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5

    天牢。

    建光帝在牢中被气晕醒来第一件事, 就是下令杀了七公主,但被闻讯赶来的官员们劝住了。这位帝王便让人将七公主关在宏王居住过的那间牢房里。

    不过,在行凶之处居住多日, 对七公主没太大影响。

    她每日都是靠着墙, 面无表情的凝视另一面墙。

    脚步声响起时, 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酒香味弥漫开,紧接着是饮酒的声音。

    她闻出这酒的品种了。宫里这么多皇子公主, 只有曾经行军打仗过的四公主喜欢喝这种烈酒。

    七公主有些僵硬的转过头, 果然看到四公主盘腿坐在牢门前, 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地上还放着一杯盛了七分满酒的酒杯和几样小菜。

    凝视许久, 七公主还是缓慢走过来,同样盘腿坐下。

    她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等了会,突然笑道, “居然不是毒酒。”

    四公主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我会用这种手段?”

    “呵,当然不会,何人不知贤勇公主高风亮节?”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七公主吐槽, “难喝死了。”

    “你可以不喝。”

    七公主不仅喝,还吃了小菜。

    都是非常简单的菜肴,小时候觉得十分美味,等掌握权力后又不屑一顾的菜。

    发现四公主不吃, 她半开玩笑道,“该不会药下在这些菜里吧?”

    “对。”

    七公主停手看她。

    四公主挑眉, “念儿给的药,吃了有什么感觉?”

    七公主干呕了声, 随手就想将菜盘掀了。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菜盘。

    撇撇嘴,七公主还是放弃,又吃起来。

    四公主扭头朝来路看了一眼。

    一颗小脑袋迅速收回去。

    她微微勾起唇角,再转过头时,淡淡道,“如果你能撑到太子登基,他会给你一块封地,你去封地种田吧。”

    “种田?该不会是比大哥还偏僻荒芜的封地吧?这么小气?”

    “有封地就不错了。”

    七公主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我知道娘亲没那么爱我,可她曾经爱过我,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对我的人。”

    “唯一?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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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公主别过脸,“我知道我们母女是白眼狼,对不起皇后娘娘和太子,我更对……对不起你。但我们就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趋利避害,落得如今的下场也是活该。”

    “确实。”四公主给自己倒了杯酒,无视七公主突然瞪过来的眼神。

    又是许久,七公主道,“很奇怪。她死了,我很伤心,很愤怒,恨不得杀了宏王和皇帝。但同时,我又觉得解脱。果然,卑劣的人会生下卑劣的孩子。”

    “这就随便你怎么想了。”

    四公主并不打算和她谈心,催促道,“快点吃,我还要收拾行李,准备去西边。”

    听到这话,七公主故意吃得更慢了,见对方并不因此生气,又觉得无趣。

    “要和大历打仗啊,一不留神会死掉哦。”

    “这就是我需要担心的事了。”

    “哼。”七公主将菜吃完,没再动酒。

    等四公主慢条斯理将东西都收进食盒里准备离开时,七公主突然道,“宏王没谋逆前,我这边形势大好。得知皇帝知晓珍嫔和盛国公的事情后,王何两家果然将筹码押在我这边。还有曹家担心十二弟随时会没了,也投靠我了。我这边有许多他们做过的事情。既然我败了,就让他们一起败了吧。”

    四公主静静地看着她。

    七公主笑了笑,“还有,提醒那个小丫头,小心十二弟。他很疯。”

    “很疯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在宫里有一批线人,尚食局的人给皇帝下毒的事就是他隐晦告诉我的。他似乎提前察觉到宏王会逼宫,才会拒不开门。好笑的是,他收留了十三弟,却不提前告知荣嫔。结果现在荣嫔不是被吓疯了吗?”

    四公主拧起眉头,“这和念儿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懂一个疯子的想法?”

    走廊尽头。

    温知念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十二皇兄会伤害我?我没得罪他啊?”

    系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啊呸,】意识到说错了,系统赶紧改口,【七公主这会看上去挺真诚的,她之前得势时收拢了不少人,这提醒应该有几分真。】

    温知念还是想不通。

    她等到了四公主。

    两人并排往外走,她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也不明白,不过我马上就要离京,还是让二哥查查。他向来关心和你有关的事。”

    “嘿嘿~”

    出了天牢,温知念犹豫再三,还是问出自己十分关心的事。

    “七公主她、她应该不会寻死吧?”

    见四公主低头看她,温知念赶紧垂下小脑袋,绞着衣角,“因为她刚刚的话像是交代遗言。还有哦,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话,怪怪的。”

    小公主心想,七公主这态度好像真的印证了系统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应该不会,”单手抚上妹妹的脑袋,四公主仰望蓝天,“她不是说了吗?良嫔去世后,她反而觉得解脱了。以后没有人逼着她去争,二哥登基后她会离京去封地。据说是那一片等待开荒的封地。她每日领着百姓开荒种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将封地完全开荒,就是她的目标了。”

    温知念听懂了,“有目标了,活着就有奔头了?”

    “念儿真聪明。”

    “嘿嘿~”

    *

    “念儿,走走走,我带你去看好戏。”

    一大清早,温知念正在福泽宫偏殿用早膳呢,九皇子就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小胳膊。

    “哎呀,你等我吃完。按时吃饭对身体好。”

    “你说得对。”九皇子点点头,不客气的落座,打算就在福泽宫用早膳。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温知念有种输掉的感觉,也赶紧往嘴里塞包子。

    最后,兄妹俩差点扶墙出福泽宫。

    出了皇宫,发现马车将去往陌生的街道,温知念疑惑的偏头,“九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外祖父家,就那个王家。”

    九皇子俊秀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系统吐槽:【真是那位王大人的好外孙。】

    马车直奔王家,最终却只能停在街边,只因这会王家被百姓们围起来。

    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

    “好像是之前当县令的时候受贿,故意将无辜的人判作杀人凶手,害得那人被流放。”

    九皇子补充:“这是说我外祖父。”

    “还有那个小王大人,借着自己是主簿负责记账,故意挪用官银。每次数额不大,可累起来不少啊!”

    九皇子继续补充:“这是说的我大舅。”

    “还有那个王老板……”

    九皇子:“这是说的我二舅。”

    温知念听了一圈,发现王家多数人犯了错,有大有小,这次一口气被人揭发了。

    她想到了当初在天牢里七公主说的话。

    “原来她后来真的将罪证交给四姐了。”

    九皇子接话:“四姐把罪证给我了,我一口气全揭发了!”

    超自豪的语气。

    温知念:“……”

    郑重的拍拍九皇子的胳膊,小公主语重心长道,“以后遇到王家人,记得马上跑。不然我怕他们套你麻袋。”

    系统:【他应该想想回宫后,珍嫔会不会打他。】

    小公主改口,“九哥啊,要是珍嫔打你,你可以往福泽宫跑,我可以保护你。”

    “我娘为什么要打我?”

    温知念瞪大眼,指了指王家的方向,又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啊,这个啊,其实我娘她……”九皇子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怎么说呢,宏王逼宫之前,其实她是不相信的,逼宫当晚她有些被吓到了。后来听闻良嫔因为皇帝没了,淑妃又撞柱,荣嫔疯了,她愣了很久,之后就开始吃斋念佛,一副不想理会外事的样子。”

    说到这,他左右看看,凑近,压低嗓音,“还有哦,皇帝之后不是想找人服侍他吗?叫了贵妃娘娘,贵妃没去。叫了我娘,我以为我娘会去,她也告病没去,惠妃也没去。后来是几个入宫不久的才人去的。”

    系统:【不争宠了,看来是彻底放下了。】

    【这很好啊,不然以后九哥要带她出宫,她不肯走,那就麻烦了。】

    看完王家的热闹,九皇子又马不停蹄带着温知念去看曹家的热闹。

    曹家在京城有个大别院,十分奢华。

    这次京城局势变化,曹家家主带着许多人住进来,这次被一窝端了。

    身为澈州首富,曹家许多手段并不干净。

    以前是收买澈州的官员,后来是是巴结上了工部左侍郎,再后来是抱住了良嫔七公主的大腿。

    现在呢,澈州官员被揭发,工部左侍郎被调查,大腿一个没了一个被关起来了,曹家只得夹起尾巴做人。

    但,还是有人揭发了他们。

    温知念一脸佩服,“九哥,也是你干的?”

    “不啊,没得来及,”九皇子抓抓头发,“是十二弟和曹家家主的一个弟弟揭发的吧。反正,因为他们主动清理门户,又捐了一半的家产给国库,曹家余下的家产保住了,新的曹家家主就是那个曹运瑾。”

    “突然觉得,”九皇子微微仰着头,露出神秘笑容,“我和十二弟很有兄弟缘分。”

    小公主没附和,只是摸摸肉嘟嘟的下巴。

    晋江独家5

    “太子哥哥!”

    这日, 温知念蹦蹦跳跳的跑进太子的书房里,却见太子捏着一封信,面沉如水。

    她已经许久没看到太子露出这种表情了, 当即板着脸, “太子哥哥, 谁欺负你了,念儿给你报仇去!”

    愤怒顿时消散, 太子朝妹妹招招手。

    温知念麻溜的跑过去, 下一瞬, 脸颊被轻轻掐了下。

    “是大彦大历那边的消息。”

    “对哦, ”温知念后知后觉,“距离递国书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他们也该给个说法了。太子哥哥这么生气,难道他们拒绝赔偿?”

    “何止!”

    太子忍不住摇头, “我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他先是简单描述了大彦那边的说法。

    大彦方是大概是这么回答的。对于发生在贵国的不幸我们深表同情,但是与宏王合作的是梁郡王。那群细作也都是梁郡王培养的。没错,就是那个已经被割掉头颅的梁郡王。我们已经把梁郡王的脑袋送给贵国了,你们还要怎样,要我们大彦皇帝的头颅吗?如果贵国偏要这么不讲道理, 那打仗就打仗啊,我们大彦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大不了全民皆兵,斗个你死我活, 让其他国家有机可乘。

    总之,对方将所有责t任都推到已死的梁郡王身上。

    原本名声还不错的梁郡王如今在大彦境内是人人喊打。

    “好气!”

    温知念顿时气鼓鼓, “好无赖啊!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是吧?”

    系统:【但无赖的做法很有效。】

    “那咱们就打过去!”

    小公主豪迈挥手,“就不信赢不了他们!”

    太子无奈的放下信。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打仗, 不是打不赢,是国库没多少钱。”

    国库那点钱是用于百姓还是打仗,这根本不需要选择。

    温知念垂下小脑袋,“也对哦,百姓优先。”

    几瞬后,她抬头,双目灼灼,“那咱们去抄家吧,多抄几个官员的家,应该勉强可以打几个月的仗吧?”

    太子点头,“顺序我都排好了,就看何时抄家。不过,抄家是必须的,仗却并非非打不可。我是故意吓唬他们,没想到大彦不吃这一套。”

    见他有些失落,温知念赶紧上前拍拍。

    “大彦细作藏了这么久,八成早就将国库的事情传回去了。他们知道我们有好将领好兵但没钱,才敢这么说话。”

    太子叹了口气。

    “如若非要打仗,速战速决,消耗最少,若是能夺得大彦几座城池,那还算划算。”

    见他一副为钱发愁的样子,温知念悄悄打开商城看了眼,很好,可以买下几座金矿了。

    她还在想法子给大周筹钱,太子又说,“大历态度倒是有些服软,不肯割让城池,但愿意送来十万两白银和一些珍贵毛皮药物。不过,我怀疑他们是故意送十万两,就指望着我们和大彦打起来。这也是大彦那边的提醒,担心渔翁得利。”

    太子还在惆怅,耳边却传来磨墨的声音,扭头一看,妹妹正铺开纸,准备画画呢。

    “你要画什么?”

    “金矿的地图呀,咱们去挖金矿。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开采出来,但一年后,咱们肯定有钱了。”

    太子怔住。

    不用说,这肯定是妹妹用能量买的金矿地址。

    能量很有用,且积攒不易,妹妹平时舍不得,这会却无比阔气。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妹妹毫无藏私的帮助?

    眼眶微酸,太子笑着上前,“念儿,你永远都是大周的公主。”

    “这是当然,我可不会白吃白喝的!”

