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穆九黎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竟然会信了她的鬼话。
他是个知廉耻的人,干不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情。
所以并不会因为自己是一国之君,就觉得她应该将最好的玻璃品献给自己。
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说最好的东西应该留给自己, 其他人不配使的。
把自己着实感动了一回。
结果转头她就捧着只更奢华的高脚杯在那悠哉悠哉地品青梅酒……
显得自己先前的感动就跟个笑话似的。
偏他还不能生气。
不然会显得自己眼皮子浅,还贪财。
他在她身边坐下, 目光牢牢钉在她手里的高脚杯上。
嘴里幽幽道:“爱妃不是说最好的东西应该留给朕使吗,可是朕怎地瞧着你手里这只高脚杯更奢华更精致呢?”
傅安和正半眯着眼睛品尝古代原汁原味的青梅酒呢, 听到狗皇帝的声音,连忙将高脚杯往桌上一放。
站起来蹲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穆九黎从鼻翼里发生一声轻哼:“不怎么福,也不怎么安。”
傅安和:“……”
能说不愧是当皇帝的么, 待遇必须最好,不可以比旁人差, 否则就心里不舒坦?
而且都是带水晶纹路的高脚杯,连正经红酒杯都不算, 至多拿来喝喝香槟或者果酒, 有甚好比的?
是因为她手里这只偏法式风格,用了密密麻麻的大片浮雕, 所以显得更精致更奢华些?
早知道如此, 送他高脚杯时自己就不满嘴跑火车,啊不,跑马车了。
这下可好, 当场现世报了。
她飞速头脑风暴,寻找能忽悠住他的说辞。
穆九黎却是看透她一般, 冷哼一声:“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那么快,仔细从眼眶里掉出来。”
人只有在打坏主意的时候才会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想着忽悠自己。
不忽悠他是不可能的。
不忽悠他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蒙骗他?
哎哟喂,这可是欺君之罪!
所以, 既然已经欺君了,那就索性欺到底呗。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放在这会儿,特别合适。
傅安和伸手端起高脚杯,将里头的青梅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其递到穆九黎面前。
另一只手指着上头的纹路,一本正经地忽悠道:“您别以为这上头的浮雕越多就越金贵,西洋那边的审美同咱们大周不同。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早期那边也是以繁为美,所以玻璃工坊出产了不少这种繁复纹路的高脚杯。
但近几年来却化繁为简,西洋上流社会开始时兴简洁大方的款式。
送给您的那套以及拿去拍卖的那两套,其实都只能算是过渡阶段的产物。
高脚杯里最值钱的其实是极简款,也就是杯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水晶纹路的款式。”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笑道:“只是那种极简款又贵又稀缺,廖家暂时还没有进到货。”
随即又认真承诺道:“皇上您放心,回头若是廖家进到货,臣妾一定第一时间献给您。”
穆九黎:“……”
忽悠得很好,但是他怎地就那么不信呢?
要是果真如她所言的话,怎地方才自己的疑问才刚说出口,她就立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她手里肯定有所谓的“极简款”高脚杯。
他抿了抿唇。
虽然自己对她这番简繁说辞持怀疑态度,但并不妨碍拿出去忽悠那些荷包鼓鼓有钱没处花的达官贵人。
如此一来,那所谓的“极简款”高脚杯必然身价倍增,卖出比天价更高的天价。
毕竟天庭有三十六重天呢。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认下了她这番狡辩。
真假与否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个嘴里没一句实话,满嘴跑马车的小骗子!
先前是他没防备,这回有了防备,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因为她随口拈来的谎话就瞎感动了。
才刚在心里发狠完,就听到傅安和自言自语道:“沈常在因为我的举手之劳就要替我做鞋以示感谢,皇上又宠我又帮我卖东西换钱,我是不是也该给皇上做双鞋以示感谢呀?”
穆九黎顿时眸光一亮。
给自己做过鞋的妃嫔有不少,个个针黹女红技术都一流,否则也不敢到他跟前丢人现眼。
但不包括原主。
当然他对原主也没甚期待,但若是傅安和替自己做鞋的话,他会很乐意穿上脚的。
然后下一瞬,他的期待顿时化为泡沫:“可是我又不会做鞋,我自己的鞋子都是立春她们几个做的呢,我就是想给皇上做鞋也没这个本事呀。”
穆九黎:“……”
没这个本事你说这茬做甚?耍朕玩很有意思是吧?
他觉得自己需要认真思考下该不该拂袖离去,好叫她反省下自己,别成日疯疯颠颠没个正形!
然后就听傅安和来了个大转弯,突然两手“啪”地拍到一起,兴奋道:“有了!”
穆九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她不提有了,他倒是差点忘了她背着自己偷摸吃长效避孕药这茬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但不能发作,还得装作甚都不知道,不能让她瞧出端倪来。
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毫不在意。
正相反,他十分在意。
他心里有个没法说出口的担忧,这担忧让他忧心难安,生怕哪日变成现实。
这担忧就是:傅安和是在原主风寒高烧一命呜呼后,借尸还魂在这具身上的。
一并带来的还有她那个神秘的储物空间。
那会不会有一日,她又突然从这具身体上离开,只留给他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空壳?
但万事都讲规矩,她既然能借尸还魂在这具身体里,就必然与这具身体有渊源。
想来也不是那么轻易能离开的,不然当初她也不必辛苦策划假死逃跑这么麻烦的事儿。
那么她离开的契机会有哪些可能呢?
这个问题他琢磨了好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很可能离开的契机就是这具身体性命攸关之时。
毕竟当初她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借尸还魂的。
所以,在未告知她的情况下,他又私下派了一只六人暗卫组成的卫队,分三班倒地日夜保护她。
以免她被对她抱有恶意的人,可能是格根塔娜,也可能是其他人,伤害到。
虽然这事儿被她知道后,她可能会闹脾气,说些什么自己信不过她,竟然派派人监视自己诸如此类的云云。
闹就闹吧,大不了自己放低身段哄哄,总归还是她的性命更重要!
基于这个她随时可能会离开这具身体,甚至离开这个世界的担忧,他迫切地想要让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这样她在大周,在这个世界就真正有了羁绊,就像不系之舟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一般。
兴许就不会离开了。
但也只是想想。
人家吃着比避子汤厉害许多倍的长效避孕药呢,怎可能会怀上身孕?
而且她小心得很,吃也是背着自己吃,自己就算想弄到颗药,拿给太医院的太医研究破解之法,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所以只能装聋作哑。
“这女人,可真难搞!”他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却还得打起精神给她当捧哏:“什么有了?一惊一乍的,唬朕一跳。”
傅安和伸手,在他脊背上敷衍地拍了几下,嘴里哄小孩一般:“哦哦,不怕,不怕。”
穆九黎:“……”
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他白她一眼,催促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傅安和这才回到正题,笑嘻嘻道:“虽然臣妾不会做鞋,但臣妾有钱,可以给您买鞋啊!”
穆九黎一脸嫌弃道:“朕从不穿外头人做的鞋,你少瞎折腾了。”
【毛病还真多,不穿外边人做的鞋?不就是做鞋么,谁做不是做?宫里人做的就比外头人做的香是怎么滴?】
穆九黎只当没听到。
他是皇帝,外头的东西来历不明,他怎可能胡乱穿用?
万一有人图谋不轨,在鞋子里扎毒针或者干脆将布料萃毒呢?
他得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也就只有她拿出来的东西,他才敢不经检验跟太监试毒就放心吃或者用。
傅安和撇撇嘴,有心想没收他这双还没到手的鞋子,但话茬都打开了,再回去她多没面子?
于是她冷哼一声,傲娇道:“原还打算托廖家人替你弄双西洋宫廷特供的皮靴来着,既然皇上从不穿外头人做的鞋子,那臣妾就不多事了。”
穆九黎立时改口道:“朕说的外头人是指平民百姓的针线铺子,西洋宫廷特供的鞋子,等同于大周造办处做的鞋子,朕当然穿得。”
“噗。”傅安和被他这丝滑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给逗笑了。
这家伙还真是有便宜就占呀,简直是吃软饭的一把好手。
【啧,真是个狗皇帝。】
傅安和在心里啧了一声,也没再逗他,笑呵呵道:“行吧,既然皇上愿意穿,那臣妾回头就托母亲知会廖家人一声。
至于甚时候能弄到,那就不好说了,且等着吧。”
穆九黎一下将她拉进怀里,含住她的唇瓣狠狠亲了一口,感动道:“爱妃对朕真好。”
然后便是浑身一僵。
似乎不久前自己才发狠再也不感动的……
算了,那不重要。
第32章
傅安和将廖家孝敬的玻璃品托
安王大舅子孟凡洲拍卖, 所得一半捐给朝廷用于救济灾民的事儿,在穆九黎的默许下,很快传遍朝堂、后宫以及京城的大街小巷。
廖家人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孟记拍卖行那场恢弘盛大的玻璃品拍卖会上, 所拍卖的所有玻璃品竟然是自家“孝敬”给安嫔娘娘的。
看来皇上这只商队的规模不小啊,而且比他们廖家的西洋船队跑得更远, 不然怎会弄到品质如此精良的玻璃品?
这事儿不光廖家感到震惊,在后宫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不高兴的不是刺头庄妃, 反而是家境优渥向来财大气粗的宁嫔。
宁嫔在江太后跟前一圈圈地转圈圈,嘴里不停念叨着:“她这也太张扬了!她怎么能如此张扬!”
江太后将盖碗一放,没好气道:“你当自己是拉磨的驴呢?都转多少圈了?快别转了, 哀家都被你转眼晕了。”
宁嫔见自己姨母半晌不发一言,好容易开口了吧, 还是和稀泥。
忍不住挑拨道:“她不顾忌旁人脸面就罢了,横竖表哥也没立继后, 别个也说不得什么, 但她也太不顾忌您的脸面了!
四地遭灾,她一个小小的嫔都捐了一万两千两银子, 您这个做皇太后的若没点表示, 外头人会不会说您冷血,不顾灾民死活?
可您若是也捐,那不成了被她逼捐?
况且您就算真捐了, 外头人会不会猜测您是见她捐了,为了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跟捐?”
江太后斜了她一眼, 好笑道:“哀家甚时候在意过外头人的看法了?外头人还说敬献皇后是哀家害死的呢,你看哀家几时替自己辩驳过?”
宁嫔没料到江太后竟然将这等敏感至极的陈年旧事搬出来说, 唬了一跳。
她连忙义愤填膺道:“姨母您别理会那起子混人的胡说八道,敬献皇后分明是小产五次后坏了身子, 第六次小产时大出血而亡的,与您何干?”
江太后端起盖碗来,啜饮了一口茶水,哼笑道:“哀家自然是不理会的,否则早被这些流言蜚语逼得跳太液池了。”
不等宁嫔再张口,她直接拿话将其堵了回去:“你要是也想捐款,放心捐就是了,不必顾忌哀家。
哀家的心胸还没狭窄到要与你们这些小辈争长短的地步。”
言下之意,傅安和捐款这事儿她不想计较。
宁嫔挑拨不成,也不想当跟捐的冤大头,果断选择认怂:“我们方家世代书香门第,日子勉强过得去罢了,哪能跟黄金铺地、绢帛当草纸的大海商廖家比?
捐款这事儿,还是让攀上摇钱树的安嫔来吧,我可奉陪不起。”
江太后不动声色地撇撇嘴。
你不捐那你逼逼什么?
满后宫的妃嫔,别人最多自己心里嘀咕几句,就只她急得上蹿下跳,还试图撺掇自己替她冲锋陷阵。
仿佛安嫔捐的这一万两千两银子是从她荷包里掏出来的一般。
也忒沉不住气了些!
江太后真想刺她一句:“你先当上皇后,再来跟其他妃嫔争脸面吧!”
可惜这是自己嫡亲的外甥女,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好太过分。
但凡能当上皇后的妃嫔,无非有那么四种可能。
一,脑子聪明,思想有格局,能当后宫的表率,同时也能统领六宫。
二,如傅安和那般模样漂亮性子活泛,会温柔小意讨好皇帝,被皇帝当成心肝宝贝。
三,就像自己一样,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在一众强劲对手死的死,伤的伤,几败俱伤后,自己再趁机上位。
四,生下皇子,好生教养皇子,皇子被立为太子后母凭子贵。
而宁嫔既没有聪明的脑袋,也不是会哄人的美艳狐狸精,偏还不韬光养晦,仗着是自己外甥女的身份趾高气扬,不是嘲讽这个,就是挖苦那个。
最重要的是,她侍寝次数不少,肚子却没半点动静。
就这德性,还想当上皇后?
甚至她这还没当上皇后呢,就先讲究起皇后的脸面来。
她拿什么跟傅安和争啊?
甚至傅安和都不必跟她争,就坐那看着她瞎折腾,她都能把自己折腾出局。
江太后轻叹了口气,吩咐侍立在旁的崔姑姑:“把哀家托了空大师抄录的那本《金刚经》取来。”
崔姑姑将《金刚经》取来后,江太后吩咐她将其放到宁嫔面前。
然后说道:“你少理会这些有的没的,若是闲着没事,就替哀家多抄几本经书。
回头哀家打发人送到慈安寺供起来,也算是替你积攒功德。”
“好的姨母。”宁嫔将书接下,嘴里也应得干脆,但她可没甚心情抄经。
风头都被安嫔出完了,明儿请安时还不晓得她要得瑟成啥样呢。
可惜姨母不受自己挑拨,不然她如此张扬,姨母又不是个吃素的,有她好受的!
看来自己得空得多看几本话本子,学学里头的人儿是如何挑事儿的,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就不会挑拨失败了。
得亏江太后不会听心术,否则听到她这番心思,当场就给她表演个“眼珠子翻上天”的绝活。
简直是不知所谓!
*
事实证明宁嫔猜测的不错,次日十五,众妃嫔齐聚慈宁宫时,傅安和简直快要得瑟上天了。
她穿了件花里胡哨的桃红百蝶穿花织金长袄,下头是柳绿五谷丰登织金马面裙。
迎着众人的目光,她甩着帕子,一步三扭,妖妖娆娆地走进来,丝毫没半点不自在。
甚至还捂嘴一笑,自己给自己加戏:“哎呀,大家都盯着人家看做什么?
人家知道自己今儿穿得漂亮,你们偷摸看几眼就行了,不可以多看哦,否则皇上会吃醋的。”
宁嫔不屑地“嗤”了一声:“都是女子,谁爱多看你?你少莫名其妙。”
傅安和蹲身给江太后行了礼,走到宁嫔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将一根手指竖到眼前,边左右摇晃边道:“非也非也。”
众人立刻将目光投过来,就连正捧着盖碗吃茶的江太后都悄摸竖起了耳朵,等待她的下文。
傅安和却故意卖关子,朝江太后嚷嚷道:“今儿起迟了,陪皇上用完早膳就往这里赶,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吃,太后娘娘快赏臣妾碗茶吃吃吧。”
江太后对身侧的崔姑姑道:“叫人给安嫔上茶。”
今儿是众妃嫔要来请安的日子,慈宁宫的茶房里早就备着茶了,很快就有宫女给傅安和端了一盏进来。
傅安和伸手端起盖碗来,小口小口地啜饮了好一会儿,卖足了关子。
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
然后笑嘻嘻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美人谁不爱看?譬如沈常在这般的绝色美人,谁看了不觉得赏心悦目?反正我就爱看。”
突然被点名的沈常在忙站起来,谦虚道:“娘娘谬赞了,娘娘才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傅安和伸手,将手往下压了压,失意她坐下。
然后一脸得意地笑道:“哎,就等你这句话呢,被美人夸美人,不正好证明我最美嘛?哈哈哈。”
江太后:“……”
她在殿内环顾一周,然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咱就是说,这届妃嫔也太拉夸了,这么张扬还自恋的狐狸精,搁她们那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哪里还轮得到她在这里折磨大家的眼睛跟耳朵?
