得重新追求她吧?直爽表达心意的话,更容易追到我娘吧?”
温知念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
云岫犹疑了下,还是信服了。
温知念窃笑一声,“那你现在开始培养直爽的说话方式吧,比如,承认你就在等念儿过来吧。”
站在阴影处的下属瞪大眼,十分期待杀伐果断的家主被一个快六岁的小孩拿捏住。
家主你快说呀!他握紧拳头,呼吸急促。
刺杀
云岫并非性情直率之人, 他相对内敛含蓄,未婚妻则坦率直白。又因少年中毒,他喜静, 未婚妻则是善良又活泼。他时常觉得他们俩是绝配, 只是不曾说出口。
让一个从不坦率的人开口承认这种事, 比让云岫做生意亏损个几百万两还难。
那张颜色偏浅的薄唇翕动数次,却不曾发出一个音。
温知念拍拍自己的小耳朵, 疑惑的歪头打量他, “你开口了?还是念儿耳聋了?”
林姑姑几人与云岫并不熟悉, 都是乖觉的退到附近, 不插话。倒是云岫的那个心腹,许是仗着站在阴影处无人看清他的表情, 大胆开口,“回禀殿下, 家主不曾开口呢。”
云岫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恨不得找根针将心腹的嘴巴缝起来。
“原来没说啊,”温知念抱着小胳膊,不赞同的摇头,“你看你啊, 说句真心话吞吞吐吐的,这样是追不到我娘的!我娘可不是那么好追的人!”
她昂着小脑袋,脸蛋上充斥着自信。
那是极富感染力的表情,看到她的脸, 听到她的声音,很容易被她牵着鼻子走, 浑然忘记她的年纪。
云岫成功被牵着鼻子走,这瞬间忘记他早与青梅定亲, 是对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无意识的吞咽下,这位有着霞姿月韵的白发公子张张嘴,“中秋佳节本该是团圆的日子……你既喊我一声爹,我们团聚……不是理所当然吗?”
系统叹气:【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宿主你也是够厉害了。】
现在回忆下,其实太子也算是个内敛含蓄的人。不过每次两人分别再见面,小宿主都会软乎乎说‘念儿可想念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不想念儿吗’。任凭谁隔三差五被这么问,都会逐渐被宿主感染,变得直白坦率吧?
只因宿主感情赤诚热烈,沐浴在这样的情感下,总是会忍不住去回应。
这么一想,宿主还真像个太阳。
不过这话,系统绝不会和小公主说。说了,本就有些自恋的小公主肯定会翘起尾巴。
云岫说完就觉耳根发热,深秋的晚风刮过,那股热意更加明显了。再看小公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他别过脸,转移话题,“殿下可要喝些热饮子?”
“不要喊我殿下啦,”温知念揣着肉爪,笑眯眯的凑过来,“我都喊你爹了,你喊我念儿吧。太子哥哥贵妃姨姨他们也是这样喊我的哦。”
本有几分犹豫的云岫听到太子贵妃的名字,当即道,“念儿。”
“哎!”温知念甜滋滋的应了。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故作正经的拍拍云岫的胳膊,“你放心,我有在,保准你追到我娘亲。贺将军就是这么追上楼侍郎的。”
云岫在脑海里回忆一圈,没找到朝中有姓贺的将军,以及姓楼的侍郎。
“这二位是何人?”
“一个话本里的主角啦。”
温知念爬到石凳上,才落座就被凉得跳起来。
林姑姑一个箭步,帮她铺好软垫。
“谢谢林姑姑。”
她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乖巧坐好后,捏住桌上的一个月饼,和云岫解释,“原本楼侍郎更佩服文采好的人,可是贺将军太直白太热情啦,她被打动了,两人最后在一起了。”
解释完,早说饱了的小公主捧着月饼,小口啃着,发现里边是肉馅的,无比惊讶,“居然还有肉馅的月饼。念儿都没吃过,京城这边都没有!”
云岫没吭声,那名心腹小声解释,“咱们那偏好咸口的月饼,还有用蟹黄、虾仁馅的,可好吃了。”
温知念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一样再吃一个都没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她盯着手里的这个,飞速小口吃着。
欣赏了会她松鼠般进食的姿态,云岫才语气莫名道,“原来念儿是从话本里学来的道理。莫非那话本里也出现了失忆?”
“对呀,”温知念晃荡着小短腿,浑然不知自己暴露了什么,“楼侍郎调查贪污案被人埋伏,磕到脑袋失忆,忘记了贺将军。然后贺将军重新追求了一遍啦。”
话音才落,她听到非常明显的冷哼声。
系统:【你暴露了。】
小公主僵住,小心翼翼抬起小脑袋,偷偷瞅了眼云岫的脸色。
“那个,其实话本里很多事都挺有道理的,念儿可没忽悠你!念儿绝对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绝对没有哦!”