    小公主头也不抬的画画,并未听出这言外之意。

    *

    大周与大彦僵持许久,转眼间就到了会试放榜。同时武举进入下一轮的考生名单也出来了。

    温知念关注的人都榜上有名。

    接下来武生们要准备实战演练,而贡士们需要准备殿试。

    往年殿试都是皇帝亲自出题,亲自坐镇。最后丞相们考官们选出前十名,交由皇帝,由皇帝选出前三甲。

    可这次皇帝卧病在床,每日能说的话有限,太子也不想留人把柄,干脆让几位老臣出题,也算是给这些快要致仕的重臣们一个殊荣。

    会试放榜与殿试间隔并不久,殿试的成绩出来得更是快。

    转眼便是唱名日。

    温知念借助身份优势,也跑到集英殿外,揣着肉爪,兴冲冲的等着丞相报出一甲第一名的名字。

    “……任锦诗!”

    温知念傻眼了。

    【不、不是鸿卓哥哥?】

    系统:【不是,任锦诗是京城解元,会试第二名。】

    温知念当然记得这人,这是一位务实的考生,当初乡试因为有人作弊才屈居第二。后来作弊者的成绩被废,她便是京城这边的乡试第一。

    会试时,她第二,但根据贴出来的文章,一部分人觉得她应该第一。同样是务实,她的文风比宁鸿卓更加沉稳,更能深入民心。

    温知念因为好奇还调查过,发现这位考生自幼就跟着母亲走遍乡野田间,了解民生疾苦,这是只游学数年的宁鸿卓比不上的。

    而任锦诗的父亲是一位因病退休的国子学教谕,文学素养极高。

    【我也不奇怪她拿了状元,就是……就是鸿卓哥哥可能很伤心。毕竟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他能三元及第。这次没拿状元,大家也许会笑话他。】

    系统:【笑话他?有本事那些人拿个一甲第二名。】

    温知念这才发现,丞相已经唱到第二名了,是宁鸿卓,隔着人群,她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等全部唱名结束,进士们领了衣袍用过膳,才纷纷往外走。

    有人喜气洋洋,有人垂头丧气,还有的人在偷看宁鸿卓的表情。

    “鸿卓哥哥,这儿~”

    温知念终于等到对方,直接冲过来,拖着人朝外走。

    立马有人对她行礼,“十四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安安安,都安,本公主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跑得飞快,连带着宁鸿卓也跟着跑起来。

    到了无人角落,温知念松开手,先是看了看对方的表情,没发现异常,满腹的话只得咽回去。

    【他都没流露出伤心,我却安慰他,不好不好。】

    宁鸿卓先开了口,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没事,一甲第二名也很好。对方学识出众,言之有物,关心百姓疾苦,输给她,我心服口服。”

    温知念瞅了瞅他,闷声道,“虽然有人落第了,显得第二名不开心就是瞎矫情。可是哦,如果一直有拿状元的实力,也以此为目标,却没能实现目标,也是可以不开心的。”

    这是在变相说,如果他不开心别人却说他是矫情,造作,也不必生气。人在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时,是可以难过的。

    宁鸿卓微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

    “其实,我入学后,除去最初几次,后来基本都是国子学的第一名。大许是拿多了第一名,就一直觉得自己该是第一名。实则是我目光狭隘。大周人才济济,我只是国子学的第一名,便觉得自己该是大周的第一名,这太可笑了。”

    “这一点也不可笑。”

    温知念鼓着脸,“还有哦,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宁鸿卓摇头,“要是不笑,鸿羽会担心的。”

    “鸿羽哥哥?可是武举那边明天才出成绩吧?难道他没考好?”

    “不会很差,但拿武状元却有些难,”宁鸿卓实事求是,“他是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实话说,武举既考个人武力,也考与他人的配合,更考排兵布阵,还要考兵法以及问策。他有武功,却不是最佳,学习兵法不到一年,问策的本事,嗯,他以前在国子学的成绩是中下游。”

    温知念知道‘中下游’是委婉的说法,毕竟宁鸿羽曾说过他以前的成绩是倒数。

    “他考试前还和我说,不该说大话,向你承诺能拿武状元,要是没拿到,都没脸见你了。”

    “才不会!不管是第几名,在念儿心里,你们都很优秀!”

    “鸿卓哥哥,”温知念仰头,认真的凝视他,“你很厉害哦,超级厉害的。进士及第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当个厉害的好官更重要哦。”

    “嗯,我明白,我会努力当个好官。”

    回宁府后,几个长辈都有些战战兢兢,颇有看宁鸿卓脸色行事的意思。

    宁鸿卓哭笑不得,“我没事,我还不至于因为没拿状元就自暴自弃,那未免太矫情了。”

    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对了,阿羽去哪里了?”

    “去朋友家了,”定安侯捋捋胡须,“说是明日再回来。”

    宁鸿卓若有所思。

    次日,武举出成绩了。武举没有唱名,非常简单直接的张榜通知。

    宁鸿卓跑去围观,他从第一名看起。

    第一名,岳州陆令璟。

    第二名,岳州康栋。

    第三名……宁鸿羽。

    “阿羽是第三?”

    他先是惊喜,随即掩去喜色。要知道他这位臭弟弟可是囔囔着要拿武状元。要是自己因为臭弟弟拿了第三高兴,对方没准会生气。

    按捺住喜悦,宁鸿卓一转身,就看到臭着脸盯着他看的弟弟。

    “啊,阿羽,别灰心,”宁鸿卓拍拍对方的肩膀,“在我心里,你是最优秀的。”

    “好了,熟悉我的谁不知道拿了第三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宁鸿羽将人上下打量一遍,确定这位蠢哥哥不是故作开心,稍稍放心。

    “而且,咱们那两位表妹要是也参加武举,我估计连第三都拿不到。”

    他口中的两位表妹,便是二姑母的一对双胎女儿。姐姐牧桢一身好功夫,妹妹牧枫体弱,但精通兵法。

    晋江独家7

    两位表妹只比他们小一岁, 今年也十六了。

    去岁武举重开时,性情直爽的牧桢还写信过来,说会在最终考试与二表哥一较高t下。结果年关一过, 京城这边的考试快要开始时, 两姐妹又说她们发现了一件事, 要追查,晚些时日再入京。

    尽管幼年时常被两位表妹捉弄, 当下宁鸿卓还是有些担心, “她们该不会又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吧?二姑母常年驻扎北疆, 姑父又沉迷于丹青, 她们无拘无束,前两年不还带着一堆护院跑去剿匪吗?”

    虽说最终二表妹牧枫使用离间计瓦解了匪徒内部的合作, 牧桢的身手又好得出奇,两人还得到当地县令的表彰, 但消息传到京城这边时,宁家上下还是为她们捏了一把汗。

    宁鸿卓这么一说,宁鸿羽也沉默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分别给二姑母和姑父去信。

    随后兄弟俩比肩往宁府走,走出一段距离, 宁鸿卓突然道,“我现在明白你当初的心情了。”

    “哈?”

    宁鸿卓扭头,认真看着弟弟,“其实以前我不太能理解你功课不行, 每次你课业不佳,只觉得你不够努力, 可……”

    “打住!”

    宁鸿羽不满道:“就考了一次第二名,突然就领悟到失败者的心情?你这样很欠揍啊, 信不信我揍你?”

    宁鸿卓笑了笑:“信,但你会用很大力气吗?”

    宁鸿羽默了一瞬,扭头就走,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不远处的街道站着好些人,大家不是牵起横幅就是举着纸扇。

    不仅如此,见兄弟俩看过来,他们竟是齐刷刷高喊出声。

    “鸿卓鸿卓,鸿振芳名,卓尔不群!”

    宁鸿卓:“……”

    “鸿羽鸿羽,射石饮羽,鸿鹄高翔!”

    宁鸿羽:“……”

    瞬间,整条街的人都看过来了。

    就,怪羞耻的。

    宁鸿卓压低嗓音,“这就是祖父说的,妹妹为我们准备的大排场?”

    饶是宁鸿羽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耳根都红通通的,“妹妹好像不在,咱们先走一步,如何?”

    “可以。”

    兄弟俩才转身,高处就传来一道又软乎又甜蜜的声音。

    “鸿卓哥哥,鸿羽哥哥,恭喜你们高中呀。”

    抬头一看,温知念就在酒楼二楼朝着他们招手。

    她美滋滋的对楼下路过的百姓说,“大家如果和他们贺喜,可以免费得到一包糖果哦。”

    两人瞬间被热情的百姓包围。

    “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恭喜两位,贺喜两位,年少英杰啊!”

    “不用给我糖果,让我沾沾才气就行。”

    两人避无可避。

    妹妹的爱,实在是太沉重了!

    至于之前心中那点小小的烦闷,早就不知在何时消散了。

    一个半露天的小茶坊,陆令璟几人对视一眼,突然无比庆幸他们和小公主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种地步。

    文武两榜皆出后,京城的氛围好了许多。

    之后,太子又代皇帝给新晋进士们安排官职,他甚至亲自见了这一批的进士,发现有许多年轻人,心里十分满意,主动勉励一番,这让不少进士受宠若惊。

    转眼小满都过了,各地陆续响起了蝉鸣。

    京城许多店铺都开始推出初夏的衣物膳食。

    如果有人关心农事,便会发现这个春季工部研究出了许多利于农桑的农具。如果有人关心商业,会发现沿海的州府与京城信州等腹地商业来往紧密。拿京城举例,这儿多了许多售卖外邦货物的店铺。同时,越来越多的制糖工坊申请与朝廷合作,将糖售往海那边的一些国家。源源不断的白银从海外涌入国库。

    同时,之前推出白糖的罗家名声大噪。与朝廷合作造大船的云家更是在海运一事上赚得满体钵。要知道,就是这个云家在与外邦交易时,偶然发现有一些国家竟是未种植甘蔗等,即,他们银矿多却缺糖。将消息带回大周,不仅养活了许多大周百姓,还充盈了国库。

    云家不再是潆洄群岛的几大家之一,而是大周五大富商之一。

    原大周四大富商分别是何、曹、金、严。

    然而何家家主和离后,因为错失棉花这一赚钱利器,与萧从丹斗起来。事实证明,何家之前能坐稳四大富商之一的位子,是多亏了家主夫人。没了家主夫人,又抱错大腿,何家迅速萧条,产业都被萧从丹吞并不少。

    同时,萧家在失去萧从丹的帮助后,接连走了错棋,产业也被萧从丹吞并了一些。尽管萧家父母兄嫂时常对外说萧从丹是白眼狼,但这无法阻止萧从丹建立一个新的萧家。

    当家的商业嗅觉敏锐,手握棉花利器,从丝绸、麻布中为棉布杀出一条路,与十四公主交好,与云家来往紧密,也搭乘上海运这艘巨轮。跻身五大富商之一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新五大富商分别是云、萧、曹、金、严。

    而如果有人关心外交,会发现这几个月大周与大彦一直在各种扯皮。扯皮的同时,双方小动作都不断。以赔礼为名义送给大周十万两白银的大历一直在密切关注两个国家边境的动作,结果发现镇西军的动静也挺大,顿时有些怂了。

    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氛围中,才六岁的十四公主正在吏部大发脾气。

    “啪!”

    她坐在椅子上,猛地拍了拍桌子,肉乎乎的脸蛋尽是严肃。

    “这就是你们这群进士的写作水平?每一篇都又臭又长,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一般年关,各地官员或是刚好任期到了赴京述职,等待新的任职,或是写奏折呈到吏部,奏折内容皆是一年来的工作内容。

    今年过年以及年后发生太多事情了,许多官员的新任职迟迟没下来,奏章也没有及时批阅。

    温知念许久之前就讨了来吏部看折子的差事。许多官员只当她是闹着玩,是过来当吉祥物的。然而,在宏王谋逆一案的影响逐渐消退后,这位小公主真的来吏部了,还看得很认真,将吏部官员都批了一顿。

    有的官员因为她与太子走得近,而太子显然会登基,哪怕不服气,也只是藏在心里。有的就很硬气,直接昂着脑袋,“殿下不曾到地方任职,不知一州知州职责,又如何能说他们行文空泛?”

    “你的意思是,”温知念根本没被吓到,她声音偏软乎乎,可话语犀利如剑,“你要保这个丹州知州?”

    吏部左郎中白了脸,察觉到同僚们隐晦的目光,语气生硬道,“殿下是何意?难道怀疑下官与地方官员勾结,伪造政绩,欺上瞒下?”

    温知念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举起丹州知州的那个折子。

    “这人把自己一年做的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可字里行间,毫无实证,你却给了个上等。本公主就算只有六岁,也觉得不正常,难道其他人觉得正常?”