但显然这还只是个开始。
才刚结束这个话茬,傅安和又找上沈常在,财大气粗地说道:“先前本宫手里银钱短缺,得知沈妹妹缺炭也无法施以援手。
如今我的玻璃品已然出手,我手里宽裕许多,总算能帮上沈妹妹了。
沈妹妹你且等着,明儿我就打发丁福去内务府给你采买十篓柴炭回来,让你这个冬日都不会再无炭可用。”
沈常在惊得一下瞪眼双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宁嫔抢了先。
她不屑地“嗤”了一声:“手里捏着一万两千两银子,却只肯送人烟大呛人的柴炭,你好歹也买几篓银霜炭吧?哼,小气吧啦的。”
江太后:“……”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看来自己让宁嫔抄的经书,她是一点都没抄呢,不然怎地还是如此大火气?
傅安和“哎哟”了一声:“宁姐姐这般家底丰厚的人儿都舍不得送沈常在银霜炭,怎能要求我一个穷人乍富的暴发户送她银霜炭呢?”
最后,她总结陈词道:“宁姐姐,慷他人之慨可不好哟。”
宁嫔:“……”
这家伙都自己说自己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了,比自己骂得都狠,这还叫她如何嘲讽下去?
然而嘲讽不下去也得嘲讽,她是不可能认输的。
于是她蛮不讲理道:“莫非你觉得沈常在身份不够,不配使银霜炭?”
沈常在脸上欲言又止。
两位嫔位娘娘拿自己做筏子过招,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站出来说话。
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倒没什么,自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主要是担忧自己影响安嫔娘娘发挥。
咳,毕竟安嫔娘娘可是斗法的一把好手。
傅安和闻言却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耿直道:“对啊,原本就只有主位以上妃嫔的份例里才有银霜炭,可见主位以下的妃嫔是没资格使的。”
话音刚落,她又斜眼瞅着宁嫔,挑衅道:“宁姐姐想帮主位以下妃嫔提高待遇是好事儿,只管去找皇上提便是。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呢?‘摄六宫诸事’的大权又没在我手里。”
宁嫔:“……”
神踏马想帮主位以下的妃嫔提高待遇,她有那么闲?
才要反驳,就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庄妃“哈”地一声笑出来:“宁嫔妹妹还真是心地善良哈?”
庄妃闭门思过结束有一阵子了。
她原本以为格根塔娜这样气性大的草原公主,挨了容嬷嬷俩耳刮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个暂时还未冒头的明艳美人彻底给踩下去,免得将来又多一个傅安和这样的心腹大患。
毕竟对付在宫里毫无根基的格根塔娜,比对付正如日中天的傅安和容易太多。
谁知自己“闭门思过”结束后,格根塔娜却突然变成了个哑泡。
无论她如何找茬挑衅,她都不接招。
简直是诡异得很。
莫非在自己手上吃亏后,她准备学习当年的江太后,韬光养晦,然后厚积薄发?
对此庄妃表示十分不屑。
以为谁都是江太后呢?
难道就没有别人也这般韬光养晦过?肯定是有的,还不少。
只是很多人养着养着,就把自己养成了无人在意的透明人。
还不如自己这样每天蹦跶的呢,起码不会缺少存在感,不会让皇上跟江太后将自己遗忘。
话虽如此,她也的确因为格根塔娜认怂的行为,而不自觉地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然后在某天,深深地栽了个大跟头。
这会子宁嫔见庄妃这个刺头跳出来,立时不悦地挑了挑眉:“你有意见?”
庄妃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哪敢有意见啊,毕竟我囊中羞涩,万一宁嫔妹妹逼我给沈常在送银霜炭怎么办?”
宁嫔气结:“你……”
江太后将盖碗往桌上一放,觉得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
光一个傅安和,宁嫔都对付不了,又跳出来个爱惹是生非的庄妃,过会子魏昭仪估计也坐不住了。
自己要是再不出声打断,宁嫔在她们的围攻下,还不知要闹出甚笑话来呢。
也是奇了怪了。
以前傅安和当鹌鹑时,只庄妃跟宁嫔成日打擂台,魏昭仪在中间看热闹不嫌事大,两边轮换着拱火。
傅安和混出头后,局面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若是她跟庄妃斗嘴,宁嫔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庄妃。
若是她跟宁嫔斗嘴,庄妃跟魏昭仪立刻跳出来帮忙,一起围攻宁嫔。
看似没什么不对,魏昭仪也是一如既往地爱拱火。
但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摆在眼前,那就是——吃亏的永远不是傅安和。
主动挑事儿,还能不吃亏,也难怪她闲着没事就作妖了。
偏庄妃跟宁嫔两个傻子瞧不明白,还一次次地送人头。
江太后才要张嘴,余光就突然瞧见宁嫔白眼一番,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江太后:“……”
她简直无语。
自己这个外甥女,真是好的不学,竟学这些歪门邪道。
有自己这个姨母在场给她撑腰,还能真让她吃亏?
原本是自己开口将话茬岔开就过去的小事儿,结果闹到装晕的地步,难道会很有脸面?
虽然心里腹诽了一大堆,但她还是立刻“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面露慌张地说道:“宁嫔怎地突然晕倒了?快,快请太医!”
崔姑姑处理妃嫔假晕倒的戏码不是一回两回了,十分有经验,连忙叫来两个嬷嬷,让她们将人抬到偏殿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众妃嫔本想如往常那般作鸟兽散,江太后却没发话让她们走。
不止没让她们走,还借机训斥了她们一顿:“你说说你们,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后妃,结果正事不干,成天忙着窝里斗。
依哀家看,你们以后也别来给哀家请安了,你们根本不是来给哀家请安的,你们就是来气哀家的!”
众人连忙从椅子站起来,低头垂首乖乖听训。
但显然这种不针对个人,而是开地图泡的扫射,起不到甚大作用,把宁嫔“气晕”的庄妃还偷摸朝傅安和吐舌头呢。
不过江太后自己训得也没多认真就是了。
就这么一个人不认真训,一帮人不认真听,消磨时间消磨到了太医赶来。
来的还是个熟人,正是在木兰围场曾替傅安和包扎过手腕的刘太医。
刘太医给江太后以及诸位妃嫔行礼后,在崔姑姑的引导下急匆匆进入偏殿。
傅安和拿帕子捂嘴悄悄打了个呵欠,心想江太后怎地还不叫散?
她都困了,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横竖都是装晕,把罪魁祸首庄妃留下来就行,留我们这些无辜人士做甚?】
正在上朝的穆九黎突然听到这句心声,顿时嘴角抽了抽。
庄妃还真是个惹祸精,才刚结束闭门思过没几日,怎地又惹祸了?
这回是又把谁“气晕”倒了?
不过傅安和都说是装晕了,他也就没当回事儿,重新将心思转回到朝政上,对下头站着的官员一抬下巴:“然后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慈宁宫这里出大事儿了。
后妃装晕的事儿不光崔姑姑熟,太医院的太医也熟,所以刘太医听闻宁嫔在慈宁宫晕倒时也没太当一回事儿。
本打算随意把个脉,再编造几句“急火攻心”之类含糊不清的脉案,然后开个补药方子就算完事儿。
以往有后妃晕倒时他们这些太医就是如此处理的。
谁知他将手搭到宁嫔的手腕上后,竟然摸出了滑脉。
他以为自己摸错了,连忙认真起来,换了只手重新摸,结果仍然是滑脉。
他心思一转,立刻脸上浮起喜色,扬声道:“是滑脉,宁嫔娘娘有喜了!”
消息传到正殿东暖阁时,江太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要知道自打傅安和得宠后,皇帝已有足足一个半月的功夫没翻过其他妃嫔的牌子了。
宁嫔怎会在这个当口有孕?
难不成她为了当上皇后不择手段,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这可是死罪啊,而且还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倘若这事儿查实,方家全族怕是彻底完了。
甚至根本不用查实,皇帝睡没睡过宁嫔,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
她怎么敢的啊!
江太后越琢磨脸越黑。
她一摆手,对众妃嫔冷声道:“你们且都散了吧。”
傅安和压根不想走。
宁嫔有孕这样的大喜事,一直嫌弃穆九黎子嗣单薄的江太后得知消息后,不但没喜出望外,反而脸黑如锅底。
这里头若是没猫腻,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难不成又一个妃嫔给狗皇帝戴了绿帽子?】
这样的大瓜,为啥赶她们走啊,让她们吃一口怎么了啊?
只许你自己吃瓜,不让别人吃么?江太后你别太吃独食!
穆九黎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又被戴了绿帽子?
这回又是哪个妃嫔干的好事儿?!
而且前面傅安和心声刚说有人装晕,这会子又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难不成李嬷嬷又故技重施了?
这鬼精鬼精的老婆子,朕到底是该奖赏你还是该处死你?
而且傅安和你个没良心的,别只透漏这么一句啊,赶紧将前因后果告诉朕,不然朕这破朝是上不下去了!
傅安和倒是想,问题是她被江太后无情地赶出了慈宁宫,连偷听的机会都不给。
她简直抓狂!
吃不到这绿帽瓜,她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但她无计可施,只能坐上肩舆,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眸中一亮,伸手招过来立夏,低语道:“你让立秋潜进慈宁宫,偷听下宁嫔有孕这事儿可有甚猫腻。”
立夏简直一言难尽:“娘娘,现下是白日,慈宁宫守卫森严,想要无声潜入难如登天。”
皇上能派暗卫保护安嫔娘娘,肯定也会派暗卫保护太后娘娘。
就算慈宁宫的守卫没本事发现立秋,其他暗卫也不可能放她进去。
再说了,那可是慈宁宫,是皇上母后的寝殿,不是甚其他妃嫔的住处,您竟然派人去偷听,也忒大胆了些。
就不怕东窗事发,太后娘娘一条白绫将您送走?
傅安和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风凉话道:“还以为你们暗卫无所不能呢,原来也要借助夜色啊。”
那些古装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
人家那些暗卫,大白天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都能在紫禁城的屋顶上如履平地,“嗖嗖嗖”地飞来飞去。
下头巡逻的侍卫就跟眼瞎了似的,全程都不会抬头看一眼。
不过也对,毕竟古装剧是现代人猜测着拍的,那些导演跟演员谁也没真的在古代生活过。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回头本宫亲自问皇上吧。”
立夏更一言难尽了。
宠妃就是不一样,竟然敢直接开口问皇上被戴绿帽子的事情,完全不怕皇上恼羞成怒将她打入冷宫。
然而穆九黎自己也不知道啊,他比傅安和还心急,急得简直要抓耳挠腮。
好容易挨到下朝,他抬脚便走,边走边吩咐赵寅备龙辇,他要立刻赶去慈宁宫。
谁知才刚走出金銮殿,慈宁宫太监总管郑艺就满脸笑意地迎上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穆九黎的脸顿时就绿了。
第33章
恭喜什么?贺喜什么?
恭喜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贺喜自己喜当爹?
穆九黎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淡定, 但他还是咬牙忍了下来,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甚都不知道的。
甚至还能挤出个笑模样来,挑眉问道:“哦?发生了甚好事儿?”
郑艺喜气洋洋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宁嫔娘娘有身孕了。”
穆九黎:“???”
自己上回翻宁嫔牌子还是在傅安和去御花园勾搭自己的前一日,至今已有小两个月。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小两个月没招过她侍寝, 她又是如何怀上身孕的呢?
感情那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妃嫔是宁嫔?
她这是疯了不成?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就算她是自己嫡亲的姨家表妹, 自己也不可能当这个剩王八。
宁嫔糊涂,母后也糊涂了不行?
就算她想保下宁嫔,也该悄摸给她灌碗打胎药, 将这孽根打掉,过后他再寻个理由将她打入冷宫。
虽然从此只能在冷宫度日, 但好歹命能保住。
谁知母后竟如此大张旗鼓地打发郑艺来给自己报喜。
这可不像是要保下宁嫔的来头,反倒像是要将宁嫔跟方家人一股脑送上断头台。
母后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因为揣摩不透江太后的用意, 他也不好多问, 便只敷衍地回了句:“哦?宁嫔有身孕了?那可是大好事儿呀。”
抄家灭族的大好事儿呢!
赵寅作为穆九黎的心腹,嫔妃们的绿头牌都是经过他手呈到穆九黎跟前的, 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于是麻溜叫人抬来龙辇, 路上还一个劲地催促抬龙辇的太监,让他们加速。
惹得郑艺还偷摸凑到他身边,低声打趣他:“瞧瞧你这心急样,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赵寅一言难尽的目光里,他又低语道:“放心, 我回头一定会告诉宁嫔娘娘的。
你为宁嫔娘娘尽心,娘娘必然不白让你尽心。”
赵寅:“……”
还宁嫔娘娘呢。
今儿过后, 有没有宁嫔娘娘都两说呢。
也别打赏自己了,他一个活人, 可享用不了死人的打赏。
慈宁宫靠近前朝,离金銮殿不远,在赵寅的催促下,一行人很快抵达。
从龙辇上下来的穆九黎见慈宁宫的宫人个个喜气洋洋的,仿佛过年一般,嘴角抿得更紧了些。
这是在做什么?
上断头台前最后的狂欢?
他面沉如水,大踏步迈进正殿的大门。
出来迎接的崔姑姑见他脸上半点喜气都没有,嘴角抿得死紧,不由得在心里咋舌。
果然不愧是母子,皇上跟太后竟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进到东暖阁后,她立时偷偷朝江太后使眼色。
江太后一见儿子这脸色,不必崔姑姑给自己使眼色,她就将前因后果都猜出来了。
毕竟自己先前也闹了这么一场乌龙。
审问过宁嫔以及她身边伺候的宫人后,才知道是误会一场。
她朝崔姑姑摆了下手:“你出去守着。”
崔姑姑应声退下。
江太后也没做甚铺垫,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用怀疑,宁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种。”
穆九黎:“……”
自己是脑子笨得像二傻子?还是长得像剩王八?
就这么好糊弄?
江太后被他这怀疑人生的眼神给气笑了,笑骂道:“宁嫔虽是我嫡亲的外甥女,但你可是我嫡亲的儿子,我难道还能在子嗣这种大事儿蒙骗你不成?”
其实穆九黎也不太相信母后会干出如此亲疏不分的荒唐事来。
但自己小两月没宠幸过宁嫔也是事实,消息灵通的母妃不可能不知道这茬。
他往江太后对面一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江太后摇头笑道:“宁嫔的天葵向来不准,时常两三个月一回,小两月未至,她也没放在心上。
今儿突然气急攻心晕倒,刘太医替她一把脉,才发现她竟然怀孕两月有余。”
“怀孕两月有余?”穆九黎先是吃了一惊。
随即皱眉道:“太医院每月都会派太医给妃嫔们请平安脉,两月两次平安脉竟都没诊出有孕来?”
说到底,还是对这事儿半信半疑。
江太后也没因为他这番态度而生气,毕竟事关子嗣大事,谨慎些也是该当的。
“倒不是没诊出来,是压根就没诊过。”
江太后颇有些无语:“也是赶巧了,上个月她伴驾木兰围场,错过了请平安脉的日子,而这个月又还未到请平安脉的日子,于是……”
穆九黎也有些无语。
的确赶得有些巧。
不过既然刘太医诊断出来她有孕两月,想必是没错的。
两月前傅安和这个身体的原主还缩在启祥宫东配殿当鹌鹑,自己也没特别宠爱谁,牌子翻得很随意。
不过作为姨家表妹的宁嫔,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倒是比旁人多得了些“雨露”。
所以她能怀上身孕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会子才爆出来。
不过母后给出的说法倒是能解释得通,宁嫔性子本就大大喇喇的,打小做事就爱丢三落四。
天葵这事儿她自己不上心,加上中间有个秋弥耽误了请平安脉,这才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来。
他长舒一口气,颔首道:“原来如此。”
江太后斜眼睨他:“不怀疑宁嫔给你戴绿帽子了?”
穆九黎从鼻翼里轻哼一声:“两月前她人在后宫,身边宫人一大堆,如何给朕戴绿帽子?”