云岫气笑了。
想到自己还真的按照温知念胡诌的话细想,就觉得这个小公主得好好……迎上对方黑亮的大眼睛,他又顿住。
打是不可能打的,教育也不忍心教育。
被拿捏住的云家主没好气道:“你才五岁,看什么情情爱爱的话本?我会和太子建议,以后不让你看这些。”
震惊的小公主差点没抓住月饼。
“不!”
她瞪大眼表达自己的不乐意,期间还不忘记啃一口月饼。
“你不能这样做……好吃……这样做是不对的!”
云岫垂眸,唇角带笑,理了理袖子,“对与不对就由你那位太子哥哥来判断。你才五岁哦。”
“我……”
系统:【我猜你想说你上辈子十三了。可你还记得多少上辈子的事?】
温知念不吭声。
【综合下,】不是温知念的错觉,她发现系统在笑,【你的心理年龄也就七八九岁吧,不适合看那样的话本。】
【我……】
【对了,其实你上辈子也是背着你爸妈看的原著吧?】
小公主怂了,默默的啃月饼。
啃完月饼喝了杯易克化的饮子,温知念板着肉嘟嘟的脸蛋,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大豆油卖得好贵哦,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还是只能吃点动物油。”
与生意有关,云岫反倒很坦率,“前期云家需要在大周各处建油坊,招揽百姓做工,鼓励百姓开垦更多荒地种植大豆,为说服他们需要大笔银钱。”
温知念几乎是瞬间懂了,“你想让高门大户出这笔银子?前期就只赚他们的钱?”
云岫意味深长道:“念儿也很擅长做生意。”
他寻思t着以后把云家交给小公主打理,现在就开始培养对方不算早。
正捧着热乎乎杯子的小公主哆嗦了下。
【好奇怪啊,之前在东宫,念儿就有这种感觉,现在又有了,是被谁盯上了吗?】
系统扫描了一圈,【这附近没可疑人物。】
温知念便只当是自己的错觉,继续目光灼灼的看着云岫。
“等全国各地都种植都建了油坊,就要开始低价卖吗?”
云岫颔首,“不过那时,云家油坊必然研究出其他油种,推出新的,高价卖给高门大户。”
见小公主眼神迷茫,他无奈提醒,“不是你之前说,除了大豆油,还有什么花生油葵花籽油吗?还画了花生和向日葵的画像。”
原著是架空朝代,并不严格按照温知念生活的那个时代那般发展,许多农作物传入大周的时间也没法比对。
就温知念自己知晓的,玉米是数年前就由外邦人传进来,工部选了皇庄试种,发现产量不低也易于保存后,才决定推广。
红薯也早就由外邦人传进来,且也推广下去,作为小麦稻谷之外救荒的粮食。
当然,大周的主要粮食一直都是小麦稻谷,朝廷也一直让工部试着培育新种,鼓励农户通过不同的方法提高产量,如果进献方法,功劳小便得到一些奖励,功劳大没准还可以做官。
就粮食产量来说,大周真的算繁华,可百姓的日子依旧过得不好。富的是贪官污吏、高门大户,是皇帝。
“嗷,念儿想起来了。”
温知念揉揉脸蛋。
她从系统那得了大豆油的制作方法,突然想起来在现代经常吃花生油和葵花籽油。但大周目前还没有花生和向日葵。
将大豆油的制作方法交给云岫时,她嘀咕了几句,被对方听去,干脆画了两幅画交给对方。
“你说云家有很多船队,时常在海上航行,会遇到许多国家和小部落,”温知念激动道,“难道你的船队找到花生和向日葵了?你们也太厉害了吧!”
她表情真诚语气佩服,任谁被真挚的夸赞都会露出笑容。
云岫表情柔和了几分,实话实说,“还没找到,不过有个船员曾经在某个小岛见过和那个花生类似的作物,船队准备再去那边看看。”
温知念期待的搓搓肉爪。
她眼神放空,语气羡慕,“有自己的船队就是好啊!全世界随便去。”
大周以及前朝与周围几个国家来往算是密切,并未在大彦大历之类的国家发现这些。大周的船只技术又没落了,没法远渡重洋。
“听说云家,不,是潆洄群岛许多大家族的造船技术特别好,甩工部几条街。唉,咱们朝廷怎么就不争气呢?”
云岫:“京城身处腹地,偏偏又是国都,无论皇帝还是政事堂的相爷们怕是都没去过海边,又如何想发展船只技术,去海那边看看?甚至前些年海禁还十分严格,还是这些年稍稍放松了些。”
“这个我知道,”温知念积极踊跃的举起肉爪,“因为大猪蹄子没钱花了才开的海禁!”
云岫:“……大周没亡真是神奇。”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温知念十分乐观,“不过现在,大周肯定还能坚持很久。因为……”
她突然撑住石桌,试图越过靠近云岫,结果整个人趴在石桌上。
云岫:“……”
“因为,”哪怕趴在桌上,小公主也坚持要把话说完,“因为又多了一个云家帮忙啦。”
被带高帽的云岫别过脸,不自在道,“尽会说些好听的。”
“是真心话啦!”