    她看向其他官员,有的人默默垂头,有的露出尴尬的笑容,也有人附和道,“不正常!殿下以为我等该如何评点各地官员政绩?”

    温知念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拿出一份模版奏折,这是她托系统做出来的,仿照的是现代部分工作报表。

    报表各栏目十分简单,各地官员只需要照着报表填写,同时附上实证,一份工作报告就出炉。

    吏部这边哪怕派个才入职的新科进士,都能看懂。

    这意味着那些只会吹嘘却拿不出实证的官员没法再浑水摸鱼,也意味着地方官员勾结吏部官员很容易露馅。

    这份奏章在吏部官员之间传阅。

    有人拍掌大笑。

    “好极好极,日后下官可就轻省了!”

    也有人面露苦涩,知晓自己没法再受贿了。

    更有人开始怀疑这份奏章的出处,一个六岁小孩能拿出这种可以改变吏部制度的奏章?

    恰恰这时温知念十分愤怒道:“每日拿这些又臭又长的东西去污皇兄的眼,你们也好意思?白拿俸禄不干活是吧?”

    许多大聪明自认为懂了。

    是啊,六岁的公主拿不出这种奏章,可胸有大志的太子拿得出。

    这必然是太子的手笔,也是太子借十四公主在吏部进行改革。

    这可是向未来帝王示好的机会,定要珍惜!

    “殿下聪慧,下官看今年就把这推行下去,来年就可以实施。”

    “何必等来年?现在就推行下去,让各地官员重新总结去岁一年所为。”

    “殿下无愧太子殿下的教导啊,有其兄必有其妹。”

    温知念听懂了。

    这是把她做的事安在了太子身上。

    她有点郁闷,但也就一点郁闷。类似的事情发生太多次,都懒得生气了。

    系统安慰她:【没关系,是他们有眼无珠。t会有人发现你就是这么厉害的。】

    此刻系统完全忘记了,温知念只是隐约想起上辈子父母的工作报告,觉得简单省事还不容易被下边的官员糊弄,才拜托它。余下的工作,都是它做的。

    系统更没发现,此刻它的心态和太子、云岫都有些像。

    我家孩子这么优秀,不认可的都是眼瞎。

    温知念又说:【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离间我和太子哥哥的感情!】

    系统:【有这个可能,你别上当,不要弄错记恨对象,将来就不会挖错坑。】

    【好的好的!我可是最机智了!】

    机智的公主出了衙署,准备回宫,却突然听到系统说,【刚刚有两道人影从宫墙越过,应该是贵妃和阿朝吧?】

    【姨姨回来啦?我去找她玩!】

    刚刚还很霸气的小公主乐颠颠的进宫,直奔琼玉宫。

    半途她还挥挥肉爪,【刚刚那一下可疼了,可是大家都在看我,我不好意思吹吹。】

    于是在琼玉宫见到还未换下常服的贵妃,她立马满脸委屈,“姨姨,念儿的手好疼啊!”

    说着,就要和往常那样扑到对方怀里。

    系统:【等等,她好像怀孕了,你别扑!】

    温知念:“!”

    晋江独家8

    夏至还没到, 京城就热得不行了,各色凉饮摊子又摆出来,沿街叫卖。

    皇宫并不因地理位置特殊而凉快多少, 于是申请用冰的宫殿多了许多。

    按理来说, 皇帝的寝殿哪怕不申请, 管理内务的宫人们都要巴巴的将冰块送过来,生怕热到皇帝。

    只是, 自皇帝疑似中风, 时常昏迷至今过去好些个月了, 太子对整个宫城, 甚至是整个大周的掌控越来越强,许多宫人已经意识到, 属于建光帝的时代即将过去。

    建光帝曾经梦到自己成为太上皇后,宫人们捧高踩低, 如今他还未成为太上皇,宫人们就已经开始忽略他了。

    这便造成寝殿里热得不行,却无人送冰块过来的情形。

    建光帝是被热醒的。

    也许是出了一身汗,他突然觉得大脑清明了许多,试着说话, 果然比以往顺畅许多。

    “来人!快点给朕来人!”

    许久之后,才有一个内侍匆匆跑进来。

    建光帝盯着他看,“李有康呢?”

    小明子哭丧着脸,“陛下, 李内侍监早就投靠了太子啊!”

    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建光帝并不算生气。

    不过, 哪怕察觉到如今的境地,他对小明子也没客气几分。

    “说说你知道的事。”

    小明子之前地位就不算高, 如今人人都去巴结太子,他被挤得没边,干脆孤注一掷,还是站在建光帝身边。意识到机会来了,他赶紧将这几个月的事情说了。

    不说农桑海运,不说外交军事,就说太子是如何掌控整个宫城,还把七公主放出来,让其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

    为了建光帝振作起来,解决太子,小明子更是将许多事夸大了。

    一如他所料,建光帝果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他又怕皇帝气晕过去,赶紧安抚道,“不过,谢统领并不愿意配合太子。他因之前护驾不力,被太子责罚,抱病在家。如今就连禁军都知听殿下的话哩。”

    “不可能,”建光帝一口否定,“太子绝不可能掌控了整个禁军。”

    至少那个宋向明没有投靠对方。之前他觉得宋向明投靠了宏王。可现下宏王没了,四公主和宋向明都得到重用,那对方八成是四公主的人。

    如今四公主回到镇西军反倒是好事。他完全可以许诺四公主,带领镇西军与宋向明里应外合,勤王救驾,就废太子立她为皇太女。

    这一年里发生太多事情,建光帝意识到,当他有了废太子之意后,就不该犹豫不决,不该追求一个合适的理由。那时,他就该一杯毒酒毒了太子,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而他有这么多孩子,宏王被养歪了,四公主又太强势,利用四公主夺回权柄后,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好掌控的储君,除了温知念之外的几个小的都可以考虑。

    下定决心后,建光帝让小明子拿绸布过来。

    玉玺到了太子手中,他便干脆用小明子的血,写了一封亲笔血书,盖上属于皇帝的私印。

    此时此刻,他并未意识到太子拿走了玉玺,却遗漏了皇帝私印并不合理。

    “去,找机会给宋统领。”

    小明子是不太懂这里边的机锋,也不明白怎么宋统领就不支持太子了。不过他愿意把握住这个机会。而且,宋统领名字里也有一个‘明’字,和他有缘,说不定会赏识他。

    这位内侍自以为行事周密的将血书交到宋统领手中。

    习惯弯腰低头的他没看到宋向明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这情绪具体可以描述为一句话——我终于等来了这封血书!

    不枉费他帮助小明子避开其他人。

    “麻烦公公告知陛下,我一定会达成陛下所愿!”

    小明子欢喜极了。

    建光帝也欢喜极了。

    只是,从京城与镇西军之间,一来一回也需要一个多月,这意味着皇帝还得过一个多月这样的日子。再算算四公主调兵遣将的时日,两个月内能帮助他脱离困境就算快的。

    自登基后,不,是自从娶了秦皇后,得到秦家支持后,建光帝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被热得恢复神志后,建光帝每日清醒的时间多了,说话逐渐流畅,四肢也能稍稍动弹,偶尔可以下地走几步。

    于是他又想起了女人。

    想到自己会假立四公主为皇太女,那顺嫔来服侍自己是理所当然的。

    派小明子去请,顺嫔却说自己病了。

    贵妃年轻,明艳动人,只可惜站在太子那边,他便想到失宠后一直很低调的惠妃,惠妃也说自己病了。

    建光帝退而求其次想到了珍嫔。

    尽管这女人与盛国公有染,可她模样是真的好,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勾人心弦。若非如此,当年他出宫,遥遥看到站在梨花树下等人的珍嫔时,也不会被对方美色打动,将其宣进宫。

    担心珍嫔也拒绝他,他咬牙对小明子说,“你就和她说,建光六年,元宵!”

    小明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去找珍嫔。

    珍嫔素面朝天的来了,就连衣服都十分朴素,与以前满头珠翠与人争艳时完全不同。

    这让建光帝想到十几年前珍嫔初入宫时,也是这样的。

    因为对他无情,不打扮,不肯给个笑脸。

    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想得到对方,于是给王家好处。这个心软的女人果然因为王家人的劝说从了他。后来,这个女人自己主动争宠,他反倒觉得无趣,便不再理会。

    “你这是何意?”

    珍嫔面无表情的行礼,“妾身看破红尘,早已吃斋念佛,不理俗世。”

    既是不理俗世,自然也不会伺候皇帝。

    听出潜台词,皇帝先是震怒,继而笑了笑,“以前你斗不过德妃,后来斗不过惠妃,斗不过淑妃,现在朕给你一个机会,你想不想当皇后?”

    珍嫔深深看了他一眼。

    尽管一言未发,建光帝却仿佛听到她在说,“你是傻了吗?现在的你有资格立后吗?”

    建光帝恼怒道:“你真以为朕没留后手?”

    “哦。”

    短短一个字杀伤力极大。

    大到建光帝先是将她骂了顿,又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笑容。

    他浑然不觉自己这个样子就像一个疯子,珍嫔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傻子。

    “老九到是谁的孩子?”

    珍嫔不吭声。

    “不管是谁的,朕心中已经有了隔阂。不过,朕可以与你再有一个孩子,朕会立那个孩子为储君。”

    珍嫔:“……”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建光帝摆摆手,“下去吧,过几日再回答朕。”

    珍嫔转身就走,连礼都不行。

    她走后,建光帝招来小明子,“你去找宋统领,让他替朕办件事。”

    *

    这日,温知念照常出宫,准备去衙署。

    自之前在吏部发了脾气,隔天早朝太子又将吏部的官员骂个狗血淋头后,温知念在吏部是真的可以横着走了。

    【哎呀,】甩着小手,温知念美滋滋道,【我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又不敢吭声的样子。】

    系统吐槽:【太子这样,有成为昏君的倾向哦。】

    【才不会,我又不会利用这份偏爱做坏事!我们可是说好了,要将大周治理得好好的!】

    系统:【这就是你六岁开始上班的理由?】

    小公主顿住脚步。

    是哦,她才六岁,不该是吃喝玩乐的年纪吗?上什么班?不如出去耍。

    小脚丫子麻溜的换了个方向,她准备t去逛街吃好吃的,再看看小娃娃专门穿的衣服,给未来的弟弟妹妹穿。

    【也不知道姨姨肚肚里是男孩女孩?干脆都买好了。我有的是钱!】

    系统:【是啊,便宜爹没事就找理由给你塞钱。萧老板那边你也投资了,每个月都能拿分红。还有罗家制糖工坊,赚得那叫一个多。要是大周来个富豪榜,你肯定榜上有名。】

    以往要是说这话,小宿主肯定会发出‘嘿嘿’的窃笑声,这次却没了动静,系统不解。

    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宿主有些失落的垂着小脑袋,小脚丫子在路上踢踢踏踏的。

    系统迅速回忆了下刚刚的话,敏锐的发现自己提到了‘罗’。罗烟岚的罗。

    【你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系统赶紧安抚,【而且根据当地百姓的说法,的确有个和你娘长得很像的人被大彦的商队带走了。她应该是流落到大彦,至于为何不回来,也许是身不由己,也可能……】

    系统急中生智,【说不定就和你看过的话本里那样,你娘失忆了。坠崖,落河,影响到大脑很正常。别说这很戏剧化,现实比话本戏剧多了。】

    温知念闷闷的‘嗯’了声。

    为转移她的注意力,系统赶紧探查了周围,【咦,好像是郑家人缠着六公主,你要去帮忙吗?】

    温知念可有可无的凑近瞅了瞅,发现热情邀请六公主去酒楼的是六公主的舅舅。她不记得名字,总之对方是个小官,就叫小郑大人好了。

    “六姐,你不是说要和我一同去衙署吗?怎么突然要去酒楼了?”