又不屑地“嗤”了一声:“如果连她都能给朕戴绿帽子的话,那满后宫的妃嫔都能给朕戴绿帽子了。”
大内守卫森严,除了皇弟穆九安,外男/根本进不来。
而且有先皇妃嫔与侍卫私通的先例在前,他继位之初就对宫廷侍卫的排班进行了一系列调整。
杜绝了他们钻空子的一切可能。
除非他们得到武林秘籍,练成传说中的绝学——隐身术,否则根本没机会与妃嫔私通。
当然,傅安和除外。
她储物空间里奇奇怪怪的物资太多了,要是她想的话,还真能做到。
所以自己只能将她看紧点。
这话江太后不爱听:“怎么说话呢你?你表妹笨点怎么了?太有心眼子的女子你还得费心防备呢。”
虽然没指名指姓,但穆九黎莫名就感觉母后这是在说傅安和。
傅安和算有心眼子的女子吗?
算。
不过她不似别的有心眼子的女子那般在心里偷偷算计,她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写在脸上。
明晃晃告诉你,我这是阳谋,愿不愿意上钩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他能怎么选择呢?当然是果断将自己挂到她的鱼钩上去呗。
甚至还生怕挂晚了,她等不耐烦了,干脆收回鱼竿不玩了。
可以说狠狠将自己拿捏住了。
谁让他穷呢?
缺钱却物资,啥都缺,只要是她储物空间里的东西,不管是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他都想要。
他“咳”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朕去偏殿瞧瞧表妹。”
江太后自然不会阻拦,颔首道:“去吧。”
*
穆九黎一踏进东偏殿,就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不晓得自己还有身孕的时候,宁嫔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跟人掐架时还能被气得一蹦三尺高。
这会子半瘫在罗汉床上,脑门上戴着抹额,身上盖着两床厚锦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在坐月子呢。
他在榻边坐下,好笑道:“盖这么多被子,你就不怕中了暑气?”
许是因为她在这里的缘故,东偏殿的地龙已经烧起来了,地下还放着三个熏笼。
他刚进来这么一会子,就被热得额头上开始冒汗。
宁嫔能不热么?她当然热啊!
可是她这不是在装虚弱么,怎能因为热就半途而废?那前面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所以她不但没掀开被子,还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嘴里哼哼唧唧道:“表哥,人家身子虚弱,浑身害冷。”
穆九黎伸手握住她的手,果然不出所料地摸到一手的汗水。
他将视线转向殿内侍立的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一个叫素心的是宁嫔从娘家带进来的陪嫁丫鬟,另一个叫素锦的是江太后赏给宁嫔使的。
他冷冷道:“你们主子有了身子,觉察不出冷热倒罢了,你们难道也都个个有了身子感觉不到冷热了?
这屋子里烧着地龙,还摆了三个熏笼,你们还给她身上压两床被子,是存心想热死她是吧?”
素心跟素锦立时跪到地上磕头求饶:“皇上饶命!”
穆九黎冷哼道:“你们就在这儿继续磕头吧,磕到你们主子真热死了,看朕饶不饶得了你们!”
俩人吓得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冲到宁嫔跟前,一人掀走一床锦被。
然后就露出身上衣裳湿了大半的宁嫔来。
偏她今儿料定傅安和会得瑟,肯定会穿得花里胡哨的,所以故意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袄。
这块宝蓝色锦缎沾水后就会变成藏蓝色,所以她现在身上就是东一块宝蓝西一块藏蓝。
她一个最讲究体面的高门千金,何时如此失态过?
顿时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穆九黎嘴角抽了抽。
他没好气道:“有了身孕就好好养着,别整这些幺蛾子,真要闹出甚好歹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宁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道:“臣妾知道了。”
想到她的性子,他又嘱咐道:“往后少跟庄妃她们斗气,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儿,可受不得气。”
宁嫔本还在垂首懊恼中,闻言顿时眸光一亮。
对呀,自己现在怀着身孕,受不得气,所以她们一个两个的,都不敢招惹自己,都得让着自己。
否则自己就给她们当场表演一个“动胎气”。
就算是安嫔这个宠妃,也得往后稍一稍,越不过自己去。
*
这倒是立春想到一起去了。
傅安和虽然没能现场吃到瓜,但还是让立秋关注着慈宁宫那边的动静。
立秋虽然不能潜进慈宁宫去偷听,但蹲在外围听听动静什么的还是没问题。
所以宁嫔有孕的事情,她是除穆九黎外最先得到信儿的一个。
也不对。
宁嫔有孕的消息,当时到慈宁宫请安的妃嫔其实都听到了。
只不过看当时江太后的脸色,这个有孕是真有孕,还是太医诊治闹出的乌龙,还不好说呢。
所以当时江太后不提,其他妃嫔,包括平时爱挑事爱看热闹的庄妃、魏昭仪以及傅安和本人,都没吭声。
这会子慈宁宫总管太监郑艺大张旗鼓地跑去金銮殿向穆九黎报喜,显然江太后那边有定论了。
说明宁嫔这胎来路没问题,确定是穆九黎的种。
虽然这瓜是假瓜,外边看着像是熟透了的大瓜,结果切开后瓤都是白的,吃了个寂寞。
但想想也正常。
身处紫禁城重重宫墙包围中的后宫妃嫔,若是轻易就能给皇帝戴绿帽子,那穆九黎这个皇帝当得也太废物了!
讲道理,他只是穷,并不是无能。
而且穷也不是因为他穷奢极欲,是有历史遗留原因(皇祖父隆昌帝),以及不可抗力(天灾)。
他唯一值得诟病的就是为了尽快还清朝臣欠债免得被他们掣肘,削减后宫开支,让妃嫔们过苦日子。
虽然他同时也削减了自己的开支,削减得比妃嫔们更狠,但那又如何呢?
反正这点是洗不白的。
立秋将消息送回来的时候,立春也听到了,她苦口婆心地劝傅安和:“太后娘娘原就经常念叨皇上子嗣单薄,如今总算有妃嫔有孕,而且还是自己嫡亲的外甥女,只怕恨不得当眼珠子一般疼着。
往常倒罢了,如今宁嫔是双身子的人儿,咱们惹不起。
娘娘您往后尽量让着她些,别跟她较真,否则万一惹得她动了胎气,太后娘娘跟前可不好交代。”
傅安和哼道:“你家娘娘我可是个文明人,从来都是只动口不动手,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对她一个孕妇动手的。”
立春急得直跺脚:“娘娘,您别避重就轻!奴婢甚时候说您上演全武行了?奴婢说得是您别跟她斗气。”
“这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说尽量不招惹她。”傅安和往罗汉床的引枕上一瘫,哼笑道:“万一她非要跟我斗气,难不成叫我学明美人,装聋作哑当死人?”
先撩者贱。
反正自己以后尽量不招惹她,但如果她仗着自己有孕在身,跑来自己头上拉屎的话,那自己就把那屎塞她嘴里。
立春轻舒了口气。
主子如今的脾气,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她能承诺尽量不招惹宁嫔,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不能要求更多。
毕竟都是皇上的妃嫔,都有自己的脸面,若宁嫔真仗着自己的肚子欺负上门来,难道主子就只能忍气吞声?
就这么被宁嫔欺下来的话,将来她生下个公主还好说,若生下个皇子,主子岂不是要一直看她脸色行事了?
所以啊,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远离是非,是非就会远离你的。
不过立春这些话倒也没白说,夜里穆九黎过来时,傅安和就直接发话:“丑话说在前头,为了宁嫔的身子着想,我以后不会主动招惹她。
但若是她主动来找我的茬,小事儿我无所谓,大事的话我不会惯着她。
若是被气得动胎气,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毕竟先撩者贱嘛。”
穆九黎:“……”
他以为傅安和得知宁嫔有孕的消息,见着自己后会先阴阳怪气地恭喜自己的小老婆怀上身孕。
然后装作吃醋的模样,审问自己究竟何时偷摸背着她翻了宁嫔的牌子,逼自己赔礼道歉并且温柔小意哄她。
结果他一条都没猜对。
人家满心想的是如何防备宁嫔闹事呢,压根懒得同自己虚情假意。
穆九黎静默片刻,然后伸手将人搂进怀里,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垂眼笑道:“小东西这是吃醋了?”
成日跟她厮混在一处,他也学到了些本事,比如这般没人给扎戏台,他就自己搬个板凳站上去,照样可以演。
小东西?
傅安和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拿小拳头在他胸堂上轻捶了一下,没好气道:“您好好说话。”
穆九黎煞有其事地点头:“果然是吃醋了。”
【狗皇帝这是喜当爹喜疯了,所以听不懂人话了?】
穆九黎:“……”
别以为他不知道“喜当爹”的意思是给别人的孩子当爹!
他就不信她猜不出宁嫔腹中的胎儿没问题,否则自己这会子还在慈宁宫头疼善后问题呢。
丫就是故意这么想的!
要不是绝无可能,他都要怀疑她发现自己会听心术了,不然丫怎会故意在心里埋汰自己?
他若无其事道:“宁嫔有孕已有两月,只是她天葵一直不准,加上中途又伴驾木兰围场,错过了请平安脉的日子I,所以这会子才发现。”
他低头在她唇上嘬了一口,一脸温柔地说道:“你别吃醋,朕没有背着你偷摸翻她的牌子。”
傅安和其实也猜出宁嫔腹中胎儿月份不小了,毕竟自打自己跑去御花园勾搭开始,他就没再翻过别的妃嫔的牌子。
虽然中间曾在庄妃的永寿宫歇过一夜,但也没碰庄妃。
除非他跟宁嫔在外头打野站,否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睡宁嫔。
但现在可是冬天,打野站会打掉半条命的。
就算穆九黎想玩这么野,宁嫔也不敢答应,不然穆九黎若是被冻出个好歹,她可难辞其咎。
所以多半就是之前侍寝中的。
事实证明果然被自己猜对了。
傅安和轻哼一声:“皇上想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牌子呗,臣妾是哪个牌位上的人儿,敢管您?”
穆九黎将嘴巴凑到她耳边,哑声道:“爱妃是朕心肝上的人儿,当然可以管着朕。”
狗皇帝的声音清雅磁性,贴在自己耳边说情话时,声音沿耳骨直往脊椎上蹿,让她感觉全身一阵苏麻,手脚都有些发软。
【狗皇帝,又给老娘灌迷魂汤!】
傅安和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免得自己站不稳摔个狗吃/屎。
“呵呵……”穆九黎从胸堂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故技重施,又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笑道:“朕满心满眼只有爱妃,也只想与爱妃一人敦伦。”
【呵,狗男人,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只想着敦伦!】
【果然情话什么的都是假的,三句不到就暴露了真实目的。】
穆九黎:“……”
他特别想抽自己俩耳刮子,说甚情话不好,偏说敦伦。
这下可好,翻车了吧?
傅安和哼笑道:“宁嫔才被诊出怀上身孕,只怕心里慌着呢,您不去陪伴她,却又跑来臣妾这里做甚?”
穆九黎将她抱起来,抱着她歪到贵妃塌上,气哼哼道:“别提宁嫔了,朕被她气得脑瓜子嗡嗡嗡的。”
傅安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啊?宁嫔姐姐做了什么事儿将皇上气成这样?”
【快点说出来让爷开心开心。】
穆九黎勾了勾唇,果然一有瓜吃,她就忘记赶自己走这事儿了。
他故意板起脸来,没好气道:“明明早起时她还活蹦乱跳的,结果才刚查出有孕,就虚弱得跟刚分娩完的产妇似的,一个劲儿喊冷。
屋里地龙烧着,熏笼却要摆三个,身上还盖着两床锦被……
得亏朕去得及时,若是等批完奏折再过去看她,只怕她就中暑而亡了。
就是死了也会遭人笑话,谁家好人数九严寒天中暑而亡?”
傅安和:“……”
你别说,就算是发达的现代社会,都有愚昧的家人,因为怕产妇吹风受凉,让产妇大夏天在闷热的屋子里坐月子,窗户不让开,空调不让开,风扇也不让用。
结果产妇中暑紧急送医。
有救过来的,也有没救过来的。
当然宁嫔这回是为了博穆九黎怜惜,这才故意包成这样的。
但是如果她分娩后也这样的话,那会子身子正虚弱,可真扛不住这么折腾。
弄不好还真就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关切地询问道:“宁嫔姐姐没事吧?”
穆九黎哼道:“没事,被朕给骂了一顿,这会子已经消停了。”
傅安和捂着心口,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第34章
从穆九黎口里还得知, 因为宁嫔是被庄妃“气晕”的,偏她又被查出怀有身孕,于是才放出来的庄妃再次被禁足。
傅安和差点没笑死。
本来这倒霉事儿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谁知中途庄妃突然跳出来抗泡火,然后倒霉的就成了她。
纯纯大冤种了属于是。
穆九黎见她在那没心没肺地哈哈哈, 没好气道:“宁嫔都有身孕了,你这个日日侍寝的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傅安和简直想翻白眼。
【哪个18岁的小姑娘会因为别人怀孕就着急自己怀不上?我又没繁殖癌!】
别管她上辈子跟上上辈子活到多少岁,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不服狗皇帝就吊死呗。
算了,狗皇帝吊死的话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他还是别吊死了,就不服着吧。
傅安和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眯眼笑嘻嘻道:“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
繁衍子嗣这种事儿,不得全靠皇上您出力嘛?臣妾着急有甚用?”
穆九黎:“……”
这是甩锅到自己头上来了?
因为自己不够卖力, 所以她才怀不上身孕?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前提是她没偷摸吃长效避孕药。
他收紧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哼笑道:“爱妃这是在责怪朕不够努力?”
“臣妾哪敢责怪皇上。”傅安和凑过来, 在他唇瓣上波了一下。
然后将整个身前都贴到他胸堂上去, 边扭动身体边哼哼唧唧:“人家只是想让皇上您多努力下嘛。”
“哦?”穆九黎被她这番轻挑的动作惹得身体里的火气蹭蹭上涨。
嘴上却是淡定地哼笑一声,打趣道:“这会子倒是想让朕多努力了,昨夜也不知哪个哭着喊着说不要的?
那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真野狼来了都得被你吓得连滚带爬逃走,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傅安和耳尖一红, 伸手拿小拳头在他肩头捶打了几下,恼羞成怒道:“您别浑说, 快住嘴!”
“住嘴?”穆九黎挑了挑眉。
他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将嘴巴凑到她耳边, 哑声道:“原来爱妃更喜欢朕的手……”
傅安和:“……”
【这老色批!】
被骂太多次“老色批”的穆九黎起初还会在心里反驳下自己并不老,后面被骂习惯了,已经能做到毫无波澜了。
他扬了扬声音,朝外头吩咐道:“备水”。
穆九黎夜夜宿在景仁宫,景仁宫的宫人们根本不用吩咐,一早就烧好热水备着了。
闻言立刻提着热水桶鱼贯而入,很快将净房内的浴桶倒满。
穆九黎将傅安和打横抱起,抱进净房。
麻溜地将两人身上的衣裳除掉,然后一起泡进去。
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傅安和闭眼,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嗯……”
穆九黎觉得自己还真是经不住撩拔,本就有些冒头的火气,这下直接难以自抑。
他凑到傅安和身边,将人捞进怀里,哑声道:“朕给你搓背?”
有人给服务,傅安和当然不会拒绝,她点了下头:“好呀。”
还不忘提醒他一句:“您别像上回一样使那么大劲儿,皮都差点给您搓下来。”
穆九黎在她后颈处肯了一口,笑骂道:“个记仇的小东西,搓得你舒服的时候你怎地记不住?净记着不好的。”
傅安和被这“小东西”给肉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无语道:“您能别叫我小东西吗?”
穆九黎一脸无辜地问道:“叫小东西怎么了?小东西?”
傅安和:“……”
【幼稚鬼!】
穆九黎得意地勾了勾唇,幼稚鬼就幼稚鬼,总比老东西强,上回她还骂自己老东西来着。
别以为就她会记仇,他也会。
既然她听不得小东西,他就偏要叫她小东西,得空就叫。
看谁厉害过谁!