*
佳节无宵禁,哪怕如此,逼近凌晨时,也只余下主街热闹。
从萧家出来,萧从丹实在不想那么早回到何家在京城的府邸,干脆让马夫绕了路。
她在豪华的马车里,单手撑着额头,精致的妆容依旧难掩她的疲惫。
何家的根基并不在京城,可自宏王失势,何家便迫不及待驻扎在京城,今日中秋更是十分铺张。
她身为家主夫人,怎么也该留在何家主持宴会。可万万没想到何承业居然让王姨娘与她一起主持。
不过是宏王失势,九皇子都没资格去六部插手公务,何承业将王姨娘扶正的心思便如此明显,若是九皇子稍稍入了皇帝的青眼,何承业与王姨娘还能容下自己?
兀地,她想到了不久前来自某个生意合作对象的提醒。
何承业那个王八蛋难道真的敢……实则对方越发纵容王姨娘时,她便有了和离之心。
只是这么些年,何萧两家的生意几乎要不分你我。适才她回萧家,才流露出和离之意,爹娘大哥大嫂便满脸不赞同,小弟小妹倒是支持,可萧家如今是爹娘以及大哥一家当家,小弟小妹的意见总是被忽略。
“唉。”
叹了口气,她心烦意乱的掀开车帘,发现这竟是出城的路。
今晚无宵禁,便是连城门都大开,随意出入。
“停车!”
她大喊了声,然而马夫没任何反应,唤了贴身丫鬟的名字,本该坐在马夫身边的丫鬟也没声响,朝马车前看她常带的几名护院,本该骑马领路的几名护院也不见踪影,心顿时凉了。
内应
“殿下, 前方似乎有呼救声。”
行驶的马车停下,侍卫隔着门帘低声说道。
正抱着暖手炉昏昏欲睡的温知念一个机灵,坐直了身体。
她下意识抹抹唇角, 很好, 没有流口水。
【小啾。】
系统:【好, 我扫描看看。】
比之侍卫们听到的若有似无的求救声,系统能够看到更多。
正在逃跑的女人恰好进入到它的扫描范围。
【是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贵妇人, 追踪她的人有六个, 地上躺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马车上还有家徽, 是‘何’。】
在京城中会用家徽的官员不多,容易被弹劾, 反倒是一些富商喜欢用来标榜身份。
恰巧,温知念最近反复听到何家之名。
【该不会是萧夫人被追杀吧?】
不管是不是, 只要确定不是针对她的陷阱,温知念都会救人。
她掀起车帘,对正在等待的侍卫们说,“拨六个人去帮忙。一个人都不能遗漏。”
“是,殿下!”
太子拨她的人手都是精锐, 不是富户们养的护院能比。
温知念才接过林姑姑递过来的热帕子擦擦脸,醒醒神,侍卫们就回来了五个,还将何家马车一起赶回来, 路上打斗的痕迹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府衙的人过来查,都很难发现这儿曾经发生过什么。
得知是十四公主派侍卫救她, 萧从丹死里逃生后赶紧将自己拾掇干净。
“民女参加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啦, ”小公主在萧从丹忐忑的目光中掀开车帘子,露出肉乎乎的小脸蛋,“你出门没带护院吗?就算是京城,无论白天黑夜都还是有点危险的。”
没想到小殿下会关心自己,萧从丹有些感动。
只是想到不见踪影的护院,她自己也不确定。
“民女带了护院,只是,不知他们是出了事,还是、还是被贼人收买了。”
她嫁入何家带了心腹,不过多是服侍自己的丫鬟小厮,以及擅长经商的管事。
那些护院是她嫁入何家后培养的,尽管也与何家有点干系,可平日里厚待他们的是自己。她还时常拿嫁妆补贴这些人,平日里对他们的家眷也极好。
就算不忠心护主,至少不会背叛吧?
温知念摸摸下巴,扫视一圈。
恰好第六个侍卫匆匆归来,低声道,“殿下,卑职沿着萧夫人来时路线查看了一番,并未见到护院踪影,也无打斗痕迹。”
萧从丹脸色一白。
这意味着在她坐在车中时,几个护院就先行离开了。想提醒她的贴身丫鬟被打晕。
她最近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静静,才让贴身丫鬟坐在马夫身边。不过,无论贴身丫鬟是否与她同车,被收买的马夫只要将车辆赶出城门,她就真的是任人宰割了。
这种手段真是大胆又有用。而想成功,就需收买她常用的马夫和护院。
“殿下,能容许民女问他们几句吗?”
“你随意。”
萧从丹看向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马夫和几个打手。
不再精致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沉。
“是何承业还是王姨娘派你们来的?”
几人不吭声。
萧从丹咬牙:“现在说还有挽救的机会,可若我报官,你们就等着吃牢饭,你们的孩子无缘科考吧!”
几人脸色微t变,但尚且镇定。
对有的人来说,钱比科考更重要。
其中一人低声道:“夫人,您若报官,无论何家还是萧家都不会原谅你的。您也不想何萧两家从此没落吧?”