    这话宛若天籁。

    六公主迅速道:“我与十四妹约好去衙署,不奉陪了。”

    小郑大人巴不得的六公主主动参与夺权,以为她真的要去六部,并不阻拦,甚至挤眉弄眼,暗示她讨好十四公主,借由讨好太子。

    六公主只觉心累。

    她跟着温知念走出一段距离,转头就进了一个清茶坊,要了个雅间。

    “六姐,你直接拒绝他好啦,性子太软会被欺负的。”

    六公主和惠妃长得很像,属于那种乍看还行,越看越觉得漂亮的人。

    这宫里,惠妃和六公主是对宫变反应最小的。她们不打算参与进来。

    “说来也奇怪,之前有段时日他们放弃了,也就有个郑家子被抢时来找我们帮忙,”六公主无奈道,“可近来,他们突然开始劝我们。”

    温知念瞬间警觉。

    晋江独家9

    经历一系列的事情后, 温知念自认为政、治嗅觉敏锐。

    她曾经在系统的帮助下对朝堂后宫各方势力进行了分析。

    惠妃一派是典型的靠女儿/妹妹起飞。

    同样是小官之女,惠妃成为四妃之一,父亲从一小小的从九品县丞飞升到六品鸿胪寺丞, 后来又升至从四品鸿胪寺少卿。哪怕惠妃失宠, 职位也没变。鸿胪寺的职能之一就是接待外宾, 油水多多。而她那学识极差的兄长也被授官。顺嫔生了两个孩子才成嫔,且父亲官职只升了一级, 依旧只是个小官。

    宫女出身的良嫔母凭女贵, 父母依旧是农户, 顶多是家里良田多了一些。

    商户出身的荣嫔母凭子贵, 曹家依旧是商户。

    建光帝为得到珍嫔曾给王家许利,王家得到的好处比较多, 但也没多过郑家。

    这是偏爱。

    也就淑妃可以与之比较。但淑妃本就是高门大户出身,兄长起点很高, 乍看后来张家长子做了刑部尚书是恩宠多,可就算没淑妃,张家长子也有机会做到刑部尚书。

    系统:【所以原著里曾经写过惠妃的心理活动,她觉得自己有和皇后争一争的本事,特别是皇后去世后, 更觉得自己能被立后。但后来宫里新人越来越多,淑妃更是越过她,她突然意识到帝王宠爱不可靠。】

    温知念努力思索:【也是那时候,惠妃突然发现郑家被喂大了野心。他们逼着惠妃和六公主去争。】

    可惠妃觉得, 既然一切全凭帝王心情,帝王又喜新厌旧, 薄情寡义,六公主极可能走上不归路, 成为牺牲品,所以果断不与郑家来往,带着六公主关门过日子。

    系统:【惠妃的果断起了作用,冷落郑家多年,郑家逐渐消停了,只是偶尔被刺激得蹦跶一下,整体来说不会闹出什么事。现在局势更加明朗,怎么又会蹦跶呢?】

    六公主有些坐立不安。

    她瞅了瞅坐在对面努力思索的妹妹,只觉得听到妹妹和那个书灵讨论她娘亲的事怪尴尬的。听不到书灵的声音,但根据妹妹的话可以判断出对方说了什么。

    “十四妹,”六公主干巴巴道,“我觉得很奇怪,娘亲最近身体不适,我不想让她烦心。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系统点评:【她是在示好,借你之手告诉太子,她没有争权夺利的意思。】

    温知念领了这份情。

    她摸摸下巴,“不如,找个机会试探他们?”

    “试探?”

    “对啊,”温知念理直气壮,“是他们拜托你去争。既然要让你们动起来,总该给点好处……啊不对,是给点理由,给点信心吧?”

    六公主思索了会,同意了。

    平日里举止温吞的六公主这次行动速度极快,当天又装作不经意遇到小郑大人。

    对方再次热情的迎上来,询问她在衙署的见闻,明里暗里打听这种掌握权力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这让六公主意识到,多年来,郑家人并未长进多少,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眼看到底。

    难怪娘亲说,郑家人如果真的去争,会死得很惨,六公主这般想到。

    不过也多亏了这份头脑简单,六公主没花费多少力气就从小郑大人这儿打听到情报。

    福泽宫。

    听完六公主的话,温知念试图拍案而起。

    要落爪的刹那回忆起手疼的痛苦,又慢慢的将肉爪按下去。

    “真是岂有此理!我还没找丹州知州算账呢,他倒是巴结起京官了!”

    这个丹州知州就是被温知念拿来做典范的地方官员。他任期到了,回京述职,妄图留在京城做官。

    当然,温知念只是借由奏章发作此人。她真正的凭据是原著里的一些描写,而这些描写被影卫们验证了。

    既能除贪官,也能改变吏部一些陈旧的作风,一举两得。

    哪料那个丹州知州居然还找上郑家,暗示郑家人,他代表整个丹州会支持六公主,再次让郑家人心思活络起来。

    “等等,丹州隔壁好像有个异姓王吧?”

    六公主眨眼,“寿德王?他的封地是寿德等县。”

    温知念后知后觉,这个寿德王不就是太子哥哥说的,淑妃给宏王找的最后退路吗?

    宏王死后,淑妃的心腹自戕,寿德王的算盘也落空。

    不过寿德王行事谨慎,从淑妃心腹那拿到的证据无法指认对方,此事只能暂且作罢。

    “会不会和这个寿德王有关系呢?”

    温知念觉得两地隔得近,说不定有关系,便嘱托六公主假意答应小郑大人,看那个跑来京城履职一直没走的丹州知州还会做什么。

    这一等,便又是几日过去,丹州知州并未贸然见六公主,温知念的注意力便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她没事就背着手在宫里溜达。

    这会,可不会有人再对她的举止指指点点了。

    也是这一溜达,她亲眼看到珍嫔急匆匆的朝皇帝寝殿的方向走去。

    【哎?难道她又改变主意了?之前吃斋念佛都是装的?】

    系统:【神色匆匆,是有些可疑,要跟上去看看吗?】

    【好啊,反正现在也没影卫,隔远点,不会有人发现我的。】

    系统懂了,这是不用能量的意思。

    谁让小公主买了几座金矿地图后又穷了呢?

    跟踪就要有跟踪的样,明明没被珍嫔发现,温知念还是将手蜷缩在心口处,蹑手蹑脚,表情更是紧张兮兮,时不时左右看看,这让系统想到了一部很有名动画片里的某只猫。

    到了皇帝寝殿外,温知念便没向前了,躲在石狮后,催促系统偷看。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也是光明正大的听。】系统强调。

    而这一听,就听到一件大事。

    寝殿内,建光帝低低笑出声,“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珍嫔绞着手帕,“陛下到底把我儿藏到哪里去了?”

    她不能理解,整个宫城差不多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下,建光帝哪来的人手带走九皇子,就凭一个只会传话的小明子吗?

    “放心,他现在很安全,你的回答是?”

    珍嫔定定的看着建光帝那张爬了褶子的脸,只觉得恶心。

    她发觉自己错了t,错了实在是太彻底了。

    建光六年元宵那日,她就该直接死遁。明明那人花费许多时日安排好了新身份,不会牵连到赵家与王家,可她还是选择回宫了。

    这一回宫,就没了退路。

    不,是更早之前,她就该一死了之绝不进宫,哪里还管王家人的死活?

    “错了,”珍嫔笑着笑着就哭了,“错了,全都错了。”

    建光帝皱眉看她,“什么错了?你在发什么疯?”

    珍嫔抹抹眼泪,她凑近几步,笑着说,“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珍嫔:“是太子,不,是大周新帝接见各国使臣的日子。好多小国听闻大周新帝宅心仁厚,纷纷朝拜。这是你执政时绝不会出现的景象。你可真是失败。当皇子的时候失败,当皇帝的时候也失败。好在,大周换了一个皇帝。”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在建光帝的怒火上蹦跶。理智告诉他,太子还未登基,可对方说的,是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

    他哪里还有什么旖旎念头,直接拽住珍嫔的衣领,面色狰狞,“朕改变主意了,你把这个药下到太子的膳食里,就能见到你儿子!”

    一直站在阴影处的小明子赶紧端上来一瓶药。

    他紧张得手在抖,可眸底闪过的,是疯狂和兴奋!

    珍嫔接过那瓶药,再次抹抹眼泪,整理衣服,出了殿门。

    她仰头看了看蓝天,微微勾起唇角。

    “迟了十几年,但好在我知道该怎么选。”

    她走后,温知念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系统语气凝重,【应该是,她要寻死,而不是给太子下毒。但很奇怪啊,她不救九皇子了吗?她应该很在乎这个孩子才对。】

    温知念不太清楚,她让侍卫去找珍嫔,又赶紧去找太子。九哥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

    建光二十一年端午,凝和殿失火,珍嫔与九皇子于大火中丧生。

    建光帝得知此事,气得吐了几口血,再次晕过去。醒来时,他再次四肢不能动弹。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

    “小明子!小明子!去见宋统领,老九不是被他带走了吗?”

    小明子没能见到宋向明。

    据说对方出京,在周边巡防。

    才这个消息告诉建光帝后,建光帝又连连吐了几口血。

    他仿佛听到丧钟响起,越过窗户凝望弯月,他突然想起来,小女儿笑起来时也是眉眼弯弯。

    “对了,对了,还有瑞康,朕还有瑞康!”

    那可是福运之体,原本是打算等她八岁时献给上天,可现在他寿命不多,先借对方续一波命应该不妨事。

    他现在不杀对方,就是喝点血,福运之体的血应该有用吧的。

    穷途末路的帝王有意忽略了对浮云道人的怀疑。

    他吩咐小明子去准备匕首和碗,又让他找理由将温知念诓骗过来。

    “朕记得,记得那个丹州知州,他是朕的人,朕记得,”建光帝有些语无伦次,“朕许诺让他当丞相,你去找他帮忙,去找他帮忙。还有谢统领,谢统领也是朕的人,也会帮忙的。”

    “一个小孩而已,”小明子离开后,建光帝躺在床上,仰望着床顶,自言自语,“他们能抓来的,能抓来的。”

    他根本没发现,寝殿外死一般的寂静。

    晋江独家10

    “六姐, 你要带念儿去哪里呀?”

    温知念和六公主手牵手,一会低头看青砖,一会瞅瞅周围的风景,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活力。

    “带念儿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六公主有些紧张, 额头上不停的渗出汗珠, 她甚至不敢低头看温知念。

    藏在暗处的一行人都为六公主的演技捏了把汗。

    可千万别被十四公主看出来啊!

    六公主也为自己的演技捏了把汗,可千万别被那群人看出来啊!

    果然, 她比较适合妹妹说的躺平, 勾心斗角也太难了吧?

    终于到达目的地, 六公主松了口气。

    “念儿,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你在这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哒, 六姐你快去快回哦。天色很晚了,待会念儿就要回去睡觉啦。”

    与之相较,小公主的演技自然多了。

    她眉眼弯弯,还朝着六公主挥挥肉爪,天真烂漫, 毫无防备。

    这让藏起来的谢统领有瞬间的心虚。

    但,他是忠臣,效忠的对象只有建光帝。如今太子软禁且苛待陛下,陛下走投无路, 竟只能向他求助。这让他如何不拖着病体从床上爬起来为陛下效力?

    尽管不太明白陛下这时候为何要见十四公主,可忠臣不需要陛下解释太多。他总不能比不上一个入京述职的丹州知州吧?

    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惯会甜言蜜语, 竟不知如何说动郑家,又拜托郑家说服六公主出手。

    定了定心神, 谢统领仔细观察左右,右手缓慢的抬起,正准备示意为数不多愿意跟从他的士卒动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

    “念儿,”入夜后皇宫里还有些凉爽,穿得厚实的十二皇子疾走而来,他一把拽起温知念的手,“这儿危险,咱们先离开。”

    温知念:“?”

    【不是,】她懵了,【十二皇兄怎么也在?这儿到底藏着多少人啊?】

    为查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丹州知州靠近郑家,她和六公主将计就计。

    当然,无论是太子还是云岫,都不会让她孤身犯险,早就派了绝顶高手藏在暗处,就连叶天和都在。

    基本上她们到达目的地,那些高手就能发现暗处人的身份,也就知道幕后主使。

    系统也知道,点出了谢统领的身份,这意味着与建光帝有关。

    可建光帝一直卧病在床,丹州知州之前又是如何逮到机会与他见面的?其中真的没人帮忙吗?

    一直在他们监视中的小明子可没这个本事。

    当下,温知念有些念念不舍的回头看,“念儿还要等六姐呢。”

    她心里想的是,她要查案,她要抓坏蛋!

    “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脸色苍白的十二皇子一口气带着温知念到达有禁军巡视的地方。这儿离宫门也很近。自认为脱离了危险,他才冷声道,“她为了利出卖了你,要把你送到父皇那儿去。”

    见温知念皱起眉头,他试着伸出手,抚了抚那眉头。

    “父皇已经疯了,我之前想给他请安,听到他念叨着什么‘福运之体’‘喝血’之类的。”

    温知念:“!”