傅安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未免他再次荼毒自己的耳朵,连忙催促道:“您不是说要帮臣妾搓澡么,赶紧的呀,一会儿水凉了。”
穆九黎让傅安和趴到浴桶边,拿起桶边悬挂的小木舀,舀了一舀子水,轻轻淋到她的背上。
然后拿起香胰子,在她脊背上涂了一层,大手搓面团般,来来回回地搓柔着。
原本她皮肤就白,打了香胰子后,在香胰子的泡沫映衬下,皮肤更加吹弹可破。
穆九黎虽是站在权力顶端的封建帝王,但并不养尊处优,每日都会风雨无阻地练习弓马骑射。
所以他的大手并不柔软,手心还有练功时留下的茧子。
粗糙的大手划过她白皙骄嫩的肌扶,麻麻痒痒的,还有点轻微的疼,让傅安和忍不住颤斗了一下。
穆九黎见状,得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故意拿自己手心的茧子去磨她的脊背。
磨着磨着,还转了个方向,伸到她身前磨起来。
傅安和被他撩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红艳的唇微张着,嘴里哼哼唧唧的。
穆九黎见她动情,立时更来劲了,由前头又开始往下转移。
至关键处,傅安和半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嘴里发出“啊”地一声惊呼。
她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一会子粗气,这才反手在穆九黎腿上轻拍了一巴掌,用娇娇软软的声音说道:“皇上您好坏。”
穆九黎的手继续忙活着,整个身体贴到她脊背上,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笑眯眯地问道:“那爱妃喜不喜欢朕坏?”
不等傅安和回答,他又哼笑一声:“爱妃的小嘴若是不诚实的话,没准朕一怒之下就不服侍你了。”
傅安和向来能屈能伸,该服软的时候那是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她将手伸到他的身后,在他腰窝处摸了一把,笑嘻嘻道:“男子不坏,女子不爱,人家爱死皇上的坏了。”
甚至还扮演爱拈酸吃醋的宠妃,大言不惭道:“您只可以对人家一个人坏,不许对别的女子坏哦,不然人家可是要生气的!”
穆九黎扳过傅安和的脑袋来,嘴巴狠狠含住她的唇瓣,用力地肯咬允吸了好一会儿子。
然后也不知在配合她演戏,还是真心这么想的,说出了这么句承诺来:“好,朕以后只对你坏,不对别人的女子坏。”
不过傅安和压根就没当回事儿。
帝王的承诺能有几分真?
再说了,她管他真还是假呢,只要他能让自己好吃好喝好住地在宫里待着就行。
如果他想玩你爱我我爱你的爱情游戏,她也可以奉陪。
就当是交住宿费跟伙食费呗。
不过爱情游戏暂时不用她陪玩,榻上游戏却差点玩掉她半条命。
真是奇了怪了,她分明已经非常努力地在健身了,怎地身子骨还是没能强健起来?
从净房被抱回卧房后,穆九黎就迫不及待将她压在下头,然后与她合二为一。
傅安和被他撩拔得早就想要了,没忍住稍微热情了一点,稍微主动配合了下。
这可倒好,直接点燃了穆九黎的热情。
把她折腾了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
一回还不够,又来第二回 。
傅安和都不晓得自己晕过去多少次,又被折腾醒多少回。
简直就是在上天跟入地之间来回徘徊。
甚至最后她都不是睡过去的,而是彻底晕死过去的。
*
他们这边倒是爽翻天了,后宫其他妃嫔却是心思各异,没几个能安然入睡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新晋孕妇,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金贵人——宁嫔。
得知穆九黎今晚照旧翻了傅安和的牌子时,她才从慈宁宫坐着江太后的凤辇回到长春宫。
她当即就让凤辇调头,重新返回慈宁宫。
然后坐到江太后跟前,就开始抹眼泪。
江太后大概也猜着这里头的缘由了,但她只当作不知。
边拿帕子帮宁嫔擦眼泪,边关切地询问道:“怎地了这是?好端端的哭什么?是谁给你气受了?”
宁嫔没吭声,只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边掉眼泪还边抽噎。
这问话她没法回答,总不能说是表哥给自己气受了吧?
表哥可是皇帝,还是姨母嫡亲的儿子,自己当着她的面抱怨她儿子有不是,姨母心里肯定会有芥蒂。
自己才没有那么蠢呢。
宁嫔不说,江太后就继续和稀泥。
她伸手在宁嫔手背上轻拍着,笑道:“这有了身子的女子啊,情绪就是容易多变,动辄因为一点小事儿就掉眼泪。
哀家那会子也是这般,只因为皇上赏赐刘太妃山东蜜桃,没赏赐哀家,哀家就委屈地足足哭了半宿。
问题是哀家不爱吃桃,在此之前好几年都未碰过桃子了。”
说着说着,还摇头失笑,仿佛说的是多么引人发笑的笑话一般。
但宁嫔一点都笑不出来。
姨母东拉西扯,却半句都不提表哥,甚至连安嫔都不提,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不动声色地斜了素锦一眼。
素锦是江太后送给宁嫔的宫女,原本在慈宁宫时就很是机灵讨巧,不然江太后也不会将她送给宁嫔。
她被指给了宁嫔,就只能认宁嫔当主子。
宁嫔的好坏与她的将来息息相关,因此素日服侍起来也十分尽心。
接收到宁嫔的眼色后,她斟酌了一番说辞,主动站出来。
蹲身行了个大礼后,她义愤填膺地对江太后道:“太后娘娘,宁嫔娘娘心善不愿说别人的不是,但奴婢实在忍不住了,请您允许奴婢替宁嫔娘娘说。”
江太后颔首:“你说吧。”
她估摸着,以宁嫔的急性子,自己没往她设想的路上走,她很快就会憋不住,自己跳出来。
果然这会子素锦就被推出来了。
素锦一副护主模样,愤怒道:“太后娘娘让御膳房给宁嫔娘娘熬了乌鸡汤,宁嫔娘娘想着皇上近日因着赈灾的事情颇为辛劳,便想将皇上请来长春宫,与她一同分享这锅乌鸡汤。
可张有财跑去景仁宫请人时,却被景仁宫的管事太监丁福给拦在门外不让进,说是,说是……”
张有财是长春宫正殿的管事太监。
话到这里,素锦有些为难地支吾片刻,最后一咬牙,继续说道:“说是皇上正帮安嫔娘娘搓澡呢,没空理会旁的,让张有财明儿再来。
您说说,这丁福是不是忒胆大包天了些,竟然用这样的谎话来敷衍宁嫔娘娘!
不是奴婢以下犯上妄议主子,安嫔娘娘御下也太不严了,纵得手下的奴才无法无天,这以后还得了?”
江太后差点给听笑了。
安嫔现在是宫里最得宠的宠妃,作为一个宠妃,皇帝屈尊降贵亲自帮其搓澡又有甚好大惊小怪的?
历史上那些昏君对待宠妃时更离谱的事情好多着呢,其中有些举动她当着外甥女的面提都不好意思提,太羞人。
感情这是不敢说皇帝的不是,也不敢直接将矛头对准傅安和本人,于是想拿她的宫人开刀,搓搓她的锐气?
自己这个外甥女,你说她聪明吧,她怀上身孕不好好养身子,保住腹中这个能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孩子,却忙着跟安嫔争皇帝。
大冷天的从宫里这头蹿到那头,再从那头蹿到这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就不怕感染上风寒?
你说她笨吧,她还晓得避安嫔的锋芒,不敢真刀实抢地直接跟安嫔对着干。
叫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她甚好。
江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了,下回请安时,哀家会警告安嫔的,让她务必管好自己的宫人。”
宁嫔听了这话,连哭都忘了,不可思议道:“就这样?”
江太后在心里腹诽一句:“不然呢?”
你不敢直接找安嫔的茬,只敢拿她的宫人做筏子,自己堂堂皇太后,总不能为了个奴才,半夜三更把皇帝跟安嫔一起叫来慈宁宫挨训吧?
那也忒小题大做了些。
你不要脸面,哀家还要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见不得儿子宠幸外甥女以外的妃嫔,故意找茬打断人家的敦伦。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外甥女,又大着肚子,江太后耐心地哄道:“你现下最要紧的就是保重自个,好生将腹中的胎儿生下来,旁的都无关紧要,别主次不分。”
“怎么就无关紧要了?”宁嫔却根本听不进去,大声嚷嚷道:“连个奴才都敢驳我的脸面,若是不加以惩处,以后别的奴才有样学样,那我岂不是要被他们踩进地心里去?
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个嫔,干脆一条白绫把自己勒死……”
话未说完,就被江太后冷声打断:“闭嘴,少说这些不吉利的事情,你也不怕犯忌讳!”
宁嫔被骂得往后缩了缩脖子,随即又一下将脖子挺得笔直,倔犟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姨母,您可是我的亲姨母,怎能忍心看别人将我踩到地心里去?好歹要给我讨回这个面子来吧?!”
江太后一巴掌拍到案桌上,冷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忽地一下站起来,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边训斥边在地上打转。
“先前你为了装虚弱驳皇帝同情,干出差点把自己捂得中暑气的事儿,你自己犯蠢就罢了,偏在哀家的慈宁宫犯蠢。
若真有个好歹,世人不嘲笑你,只会嘲笑哀家一个过来人,却干出如此惹人发笑的蠢事。
这也就罢了,横竖皇帝训斥过你了,哀家也懒得计较。
谁知你竟还不消停,一个怀着身孕的孕妇,喝完补汤早些入睡才是正经,结果你却忙着跟安嫔抢人。
怎地,你觉得自己就一定能抢得过安嫔?
再者,就算你真抢到了人,就你现在这样子,能侍得了寝?
然后果然没有抢到人,换作旁人这回该消停了吧?你偏不。
你跑到哀家这里又哭又闹又卖惨,是想拿哀家当抢使,让哀家替你去抢人?
你哪来的信心觉得哀家一定会被你指使得团团转?
哀家是你姨母,但不是你老母,不可能陪着你去干这些丢人现眼的蠢事!
亏哀家先前还觉得你还不算完全没脑子,谁知你转头就打哀家的脸。”
江太后将宁嫔噼里啪啦一阵痛骂,然后朝外喊了一声:“郑艺,用凤辇将宁嫔送回长春宫。”
又转头对宁嫔冷声道:“好生待在长春宫闭门思过,甚时候知道自己错了,甚时候再出门。”
宁嫔惊讶地瞪大双眼,眼圈都红了,真心实意地红了:“姨母,您要罚我闭门思过?”
江太后毫不留情地说道:“任何妃嫔做错事都要受罚,你也不例外。”
“呜……”宁嫔用帕子蒙住眼睛,委屈地哭出声来。
江太后别开脸,不去看她这副不知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的模样,对素锦道:“好生服侍宁嫔回去,若有个闪失,看哀家饶得了你们哪一个。”
素锦连忙上前搀扶起宁嫔,小声哄道:“娘娘,咱们先回长春宫。”
宁嫔头一次见江太后对待自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心里着实是慌了。
毕竟表哥对自己不过面子情,姨母才是她在宫里最大的倚靠,若姨母厌弃了自己,那往后自己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她不敢再闹,乖乖被素锦搀着出了正殿,坐上凤辇,回长春宫去了。
江太后坐回炕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崔姑姑将一盏茶递到她手边,宽慰道:“安嫔娘娘还小,打小又是被您宠着长大的,难免骄纵些。
若有甚不妥之处,您慢慢教便是了,何必动怒呢?仔细气坏自个的身子,惹皇上跟六公主担忧。”
江太后七分做戏三分真动怒,原本并未气到自己,结果听了崔姑姑的话,立时火气蹭蹭往上冒:“别提那个不孝女。”
崔姑姑忙赔笑:“是奴婢多嘴了。”
江太后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向来是个不多话的人儿,见缝插针提这么一句,是有人托到你头上,你不得不逾矩吧?”
崔姑姑讪笑,既没承认,也没反驳。
算是默认了。
江太后从鼻翼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声,一副连多问都懒得多问的模样,直接将话茬给岔开了。
叹气道:“你瞧着吧,宁嫔被哀家吓唬一顿,能老实个三五日,三五日以后,少不得还会继续作妖。”
有句话她没说出口,怕造口孽,更怕猜测变成事实。
她觉得就宁嫔这个上蹿下跳的作妖法,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多半是会保不住。
如今皇帝对安嫔一副椒房独宠的模样,也不知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一时半会的,想必不会撂开手。
虽然她并不觉得先帝那样一心扑在朝政上的人亲手教养大的皇帝,会是个情种。
但若果如他所言,安嫔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因为有利可图,或者是利益捆绑,他从今往后只独宠安嫔一人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宁嫔若是失去腹中这个孩子,往后还想再有孩子可就难了。
江太后再次叹了口气,对崔姑姑道:“让秦嬷嬷去长春宫伺候吧,等宁嫔分娩后再回来。”
秦嬷嬷是江太后的家生子,当年作为陪嫁丫鬟跟着江太后入宫,江太后怀孕生子都是她近身伺候的。
让她去长春宫照顾宁嫔,江太后才算真正放心。
前提是宁嫔别自己作死,毕竟秦嬷嬷只是个宫人,不可能甚时候都能跟在她身边。
江太后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是。”崔姑姑应了一声,笑道:“您就放心吧,有秦嬷嬷出马,宁嫔娘娘这胎必定是稳了。”
江太后白了她一眼,有心想说些什么,又怕犯口舌不吉利。
最终只叹气道:“也只好哀家往后多替她多抄几本经书多供奉些香油钱,保佑她这胎顺顺利利吧。”
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要能生下来,好歹是个倚靠。
傅安和这边一晚上都在“水深火热”中,压根不晓得外头发生的事情。
直到次日醒来后,丁福才进来将昨夜发生的事儿禀报给她。
宁嫔向来不着四六,干出大着肚子抢人的事儿也不奇怪。
不过丁福的屁股估计要遭殃。
傅安和吩咐道:“你驳了宁嫔的脸面,她肯定会找你算账,近日你就别跟着本宫一起出门了,躲在景仁宫避避风头。”
丁福竟还笑得出来道:“那奴才就躲躲懒。”
傅安和让立春拿了十两银子赏给他。
丁福原本可以不冲在前头的,只管跑来通报便成。
但那个时候她正跟穆九黎在净房里胡天胡地,宁嫔的消息突然冒出来,多少有些扫兴。
她倒不担心穆九黎为了喝口乌鸡汤,就放弃跟自己卿卿我我,移驾长春宫。
但丁福担忧呀。
对于这样衷心且敢于揽事的宫人,傅安和自然是要赏的。
丁福接过银锭子,喜得眉开眼笑:“多谢娘娘赏!”
第35章
丁福在景仁宫躲了几日, 见外头风平浪静,不光长春宫的宫人们深居简出,就连宁嫔本人都没出过长春宫。
他大胆地出门试探了一回, 见那头依旧毫无动静,于是彻底放心下来, 以为这茬就这么过去了。
然后带上四个太监,去内务府采买去了。
因为这几日在避风头, 安嫔娘娘交代他采买的十篓预备送给沈常在使的柴炭还未采买回来。
不能再拖了,否则沈常在那边兴许还以为安嫔娘娘这是放大话耍人玩呢。
去的路上一切顺利,也顺利在内务府采买到了十篓柴炭。
只是炭篓太重了, 得两个太监合力才能抬起。
四个太监得分五次才能抬完,来回就是十次, 实在太折腾。
刚接了傅安和打赏,不差钱的丁福果断给内务府的宫人一块碎银子, 同他们借了辆板车。
将十篓柴炭一股脑装上板车, 两个太监在前头拉,两个太监在后头推。
艰难地从位于慈宁花园南边、太和殿西边的内务府, 往东六宫的景仁宫走。
若是走直路的话, 直接沿着造办处与太和殿中间的夹道往北,然后进入隆宗门,横穿内阁与乾清宫门前大道。
再沿乾清宫与斋宫中间的夹道一路往北, 就来到景仁宫门口了。
但显然他们没这个胆子如此乱闯。
就算是有胆子乱闯,守门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不可能让他们乱闯。
所以他们只能从慈宁宫与养心殿中间的夹道往北,在启祥宫门口右转, 再沿西六宫与坤宁宫中间的夹道往北。
至御花园后,横穿御花园, 来到东六宫。
然后再沿坤宁宫与东六宫中间的夹道一路往南,最后到达最前面的景仁宫。
然后好巧不巧,刚穿过长康右门进入御花园,迎面就撞上一行人。
打头的正是前几日夜间跑来景仁宫请皇上,然后被丁福无情挡回去的张有财。
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或许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人家刻意在这守株待兔的。
毕竟景仁宫离内务府太远,他们一行人“穿街过巷”的,想不被人察觉都难。
丁福抬了抬手,让人将板车停下,然后朝在后头推车的一个叫王阿宝的太监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然后昂首挺胸地走上前,笑嘻嘻道:“哟,这不是长春宫的张总管?”