强装镇定的萧从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知念打着小哈欠围观。
“不是,你们是当我本公主眼瞎吗?”
小公主不满的瞪向那几人,“本公主的人抓到你们,自然会扭送官府让律法惩罚你们。”
被抓的六人这才慌了,再无面对萧从丹的镇定,“夫人,这是家事,您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
“夫人,您劝劝这位殿下吧?”
“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殿下,这事闹大了对您没好处。”
温知念的表情逐渐古怪。
林姑姑不满的呵斥:“殿下让你们开口了吗?”
几个侍卫立马上前堵嘴。
小肉爪摸了摸脸蛋,温知念若有所思,“何家真的是飘了,连仆人都这么嚣张。好多官员都不敢这么说话呢。还是你们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
“殿下,民女并无冒犯您的意思。”
萧从丹深呼吸,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官自然该报。只是……”
“只是?”
“只是民女有个不情之请,”萧从丹‘扑通’一声跪地,“何家时常给扶云夫人送礼。民女有意与何家家主和离,分割家产,只是……”
后边的话她说不出口。
“只是什么?”温知念疑惑,“只是怕这个扶云夫人阻止?她是谁呀,我怎么没听过?”
萧从丹顿时有些难以启齿。
她实在不好意思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说这些,话出口时,声音极低。
“扶云夫人是孙府尹最得宠的小妾,因此被赐扶云夫人之名。”
林姑姑皱着眉头,发现小公主一脸兴致勃勃,她又不好开口。
温知念弄懂了这其中的人际关系。
按理来说小妾可没资格和正妻一样被称作夫人,可有的官员以及富户会给喜爱的小妾赐美名。对方在府上的地位便超然。
京兆府尹孙大人这几年极为喜爱这个扶云夫人,好些人通过给扶云夫人送礼走通了孙大人这边的关系。
大周对和离的要求不算严格,可若当地父母官不同意,哪怕是决意和离的夫妻俩都离不了。
萧从丹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过……温知念在心里嘟囔,【其实她也在提醒我,如果报官,说不定那个孙大人会因为枕头风轻拿轻放,最终这些人也不会暴露幕后主使吧?】
【这种人哪来的资格当京城百姓父母官?】系统吐槽,【上次你让侍卫把地痞们送到京兆府,那个孙大人不也是和稀泥吗?他哪头都不想得罪。】
话是这么说,可小公主已经有了决断。
她认真的看向萧从丹,“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和离?”
在马夫等人惊愕的目光下,萧从丹毫不犹豫的点头。
明明在这之前,她已经被萧家人劝住,还对何家家主有几分期待,认为一切可能是王姨娘的主意。
如今在鬼门关走一趟,她突然清醒过来。
哪怕是王姨娘的主意,若非那个王八蛋有扶正的心思,又不想放弃与萧家的合作,王姨娘哪来的勇气?说不定那家伙故意拿王姨娘当刀使呢。
王家可不缺女儿,没了这个王姨娘,还能有下个王姨娘负责联系何家与王家、与珍嫔九皇子。
“还请殿下成全。”
萧从丹行了一个大礼,“如此大恩,民女此生难忘!”
“那就行了,”温知念试图帅气的打了个响指,没打出来,她讪讪的放下手,故作若无其事,“这事就交给我了。既然何家成了嫌疑人,那你今晚住哪?”
萧从丹并不敢回萧家。
父母和大哥大嫂绝对会阻止她。
“民女名下还有别院。”
“那行,我派人送你们回去,顺便留下保护你们,直到事情结束。”
“殿下……”萧从丹眼眶微红。
她已经在温知念的示意下起身。
站起身时候她依旧比坐在马车上的小殿下高,可在她眼中,此时此刻小公主身量高大,是一个英雄。
那瞬间,她甚至生出效忠对方的冲动。
可,如此有魅力的小公主,必然有许多人愿意追随她,自己能排得上号吗?
侍卫将人押送到官府报官,孙府尹听闻与何家有关,想到何家通过心爱小妾送给自己的那些重礼,果然有暂压下来的打算。
哪怕十四公主也掺和进来,可孙府尹并不怕。
十四公主的年龄是硬伤,小孩子说话很难有说服力。加上此事牵扯到皇商,顾及到皇家脸面,皇帝都可能不乐意闹大。
何家身后还有珍嫔。
选萧从丹还是何家,孙府尹心中已有决断。
次日,孙府尹在小妾的服侍下打着哈欠穿起官袍。
小妾又收了何家的礼,此刻柔情蜜意的替何家说话。
“不用你说,我都懂。”
孙府尹笑道:“毕竟有十四公主盯着,拖个几日。待那几个人暴毙,此事便不了了之。”
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随从着急的声音。
“大人,衙门那边传来消息,十四公主带着六公主、九皇子、十公主……十三皇子等,从皇宫一路敲锣打鼓宣扬何家家主夫人遇刺的事,这会就在公堂等着您开审!”