    系统:【!】

    【他是疯了吧?之前打算把你当祭品,现在又打算……他还是人吗?】

    小公主发现自己没那么伤心。

    距离上次因为建光帝伤心也过去很久了。

    哪怕下一瞬听到建光帝的死讯,她应该也不会伤心了。太子没说,可云岫暗示过她,太子留建光帝一命,是拿建光帝当诱饵。当诱饵失去作用,死期便到。

    “念儿,我暂且带你出宫避避风头。二皇兄今日不在宫里,我怕父皇孤注一掷伤了你。曹家送了我一个庄子,我们躲到庄子里去。”

    就在温知念思考时,十二皇子又带着她朝宫外走。他时而警惕的左右看看,确保这附近有巡逻的禁军。明明夜风让他咳嗽不断,也坚持紧紧拽住温知念的手。

    小公主跟着他走,在十二皇子没注意的时候,朝身后摆了摆手。

    这是暗示那些高手不必马上现身。

    系统:【你要跟上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嗯,】哪怕是在心里说话,系统都能听出宿主的闷闷不乐,【今晚会有大事发生,太子哥哥才会出宫。这场行动很重要,太子哥哥一定会掩藏行踪,可他知道太子哥哥不在宫里,他一直盯着东宫……】

    这让温知念想起了当初七公主说的话。

    七公主托四公主转告她,要小心十二皇子,说他有些疯狂。

    实话说,之前温知念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对这个十二皇兄的印象就是病恹恹的,很安静,性子有些冷,还有些可怜,总得喝很苦的药。而荣嫔一直教育他要能吃苦,不肯给他蜜饯吃。她以前还偷偷给对方塞蜜饯呢。

    之前她决定反抗后,时常去每个宫里找人,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去参加朝会,去抄家,去搞事。十二皇子就算生病,也不缺席。那时她以为,这位皇兄其实还是很想和兄弟姐妹好好相处。

    然而,曹运瑾成为曹家家主后,竟对这个十三岁的皇子唯命是从。曹家接受十二皇子的指点后,哪怕捐了一半的家产给国库,也能跻身五大富商。

    那时,太子哥哥便说这位弟弟深藏不露。

    【宏王谋逆当晚,他收到线人t的情报避开灾祸,却没提醒荣嫔。庇佑了十三皇子,得到对方外祖一家的支持,】系统也总结了十二皇子所为,【指点曹运瑾拿下曹家家主之位,且成为曹家实际上的掌权人。如此,他既有钱了,也在宫里有人脉了。他不仅盯着东宫,今夜还恰巧出现在这,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他指点了丹州知州巴结郑家,也是他帮忙让丹州知州与建光帝见面。】

    十二皇子显然照顾到温知念的小短腿,出宫时走得不算急切,步伐迈得也不大。

    这是无声的体贴。

    察觉到这一点,小公主心情更沉重了。

    【难、难道他也想当皇帝?】

    话说出口,温知念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就连如今人淡如菊的惠妃当年也想当皇后,有心上人的珍嫔也被权力迷了眼,胆小怕事的七公主杀了万老毒,逼死户部侍郎……十二皇子会追逐权力并不值得惊讶。

    那么当下,十二皇子故意截胡谢统领,是否有绑架她威胁太子的意思?

    想到这,温知念就不肯走了。

    “念儿?”

    十二皇子低头看他,惨淡的月亮落在他脸上,恍惚间竟让温知念看到死气。

    那是一双没有太多求生意志的眼,多数时候一片死寂。

    温知念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去追逐权力。

    “十二皇兄,”小公主不自觉的噘嘴,“你要是遇到困难了,可以和我们说,我和太子哥哥都会帮你的。”

    十二皇子定定的看着她,看得温知念有些害怕的缩回手,他才低笑了一声,单手捂住眼睛。

    “十二皇兄,太子哥哥,这就是区别。”

    “啊?”

    十二皇子:“你向来亲近二哥,和其他兄姐关系平平。二哥有时候太让人嫉妒了。”

    “啊?”

    温知念意识到有些事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二哥有一个爱护他的母亲,真心关心他的外祖父一家,把他当做亲兄长的妹妹,还是一国储君,大周正统继承人……”

    这些,十二皇子都没有。

    不过其中大部分他也不想要,他唯一能够得着的,就是一个妹妹。

    他努力这么久,也就在今晚有机会带走妹妹。不枉他指点丹州知州接近郑家,也不枉他帮助对方与皇帝见面。前者能让妹妹与六公主生了嫌隙,后者给了他搭救妹妹让妹妹感动的机会。

    “念儿,”十二皇子放下手,目光灼灼,像是在燃烧最后的生命,“你跟我离开京城好不好?我们去澈州。我可以把曹家发展成大周第一富商,你不用担心没银两花,我还可以把曹家送给你……”

    “停!”

    见他越说越激动,温知念赶紧拦住他。

    “十二皇兄……十二哥,就算不离开京城,我也是你妹妹啊!”

    话音才落,温知念便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偏执。

    系统了然:【病娇?啊,也不算,就是性格比较偏执,独占欲也比较强吧。他只想你认他一个人当兄长。】

    它都有些好奇,宿主与十二皇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十二皇子独独对宿主如此执着?

    温知念也很疑惑。

    不过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她郑重的告诉对方,“不要,念儿就是要很多哥哥姐姐。有很多哥哥姐姐的念儿超级幸福!”

    十二皇子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也是这时,两人都察觉到地面的震动。

    十二皇子迅速回神。

    他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会。

    “地下为何会有兵戈之声?等等,远处好像有马蹄声,是十六卫在京城巡视吗?”他脸色变了又变,“不对,十六卫就算遇事出动,也不会发出这种杂乱的马蹄声,更像是双方在交战。”

    他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温知念,“二哥不在宫里……他到底去哪里了?”

    “抓坏蛋呗。”

    温知念摊开肉爪,语气有点激动,“这是最后一个坏蛋了,我们等了很久。不过,念儿还不知道那个坏蛋是谁呢。”

    是去地宫看好戏,还是出宫去看到底是哪几支队伍在交战?她根据就近原则,准备去地宫看看。

    才转身跑了几步,十二皇子就急忙跑过来,弯腰打算把她抱起来。

    “别去看热闹,我们找个地方躲……躲……”

    试了数次,都没能把温知念抱起来,十二皇子默默的站在原地,没再吭声了。

    温知念:“……”

    晋江独家11

    地宫外围的密道入口。

    宋向明派了一支先锋队探路。

    没多久, 就有人回来,“统领大人,密道内靠近入口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多年前的脚印, 更里边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并无脚印。”

    “好!很好!”

    宋向明激动得攥紧手里的长刀。

    “太子绝对想不到皇宫地下居然还有这么一条密道。还多亏了当年永宁帝喜欢出宫。”

    想到自己那位亲家居然能辗转打听到这个隐秘, 他对他们的大业又多了一份信心。

    正式进入密道前,他还捋了捋手里的筹码。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他苦等数月的, 属于建光帝的亲笔血书。

    血书中指控太子以下犯上, 希望他能勤王救驾。

    那他在勤王救驾途中, 一不小心杀了太子, 也没关系。而太子狗急跳墙,杀了建光帝, 也很正常。

    杀了太子后,现存的皇子皇女中, 也就一个四公主资质尚可,却远在镇西。

    待四公主闻讯回京,他那位亲家的登基大典都结束了。

    “诸位,随我进入密道。”

    他声音并不大,“记住, 出了密道后,必须尽快控制整个后宫。就算太子逃走,也必须先保护陛下!”

    下属们翻译了下,就算太子逃走也没关系, 只要有血书,杀了建光帝, 他们一样可以问责太子。

    更何况今夜值班的禁军并不多,而且多数在外围。他们通过密道潜入, 是直奔皇帝寝殿和东宫,那群禁军绝对反应不过来。

    众人都有些兴奋。

    一盏茶的功夫后,宋向明回忆了下亲家交给自己的密道布局,发现此地距离皇帝寝殿只有几百丈,胜利的微笑提前浮现在脸上。

    “宋统领这是家中有喜事?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竟也能笑得如此开怀。”

    宋向明的笑容凝固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四、四公主,你不是在镇西吗?”他可没真的按照建光帝的吩咐联络四公主。

    离京又复返的四公主微微一笑:“受邀回来抓老鼠。”

    听到这里,宋向明哪里还不明白,他的计划早就被太子识破了。甚至四公主就是太子的人,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现的那样,与太子针锋相对,试图拿到储君之位。

    如此说来,说不定早在去年四公主回京时,就投靠了太子,是被派到宏王那边做内应。宏王谋逆当日,四公主也不是恰巧带领左金吾卫的人巡防,而是提前获悉宏王的计划,负责拦截援军。

    太子的心机可真重啊!

    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想过,被他评价为心机重的太子为何独独留建光帝一命。

    宋向明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发现四公主身后并无士卒,又生出几分希冀。

    他单手负背,做了个动作。

    身后那群禁军行动起来,不等他们突击,一阵风吹来,一个个软了身体,倒在地上。手里的武器纷纷坠落,互相撞击。金戈之声在又长又空旷的密道里回荡。

    就连宋向明也没能站稳,‘啪’的一声坐在地上。

    “嘿,这药还真有用,让人浑身无力却又保持清醒。”

    四公主有些寂寞的甩了甩手里的长刀。

    “可惜了,没能让它饮足血。”

    她吹了声口哨,很快就有一群带着面巾的士卒冲出来,如拖死猪般将叛军们拖下去。

    两个士卒准备将宋向明也拖下去时,宋向明忍不住高喊,“殿下,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露了破绽?”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过去多年,他一直兢兢业业,不曾引起建光帝的怀疑。包括宏王逼宫那天晚上,他也很努力的帮建光帝阻拦叛军。若非得到建光帝的信任,穷途末路时,建光帝也不会把血书交给他,让他联络四公主。

    “什么时候露出破绽?”

    仿佛没看出对方在拖延时间,四公主还真的顺着他的话思索,“应该是年前你与我在酒楼喝酒时。你暗示我,你想去镇西军磨练。”

    竟是那么早!

    宋向明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t我想建功立业,封拜侯爵,这也值得怀疑?看不出殿下也是个多疑的人,怎么就不怀疑太子呢?”

    “呵,挑拨离间?”四公主靠着墙,微微垂眸打量他,“宋统领啊,你也不想想你的地位,统领下四军最优秀的一支队伍,往上爬就是禁军统领,天子亲信。这不比去苦寒之地与大历打仗更容易封拜侯爵?”

    “镇西军上有镇西大将军,中间有我,下边还有几个巴巴等着升职的将领。你去了,也得一点点往上爬。抛弃在京城的势力从头再来?我可看不出你有这样的魄力。更别说,”目光落在对方的皱纹上,“你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宋向明:“……”

    四公主:“那时,我们便怀疑你有问题。你只是想借我之手将玉佩还给宏王,引得皇帝猜忌他,他一怒之下谋逆,你再浑水摸鱼。当然,平日里你藏得深,哪怕与小明子来往,拿了血书,也不能证明你有问题。”

    见对方目光闪躲,四公主说出他的心里话,“那会你大概是这么想的。如若太子发现你与小明子来往,便说你不曾受到蛊惑,也烧了血书。没有证据,太子也无法发作你。”

    宋向明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他的计划还是被识破了,四公主还亲自进入密道堵他。

    “最终让我们确定你与彭阳王勾结,”没错过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惧,“以及你们具体行动的时日,是你为安抚皇帝,带走了九弟。”

    自以为行动隐秘的宋向明:“九皇子是故意被我带走的?他给你们通风报信了?”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些皇子皇女都是戏精?

    “你们可真会演啊!”他咬牙。

    “别怨我们,要怪,怪你们贪心。不想怪自己,那怪皇帝也行。”

    宋向明还真的诅咒起皇帝。

    “都半瘫了还惦记着女人,居然为了女人坏了我的大事,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哟,”四公主挑眉,单手拎起那把长刀,“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着皇帝今日驾崩,彭阳王拿着血书去找宗室以及官员废太子?”

    杀人诛心,她直接说到关键点,“太子今晚不在宫中哦。你说,这会他去哪里了?”

    宋向明瞳孔猛缩,下一瞬,长刀飞来,割掉他一只耳朵。

    “啊!”

    “你将九弟鞭笞了一番,这只耳朵就是赔礼了。我替你给他,不用谢。”

    *

    距离宫门不远的地方。

    一阵沉默后,温知念仰天喊了声,“天和哥哥!”