张有财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哟,这不是景仁宫的丁总管?”
丁福瞅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六个太监,心想自己这边人数不占优势,若是动起手来肯定吃亏。
最好是能别动手就别动手。
于是他将傅安和跟沈常在搬出来,笑道:“张总管忙什么呢?
我这刚去内务府将我们家安嫔娘娘吩咐采买的柴炭采买回来,等娘娘过目后,就给沈常在小主送过去。”
可惜有甚样的主子就有甚样的奴才,宁嫔仗着自己怀了身孕,觉得其他妃嫔都不敢招惹自己。
张有财这个奴才也有样学样,觉得其他宫里的宫人必须得让着自己,不让着自己,就是不给宁嫔娘娘脸面。
对于不给宁嫔娘娘脸面的丁福,他自然是记恨在心。
发誓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杀鸡儆猴,好让其他宫人见识下自己的厉害。
只可惜丁福这个奸诈狡猾的,竟然躲在景仁宫闭门不出,他又不敢直接冲进景仁宫去逮人,只能派人远远盯着。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被他逮到丁福外出的机会,然后立刻点齐人马,从长春宫赶了过来。
不过他也不傻,若还揪住之前抢人失败的事儿不放,还为此将丁福狠揍一顿,事后安嫔娘娘若是追究,自己恐怕也难逃罪责。
所以他打算给丁福来个碰瓷,将这事儿定性为私人恩怨。
这下,安嫔娘娘总不好插手了吧?
他笑呵呵道:“既然丁老弟有差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不然耽误了你的差事那我可就罪过了。”
语毕,走到路边,然后朝后一摆手,嚷嚷道:“让开,都让开,让丁总管他们先走。”
“好好好,你们先走。”六个太监也嘻嘻哈哈地退开,一副看起来跟景仁宫众人关系极好的模样。
丁福眉头轻皱,一时间竟没看明白张有财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小心着点。”他低声吩咐一句,然后伸手搭上板车,边帮忙推车边扬声道:“谢了张老弟,有空请你吃酒。”
板车在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嘎吱嘎吱前行着,眼看就要顺利通过张有财等人所在的地方。
就见张有财突然往前一扑,一下撞到装炭的篓子上,然后“哎哟”大叫一声,接着往后倒去。
其他蓄势待发的太监立即冲上来将他扶住,然后大声指责丁福:“丁总管你怎么回事,怎能拿板车撞张总管呢?”
“知道你们有差事在身上,张总管好心好意给你们让路,结果你们竟然恩将仇报,也忒不是东西了些。”
“丁总管你如此嚣张,不把长春宫的宫人放在眼里,就不怕宁嫔娘娘知道了,同你们安嫔娘娘说道说道?”
捂着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的张有财也加入骂战,气呼呼道:“丁福也别太过分,我招你惹你了啊?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么!”
骂完,松开沾了些许炭灰的脑袋,撸袖子道:“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了,这亏我可不能白吃,兄弟们,给我上!”
扔下这句话,然后就朝丁福冲过来。
其他六个太监也纷纷撸袖子跟上。
景仁宫的几个太监也不怂,将板车一放,挡到丁福面前,嚷嚷道:“你们别仗着人多就想欺负我们丁总管,咱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
两拨人顿时混战到一起。
提前被丁福使过眼色的王阿宝,边打边偷偷往沿着墙边往右挪。
挪出一段距离后,他撒丫子就往御花园与东六宫相连的长康左门跑,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丁福之所以选他去报信,正是因为他是景仁宫全部六个太监里头跑步最快的一个。
素日有甚事都会打发他跑腿,今儿带了他出来,正好派上用场。
王阿宝风驰电掣一般奔回景仁宫,一进大门就大声吆喝起来。
“不好了,丁总管他们被长春宫的张总管带人堵在了御花园,这会子正挨揍呢,娘娘您快点派人去救他们!”
将宫人都打发出去,正在熏笼上偷偷摸摸烤红薯的傅安和:“……”
她连忙将烤得半生不熟的红薯塞回储物空间,抄起屏风上搭着的桃红锦缎白狐斗篷,往身上一披,就冲了出去。
她兴奋道:“快快,抄家伙,咱们去打架,啊不,咱们去救丁总管他们。”
立春:“???”
娘娘,您不去找皇上搬救兵,竟然想着自己带人冲锋陷阵?
您该不会以为打个把月沙袋,自己就练成武林高手了吧?
她斜了眼旁边站着的立夏,小声道:“立夏姑娘,要不你劝劝?”
立夏抱臂,哼笑道:“娘娘要是个能劝得住的,你早上去劝了,还用在这里撺掇我?”
这位安嫔娘娘,可是连让立秋潜进慈宁宫偷听的事情都敢干的主,打架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了,还有自己在呢。
就长春宫那几个连功夫都不会的太监,还不够自己一指头揍的,能对安嫔娘娘造成甚威胁?
立夏不肯劝,能劝的庄姑姑又感染风寒告病没来。
立春没法子,只能入乡随俗地抄起个扫把,跟在众人后头,急匆匆往御花园赶。
嫔位除了太监总管跟管事姑姑外,还有六个太监跟六个宫女。
丁福带了四个太监出去拉炭,还剩两个太监跟六个宫女在景仁宫。
傅安和就带着这两个太监、六个宫女以及立春这个编外人员“浩浩荡荡”地冲到御花园。
到那一看,果然瞧见丁福等人正被人按在地上胖揍。
傅安和斜了立春一眼。
立春一咬牙,大声嚷嚷道:“长春宫的宫人欺负咱们景仁宫的宫人呢,咱们景仁宫的人不能白被欺负,兄弟姐妹们,咱们要替丁总管他们报仇,大家冲啊!”
说着,举起扫把就冲了上去。
其他手持扫把、木棍跟鸡毛掸子等“武器”的宫人也跟着冲了上去。
别看武器不像样,但有武器跟没武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再加上有人数优势,局势很快就逆转。
张有财等人被揍得抱头鼠窜。
傅安和倚在一棵银杏树上,将手伸到荷包里,借着荷包的遮掩从储物空间里掏了一把爪子出来。
边“嘎巴嘎巴”地嗑着,边对前方战事进行指手画脚:“立春个傻的,往屁股上抽有甚用,又抽不疼。
打人先打脸,往他脸上抽啊,如此效果才立竿见影嘛,不然谁晓得他挨过打?”
立夏:“……”
打人先打脸?
安嫔娘娘可真够损的。
傅安和又伸出葱碧般白嫩细长的手指,指着谷雨,笑道:“谷雨果然机灵,晓得自己力气不够,直接将拖把塞给力气大的李晓晨,让他发挥。”
李晓晨是跟着丁福去内务府的四个太监其中之一,生得牛高马大的,是景仁宫宫人里头力气最大的一个。
立夏赞同地点了点头:“谷雨的确很机灵。”
不但机灵,还猴精猴精的,在主子跟前会来事儿,对待其他宫人也真诚热情。
照立夏看,这个谷雨早晚能混出头。
毕竟哪个当主子的,会不喜欢机灵会来事的下人呢?
局势一边倒,傅安和正看得热闹呢,突然天上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来,每片都足有鹅毛那么大。
她惊呼一声:“哎呀,怎地突然下雪了?”
早知道她就披那件羽纱斗篷了,锦缎表白狐里的斗篷不防雨雪,淋湿后锦缎会褪色。
这热闹是看不下去了。
不过也差不多该散了,给点教训就行,若真将人打坏,回头又要跟宁嫔掰扯,麻烦。
她才要吩咐立春叫停众人,却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厉喝:“都给本宫住手!”
披着桃红羽纱斗篷的宁嫔搭着素心的手从肩舆上走下来,脸上满是怒容:“你们在干什么!”
众宫人见状,顿时停下混战。
“哎哟。”傅安和夸张地叫了一声,将瓜子往立夏手里一塞,甩着帕子一步三扭地往前走。
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倒是要问问宁姐姐的宫人是想干什么!
我的宫人去内务府帮沈常在妹妹采买柴炭,结果半道上被你的宫人拦住一顿好打,炭都洒了一地。
其他宫人听到信,连忙跑来帮忙。
我午睡睡醒后,发现宫人一个都不在,问了立夏姑娘才晓得发生了甚事,赶忙前来制止。
谁知我才刚到这里,宁姐姐就来了,而且听宁姐姐这语气,倒不像是来制止的,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怎地,这年头,苦主还没说话呢,先撩事的反倒兴师问罪来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唉,难怪突然天降鹅毛大雪,一定是老天爷看不得这不公,要降下一场大雪,将这些污垢洗刷个一干二净!”
宁嫔:“……”
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说谁是污垢呢?
你丫才是污垢呢,是天下间最大的一坨污垢!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顺着傅安和的话去争辩,而是伸手指向鼻青脸肿的张有财等人。
然后冷冷道:“你的人把他们打成这样,竟还有脸说自己是苦主?”
傅安和哼笑道:“他们先撩者贱,被打也是活该。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宁姐姐的宫人为甚特意跑到御花园来围殴我的宫人?”
不等宁嫔回应,她就自顾道:“难不成是宁姐姐指使他们如此干的?
哎呀,难道宁姐姐是因为前几日派人来景仁宫抢皇上,结果没能抢走,所以嫉恨上我的宫人了?
叫我说呀,宁姐姐倒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地敲山震虎。
直接叫人将我拿下,大耳刮子抽我的脸,不比折腾几个宫人有趣?”
宁嫔:“……”
她倒是真想这么干。
但表哥如今被这狐狸精迷得不要不要的,前脚自己拿大耳刮子抽她,后脚表哥就能拿大耳刮子抽自己。
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安嫔不怀好意,故意勾自己上钩,自己才不上她这个当呢。
而且她必须不能承认,否则指使宫人殴打景仁宫宫人这个罪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宁嫔没好气道:“你少污蔑我,我是听闻张有财他们被景仁宫的宫人围殴,这才急忙赶来制止的。”
然后她又看向张有财,装傻充愣地问道:“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有财“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哭嚎道:“宁嫔娘娘,您可要给奴才做主啊。
奴才趁娘娘午睡的功夫,同几个宫人来御花园闲逛,恰好撞见景仁宫的丁总管等人从内务府拉了一板车柴炭回来。
奴才好心好意让路,结果丁总管故意将板车往奴才身上撞,把奴才头上撞出个大包来。
杨树他们几个看不过,想替奴才讨回公道,就同他们拉扯起来。
原本不过推搡几下就罢了,谁知道景仁宫的其他宫人竟然拎着棍棒赶来支援,把奴才们往死里打!
奴才们被打个半死,现在身上是半块好肉都没有了!
奴才们可太惨了,宁嫔娘娘您可一定要给奴才们讨回公道啊!”
“啪啪啪。”傅安和拍起巴掌来。
嘴里夸赞道:“避重就轻,倒打一耙,哭闹卖惨,这念唱作打一套套的,丁总管你当宫人太可惜了,合该去唱戏呀。”
然后她抬眼看向宁嫔,哼笑道:“宁姐姐你也听见了,是他自己承认主动‘推搡’我的宫人的。
所以啊,我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敢主动惹事,那就做好被打成猪头的准备。
宁姐姐你要不服气,就去太后娘娘跟前告状,或者去皇上跟前告状,都成。
不管闹到谁跟前去,闹得多大,我都奉陪到底。
毕竟,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事儿是你的宫人有错在先,宁姐姐想倒打一耙,门都没有,窗户我也给你钉死。”
宁嫔狠狠瞪了张有财一眼,丝毫不给脸面地骂了句:“废物!”
然后又抬起头来,冷冷瞪了傅安和一眼,冷哼道:“花无百日红,你仗着自己得宠这般无法无天,哪日不得宠了,就等着拉清单吧!”
傅安和笑嘻嘻道:“浪得一日是一日呗,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现在还要不要过啦?”
不得宠了也没关系,只要能继续让她好吃好喝好住,她就继续在宫里混。
要是没法好吃好喝好住,她就再策划次假死,从宫里跑路呗。
拉清单是不可能拉清单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把宁嫔又险些气个仰倒。
她扶着根本还未显怀的肚子,走到傅安和面前,吓唬道:“你就不怕我故意往你身上一撞,然后倒在地上,假装动胎气?”
“你可别乱来。”傅安和连忙抬手,制止道:“你若是一个角度没撞对,真伤着自己,假动胎气变真动胎气,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宁嫔见她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顿时得意起来,哼哼道:“知道害怕了吧?知道我现在惹不起了吧?”
傅安和:“……”
拿自己腹中的胎儿威胁自己,真折腾出问题来,自己固然会受罚,但她的孩子却也没了啊。
简直是大无语,纯纯的有病!
她懒得同脑瘫掰扯,也将手捂到自己的小腹上,哼哼道:“我这成日椒房独宠的,谁晓得腹中是不是已经怀上孩子了?你若是敢碰瓷那就试试。
万一‘不小心’将我腹中的胎儿给碰没了,你猜皇上会不会暴跳如雷?你猜太后娘娘能不能护住你?”
说着,还故意往前走了半步。
宁嫔立刻后退半步,警惕道:“你站住,你别碰瓷我!”
傅安和将手倒背到后腰上,挺着自己的肚子,挑衅道:“来啊,你撞啊,别撞其他地儿,就对着我这肚子撞。”
宁嫔吓得又倒退了一步,骂道:“你可真个疯子!”
然后扶着素心的手,脚步匆忙地走到肩舆上坐好,并大声催促道:“快点,没瞧见下大雪了吗?赶紧回长春宫!”
因张有财将长春宫所有的太监都带出来了,所以宁嫔的肩舆是吩咐几个负责洒扫活计的粗使嬷嬷给抬来的。
几个鼻青脸肿的太监闻言,立刻抢上去将肩舆给抬起来。
主仆一行人略显狼狈地快速从御花园“逃走”。
傅安和将倒背在后头的手收回来,“啧”了一声。
【就这智商,还想跟老娘斗?下辈子也赢不了。】
正在批奏折的穆九黎:“……”
他瞅了眼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这么合适睡觉的天气,傅安和这家伙竟然不睡午觉,忙着跟别人斗气?
片刻后,他眉头皱了起来。
她该不会又跟宁嫔闹起来了吧?
这可真是让人头大。
第36章
宁嫔的太监总管张有财带人去围殴安嫔的太监总管丁福, 结果围殴不成反被围殴。
宁嫔急匆匆赶去救场,结果在那里撞上安嫔,然后铩羽而归。
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 很快就在宫里传扬开来。
“蠢货。”格根塔娜从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太后是自己亲姨母,皇帝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哥, 如此好的开局,宁嫔却有本事将一手好牌打烂。
旁的暂且不提, 就譬如现下,她怀上身孕不安心躲在长春宫养胎,生下个没准能让自己母凭子贵当皇后的皇子, 却闲着没事就瞎折腾。
今儿跟庄妃杠上,明儿跟傅安和斗嘴, 大后日又跟婉嫔不对付。
就连尚未侍寝过的沈常在,因为跟傅安和走得近, 她也瞧着不顺眼, 得空就要寻人家的晦气。
就没一日消停的时候。
折腾来折腾去,终于成功将腹中的胎儿给折腾没了。
穆九黎为了安抚她, 将她的位份升成了妃位。
这可倒好, 因为比大皇子生母宜嫔、二皇子生母婉嫔以及最得宠的安嫔傅安和三人位份都高了一级,她得空就摆自己宁妃的谱,不是训斥这个就是训斥那个。
甚至还想扇傅安和大耳刮子。
被傅安和当场来了个碰瓷, 自抽一耳刮子,然后哭哭啼啼地跑去养心殿找穆九黎哭诉, 一夜未归。
次日穆九黎就封她为安妃。
这可真是自损八百,别人净赚一千。
*
江太后却是被气得直接砸烂了一只她最爱的粉彩麻姑献寿茶盅。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个蠢货!”