小妾惊得勒紧了腰带,孙府尹痛得喊出声。
“老爷……”
“没你的事,”孙府尹匆匆摆手,赶紧出门,“这事你暂时别管了,也别见何家人了。”
小妾咬唇,“老爷,难道您怕了十四公主……”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没再理会小妾,孙府尹和随从会面,赶紧去衙门。
路上他一再询问。
“真的来了那么多殿下?”
“是的,”随从小心翼翼道,“朝会挪到今日,据说十四公主是和陛下打完招呼,才带了那么多殿下过来。”
孙府尹开始心痛何家送过来的送礼。
陛下都知道了,还任由这些小殿下们胡闹,看来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得还回去了。
“真的是敲锣打鼓过来的?”
随从再次小心翼翼道:“是真的,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上次十四公主遇刺,百姓们都挺怕的。昨晚本该歌舞升平,结果那位萧夫人遇刺,不少百姓怀疑府衙不尽责巡逻,这会都聚集在公堂外讨要说法呢。”
孙府尹差点晕厥。
等到了公堂,他理理官袍,本打算弯着腰一路给小殿下们行礼,一眼看到坐在十四公主身侧十分眼熟的九皇子时,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九皇子不是珍嫔的儿子吗?何家支持的不就是九皇子吗?
你怎么还和十四公主一起闹,给何家找麻烦?
孙府尹不懂,甚至心怀期待九皇子是过去做内应的。
“几位殿下万福金安。”
他抱着这微末的期待上前行礼,恰好听到九皇子正义愤填膺的骂人。
“居然宠妾灭妻,这个何承业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孙府尹:“……”你到底是哪边的内应啊?
自私
九皇子和八皇子一般大, 今年十四岁,模样很俊俏,唇红齿白, 有双和珍嫔一样的桃花眼, 年纪不大看着就风流多情, 整日里穿得花里胡哨,招猫逗狗。
除了四书五经之类的, 别的他都愿意学一学试一试。据说是个让珍嫔很头疼的人。
孙府尹没想到, 这位殿下如今也让自己头疼了。
九皇子还在骂:“宠妾灭妻不算, 居然还派人刺杀自己的夫人, 这种男人怎么会有夫人?”
孙府尹想到自己府上被冷落的夫人,得宠的小妾, 顿时觉得膝盖一阵刺痛。
九皇子继续骂骂咧咧:“听说何家前些年遭了难,差点一蹶不振, 还是他夫人嫁给他,帮了忙,何家才有今日,成了皇商。这等忘恩负义之辈哪来的资格做皇商?”
孙府尹顿时汗涔涔。他在心里哀嚎,九皇子啊, 你这哪里是撅了何家的根基,是在撅你自己的根基啊?你难不成是个傻的?
偏巧,最小的公主好奇的问,“九哥, 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我娘告诉我的!”
孙府尹:“……”确定了,是个傻的, 好在他还没上这条船。
几位殿下根本不给这位府尹好脸色看。
拍不了马屁套不了近乎,孙府尹只能升堂。
“带嫌犯!”
几个嫌犯一出来, 守在门口的百姓们就指指点点。
“还真是,是何家的马夫!”
“另几个倒是眼生。”
“眼生什么?我见过那人,是何家一个管事的弟弟。”
这么多殿下出面,萧从丹本就吃了定心丸,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声,顿时喜t从心来。
这证据,得来全不费功夫。
孙府尹好似没听到,可守在门口的侍卫却恭敬的将那名百姓请进来。
不管马夫几人认不认,人证物证皆有。
不等孙府尹派人去几人家中搜查,就有侍卫们将他们家中多出的一匣子金子带过来。
孙府尹脸色不好看,“十四公主殿下,您这不合规矩。只能由府衙的衙役上门搜查。”
温知念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不是我啊!”
一旁,九皇子骄傲的昂着脑袋,“是本皇子派人去搜查。等你派人,何家早就派人去销毁了证据!”
孙府尹:“……”等你回宫,不信你娘不打你。
温知念扭头,朝九皇子竖起大拇指,“九哥,你真有先见之明!”
系统:【你怎么不说昨晚何家就派人去销毁证据,被你派去的人拦下?否则,九皇子今早才派人,早就晚了。】
【嘿嘿~】
九皇子不仅让人搜出一匣金子,还将他们的家眷请来了。
那些家眷听到百姓们的怒骂声,又羞又愧。
马夫几人亦深深低着头。
原本按计划,就算不成功,萧夫人也会顾及萧何两家的合作不敢声张。退一万步说,萧夫人怒而报官,以何家与孙府尹的交情,他们只需要随便糊弄,顶多被打几十板子,再不然关个几个月。
可现在,局面完全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人群里,本想利用这些家眷威胁马夫等人的何家人咬牙。
*
何府。
何承业看着梨花带雨的王姨娘,怒道,“你怎么就这么糊涂?怎么就这么急?”