    少年如落叶般轻巧的落地。

    他警惕的扫了眼还有些呆愣的十二皇子。

    “念儿。”

    “天和哥哥,抱抱。”

    叶天和没犹豫,将人抱起来。

    “你看,”温知念搂着他的脖子,得意的看向十二皇子,“天和哥哥才八岁,就可以抱起念儿。”

    十二皇子:“?”

    “所以,”小公主说到重点,“是你力气小,和念儿无关!”

    十二皇子憋得脸都红了,才憋出一句,“我会努力强身健体的,念儿,你等……”

    “念儿,”叶天和突然插话,“地下太过沉闷,我带你去寻太子殿下吧。”

    “也行呀。”

    小公主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咱们冲呀!”

    叶天和运转内力,眨眼间就带着小公主消失在十二皇子的视野里。

    被单独留在原地的十二皇子:“……”拳头硬了。

    温知念和叶天和以及一众高手赶到时,太子这边的大戏已经落下帷幕。

    与宋向明有姻亲关系的彭阳王已经被擒,对方浑身煞气,温知念有些害怕的躲在叶天和身后,几息后,探出脑袋打量这个皇叔。

    虽说彭阳王比建光帝还大,但若只看模样,他看上去比建光帝年轻许多,皮肤也白,就是目光阴郁,整个人像是常年生活在黑暗里。

    他有腿疾,这会坐在一辆木制轮椅上。

    太子保留了他最后的尊严,没让人将他从轮椅上拽下来。

    【奇了怪了,】温知念有些茫然的摸摸脑袋,【原著里彭阳王没造反呀。他甚至活到改朝换代。不过新帝登基后,温家就不再是宗室,他变成了庶民。】

    系统也不明白。

    也是这时,彭阳王突然看过来。

    温知念吓了一跳,又将脑袋缩回去。

    她拽住叶天和的衣角,实则竖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听。

    “我不明白,”彭阳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明白,分明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可我怎么还是输了?”

    温知念:“!”

    系统:【该不会……】

    彭阳王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老天何其不公啊!”

    既让他重生,为何不让他重生到先帝在时,不让他重生到未被人算计以致双腿残疾前?

    要知道,他比建光帝优秀许多,齿序在前,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要保持健康,先帝去世后,其他兄弟姐妹落败后,宗室与百官肯定选他当皇帝而非建光帝那个蠢货!

    重生的节点太晚,可想到他上辈子最终成了庶民,原本心灰意冷不争不抢,为了优渥的生活,也不得不去挣抢了。

    可他败了。

    【原来他是重生,就是重生的节点很晚,】温知念摇头晃脑,【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他的举止与原著中不同,还说服了宋向明。】

    系统倾向于这是半意识觉醒。即知道未来,却不知活在一本书里。

    那这本书也太神奇了。系统心想,既有它绑定了可怜的炮灰宿主,又出现一个半意识觉醒的书中人物,那如果其实许多人知道他们活在一本书里,书中世界还没崩塌,它也不会奇怪了。

    开玩笑的,系统在心里嘀咕,大家知道自己是书中人物也需要一个契机呀。

    宿主上辈子因为救人在如花一样的年纪去世,所以胎穿重活一次,它也在那时与对方绑定,这是宿主知道这是书中世界的契机。

    其他人想知道这是书中世界,只可能与宿主有关,总不至于能听到宿主的心声吧?

    温知念还在胡乱猜测,【哇,会不会是读者们怨念太大,才有我胎穿,绑定小啾,彭阳王半觉醒?】

    【可能吧,】系统也无法明确说出原理,【同一本书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这意味着在其他平行世界里,就算没有你胎穿,那些炮灰们也会因读者们的怨念陆续觉醒,进行自救。】

    【哇,那也太好了吧!每个人都有美好的结局。】

    温知念乐得捧着脸扭啊扭,一不小心扭出叶天和能够遮挡的范围,又和正在埋怨老天爷的彭阳王对上视线。

    “我败了你就乐成这样?还跳舞?这是在羞辱我?”

    “啊这……”小公主伸出肉爪,试图解释。

    彭阳王并不想听,他生硬的对太子说,“快点把我关起来,我不想见到她。”

    温知念:【小啾,我真没嘲笑他。】

    【嗯,是他太敏感了。】

    排队杀

    建光帝终于感受到死一般的寂静。

    与此同时, 他发觉自己的四肢更加僵硬了,分明早上那会,他还能动动手指头, 这会却只有嘴巴能动。

    “小、小明子?”

    听到脚步声, 他试探的喊了声, 声音里充斥着期待和一丝丝忐忑。

    “小明子,回答朕。”

    脚步声快了些, 但映入眼帘的, 却是许久未见的惠妃。

    对方穿着一身白衣, 系着白色的发带, 素面朝天。

    这种穿着,未免太不吉利了。

    建光帝忍不住呵斥道:“去换身衣服!”

    他只能僵硬的躺在床上, 浑然未觉说这话时不仅没有气势,而且显得有些滑稽可怜。

    惠妃没听, 她只是跪拜磕了四个头。

    四个头?

    建光帝灰白的脸涌现出激动的红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妾身能有今日,的确仰仗了陛下,今日便来送陛下一程。待六公主出嫁后,妾身也会自请去皇陵, 也算是还了陛下往年的恩情。至于那些算计寡义,”惠妃抬头,笑了笑,“死者为大, 妾身也不想计较了。”

    建光帝急了,“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居然敢咒朕?”

    惠妃不语,她施施然起身, 转身就走,任凭建光帝如何咒骂都不理会。

    出了殿门,看到穿着一身色彩鲜艳衣裳的顺嫔,她也没太大反应。

    “姐姐请。”

    顺嫔福了福身,“妹妹回宫当心些。”

    送走一个穿着丧衣的惠妃,建光帝还没平复心情,就看到穿着华服的顺嫔。

    那过于鲜艳的色彩刺得他眼睛发酸。

    “你怎么穿这种衣服?”

    往日里顺嫔偏爱穿素雅的衣服,何时这t么大红大紫过?

    “我高兴,”顺嫔拧着帕子,坐在床边,“这么高兴的日子,当然得换身喜庆的衣服。”

    结合刚刚惠妃说的‘死者为大’,建光帝不得不怀疑,顺嫔是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才高兴,脸上再次涌出病态的红。

    但凡他现在照照镜子,就能看出自己死期将近。

    “你、你速速写信给老四,”想到自己得利用四公主,建光帝忍下怒意,吩咐道,“让她带兵回来勤王救驾!朕会封她为皇太女!”

    顺嫔眼神毫无波澜。

    “想必你也是这么哄骗珍嫔的,不过她看透了你,在毒杀太子和自戕中,她选择了后者。她以死谢罪,留下指控你谋害太子的血书,只求太子在方便时,可以搭救她的孩子。”

    “那个没用的女人!”建光帝不由得骂道,“死了活该!”

    “哈哈。”

    顺嫔捏着帕子掩嘴笑了笑,可那双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陛下要失望了,珍嫔不仅没死,还和盛国公、九皇子团聚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啧,反倒是陛下这边,似乎过于冷清了。”

    建光帝不知真伪。如若珍嫔真指控他要毒害太子,那太子一怒之下岂不是会对他动手?

    他也听出来了,顺嫔就是过来嘲笑他的。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若非朕抬举你,你哪来的今日?老四哪来的今日?”

    顺嫔顿时笑得花枝招展,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建光帝却因这笑声感到毛骨悚然。

    果然下一瞬,戴着长长护甲的顺嫔就掐住他的脖子,柔美的脸逼近,恨意与杀意交织,扑到他脸上。

    “陛下怕不是忘记了,陛下是一道圣旨把我点进宫,从未问过我的想法。难道陛下以为天下间的女人都巴不得进你的后宫?抬举?是啊,”顺嫔手指越发用力,见建光帝脸色转紫,才微微松开,“你的抬举就是任由人欺凌我和我的孩子。”

    “这些就算了,”待建光帝呼吸稍稍顺畅些,那双手又掐过来,“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乐儿下手。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让人将他推入水中,又给他灌下毒药?”

    顺嫔死死盯着建光帝,她倒要看看,听到这番质问,建光帝是否有那么一丝后悔。

    然而……建光帝脑中灵光一闪。

    “影卫!影卫投靠了太子?”

    当年的事,只有影卫们知道。若非影卫背叛他投靠太子,太子不会知晓,顺嫔也不会知晓。

    看来太子就是靠这件事拉拢了顺嫔。四公主虽作风强硬,但极重视家人,肯定会看在顺嫔和弟弟的面子上帮助太子。

    建光帝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将顺嫔和五皇子一同灭口,让四公主没有软肋,只看重利益,如今就能为自己所用了。

    看出此后悔非彼后悔,顺嫔一怒之下摘下发簪,狠狠的朝建光帝扎下去。

    要落下时,她才想起来,建光帝的命属于另一个人,微微错手,只扎到建光帝的肩膀。

    饶是如此,建光帝也痛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你、你这个女人!”

    顺嫔不想再留下来了。

    她怕她忍不住当场掐死建光帝。

    大步出了殿门,顺嫔心绪难平,紧紧攥着发簪。看她表情,是恨不得回去再来一下。

    “娘,夜里风大,还是回宫吧。”

    五皇子拿着件披风走过来,轻轻披在她肩膀上,见顺嫔微微颤抖,又将人揽进怀里。

    “娘,孩儿在这,活得好好地。姐姐也很好,今夜肯定又立功了。”

    殿内。

    建光帝一会呼唤小明子,一会呼唤太医,最后唤来的,是穿着常服的贵妃。

    对方明艳依旧,可建光帝总觉得对方多了一股说不清的气质。

    “你,去喊太医给朕医治!”

    宁曦嫌弃那张床,干脆在圆凳上落座。

    闻言,她微微笑了笑,“陛下不必唤太医,左右今晚将死,就别浪费好药了。”

    “你说什么?”

    这瞬间,建光帝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后宫里这些女人都知道他会死,排着队来看他笑话。

    “朕对你不薄,让你成为四妃之首,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宁曦都懒得说自己是非自愿进宫的,也懒得说她识破了对方对宁家的暗算。

    她点出一个事实,“分明淑妃才是四妃之首。这也不重要。今晚来,是想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陛下可还记得淑妃得宠后,后宫无人怀孕吗?”

    建光帝目光闪躲。

    “看来陛下清楚,毕竟,那汤药是陛下以补身体的名义给各宫送去。我迟迟未有身孕,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陛下竟安慰我说,生孩子不易,宁愿和我长长久久,也不必非得要个孩子。”

    “是啊,”建光帝竟接了这话,“朕是关心你。”

    “哈,哈哈,”宁曦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你分明知晓我想要个孩子。生孩子不易是真,可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她气得站起身,“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凭什么不过问我就送了那种汤药?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了?”

    宁曦还欲说些什么,一道风刮过来,紧接着身边落下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

    “别动气,伤身体。”

    阿朝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还拍了拍她的背。

    建光帝惊怒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瞬,他看到宁曦小心翼翼的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

    “你、你居然……”

    “是啊,”宁曦恢复笑容,“今日我过来这一趟,就是为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有孩子了。”

    阿朝:“咳咳。”

    “也有夫君了。”

    阿朝努力不让笑容太灿烂,以免刺激到某个还在寻妻的家主大人。

    太过惊怒,建光帝只觉得一口血涌到喉间,又迟迟吐不出来。

    “还有,”宁曦语气雀跃了几分,“我会死遁,绝不会为你守皇陵。”

    阿朝已经在催她快些离开。

    宁曦被揽着朝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太子今夜太忙,实在没空送你一程。他已经知晓当年皇后去世真相,所以……”

    她凝视着建光帝有些惧怕的眼,一字一顿,“皇后绝不会与你合葬。”

    “滚!都给朕滚!”

    一边咳血,建光帝一边赶人。

    宁曦有些遗憾的耸肩。

    待他们也离去,殿内只余下建光帝低声咒骂的声音。

    直到他听到兵器划过地面的声音,试图坐起身,发现自己又稍稍能动弹了,等他完全坐起身,持着长剑的白发男子已经到了跟前。他另一只手还拎着个带血的包袱,这会正随手将包袱扔出去,里边有个东西滚出来。

    “你、你又是谁?”