崔姑姑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脊背, 劝慰道:“娘娘您息怒,千万别气坏自个。”
江太后哪可能息怒, 她没好气道:“连庄妃那个蠢货都知道避安嫔的锋芒,宁可去对付明美人,也不敢招惹安嫔,偏她看不明白,干出这等自取其辱的事情。”
崔姑姑抿了抿唇,心想:哪是安嫔看不明白,她是仗着您的宠爱跟自己肚子里的护身符,这才不管不顾硬要去跟安嫔争长短。
好在安嫔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还算是个懂分寸的,太后娘娘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护着宁嫔。
不然事情闹大,皇上护着安嫔,太后护着宁嫔,太后与皇上的母子情只怕也要出现裂痕。
不过宁嫔的错处江太后说得,崔姑姑一个宫人可说不得,只好另辟蹊径,夸了傅安和一句:“安嫔娘娘还算有分寸。”
江太后冷哼一声:“皇帝又不蠢,她要只是个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花瓶美人,怎可能做到让皇帝椒房独宠小两月?”
不但有脑子,反应还快。
一听闻丁福等人被打,立刻组织人手带上武器冲过去支援。
自己却又不掺合,也没让皇帝给她的暗卫立夏掺合。
别说自己没想着挑她的毛病,就算自己真想挑她的毛病,也挑不出来。
简直鬼精鬼精的。
江太后叹了口气,终究是不放心,吩咐崔姑姑道:“打发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去长春宫给她瞧瞧。”
“是。”崔姑姑应了一声,又主动道:“奴婢亲自过去瞧瞧,正好将太医的脉案带回来给您过目。”
江太后“嗯”了一声,又温声道:“外头下着大雪,哀家把那件雀蓝羽锻斗篷赏你了,你穿着过去,路上别受凉了。”
崔姑姑福身道谢,笑道:“那件雀蓝羽锻斗篷可是用番邦进贡的羽锻裁制的,宫里的娘娘、小主们也没几个有的,奴婢偏了您的好东西了。”
江太后白她一眼:“好歹是哀家跟前第一得意人儿,若不是好东西,哀家还不好意思赏你呢。”
“是挺得意的。”崔姑姑玩笑一句,进卧房取了那件雀蓝羽锻斗篷披在身上,踩着已然盖过脚面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往长春宫走去。
心想:幸好宁嫔住在西六宫,若是像安嫔那样住在东六宫,自己得七拐八拐,横穿御花园,然后再七拐八拐抵达东六宫,命都要折腾掉半条。
而穆九黎要去景仁宫就容易多了。
他从养心殿出来,通过军机处与乾清宫中间的内右后门,横穿乾清宫门前大道,再从内左门进入乾清宫与东六宫中间的夹道,就可以直达景仁宫。
比旁人少走一个多时辰的路。
然而等他急匆匆感到景仁宫时,根本没瞧见甚剑拔弩张的场景。
只有傅安和半躺在新从造办处定制的摇椅上,边嘎吱嘎吱地摇晃着摇椅,边惬意地吃着烤橘子。
见着穆九黎,她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边行礼边笑着打趣道:“皇上这么早就批完奏折了?该不会瞧见下雪坐不住,当了一回偷懒不写课业的顽童吧?”
穆九黎白她一眼,往她铺着厚实坐褥跟靠垫的摇椅上一躺,哼道:“你以为朕是你?”
他摇晃了几下摇椅,心想:还真别说,这摇椅还真挺惬意的。
傅安和瞧见他舒服地眯眼,跟只慵懒大猫似的,撇撇嘴,哼唧道:“大坏蛋,抢走人家的摇椅。”
穆九黎伸手,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抱着她一起摇晃,低头凑到她耳边,笑道:“现在可还坏?”
傅安和斜了眼他那越来越往上的手,哼唧道:“更坏了。”
穆九黎握住云朵样的软棉,边把玩边问道:“朕仿佛听闻你跟宁嫔起了冲突?”
傅安和顿时柳眉倒竖,大声嚷
嚷起来:“怎地,您是来替宁嫔讨公道的?”
“你别一惊一乍的,朕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穆九黎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
若不是碍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她可能当场就给自己挠下一块皮肉来。
他没好气道:“朕是担忧你吃亏,毕竟宁嫔怀着身孕。”
跟宁嫔起冲突,事后不管宁嫔是假装动胎气,还是真动胎气,吃亏的肯定是活蹦乱跳的傅安和。
【狗皇帝倒是说了句人话。】
傅安和在心里夸赞了他一句,再开口时语气就软和了许多:“宁姐姐诊出怀了身孕那日,皇上翻了臣妾的牌子,宁姐姐打发李总管来请皇上。
但当时皇上正与臣妾共浴,丁福便斗胆将人挡了回去。
也不知是李总管心里气不过,还是宁姐姐心里气不过,总之今儿李总管带着长春宫的六个太监,将去内务府替沈常在拉炭的丁福几人堵在御花园一顿好打。”
傅安和故意停在这里,想看看穆九黎是甚反应。
穆九黎知道结果是傅安和赢了,所以也没着急上火,只笑睨了她一眼:“你可不是个肯吃闷亏的人儿。”
“您说什么呢?宫人打架,这跟臣妾有甚干系?”傅安和白他一眼。
然后信誓旦旦道:“是景仁宫的其他宫人听闻丁福他们被揍,抄起鸡毛掸子跟扫把就冲去帮忙了。
仗着武器的优势,成功逆转战局,将李总管他们一顿好打。”
穆九黎正等后续呢,谁知她却没下文了,于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然后呢?”
傅安和拿起一个烤热的橘子,塞到他手里,哼唧道:“然后宁姐姐赶来,想要倒打一耙,污蔑我的宫人围殴她的宫人,但李总管说露嘴,暴露了是他们先对丁福等人动手的事实,宁姐姐只好不情不愿地认栽了呗。”
至于后头自己用魔法打败魔法,假装自己也可能怀上身孕这事儿,还是别告诉他了。
免得他又逼逼赖赖自己不着急怀孕这茬。
虽然之后他若是想探究细节,全程在场的立夏自然可以向他汇报,不过他应该没这么闲。
穆九黎发出一句令人值得深思的感叹:“所以有时候,对于不聪明的主子来说,身边留几个废物宫人在,也未必是件坏事。”
傅安和:“……”
还挺会埋汰人的。
得亏宁嫔听不见这话,不然肯定当场就被气得动胎气。
傅安和不想多提宁嫔,免得一不小心又绕回去,暴露自己假装可能怀孕的事情。
于是她转移话茬,伸手抓住穆九黎的手臂,提议道:“皇上,外头正下鹅毛大雪,正是吃烧烤的好时候。”
穆九黎被她说得也有了些兴致,矜持地颔首道:“可。”
“太好了。”傅安和欢呼一声。
然后兴奋道:“鹿肉大补,皇上,您叫人从珍禽馆捉一只梅花鹿出来宰掉,咱们烤鹿肉吃呗。”
穆九黎:“???”
啥玩意儿?
虽然自己先前因为她替灾民捐出大笔银子的事儿太高兴,想着她就算将自己养在珍禽馆的梅花鹿吃了都成。
但那不过是随便想想而已,可没想到她竟然真打上自己那十来只梅花鹿的主意了。
他无语道:“你还想吃梅花鹿?下回你是不是还想吃熊瞎子?”
傅安和嘟囔道:“红烧熊掌很好吃呀,可惜珍禽馆里没养熊。”
穆九黎:“……”
竟然还真想吃熊瞎子!
你咋不想吃天上的龙肉呢?
但他不敢问,他怕丫真回答想吃,并且哭闹着让自己去替她抓龙。
那样的话自己大概只能割自己的肉给她吃了,真龙天子的龙也是龙。
他痛心疾首道:“那可是养在珍禽馆的梅花鹿,是宫人们好吃好吃伺候着,好容易才喂养大的,你怎么忍心吃掉它们?”
傅安和“嗤”笑一声:“羊咩咩不可爱么?你怎么可以吃羊肉!兔兔不可爱么?你怎么可以吃兔肉!猪猪不可爱么?你怎么可以……”
话到这里,她停顿了下,然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猪猪的确不可爱,猪肉可以吃。”
穆九黎:“……”
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这家伙,怎么可以有这么多歪理?!
但她胡搅蛮缠的样子,又着实太可爱。
让他忍不住扳过她的脑袋,低头含住她的嘴巴,好好地品尝了下她张叭叭叭起来就没完的小嘴。
嗯……果然很甜,还是橘子味的。
等一松开她,傅安和就立刻朝他伸手:“我这样风华绝对的女子,不是随便就可以亲的,赶紧给亲/嘴费。”
穆九黎:“……”
自己过去二十三年的无语都没跟她在一块儿这小两月多。
他挑了挑眉,好笑地问道:“要多少两银子?”
傅安和大手一挥:“不多,一头梅花鹿就行。”
穆九黎是真被她气笑了,梅花鹿这茬今儿是过不去了。
他板起脸来,严肃地问道:“你一定要吃朕的梅花鹿是吧?”
要换作别人,瞧见他这副山雨欲来的模样,只怕会吓得赶紧改口。
但傅安和不是寻常人。
丫可是为了口吃的,不吝于铤而走险的人儿。
她重重点头:“对,很想吃。”
穆九黎的严肃很快破功,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想吃那就就吃吧。”
那十来头梅花鹿倒也不算他的爱宠,不过是番邦送来的贡品,送来后就被养在太液池那边的珍禽馆。
他统共也没去瞧过几回。
被她吃掉,总好过默默老死在珍禽馆。
也算物尽其用了。
傅安和原以为还要磨他一阵子他才会松口呢,没想到丫竟然如此好说话。
这就是宠妃的特殊待遇?
如果当宠妃就能有如此特殊待遇的话,傅安和觉得自己可以一直当宠妃。
不过宁嫔有句话没说错,花无百日红,自己现在年轻漂亮身材好,狗皇帝愿意宠着自己很正常。
等过几年年纪大了,又是个“连只蛋都不会下的母鸡”,估计他对自己的心思就会渐渐淡了。
自己就会变成像其他不得宠的妃嫔那样,一整年都未必能侍寝上一回。
到时别说想吃珍禽馆的梅花鹿了,能每天都有肉渣吃就不错了。
而且,对于其他上位成皇后的妃嫔来说,自己曾经得宠过,未来也不好说会不会重新复宠,为了不让自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肯定会各种打压各种陷害。
她这么一合计,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啊。
感觉要想保住好吃好喝好住的好日子,她必须得往上爬才行。
爬成妃位也不行,贵妃也还不够,必须得爬成皇后才行。
只有当上皇后,她才能像这会子当宠妃一般为所欲为,还不必担忧哪日会失宠,然后地位一落千丈。
失宠的皇后不稀奇,帝后之间有真感情的又有几个?
但失宠的皇后也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将其踩下去的,包括穆九黎这个皇帝也一样。
没有能说服朝臣以及天下百姓的合理理由,他想废后都难。
而自己也肯定不会让他寻到这种合理理由就是了。
但想当上皇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需要废不少力气。
而她原本的目标是只想在宫里当一条好吃好喝好住的咸鱼而已啊,现在却要挑战咸鱼翻身。
她无力地往穆九黎胸堂上一瘫,觉得人生突然无望。
今儿这鹿肉吃的,代价也忒高了些。
早知如此,就不惦记珍禽馆的梅花鹿了,这样的话,她还能继续当一阵子咸鱼,过段时间再幡然醒悟。
穆九黎却因为她这番“亲密”的动作而倍感欣慰,觉得自己那头梅花鹿没白贡献出来。
他拿脸蛋温柔地蹭她的脸蛋,在她耳边轻笑道:“爱妃,今夜你来服侍朕好不好?”
傅安和想一巴掌拍丫脑门上,然后朝他大吼:“不好!滚啊!”
但想想自己才刚定下的爬上皇后宝座的宏伟目标,实在硬气不起来,只能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服侍呗。”
穆九黎伸手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骂道:“听着不情不愿的!小东西,只想让朕服侍你,却不想服侍朕是吧?”
傅安和轻哼了一声:“这不废话嘛,能躺着被人服侍,谁乐意吭哧吭哧服侍别人啊!”
每次都吭哧吭哧服侍她的穆九黎:“……”
第37章
穆九黎通知御膳房的人自己要吃烧烤, 让他们去珍禽馆逮只梅花鹿回来宰了。
御膳房副总管刘三凑到前来传信的赵河身边,笑嘻嘻地打听道:“赵老弟这是打哪来呢?”
皇上点名要吃烧烤,还让去珍禽馆逮只梅花鹿来?这口谕简直要多离谱有多离谱。
若不是前来传信的是大内太监总管赵寅的大徒弟赵河, 刘三都要怀疑这是有人在假传圣旨。
赵河朝东六宫的方向一抬手,眯眼笑道:“打东六宫那边过来的。”
“哦豁。”刘三立时恍然大悟, 意有所指道:“原来是从东六宫那边过来的呀。”
感情想吃烧烤,还让去珍禽馆抓只梅花鹿来宰掉的正主, 乃是现如今东六宫唯一的一位主子——安嫔娘娘。
口谕突然就合理了。
景仁宫那位安嫔娘娘,再没有比他们御膳房更了解其吃货本性的了。
而且她不但爱吃,还会吃。
别个就算烤肉吃, 烤的也多是羊肉、猪肉或者鸡肉,她可倒好, 竟然要烤鹿肉。
俨然就是个老饕。
刘三正在心里咋舌,突然瞧见一个眼熟的太监跑进来, 正是时常来往御膳房替安嫔娘娘传话的王阿宝。
王阿宝瞧见两人, 眼神一亮,连忙奔过来, 先问候了赵河一句。
然后对刘三道:“刘总管, 皇上嫌烤鹿肉太单调了些,让你再送些上好的羊肉到景仁宫。”
“是,奴才遵旨。”刘三嘴上恭敬应下。
心里却门清, 什么皇上嫌烤鹿肉太单调了些,皇上在饭食上再好伺候不过了, 向来都是御膳房送什么他便用什么。
也只有安嫔娘娘才会这般挑肥拣瘦。
倒不是傅安和挑肥拣瘦。
她想着珍禽馆里的梅花鹿只只膘肥体壮,一头鹿将近两百斤, 宰杀处理完,估计能得小一百斤鹿肉。
恁多肉, 她跟穆九黎两个根本吃不完,就算叫上江太后,敞开肚皮吃,顶多也就吃掉十斤肉。
要按照她先前苟着当咸鱼的心态,吃不完就吃不完呗。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将鹿肉往雪堆里一丢,冻起来慢慢吃就是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呀。
她可是要爬上皇后宝座的人,有肉吃这样的好事儿,当然要想着“下头”的姐妹了。
得让她们知道,跟着谁才有肉吃。
当然傅安和也没指望她们会真心感激自己。
经历过末世的人,难道还不明白并非所有的真心都能换来真心这个道理?
但好歹表面上的好名声能赚到,这就不亏。
横竖鹿肉又不是她的,把穆九黎的鹿肉分给他的小老婆吃,完了以后自己名肉双收。
谁有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精?!
主意打定,穆九黎又没意见,傅安和便准备派人去请人。
穆九黎倒也不算没意见。
如果她只请其他妃嫔的话,他肯定不乐意,觉得没必要让那些人来打扰他俩的清静。
但她还同时请了江太后。
他总不能嫌弃自己母后碍事吧?
只能强行没意见。
因为要请的人比较多,除了身子虚弱大雪天出不得门,也克化不了鹿肉的静妃,以及怀着身孕的金贵人宁嫔,其余十六位妃嫔都要请。
傅安和将景仁宫的六个太监跟六个宫女全都派出去了。
江太后那边,则让她的陪嫁丫鬟立春去请。
理论上,为表对太后娘娘的尊重,傅安和得亲自去请才对。
但她并不想去。
一来她懒。
二来慈宁宫在西六宫的西南角,来回一趟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等于说她直接将穆九黎让给前来“赴宴”的妃嫔一个半时辰。
她出肉还出人,岂不成了纯纯的大冤种?