王姨娘泪眼婆娑,“老爷,妾身也是为您着想。您不是早就不满那个悍妇把持着何家的生意吗?她早一日没了,您就早一日重夺大权。”
话是这么想,实则王姨娘清楚得很,何家产业萧夫人顶多把持了一小半。她就是怕何承业后悔,怕出现更多的变故。而且,她偶尔回娘家,也会听说九皇子并不成器。
如今宏王失势,何家才看好九皇子,她才有被扶正的机会。万一过些时日其他皇子皇女冒头,何家不看好九皇子了,她就永远没有被扶正的机会了。
其他兄弟姐妹前程都不错,珍嫔更是诞下龙子,指不定来日当太后,唯独她给一个商户做妾。珍嫔说别急,静待时机。王家人让她稳住,讨好何承业,多给家里拿些银钱。就连何承业也说,何萧两家生意联系紧密,此事必须万无一失,不能急,需要细细筹谋。
都说不急,都不知道她给人做妾心里有多苦。
将这些愤懑藏在心底,王姨娘嗓音哀切婉转,“老爷,哪怕不为妾身考虑,您也要想想何家的大业啊!”
何承业心中冷哼不断,若非为了何家,早知王姨娘如此愚钝,他早就建议王家换人了!
“你也莫要太担忧,昨夜虽说十四公主派人去了马夫几人家中,可今早人就撤了。”
王姨娘难掩喜色。
“老爷已经派人去了?有那些家眷在手,马夫几人不会胡乱开口吧?”
“应该罢。”
何承业也没遇到过皇女插手的情况。
更何况那个皇女才五岁,谁能猜得到一个五岁孩子的想法啊?
他心里越发责怪王姨娘,面上还要劝道,“以防万一,你还是进宫一趟,见见珍嫔娘娘。”
王姨娘其实不乐意和这个嫡姐示弱。
身为何承业的枕边人,她知晓此人心狠手辣,带着几分期盼问,“这事也没必要烦劳姐姐,咱们给孙大人送了那么多礼,只需要他拖延几日,等马夫几人暴毙……”
话未说完,门外就响起管事的声音。
对方焦急的说了公堂上发生的事情,又说道,“他们指认王姨娘,如今衙门差人过来拿人了!”
王姨娘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下一瞬,她扑到何承业跟前,哀求道,“老爷救我啊!我不想去衙门!我、我这就去找姐姐!”
何承业再怎么恼怒也只能想办法糊弄衙门的人,让王姨娘从后门离开,进宫找珍嫔。
然而,王姨娘才出后门,就看到一批带刀侍卫。
“什么?被带走了?”
得知王姨娘被十四公主派来的人带走,何承业气得猛拍桌子。
“肯定是太子盯住我们了!”
他来回走动。
“还有那么多殿下参与,陛下也知晓此事……”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是王姨娘在京城内动手,惹恼了陛下。
距离十四公主被刺杀也没过去多久,类似的事一再发生,陛下会恼怒也正常。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低骂了句,迅速做出决定。
“遣人去王家,让他们进宫找珍嫔。还有,暗示他们,无论此事如何,何家与王家依旧是盟友。”
低着头等待吩咐的心腹轻微的抖了抖身体。
老爷这意思,莫不是要放弃王姨娘,另择王家庶女为妾?府上也有公子女郎适龄,下一代联姻似乎也可。王家若不想被出嫁女影响了声誉,估计也会和王姨娘撇清干系。
心腹在心里喟叹一声。
面上,他恭敬道,“夫人也在府衙,她坚决状告,如此下来,怕是也会影响何家的生意。”
“被人刺杀会恼也正常,”何承业的表情和话语完全不同,如果他的妻子正在他跟前,他没准还会动手,“她肯定怀疑我了,没准还会闹着要和离。此事不宜我去责骂,得让萧家人出面,让他们唱白脸。”
心腹明白了,分别派人去王家和萧家,又安排了马车,准备送何承业去府衙。
萧家人唱白脸,他们家老爷肯定会唱红脸安抚夫人,让夫人不要将事情闹太大影响了何家的生意,也不要和离分走了何家的家产,带走了嫁妆。夫人的嫁妆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铺子啊!
府衙。
有温知念几人在,任凭王姨娘如何闹腾,孙大人都只能秉公处理。
看到九皇子,王姨娘还一直囔囔着‘殿下,我是您的姨母啊!’
九皇子直撇嘴,“本皇子可没这么狠心的姨母。”
一群殿下监督,孙府尹办事效率极高。
等王家人萧家人闻讯赶来时,事情已经落定尘埃。
看到女儿被带走,王家当家的也只是撇清干系,“老夫可没这等不孝女。从此她与老夫再无干系!”