    建光帝忍不住朝后靠了看。

    他警惕的看着这个俊雅无双的白发男子。

    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人,他试图用帝王的身份做出承诺,“江湖侠客?既是如此,你也该知晓太子以下犯上。替朕杀了他,朕封你做护国大将军!”

    云岫的回答是一剑刺中对方的小腿肚。

    “呃啊!”

    建光帝抱着腿后退了几步,被褥被鲜血染红。

    “你到底是谁?朕分明与你无冤无仇!”

    “呵,无冤无仇?”

    云岫冷笑:“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早该下地狱了。烟岚一生都在救死扶伤,你却为一己之私害她生死不明,这份仇……我替她报了!”

    又是一剑下来,直接削了建光帝一只耳朵。

    “啊!”

    “朕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他这才看清楚,从包袱里滚出来的是浮云道人的头颅,这让他想起数年前遇到的那个女子。

    仙气飘飘,身上带着药香,手上还有茧,应该是个大夫。

    “朕、朕……”建光帝惊恐的发现自己找不到求饶的理由。

    而那长剑又落下来,直接断了他撑住床铺的一只手掌。

    “啊!”

    剧痛之后是震怒,是浓浓的恨意。

    “原来你就是她的姘头!”

    云岫差点气炸。

    他才是烟岚名正言顺的未婚夫。潆洄群岛谁人不知罗大夫和云公子要成亲了?这个昏庸皇帝算个什么玩意?

    眼看长剑又要落下来,建光帝急中生智,“难道你不替你女儿积德?朕养了她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若杀我,瑞康一定会遭天谴!”

    谁的女儿

    持剑的手一顿, 云岫只觉得心在剧烈的跳动。

    “你什么意思?”

    “瑞康是你的女儿,”建光帝浑然未觉他目光带着祈求,“那个女人跟朕之前显然是嫁过人。而且瑞康是早产儿, 可她哪里有早产儿的样子?”

    他说起多年前的怀疑。

    “她之前入宫途中态度一直很恶劣, 突然有一日不再生气。现在想想, 她是大夫,她肯定是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为了孩子才不动气t。对, 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瑞康是你的孩子, 朕没有亏待你的孩子!看在瑞康的面子上, 你放过朕!”

    云岫目光沉沉。

    他不由得想起未婚妻对潆洄群岛特制药的评价。

    当时烟岚是怎么说的?

    说的是大概能阻止怀孕,但并非一定, 总有意外。

    可他从未听说过意外,便不再放在心上。因此, 在知道温知念是早产儿后,也没有半分怀疑,只觉得出生时日对不上,并非自己的孩子。

    可如果有意外发生,温知念是真的足月出生, 那就只可能是他的孩子了。

    如此,也能解释罗烟岚当年的态度变化。她爱着他,也爱着他们的孩子,才假意答应入宫, 实则找机会逃跑。若非建光帝有一群影卫,以烟岚的聪慧, 逃出宫后,不是想法子带走女儿, 就是回去找他帮忙。

    但赤刀身手太好了,他们都逃到边境了,还是被找到。

    如今他费尽周折调查,也只打听出罗烟岚当年是被大彦商队带走了。

    以他对罗烟岚的了解,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对方数年都没回来找他们。莫不是真被温知念猜中了,烟岚失忆了?

    但万一并非如此呢?

    他了解罗烟岚,是不会迁怒于一个孩童。如果在与建光帝相处时,得知建光帝要这个孩子只是为了牺牲孩子。她不仅不会迁怒,还会怜悯,且想法子将孩子带走,远离建光帝。

    云岫只觉得自己的心时上时下。

    他当然希望小公主是自己的孩子,可看建光帝这副胁肩谄笑的模样,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位帝王是为活命才这么说。

    “这一切是你的猜测。”

    云岫哼笑一声,单手将剑架在建光帝的脖子上,他微微俯身,白如雪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念儿也有可能是你的孩子。为了活命,连孩子都不要了吗?”

    建光帝当然想要这个孩子。

    他还指望着用温知念换来大周国祚永昌,自己万寿无疆。

    可要达成这一切,他就必须先从此人手中活下来。

    “就算她可能是朕的孩子,”建光帝故作大方道,“可朕不缺孩子,你想要就拿去。”

    说话时,他小心翼翼挪动脖子上的长剑。

    一阵寒光闪过。

    等余下那只手掌坠落到床铺上,建光帝才后知后觉对方又动手了。

    “啊!”

    惨叫声比之前弱了许多。

    “你把念儿当作什么了?”

    云岫面若寒霜。

    他在建光帝惊恐的目光下,缓缓将剑抬起来。

    “还有一种办法让她成为我的孩子。”

    “你死了,”长剑落在对方另一只耳朵上,“她就是我的孩子了。”

    许久之后,龙床上只余下一个血人。

    *

    【小啾?小啾你怎么不说话?寝殿里现在情况怎么样啦?】

    温知念蹲在一棵树下,捧着小脸蛋,遥望着寝殿的方向。

    【我赶回来,是想知道他们这边的进展,你别不吭声呀。】

    看清楚寝殿内情形的系统:【……】

    这让它怎么说?说了云岫在宿主心中的形象不会崩塌吗?宿主不会做噩梦吗?

    【呃……就,正常发展,我们等着吧,不急于这一时。】

    还是等皇帝彻底凉了再说吧。系统这么想,紧接着就看到宿主转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叶天和,顿时警觉起来。

    这个少年几乎是有求必应。宿主说想提前回来看好戏,就真的施展轻功带宿主飞回来,连立功的机会都不要。要是宿主要进入寝殿,说不定也会带着宿主……这家伙,能不能有点底线?

    “天和哥哥,你也蹲下来,我教你玩个游戏。”

    叶天和十分配合。

    “你伸出手,手背朝上。”

    叶天和再次照做,下一瞬,就有一只肉爪搭在他手背上。

    “?”

    温知念眨眨眼,“接下来该你了。”

    少年若有所思,抬手,将手搭在对方的手背上,下一瞬,小公主就把手抽出来,搭在他手背上。

    系统:【猫爪在上原理吗?这有什么好玩的?】

    系统觉得这游戏十分无聊,可少年十分配合,认真的玩了好一会‘猫爪在上’的游戏。

    等云岫出了皇帝寝殿,顺着声音找过来,便看到小公主正欢快地和叶天和玩游戏,不沾染世间任何哀愁。

    心中翻涌的仇恨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

    他默默看了会,兀地又想到建光帝说的话。

    如果小公主真的是他的女儿……“便宜爹啊,你的表情好奇怪哦。”

    云岫回神,却见小公主站起身,搓着胳膊抖了抖,“好慈祥啊,就像卖酒酿鸡蛋的老板一样慈祥。”

    云岫扯了扯唇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那位老板都年过七十了!”

    “嘿嘿~”

    这便宜女儿,现在就十分气人。要真是亲生的,再过个几年,他怕不是会被气到……“你在做什么?”

    云岫低头,抬手将跟小狗一样嗅来嗅去的温知念推开。

    “我闻到血腥味了,”温知念有些担心道,“你是不是受伤啦?伤在哪里了?咱们去找太医呀!”

    说罢,她就伸出小手来拽云岫。估摸是又用了能量,力气很大,他被迫跟着走了几步。

    云岫绷紧唇角,目光却柔和下来。

    尽管偶尔惹人生气,但大多时候也十分贴心,不愧是他女儿。

    心里这般想,他嘴上却说,“你是小狗鼻子吗?”

    他还特地换了外袍和长靴,剑也交给下属了。

    “哼,”温知念不满的鼓起脸,“我是小狗鼻子,那你是大狗鼻子!汪!咬你啊!”

    *

    建光二十一年五月,彭阳王勾结禁军副统领宋向明谋逆,帝王不幸遇难。当年六月,太子登基,改年号嘉和。

    登基大典。

    典礼还未正式开始,官员们哪怕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可以小范围的走动、低声交谈。

    这当中,当属温知念最活跃了,一直揣着肉爪,兴奋的走来走去。

    她穿着一身玄金两色的朝服,这种朝服只有长公主或亲王才能穿。这会新帝还未举行完登基大典,还未来得及给兄弟姐妹们封赏,按理来说,就算是与新帝关系最好的公主殿下,这会也不能穿这种朝服。

    可温知念还是穿了,不仅穿,还和官员们炫耀。

    “你们看,我哥给我准备的新衣服哦!我穿上后是不是特别酷?”

    这让准备弹劾她逾矩的官员们缓缓闭上了嘴。

    原来是新帝准备的啊,那没事了。

    不过也有礼部官员要较真,准备提醒她几句,却见小公主哒哒哒的跑过来,得意道,“我哥要当皇帝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超级好的皇帝?”

    礼部官员:“……”难道他们还能给出否定回答不成?更何况,是不是明君也得看和谁比。如若是和建光帝比,哪怕是跟前这个六岁小公主登基,做得都比他好。

    温知念也不指望这群守礼的官员,她左瞅瞅,右瞅瞅,看到认识的人,连忙跑过去。

    “太翁。”

    如今是四朝元老的汪相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哎哟,小祖宗,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发现附近有官员狐疑的看过来,汪相忍痛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糕点。

    这可是他背着老伴买的,现在便宜了这位公主殿下。

    温知念立马接过来,十分配合的压低嗓音,“可之前去你家,我这么喊你,你不是挺乐呵吗?哎呀……”

    她摇头晃脑,道理多多,“大人们就是口是心非。”

    汪相无奈的盯着这个一会让人觉得可爱,一会又觉得有些顽劣的小公主,“殿下,你吃吧。”堵上嘴就不会乱说话了。

    温知念一点都不急着吃,她就要叨叨。

    “我和你说哦,我哥他真是个……”

    以下省略五百字的夸夸。

    余光瞥见有过几面之缘的副相余凌霜走过来,她又赶紧将人喊住,又把新帝夸了一遍,夸奖的话语还不重样。

    等小公主盯上别的官员,跑过去继续夸夸她哥时,汪相耳边仿佛还响起之前那又脆又甜的声音。

    “殿下可真活泼。”汪相不由得想起温知念去他家,就是这么拉着他老伴叨叨叨,以致老伴忽略了他,语气便不由得有些幽怨。

    “何止活泼,”余凌霜抄着手,笑呵呵的看过去,“还很良善、大度、豁达。能有这么t一位殿下,是大周之福。”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汪相疑惑的左右看看,无人在说好笑的事情啊?

    当下,温知念正在心里和系统说,【哎呀,说这么多,我都口渴了。】

    【那你别说了。】

    【才不要,这可是我哥一生只有一次的登基啊,我肯定要说个够本。】小公主四下瞅了瞅,准备喝点水再继续夸。

    正在找呢,就见内侍监李有康匆匆走过来。

    “殿下,陛下邀您过去,在近处观礼。”

    温知念不是很懂这些,想到就近看肯定比在台下看好,当即就要跟他走。

    附近听见这话的官员一个个面露不赞同。陛下未免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太好了。

    他们对视一眼。

    嘉宁长公主

    有名官员拦住温知念, “殿下,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一切都应遵循祖制。”

    小公主抬头, 茫然道, “所以呢?”

    那官员板着脸, “殿下不宜登上高台。”

    另一名官员点头,“如若陛下后宫有人, 今日也可以同时封后。殿下只是一位公主, 若登台, 不符合规矩。”

    小公主还没说话呢, 系统就有些不乐意了。

    【你哥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之前一个个都当墙头草,也没见在你哥登基之路上出了什么力, 这会倒是跳出来找存在感。】

    系统这会有种自己养大的孩子被人看不起的感觉。还有一种不管阿猫还是阿狗都能来教育它带大的孩子的感觉。

    温知念反应不是很大,她拧着小眉头, “祖制?就是长辈们定下来的规矩吗?”

    两名官员点头。

    他们对温知念的态度并无太多恭敬,更像是在看一个调皮的小孩。

    “那我哥是君,你们是臣,君是不是臣的长辈?长辈制定的规矩,你们听还是不听?”

    两位官员:“……”

    摊开小手, 小公主白嫩的脸蛋上写满无辜,“这不就对了嘛,要听长辈的话哦。”

    一旁,李有康默默听完, 才道,“殿下, 若您再不去,陛下就要亲自来寻您了。”

    两名官员听懂了这位内侍监的潜台词。这内侍在嘲讽他们有本事将刚刚那话告诉新帝, 顿时面色讪讪,甚至有些担心小公主会告状。

    李有康觑了他们一眼,心里嗤笑,就这眼力,怕是一辈子都升不上去。

    最终,温知念没告状,在她看来,她一个六岁小孩说赢了两个四十多岁的人,超厉害,求夸夸!