当然,面上还要遮掩下的,她对立春道:“你跟太后娘娘说,论理本该我亲自去请她老人家的,只是这会子皇上在景仁宫,我得在御前侍候着,分/身乏术,还请太后娘娘原谅则个。”
“奴婢省的。”立春点头。
傅安和又嘱咐道:“外头冷,还下着雪,你且披着我那条羽纱斗篷去吧,仔细淋湿了衣裳感染风寒。”
“多谢娘娘体恤。”立春也没推辞,庄姑姑已经感染风寒病倒,若是自己再感染风寒,娘娘可就没有能贴身伺候的人用了。
傅安和往穆九黎身上一歪,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嘿嘿笑道:“今夜想必会十分热闹。”
穆九黎白了她一眼。
把十几个妃嫔聚到一块儿,跟养蛊似的,能不热闹吗?
不过好在她也没看热闹不嫌事大,好歹还请了母后,有母后这个定海神针镇着,众妃嫔想必也不敢太作妖。
除了傅安和本人。
他警告道:“你别兴头太过了,否则朕就……”
“就怎样?”傅安和星星眼看他,一脸期待道:“是不是一怒之下不让臣妾服侍您了,非要狠狠服侍臣妾,臣妾哭着说不要,您说您偏要勉强!”
【来吧,给老娘表演个《霸道皇帝之朕的小东西哪里逃!》。】
穆九黎:“……”
他真是好气又好笑,哪有人在那事儿上净想着偷懒的!
他轻哼一声:“怎地天还没黑,爱妃就做起美梦来了?”
傅安和见他不上当,只能悻悻作罢。
*
天还尚未黑透,十六位被邀请的妃嫔就全部到齐了,无一人缺席。
甚至还多了一位。
艺高人胆大的宁嫔,竟然冒着风雪,从西六宫的长春宫,艰难地折腾来了东六宫。
路上但凡抬肩舆的太监一个脚滑,她肚子里的金疙瘩就得摔没。
江太后来得最晚,她进门时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
人老了,虽然她嘴上嫌烦,不许妃嫔们每日去慈宁宫请安,但能跟小辈们凑一处吃吃喝喝的场合,她还是十分乐意参加的。
安嫔能主动邀请自己,这很不错。
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笑容就“刷”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因为她瞧见了正捧着热茶咕咚咕咚往肚里灌的宁嫔。
江太后目光刀子一般扎向宁嫔,冷声质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且不说安嫔今中午才跟她起过冲突,不可能不计前嫌地邀请她。
哪怕冲着她这个孕妇的身份,鬼精鬼精的安嫔也不可能担这个责任。
所以她能出现在这里,只且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请自来。
宁嫔将茶盅放下,站起身来,笑嘻嘻道:“大家都来吃烤鹿肉,唯独缺我一个,我多孤单寂寞呀?所以就不请自来了。”
说着,还自以为很幽默地看向傅安和,玩笑道:“我很能吃的,安妹妹应该不会因为我吃得多就赶我走吧?”
傅安和摇了摇头:“鹿肉性燥,又不宜克化,孕妇不宜食用,宁姐姐还是别碰为好。”
虽然略有些夸张,但古代大家闺秀的身子骨格外娇弱,傅安和是不可能给她鹿肉吃的。
然后她又话锋一转,笑道:“不过皇上还让御膳房准备了羊肉,宁姐姐倒是能用些。”
人都来了,当着江太后的面,自己又不能直接将她给赶走,倒不如卖个好。
宁嫔抬眼看向穆九黎,高兴道:“还是表哥想得周到。”
这话说的,好似穆九黎能未卜先知料定她会不请自来一般。
穆九黎话都懒得说,直接上前亲自搀扶江太后,将她搀扶到上首的罗汉床上坐下。
傅安和凑上去,笑眯眯地问道:“太后娘娘,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早点开始?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不然闹腾到太晚,黑灯瞎火的,大家回去路上也不安全。”
江太后颔首,惜字如金:“可。”
显然还在生宁嫔的气。
傅安和只当没瞧出来,拍了拍巴掌,扬声道:“来人,把烤炉跟肉肉们都端上来。”
还肉肉们……
江太后嘴角抽了抽,都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了,当自己三岁小孩呢,还说叠字。
也不嫌恶心心。
宫人鱼贯而入,很快将一个个烤炉端进来。
说是烤炉,就是红泥小火炉上头架了个圆形的铁网。
红泥小火炉不大,一圈堪堪能围坐四个人。
傅安和觉得大家好歹也是皇帝的妃嫔,虽然有些低位妃嫔过得还不如在娘家时惬意,七日才能吃一回肉。
但毕竟身份地位在这里。
四人共享一只红泥小火炉也太寒酸了些。
所以傅安和让人去御膳房搜刮了足足十只红泥小火炉回来,两人共享一只,大家自由组队。
原本数量是刚好的,十六位妃嫔分走八只,下剩两只,江太后独享一只,傅安和跟穆九黎共用一只。
突然多了个不请自来的宁嫔,把傅安和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让宁嫔与姨母江太后共享一只也行,傅安和照旧与穆九黎一只,但如此一来,搞得像是他们母子打擂台一般。
傅安和转了转眼珠子。
片刻后,她指使宫人往宁嫔跟前放了一只红泥小火炉,笑道:“宁姐姐吃不得鹿肉,这只烤炉给你一人用,免得串味。”
然后让人将最后一只红泥小火炉放到自己面前,她边撸袖子边对着江太后跟穆九黎嚷嚷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妾可是烤肉的一把好手,宫人们都不及我烤得火候好。
我亲自给你们烤,保管叫你们吃得满嘴流油。”
傅安和真没吹牛,她烤肉水准的确很厉害,毕竟在现代时,她就是个户外爱好者。
而户外活动时大家最爱干也最常干的事情,就是烤肉。
从买肉,到切肉,到腌制,到穿串,再到上烤架烤,她一个人都能搞得来。
她是自己擅长这个,其他妃嫔她可不敢让她们自己来。
首先她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不太可能擅长这个。
其次就是她负不起责任,万一她们烫到自己,反倒成自己的罪过了。
所以她一早就让御膳房派了九个学徒过来帮烤。
这些学徒虽然还不够资格独当一面,但烤肉这种简单的活计还是手到擒来的。
烤炉被端上来时,里头已经生好了炭火,且已经是燃烧过一茬的木炭,没有太大烟火气,火候正适合烤肉。
傅安和用筷子夹了三块腌制好的鹿肉放到铁网上。
鹿肉受热,很快便发出“滋滋滋”的美妙声音。
不过片刻,便有浓郁的香味传出来。
江太后轻轻抽动几下鼻翼,略有些诧异地说道:“哀家怎地闻着这鹿肉似乎比以往哀家用过的鹿肉更香?”
虽然上回吃鹿肉还是先帝还在世的时候,但她记性很好,味道还是区分得出来的。
傅安和神秘一笑:“香吧?那是因为臣妾在里头加了西洋来的香料。”
咳,她口味重,腌烤肉必须要加味极鲜酱油跟五香粉,否则烤出来的烤肉吃起来没滋没味,不够过瘾。
所以御膳房送来腌制好的鹿肉跟羊肉后,她寻借口将宫人打发走,然后偷摸往里头倒了不少味极鲜酱油跟五香粉。
加上原先御膳房调制的腌肉料,别说腌制的是现宰杀的鲜嫩鹿肉跟上等羊肉,就是腌只鞋底,烤出来都是香的。
得了傅安和十篓柴炭的沈常在立时捧哏道:“西洋香料寸两寸金,娘娘竟然舍得拿出来招待咱们!
今儿托娘娘的光,咱们才能尝到这金贵的西洋香料,否则就算咱们舍得出银钱,也没地儿买去呀。”
傅安和十分不谦虚地点了下头:“的确没地买,廖家将好容易得来的这些香料全孝敬了我,他们自家是一两也没有了。”
魏昭仪斜了眼面前蘸料碟里用辣椒粉、胡椒面、孜然粉跟椒盐调成的蘸料,差点流下哈喇子来,恨不得就这么干吃蘸料。
在心里直呼好家伙。
安嫔今儿算是下血本了,别说腌肉的西洋香料了,光在场这二十人的二十碟蘸料碟里头的辣椒粉,拿到外头卖的话,就得值个几百两银子。
不禁感慨,女子果然还是得手里有银钱,有银钱就有底气。
瞧现在傅安和这副粗意气风发的模样,再想想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安贵人,简直判若两人。
在场其他妃嫔也跟魏昭仪看法大同小异,都在心里感慨傅安和财大气粗,羡慕傅家找到廖家一棵随时能薅一把金叶子的摇钱树。
唯独从前世重生回来,知道傅安和底细的格根塔娜不屑地撇了撇嘴。
甚西洋香料,甚廖家孝敬,狗屁,分明都是从她储物空间里拿出来的现代物品。
区区现代调料罢了,这些人一惊一乍,大呼小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还真是小家子气。
这点子调料,差不多算是傅安和储物空间里的物资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要是她们晓得她储物空间里还有能让人飞上天的飞机跟潜入水的潜艇,她们不得惊掉自己的眼珠子?
正在这时,云常在突然站起来,温温柔柔地朝傅安和笑道:“偏了娘娘的好东西,嫔妾也没甚好回赠娘娘的,听闻沈姐姐给娘娘做了一双鞋,嫔妾针黹手艺不行,但会一点子缠花,就给娘娘缠一支红梅吧,还请娘娘别嫌弃。”
傅安和也没拒绝,笑道:“有劳你了,红梅喜庆,我正好过年戴。”
后妃最低位份是答应,不过如今没有答应,所以位份最低的就变成了倒数第二阶的常在。
目前宫里有两位常在,一位就是沈常在,另外一位则是这位云常在,都尚未侍寝过。
云常在的父亲是吏部浙江清吏司郎中,正五品。
正五品放到地方上了不得,但在京里却是个连参加大朝会资格都没有的小官。
都是宫里的最底层妃嫔,兴许是见沈常在攀上了傅安和,找到个靠山,她就坐不住了,也有样学样,献殷勤。
傅安和请大家吃烤肉的目的,不正是想让她们看清楚跟着谁才有肉吃嘛?
云常在此举正和她心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管谁向自己投诚,傅安和都热烈欢迎。
不过能像云常在这般果断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选择继续观望。
毕竟傅安和也才只得宠了两个月,连个妃都没当上,肚子里也没揣上龙种。
相比之下,肚子里揣上龙种,且还是江太后嫡亲外甥女的宁嫔,反倒瞧着更有前景些。
若是能一举得男,没准就能被封后呢?
若是这个时候她们向安嫔投诚,将来宁嫔当上皇后,必定会记恨她们。
宁嫔果然也没辜负她们的揣测,见云常在这般讨好傅安和,顿时冷哼一声:“马屁精!”
傅安和拿着小刷子,慢条斯理地往鹿肉上刷油,嘴里笑嘻嘻道:“安姐姐这是吃醋了?放心,我还是喜欢安姐姐的。
不过,安姐姐若是舍得将头上那只孔雀开屏点翠凤钗送我的话,我就最喜欢安姐姐。”
宁嫔顿时炸毛:“谁吃醋了?谁要你喜欢了?你少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话!好啊你,你竟然惦记我这支点翠凤钗,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这可是太后姨母送我的及笄礼!”
傅安和顿时将目光转向江太后,然后放下刷子,拿起干净的筷子,将烤好的一块鹿肉放到她面前的蘸料碟里。
嘴里笑嘻嘻道:“太后娘娘,您尝尝臣妾烤的这鹿肉火候可还好?
若是合您意的话,您能不能也赏臣妾支点翠凤钗戴戴?”
江太后瞅着那块喷香的烤鹿肉,表示不敢动。
吃不起,根本吃不起,忒贵了!
第38章
见江太后不动筷子, 傅安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臣妾说笑的,太后娘娘您别当真。”
然后又转头看向宁嫔,笑道:“我同姐姐闹着玩呢, 姐姐可别动肝火,不然就是我的不是了。”
她用干净筷子夹起另外块烤好的鹿肉, 放到穆九黎跟前的蘸料碟里,又夹了两块生鹿肉到铁网上。
边忙活边对众人解释道:“我虽然囊中羞涩, 但也没打算干一块烤鹿肉换一支点翠凤钗这样的坑人买卖。”
随即又笑嘻嘻地安抚江太后:“太后娘娘您只管放心吃便是,臣妾事后肯定不会拉清单,找您一并算总账的。”
江太后哼笑一声:“哀家有甚不放心的?你拉清单呗, 哀家没有点翠凤钗给你,倒是可以赏你俩大耳刮子。”
傅安和将筷子一放, “嘤咛”一声扑进穆九例怀里,嘤嘤嘤地假哭起来, 边假哭边拿小拳头捶打他的胸堂。
哭诉道:“皇上, 你瞧瞧太后娘娘她多过分,臣妾尽心尽力替她烤鹿肉, 结果她不但不领情, 还要赏臣妾俩大耳刮子!
嘤嘤嘤,人家好委屈……”
众妃嫔看得目瞪口呆,好几个人都将筷子上夹的鹿肉给掉回蘸料碟里。
安嫔素日跟皇上在一起就是这么个嘤嘤怪德性?
难道皇上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
魏昭仪设想了下自己嘤嘤嘤着拿拳头捶打皇上胸堂的模样, 顿时被恶心地打了个机灵。
还是算了吧。
自己恶不恶心是小事儿,她怕自己一个力道没控制好, 将皇上捶吐血,那可就玩完了。
有几个妃嫔也在暗暗摇头, 觉得自己学不来。
傅安和余光瞅见这一幕,唇角勾了勾, 表演得更来劲了:“皇上,您说话呀皇上,您要是不帮臣妾做主,臣妾就,臣妾就哭死给您看,嘤嘤嘤……”
穆九黎:“……”
不是说看别人掐架斗嘴给她助兴吗?结果怎地变成了她一人的戏台?
还越表演越来劲!
他才要张口,那头江太后倒是先出声了:“哀家的东西,只有哀家主动赏的,没有别个主动讨要的,你如此不知规矩,哀家赏你俩大耳刮子怎地了?皇帝,你说说,哀家该不该教安嫔规矩?”
穆九黎:“……”
傅安和一个人疯就罢了,没人陪她疯,她闹腾一会子自己就停歇了。
母后您怎地还给她搭戏呢?
所以今儿朕又是出肉又是出人的,到最后甚好处没捞到,反倒要这受夹板气。
好一个冤大头!
傅安和继续嘤嘤嘤,边嘤嘤边嚷嚷:“嘤嘤嘤……可是皇上说他就喜欢臣妾这没规矩的模样,率真,没心眼,嘤嘤嘤……
不像旁的有心计的女子,满心只想着如何算计他,嘤嘤嘤……”
然后抬起“泪眼朦胧”的桃花眼,直直地看向穆九黎,问道:“皇上,要是以后臣妾如太后娘娘所愿那般,变成动辄讲规矩的女子,您还会像现在这样宠爱臣妾吗?”
虽然知道她是在做戏,但穆九黎眼前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原主那循规蹈矩的模样。
顿时一阵恐惧浮上心头。
不行,她不可以变回去!
他立时道:“不必改,爱妃现在这样就很好,朕很喜欢。”
傅安和立时“破涕为笑”,如同孔雀开屏般,朝江太后得瑟道:“太后娘娘您听见没,皇上说臣妾无需改变,他就喜欢臣妾现在这个样子呢。”
江太后:“……”
她将筷子一放,拿帕子假模假样地抹了把眼睛,叹气道:“唉,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穆九黎:“……”
他无语地问傅安和:“你在腌肉里倒酒了?”
傅安和不明所以,摇头道:“没有呀。”
穆九黎缓缓道:“那怎地你跟母后同时发酒疯?”
江太后白了他一眼:“人家是彩衣娱亲,哀家这是彩衣娱你,感动吗?”
穆九黎:“……”
傅安和腌肉时肯定倒酒了,否则母后怎可能问吃夹板气的儿子感不感动?!