萧家人没心思看他们家的热闹。
找到萧从丹,萧家老夫妇以及她的大哥大嫂劈头就骂。
萧从丹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何承业来了,她才露出一个笑容。
何承业心里一喜,看来唱红脸还是有用的。
他柔和了声音,正准备安抚时,就看到萧从丹温柔道,“何家家主来了正好。今个孙大人,几位英明神武的殿下也在……”
温知念立马挺直小腰板。
她满脸写着‘没错,本公主就是如此英明神武’。
被她拉来的几个殿下不明所以。
不过,他们都辛苦出宫查案了,这夸奖,得受!
一个个都双眼亮晶晶的看过来。
何承业只觉头皮发麻,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
萧家老夫妇想到女儿之前说的事,预感到不妙,上前,“你别闹,有些事……”
萧从丹直接打断他们,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和离书。
“今日我便与何家家主和离,我已经签了名,就等何家家主你了。”
话是对何承业说的,目光却落在孙府尹身上,“孙大人身为父母官,想来也不会阻止一对感情破裂的夫妇。”
收到何承业的暗示,孙府尹正要开口劝几句,背后一寒。
回头一看,好么,十四公主就跟一只胖乎乎的小豹子似的,恶狠狠的瞪着他,还微微呲牙。
“强扭的瓜不甜,强结的姻缘害人一辈子。孙大人,你也不想害了别人一生吧?”
真心假意
皇宫。
王家的人递了帖子, 成功入宫。
珍嫔知晓后,强撑着安抚继母,表示会想办法救出王姨娘。
“娘娘不必如此, ”钱夫人劝住王家如今的依仗之一, “那么多殿下出面, 何家又失了先机,此事亦闹得沸沸扬扬, 娘娘不宜惹一身麻烦。过些时日, 此事平息了便好。”
那双桃花眼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父亲难道不打算救妹妹?”
钱夫人摇头, “是那孩子愚钝, 太过心急。天子脚下,怎能容她如此放肆?”
珍嫔明白这个道理, 也清楚王姨娘是咎由自取。只是人本就偏私,比起其他兄弟姐妹, 她与曾经伺候过生母的小妾生下的孩子关系更亲近。她是想救王姨娘的。
可若王家都如此态度,t何家怕是巴不得再抬一个王家女儿进府,或是嫁人过去,她还怎么救?
“既是如此,”珍嫔别开眼, 语气有些冷淡,“母亲何必来找本宫?”
她鲜少在自家人面前自称本宫。
钱夫人听出她的冷淡,有几分不悦,心想这个便宜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和重感情。重感情也有好处, 至少王家可以完全拿捏她,拿捏九皇子, 迎来泼天富贵的那一日。
“娘娘,我们这么做, 也是为九皇子殿下考虑,您应该不晓得,今日他也去了……”
珍嫔因惊讶差点没绷住表情。
*
钱夫人担心进宫期间事情有变,急着离开皇宫。
到了宫门口,她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发现是近来春风得意的七公主。
她赶紧福身,“善成公主殿下安康。”
七公主挑剔的将人打量一遍,轻笑道,“钱夫人如此为王家着想,也不知能得到些什么。”
“夫人虽年轻,”她绕着钱夫人走了一圈,“可那位王大人怕是有心无力。没有孩子,将来庶长子继承了王家,钱夫人又该何去何从?”
非常拙劣的离间计,但很有用。
钱夫人本就是继室,又没有孩子,钱家门第不如王家,几乎是仰仗王家活着。这导致她在王家处境十分尴尬,时常低人一等,偶尔连一些晚辈都敢大呼小叫。
比起来,早就跟着陛下的珍嫔对她算是最尊敬的。她也时常利用这份尊敬牟利。
习惯在后院里说话藏一半,她还没遇过这么直白的挑衅。
可眼前人是善成公主,如今正得宠,比起九皇子,已经开始插手六部公务了。看着是个孩子,可手握权力,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在钱夫人看来,比起整日招猫逗狗的九皇子,七公主比他有前途多了。可王家没得选。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七公主伸出手指,轻轻在钱夫人耳环上拨弄了几下。
如果有认识良嫔的人在,便会发现这位殿下在模仿她的娘亲。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钱夫人应该懂吧?”
略微整理了钱夫人的衣裳,七公主提醒道,“你姓钱,可不姓王。”
目送钱夫人离开,七公主掏出手帕,有些嫌恶的擦擦手。
不远处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既然嫌弃,又何必触碰?”
七公主猛地回头,就见一身戎装的四公主单手抱着银色的头盔,英姿飒爽的大步走过来。
她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正思考要如何和这位四姐交流,就见四公主面不改色的擦肩而过,没正眼看她。
那瞬间,这些日子的得意化作又酸又苦的汤药,让她难受得反胃,以及眼红鼻酸。
尽管在良嫔的教导下,她已经开始学会掩饰自己,可被四公主无视,她还是忍不住破功,喊住对方。
“如今我已经进入六部,也接手了一些事务,不比十四妹他们优秀?”
四公主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所以?”
“所以,所以……”多年来积攒的情绪登顶爆发,七公主毫无形象的大喊,“所以你为什么总是无视我?”