    李有康告状了。且不说新帝与小公主共患难了,就他所闻,新帝在小公主面前一直自称‘我’。这份尊重,足以让他将小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一升再升。

    “哦?他们是这样说的?”

    嘉和帝垂眸,遮住一闪而过的怒意,等看向妹妹时,又是那般温润如玉。

    “念儿,你就在这儿观礼。若我向你招手,你就过来找我,行吗?”

    “哎,为什么呀?”温知念不太明白,余光瞥见高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哥,你是看到人多,有些害怕,需要我给你鼓劲!”

    李有康连忙垂下头。

    他只听到嘉和帝含笑的声音,“是,人太多了,我有些紧张,待会就拜托念儿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哥啊,你要是太紧张,也可以把他们当做大萝卜!”

    哪怕精简过,这场典礼还是很漫长。

    嘉和帝一板一眼的按照规矩来,心里却想着,等这么久了,妹妹怕不是等得无聊了。

    他悄悄看了眼,却看到小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糕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被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看上去无比软糯,咬一口后余下的能回弹,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嘉和帝开始觉得饿了,甚至羡慕妹妹可以吃糕点,他还得继续走流程。

    典礼逼近末尾时,嘉和帝俯视台下乌泱泱的官员,“今日朕登基,众卿难得到齐,朕便这儿宣布十四皇妹的封号。”

    台阶之下,多数官员都面露惊讶。

    不是,他们以为新帝比建光帝温和守礼,怎么登基的第一天就开始搞事?

    听过帝王登基当天同时封后,可没听说当天给弟弟妹妹们封号啊!这是什么意思,要将天下与之平分的意思吗?

    之前阻止温知念的两名官员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完了,他们在心里喃喃,他们的仕途完了。

    等听到十四公主的封号,他们更觉得耳边嗡嗡,头脑晕眩,都要站不稳了。

    如果他们没有惧怕,仔细观察周围,便会发现,这是官员们议论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官员们不镇定,而是新帝对这个最小的妹妹太过偏爱了。

    听听,他改年号为嘉和,从此以后是嘉和帝,居然又封十四公主为嘉宁长公主。

    哪有公主和皇帝共同一个字的?证明你们是兄妹吗?

    而且,新帝与公主的曾祖母是永宁帝。新帝这是给了一个年号中的字还不够,还把永宁帝年号中的一个字抠出来给对方是吧?

    再仔细听听,什么叫做与妹妹风雨同行,同舟共济,所以同时也封她为燕王?

    大周史上也不是没宗室儿女同时拥有两个封号。远的不说,近的,四公主就同时有将军和公主的封号。可那些人拥有两个封号只是虚名,只拿一份食邑。结果陛下你在做什么,封小公主为长公主,给一份食邑,封燕王,给一份食邑。好巧不巧,两块封地连在一起呢,还离京城很近呢。

    他们严重怀疑新帝是为多给封地,才想出这个法子。毕竟周太祖规定过长公主或亲王的最大封地大小。那周太祖肯定没想到,后代有人为了多给封地,做出这种事。

    这瞬间,官员们心中吐槽不断。

    吐槽的同时,不少官员也意识到了,新帝这么多兄弟姐妹,只有最小的这个最得他看重。

    如今嘉宁长公主才六岁啊,六岁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不羡慕?

    他们震惊,对许多事一无所知的温知念爽快的接受了。

    她仰头对嘉和帝笑笑:“那我以后就是全京城最靓的崽了!”

    “哈哈,念儿现在就已经是最可爱的崽了。”

    发现妹妹并未拒绝,嘉和帝松了口气。想到妹妹那个便宜爹知道这件事可能会有的表情,他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妹妹是个负责的人,有了两块封地,必然不会随便跟着人跑到潆洄群岛,再也不回来。封地离京城又这么近,日后看望他,或他看望妹妹也方便。

    嘉和帝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小公主正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脑海里却突然炸出大片的烟花。

    【哎?小啾,你放烟花做什么,庆祝我当长公主吗?】

    系统:【不,是自动点燃的虚拟烟花,你再仔细看看你的能量余额。】

    分明是在脑子里看,温知念还是很有仪式感的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这么一看,就傻眼了。

    【我、我怎么突然有这么多能量了?个、十……万、百万、千万……】

    什么叫暴富,这才是暴富。

    温知念怀疑自己都可以买下全世界的金矿银矿以及其他矿产的地图了。

    更别说那些设计更先进的冷武器、适合这个时代的火药、各种药物,以及她超级爱吃的零食!

    买,随便买,不用心疼!

    温知念深吸一口气。她拍拍小肚子,发现自己没变化,满意了。看来就算暴富,她也没膨胀到找不到边。

    系统还不知她一瞬间想到这么多,它解释道,【你可别忘记原著里大周的忠臣良将、普通百姓们的下场。之前宏王死了,但只要建光帝还活着,只要他有机会抢回权柄,还是会重蹈原著部分悲剧。可现在他死了,彻底的败了,你们又在这期间做出了一定的改革,几乎是所有大周百姓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你对大周百姓报以善意,最终世间回你善意。一如你上辈子因救人而死,世间回你一次新生的机会。】

    温知念其实有些听不进去了。

    她捧着脸,开始傻乐,“嘿嘿~嘿嘿~”

    系统还在解释:【其实原本应该是建光帝去世当晚,就结算这些奖励。但……但前提是嘉和帝不会过河拆桥。一旦他过河拆桥,那他也是一个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和建光帝一样猜忌多疑的人,那你的处境会很危险。好在他如今的表现证明他是真心将你当妹妹看待,也不会猜忌你,那这份奖励自然会下发……宿主,念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t

    “嘿嘿~嘿嘿~”

    其实系统也挺想嘿嘿笑。宿主暴富,也就意味着它暴富。

    可瞅见那张肉乎乎脸蛋上的笑容,系统觉得,还是不笑比较好,看上去有一点点傻乎乎。

    嘉和帝听不到书灵的话,可从妹妹开始报数,他就知妹妹这是发财了。

    发财了好,以后妹妹就不会总在心里念叨那些零嘴很贵了。

    那种明知妹妹想吃那些零嘴,自己却无力买到的感觉并不好受。那仿佛在提醒他,妹妹有奇遇,也有能力随时离开。

    也在提醒他,哪怕成为皇帝,这世上依旧有许多他做不到的事情。

    *

    嘉和帝登基之后,各种封赏陆续下去。

    在问过四公主意见后,依旧保留了贤勇这个封号,从此以后她就是贤勇长公主。此外,因在两次谋逆案中立下功劳,嘉和帝封她为征西将军。

    大周将军制度中有一条是,和平时是‘四镇’将军,即镇东将军、镇西将军、镇北将军、镇南将军,凭功劳加封大将军。战时封‘四征’将军,凭功劳加封大将军。

    当下,镇西军中已经有一位镇西大将军,是和季老将军同时代的将军,同样战功赫赫。

    在有镇西大将军时封了一个征西将军,嘉和帝传递的信息让不少官员意识到两件事。

    一,嘉和帝并非和建光帝那样,过于忌惮手握兵权的贤勇长公主,且有意让她接手镇西大将军的权力。二,嘉和帝不会一再容忍大历的挑衅,迟早镇西军会变成征西军。

    不少官员心想,八成是海运给国库赚了很多银子,新帝腰板直了,不怕打仗了。

    五皇子被封为康王,不去封地,嘉和帝不仅允他出宫开府,还允他将顺太妃接出宫赡养。顺嫔在建光帝活的时候没能升位份,在对方死后,品级反倒升了。

    针对康王不去封地这事,不少官员又改变了之前的看法。新帝还是有些忌惮贤勇长公主,才将对方的母亲弟弟都留在京城里。

    六公主得封平乡长公主。平乡便是她的封地,就在南越一带,距离她婚约对象的封地很近。

    这也是惠太妃所求,如果女儿婚后不幸福,转头就可以和离去封地。以免夫家认为女儿与封地以及京城太远,就欺负她。

    当下,平乡长公主距离出嫁还有许久,便在宫外开府居住。在大家的劝说下,惠太妃也放弃去守皇陵的决定,和女儿一起在公主府生活。

    七公主得封庆城长公主,所得的封地最小最贫瘠,就在西北一带。她没任何意见,叩谢后,就迫不及待收拾行李、带着良嫔的尸骨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嘉和帝以九皇子年仅十五就去世,将其从温氏宗谱上划去,并不得封。尽管许多官员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但并未与新帝争执。

    其余的弟弟妹妹,如十公主、十一公主和十三皇子,年纪太小,得封后依旧住在京城,只是搬出了皇宫。但十二皇子分明年纪也很小,被封为闲王后,竟被嘉和帝催促赶紧去封地。

    有官员琢磨了下,发现闲王的封地距离京城以及嘉宁长公主的封地特别远,但不算小。也不知新帝是喜欢还是讨厌他。

    建光帝时期得封的慎王与滉王品级与封地不变。

    此外,贵太妃意外溺水‘身亡’,嘉和帝顾念定安侯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同意将贵太妃葬在宁家祖坟而非皇陵附近的寝园。

    而没多久,宁家接了一个远亲的孤女回家,据说是像极了当年的宁三娘。定安侯夫妇干脆收其为养女。

    有赏有罚,总的来说,这次权力过渡并未起太大波澜,没给邻国可乘之机。

    很快新帝又宣布开恩科,这意味着次年,也就是嘉和元年会再有一次会试和武举。考生们动起来了,商户们也动起来了,京城比以前更加热闹了。

    转眼嘉和元年,比会试先一步到来的是温知念的七岁生日。

    新帝登基后宵衣旰食,后宫至今无人。加上先帝的妃嫔孩子们都搬走了,偌大的皇宫,也就他和温知念两个主子。

    嘉和帝可不想妹妹的生日如此冷清,又不想邀请假惺惺的宗室们,只得捏着鼻子同意了云岫的建议——即在云家别院里为温知念举办生辰宴,邀请与温知念交好的人参加。

    当天傍晚,在外边疯玩了一天的温知念领着叶天和和季无畏跑进别院。

    这一进院子就愣神了。

    只见不远处四个人共用两张脸。

    左边两个是宁鸿卓和宁鸿羽兄弟,已经十七岁的他们一个玉树临风,另一个洒脱不拘。

    这两人平时总爱斗嘴,这会却难得站在同一阵线,有些警惕的看着对面两个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姑娘。

    两个姑娘模样很像,气质却截然相反。将长刀杵在地上的那个穿着劲装,只扎了马尾,英姿飒爽,正朝着两兄弟咧嘴笑,笑容带着明晃晃的挑衅。坐在石桌旁的那个气质清雅,看上去有些文弱,笑起来明明很温柔,却又同时让人背后一寒。

    温知念张大嘴瞅着这一幕。

    叶天和却想起祖父说的事,朝两个姑娘拱手。

    “想必就是二位识破彭阳王调兵遣将的计谋,于彭阳城阻止援军入京。”

    他这么一说,温知念就知道这两人的具体身份了。是镇北军左翼将军宁暎的双胎女儿,牧桢、牧枫姐妹。

    两姐妹只比宁鸿卓兄弟小几个月,其中姐姐牧桢原本也打算参加建光二十一年的武举,只是在她们带着仆人来京城途中发现了彭阳城的异动。

    曾经小小年纪就带着护院上山擒贼,这两姑娘发现彭阳城的异动后,毫不犹豫选择留下来调查,连武举都不参加。

    这份胆大带来的收获是,她们及时发现了一批厢军被调动,立马联系了河中路军的崔大将军,将支援彭阳王的军队拦截下来。

    尽管这批厢军实力不怎么样,就算入京支援彭阳王,也会被准备万全的嘉和帝等人击溃,可及时阻止,就能避免沿路更多的百姓被战乱影响。

    是以彭阳王谋逆案结束后,嘉和帝还想召两人入京封赏。如果两人想入朝为官,也可以凭借这次功劳入朝,却被宁将军拒绝。宁将军认为两个女儿还需要磨砺,特别是打算和她一样入伍的大女儿牧桢,过于冲动,太早入朝为官反而会影响仕途。两姐妹也无意这次封赏。

    温知念是后来从宁家人那得知两姐妹的行动,佩服不已,只可惜一直无缘见面。

    她天生自来熟,这会看到两姐妹看过来,毫不犹豫扑过去。

    “两位姐姐好啊,我是念儿,我可喜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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