开了口,很多话就能说出来了。
七公主红着眼瞪着她,“因为我出身不好?因为我不会哄人?因为我不得父皇喜爱?”
四公主有些奇怪的歪歪脑袋,“与这些无关,难道我的出身就很好?”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四公主品了下这话,突然笑出声。不染铅华的脸的多了几分嘲弄。
她虽和顺嫔一样有副好模样,却全无顺嫔的柔顺怯弱,整个人是一棵劲松,迎着寒风也能绽放光彩。她也是皇帝十四孩子中最英勇善战的。
曾经有位老将军说,四公主殿下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甚至预言四公主将成为镇西军的定海神针。只要四公主在,就能护住西边的屏障,抵御多年来一直虎视眈眈的大历。
一样出身不好,一样幼年被欺凌,可这位四姐敢反抗,敢争取到镇西军磨砺的机会,后来还拿到将军之名,如今更是前无来者的贤勇公主。在宏王失势后,哪怕她冒头,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站在四姐那边。
一直……从幼年开始,她一直仰望着这位四姐,可这位四姐从不正眼瞧她,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七公主红着眼,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察觉到掌心的疼痛,她也不松开。
“为什么?”
四公主低低的重复了一遍。
“七妹呀,我这人其实挺小气的,心胸也挺小的。不过七妹贵人多忘事,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毫不犹豫大步离开,留下面色惊惶的七公主。
“多忘事?”
七公主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终于,记忆里出现一个小男孩,是年幼且心智无法再成长的五皇子。
哪怕前有皇后,后有太子的庇佑,在他们看顾不到的地方,她与良嫔依旧会被欺负。
和会反抗会争取机会的四公主不同,她选择向更弱小的人下手。
她被欺负了,就去欺负那些人,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不、不可能!”
她焦虑的咬着指甲。
“五皇子当时只是个蠢儿,话都说不清楚,身边又没其他人,四姐怎么会知道?”
想到被四公主知道她欺负了对方的亲弟弟,她就懊恼。
“对了,当时我身边的人也知道,肯定是他们告密的!”
她这就回去将人清理一遍。
*
“哼哼哼~哼哼~”
一个穿着浅粉长裙外罩鹅黄褙子的小女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蹦蹦跳跳的进了皇宫。
随着她的动作,长裙上绣着的鲜桃也跟着欢快抖动。
九皇子瞅了瞅粉红色的鲜桃图案,又瞅了瞅妹妹因为蹦跳逐渐染上红晕的小脸蛋,感慨,“十四妹,你和桃子长得一个样。”
温知念停住脚步,低头看桃子,又搓了搓自己的脸蛋。
“不不不,念儿的脸没有味道,可桃子甜甜的,还是桃子好。”
九皇子直接笑出声。
小公主鼓起脸,“你笑什么,念儿说的是实话。”
“实话才好笑。”
九皇子不客气的捧腹大笑。
小公主瞪了他一眼,哒哒哒的朝福泽宫的方向走。
没多久,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九皇子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至于其他宫人,则被九皇子赶得远远的。
“你跟着念儿做什么,你又不住福泽宫。”
“哎,可爱的十四妹,你就收留下我吧。我这会要是回去,我娘会骂我的。”
系统也提醒她,【他当时在府衙替萧夫人说话,没帮王姨娘,珍嫔肯定会生气。】
“你知道你娘会生气,干嘛还那么说?”
温知念挺直小腰板,“就算九哥不出手,念儿一定能完美解决这件事!”
九皇子‘嗯哼’了一声,“我就是见不得这种事,你说何承业那种人哪来的资格有那么好的媳妇?我这是让全天下的男人长个教训,宠妾灭妻没好下场!”
温知念揉揉脸。
“可今天接受处罚的不是何承业呀,你要查他吗?”
九皇子又‘嗯哼’了一声。
温知念鼓着脸,模仿他,“嗯哼!”
九皇子:“嗯哼!”
一大一小对着哼。
哼了会,温知念摆了摆小手,“福泽宫不收留你啦。早点回去挨骂早点结束啦。或者……”
她故意拖长腔调,惹得九皇子好奇的弯下腰,将俊俏的脸蛋凑到她跟前,想听得清楚一些。
“或者……”
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温知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九皇子的脸蛋,朝两边扯了扯。
“痛,十四妹,痛!”
“你之前也这样扯念儿的脸!”
小公主不客气的扯了几下,扯得那脸蛋红通通后,她才意犹未尽的松开手,故作正经的出主意。
“好啦,你现在就像是被人打过。你回去和你娘告状,今天王家人或者何家人打你,她肯定就不生气了。”
九皇子眼前一亮。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揉得更红一些。
“哈哈,十四妹你果然聪明。九哥这就回去。”
他飞快的跑开,只看背影,就像一只欢快的大狗狗。
系统忍不住感叹:【他可真是珍嫔的好大儿啊!】
不过考虑到何家、王家与珍嫔近来的动作,系统又狐疑道,【你觉得他今日所为有几分真心?有没有可能是想骗取你好感做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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