他可太感动了!
都感动得快要哭了!
傅安和见他不吭声,替他回答道:“皇上可太感动了,有您这样的好母后,他还能再孝顺您五百年!”
“噗嗤。”魏昭仪一个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
然后就被嘴里的蘸料呛得“咳咳咳”地咳嗽起来。
傅安和忙吩咐道:“快给魏昭仪拿碗冰镇酸梅汤压一压。”
谷雨立刻快手快脚地送上一碗早就沏好的酸梅汤。
魏昭仪咕咚咕咚灌下肚,然后意犹未尽道:“再给我来一碗。”
谷雨又给她盛了一碗。
两碗冰镇酸梅汤下肚,咳嗽是止住了,却把她给喝“醉”了。
竟然站起来,离谱地对穆九黎说道:“连太后娘娘都下场了,臣妾岂能干看着?要不臣妾给皇上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穆九黎:“……”
酸梅汤也能醉人?他算是开了眼界了!
他没好气道:“这里正吃烤肉呢,碎什么大石,你也不怕呛到大家伙?”
“也是。”魏昭仪点头,拧眉思索了片刻,她又提议道:“要不臣妾给皇上耍大刀?”
穆九黎白她一眼:“别胡闹。”
她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之家出身的妃嫔,今夜若是敢在自己面前耍大刀,明儿弹劾他们魏家意图谋害自己的折子就会堆满御案。
魏昭仪失望地撇撇嘴。
没等她想出新主意,郑美人突然站起来,笑着对魏昭仪说道:“要不,我同郑姐姐比划比划?咱们不用武器,就比拳脚功夫,如何?”
郑美人也是武将之家出身,叔父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跟魏昭仪一样,也是打小就习武。
魏昭仪眸光一亮,当即应下来:“好啊好啊,咱俩比划比划。”
俩人一个脱外袍,一个解裙子,就这么自顾地准备起来。
穆九黎:“……”
朕还没发话同意,你俩怎地就将自己脱得只剩中衣中裤了?
不过见傅安和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她俩,恨不得也参与进去的小模样,他还是忍下了叫停她们的冲动。
罢了罢了,她们爱胡闹就胡闹吧,横竖有傅安和在,以后胡闹的事情只多不少,这才哪到哪呢!
*
因东次间暖阁地方小,又密不透风,装不下如此多妃嫔,所以傅安和将“烤肉宴”摆在了明间。
大家的红泥小火炉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空着一大片空地,正好就是现成的演武场。
魏昭仪跟郑美人站到中间,各自开始活动了下手脚。
片刻后,两人互冲对方一抱拳,然后便打到了一处。
傅安和本以为她们是花拳绣腿打着玩的,谁知道一开始就把她给震撼住了。
俩人竟然都是会真功夫的高手。
魏昭仪一脚踢到郑美人身上,郑美人直接飞出去老远,摔在地砖上,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等魏昭仪扑上来再接再厉时,郑美人一个扫堂腿,将魏昭仪扫了个仰倒,整个人“吧唧”一下,狠狠摔到地砖上。
吓得傅安和连忙大叫:“咱们友情第一,比试第二,大家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哈。”
两人倒是都将她的话给听进去了,接下来的招式明显收敛了力道,将重心更多地放到了招式上。
傅安和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妈呀,高手比试太吓人了。
虽然前前世她在末世挣扎求生了十年,也杀过意图强上自己的人,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躲躲藏藏,尽量不与人起冲突。
杀人也是突其不意偷袭,并未经历过这种拳拳到肉的拼命。
咳,主要是拼命的双方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她这么怜香惜玉的人儿,实在不忍心看到她们伤到对方,或者被对方伤到。
虽然减轻了力道,但比试仍然非常精彩。
众妃嫔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都顾不上吃肉了,看得目不转睛。
就连格根塔娜,也是两辈子头一回见识。
虽然她已经走回了前世的老路,安静地苟在宫里静待良机,但剧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偏差。
前世的时候傅安和也惦记上穆九黎养在珍禽馆的梅花鹿,吵吵着要烤鹿肉吃。
穆九黎经不住她闹腾,最终还是妥协,让人给她宰杀了一只。
傅安和嗜肉如命,那一百来斤鹿肉被她冻在雪地里,除了分给沈常在一碗炖好的鹿肉羹,其余谁都没分,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这世她却突然大方起来,竟然召开烤肉宴,将除用不得鹿肉的静妃外所有妃嫔都一股脑地请来了景仁宫。
她这是想做什么?
收买人心?
她一个嫔,现下正得宠,正该是春风得意,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时候,有什么必要收买人心呢?
在后宫里,只有想要爬上皇后之位的妃嫔,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才会需要收买人心。
难不成她打起了当皇后的主意?
可分明上辈子她是被自己害得小产后,才意识到只窝在自己地盘当条安静的咸鱼是不行的,必须得拥有权势,才能保全自己跟未来可能会怀上的孩子。
然后才开始大方地给送妃嫔东西,还今儿帮助这个退烧,明儿帮助那个化脓,到处收买人心。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众妃嫔得了她的好处,不管是真感激她也罢,假感激她也罢,为了自己的名声,对外自然满口只说她的好。
格根塔娜也是今儿才知道魏昭仪跟郑美人这两个武将之家出身的妃嫔,并非只会花拳绣腿,而是真的身怀家传绝学。
“可惜了。”她在心里腹诽了这么一句。
可惜她们出身在大周,即便身怀绝学,也上不得战场。
若她们在草原的话,没准能成为部族的酋长。
毕竟对于草原人来说,男女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打仗,能带领族人抢到地盘就行。
只要能带领族人抢到水草丰美的地盘,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草原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认你当酋长。
可惜她重生的时间太晚了。
如果她重生在幼年,她会想方设法拜个好师父,努力练好武艺,然后干掉父亲跟兄长,自己当酋长。
如此她就不必被父亲当成货物,送给想要拉拢的大周皇帝当玩物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能重生回来就不错了,她不该强求那么多,只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避开上辈子的劫难,她一样能走出新天地。
“好。”傅安和突然大叫一声,打断了格根塔娜的思路。
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分明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偏装出这副咋咋呼呼没脑子的模样。
而更令人无语的是,明明穆九黎是个心机深沉阴狠狡诈的帝王,却偏喜欢她这副没脑子花瓶美人模样。
喜欢到即便得知她并非傅安和本人,而是异世来的一抹亡魂,用傅安和的身体借尸还魂,并携带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储物空间后,也对她毫无芥蒂。
甚至还比之前更宠她。
一路将她送上妃位、贵妃之位乃至皇后之位。
简直跟鬼迷心窍一般。
不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么?可穆九黎这个帝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情种!
可惜他的情根不在自己身上,不然何愁自己不得宠?
傅安和这头正看得热血沸腾,比在现代时现场看散打比赛还让人上头,恨不得自己撸起袖子冲上去跟她俩打上一场。
如果换成前世的话,她兴许还有一战之力,毕竟她可是实打实地练了将近一年散打。
这会子就算了吧。
虽然她已经在努力锻炼身体了,可古代大家闺秀的身子骨实在过于柔弱,如今她连穆九黎的折腾都扛不住,每次都筋疲力尽地晕死过去。
现在上去就是送菜。
等自己再练练,等三五个月,咳,等明年这时候,兴许就能亲自上场跟她们比划比划了。
“太精彩了!魏妹妹跟郑妹妹你俩都好厉害!”傅安和努力鼓掌,并大力夸奖。
光自己夸奖还不行,她一胳膊肘拐到穆九黎身上,哼唧道: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入鸟峮四二2二武九一四气“皇上,您说句话呀,别光看不夸人呀,白漂可不是甚君子所为!”
穆九黎:“……”
你丫自己兴头就行了,拉上朕做什么?
但被傅安和当众点名,他又不好驳她的脸面装聋作哑,不然事后她肯定要跟自己闹的。
他轻咳一声,说道:“功夫练得不错,不愧是魏家人跟郑家人。”
傅安和看向他,瞪大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意思是“这就完了?”
穆九黎朝烤炉上的鹿肉一抬下巴,岔开话茬:“那块鹿肉熟了,你夹给朕。”
傅安和简直无语。
【狗皇帝真是抠门抠到家了,人家贡献了一场这么精彩的对打,丫竟然一毛不拔,甚都不打赏。】
傅安和以前徒步时遇到当地村里耍杂耍的,看完都不忘记给人打赏呢,让她白漂实在做不到。
狗皇帝不打赏那她打赏好了,毕竟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只当提前适应皇后身份了。
她笑道:“我瞧两位妹妹都是爱吃肉的人儿,我这里正打算熏腊肠呢,回头熏好晾干了,我分你们每人一包。”
魏昭仪生怕她反悔般,立时大声道:“嫔妾多谢安嫔娘娘赏,安嫔娘娘大气!”
穆九黎:“……”
傅安和大气?那谁小气?
好你个魏昭仪,嫌朕小气你就直说。
朕一定恼羞成怒,狠狠治你的罪!
郑美人见魏昭仪应下了,也立时跟上,朗声道:“谢安嫔娘娘赏,嫔妾最爱吃腊肠了,娘娘赏的腊肠,嫔妾一定一根不落,全都吃到肚子里。”
傅安和失笑:“倒也不必如此,不爱吃赏给宫人也成,毕竟本宫也是头一次熏,兴许熏失败也未可知呢。”
魏昭仪无所谓道:“只要是肉,哪有不好吃的?娘娘放心熏便是了。”
傅安和笑呵呵道:“好好好,有你俩这话,本宫就放心熏了。”
穆九黎白她一眼。
这话说的,好似腊肠是特意为她俩才熏的似的。
分明她昨夜还说要给他熏腊肠吃,为此还跟他要走一整头猪,结果自己还一根都没捞着呢,就先分给别人两包。
拿自己的东西送人送得贼开心是吧?
他要恼羞成怒了!
傅安和察觉到他危险的眼光,立时明白这抠门精抠门的病又犯了,连忙出言安抚道:“你们呀,这是沾了皇上的光。
若不是皇上爱吃腊肠,我才懒得折腾着熏呢,交给御膳房不更省事?
到底自己亲自动手熏才够诚意,交给御膳房熏算个怎么回事呢?”
穆九黎嘴角勾了勾,得意地轻哼一声:“算你有心了。”
傅安和将那块他看上的鹿肉夹到他的蘸料碟里,用干净筷子在蘸料里裹了裹,然后夹起来递到他唇边。
笑嘻嘻道:“来,皇上张嘴,啊……”
穆九黎:“……”
你喂朕就安静地喂,别跟哄小孩一样,大家都瞧着呢,朕不要脸面的吗?
他没好气道:“你放下,朕不用你喂,朕自己会吃。”
傅安和不放,就这么固执地夹着,嘴里笑嘻嘻道:“哎呀,人太多,皇上害羞了,平时臣妾都是这么喂的呀,也没见您这般矫情。”
穆九黎耳根一下红了。
“你闭嘴。”他张嘴将肉含进嘴里,恨恨地咀嚼起来,仿佛在咀嚼傅安和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一般。
傅安和乐得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一个没坐稳,整个人直接摔趴到地上。
江太后:“……”
你丫可真是个疯婆子!
第39章
傅安和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穆九黎连忙站起身, 将人给拉起来,没好气道:“让你兴头,看, 遭了现世报了吧?”
为了烤肉方便,傅安和坐在一个小杌子上, 又是屁股先着地,所以并未怎么摔着。
她伸手扶起歪倒的小杌子, 重新坐回去,拿起筷子翻动上头的鹿肉。
嘴里笑嘻嘻道:“现世报这么轻,连快油皮都没擦破, 看来老天爷还挺待见我的嘛。”
本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但她转念一想, 竟觉得十分有道理。
毕竟不是所有人死后还能有机会重生的,虽然重生后她又被醉驾的大卡车创死了。
但老天爷竟然又将她送来了古代, 甚至连她那个囤满物资的储物空间也一并送了过来。
她虽然算不上甚天道之子, 哪有天道之子会被大卡车创死的?但好歹也算是个幸运儿了。
穆九黎在心里默默地点了下头。
老天爷的确待见她,不然她人都在现朝死掉了, 如何能借尸还魂到他们大周?
傅安和又摆了几块生羊肉上去, 然后将烤好的鹿肉夹进自己的蘸料碟里蘸了蘸,接着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她半眯起眼睛,边咀嚼边不住点头, 还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言下之意,是自己烤的鹿肉火候正好, 贼香。
江太后见她吃得这么香,忍不住拿起筷子, 夹起蘸料碟里的鹿肉,小口小口地品尝起来。
傅安和一口气吃完了三大块鹿肉。
又将新烤好的两块分别夹给穆九黎跟江太后。
其他肉正半生不熟地在烤炉上烤着, 得过会子才能吃上。
闲着没事,她又开始作妖了。
傅安和拍了三声巴掌,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她笑道:“长夜漫漫,干坐着吃烤肉也无趣,不如大家轮流表演才艺给皇上跟太后娘娘助助兴?
方才魏昭仪跟郑美人表演了双人对打,算是给大家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还有没有其他姐妹想要表演的?
大家积极点哈,表演得好不好不重要,热闹就行。”
在木兰围场时,朝臣家眷托江大太太提议进行才艺表演,被穆九黎毫不留情地给驳了回去。
这会子傅安和主动给她们才艺表演的机会,想必她们会十分乐意把握住。
毕竟对于有些妃嫔来说,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穆九黎几回呢。
当然,这并非傅安和大度,要主动将穆九黎让给她们。
这种事情吧,她说了不算,她们说了也不算,决定权其实在穆九黎手里。
傅安和的态度就是绝不主动将他往旁的妃嫔怀里推,但若是他想宠幸谁,她也不拦着。
才刚解除禁足,当了一晚上没嘴葫芦的庄妃终究还是没憋住,这时忍不住哼了一声。
跳出来拆台道:“若是每个表演的姐妹都能得一包腊肠打赏的话,相信大家肯定十分积极。”
傅安和眯了眯眼睛。
也不知道这丫是不是故意的,直接扭曲了自己的意思。
将原本为穆九黎跟江太后助兴的表演,扭曲成为了得到自己打赏的卖艺。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后妃,有庄妃这句话在,哪个妃嫔还好意思站出来?
搞得她们好像很缺那点子肉吃一般。
咳,虽然她们的确很缺肉吃,但也不能当着皇上跟太后的面表现得很缺肉吃呀。
傅安和皮笑肉不笑道:“可以呀,庄妃娘娘都开口了,别说皇上赏了我一头肥猪,能灌不少腊肠了,就算不赏我,我割自己的肉,也得打赏娘娘不是?”
话到这里,她斜眼看着庄妃,一脸“期待”地问道:“所以,庄妃娘娘打算给大家表演什么才艺呢?”
庄妃惊讶道:“本宫何时说过要表演了?”
傅安和也“惊讶”地瞪圆一双桃花眼:“啊?娘娘您打赏都要好了,竟然不想表演?您这不是耍皇上跟太后娘娘嘛?您也忒大胆了些,这可使不得啊!”
为了凸显庄妃的不敬,傅安和一口一个“您”,别提多恭敬了。
庄妃当然不可能背这个罪名,立时跳起来,指着傅安和大声嚷嚷道:“你别胡说,我甚时候耍皇上跟太后娘娘了?
我压根就没说过自己要表演,你就算造谣也要适度,在场这么多姐妹们可都听着呢!”
傅安和笑嘻嘻道:“对呀,在场这么多姐妹,包括皇上跟太后娘娘,可全都听到娘娘您向我索要表演打赏的话了,您就算不承认也不行。”
庄妃气结。
她的目光略过穆九黎跟江太后,在其他妃嫔身上转了一圈,冷冷道:“你们说,本宫有没有说过自己要表演才艺这茬?”
众人都不吭声 。
包括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昭仪。
毕竟她喜欢的是两边拱火,让火烧得更旺一些,而不是跳出来替傅安和抗怒火。
那不就成冤大头了吗?!
再说了,不就是表演个才艺吗,庄妃好歹也是勋贵出身,如此畏畏缩缩做什么?
总不至于半点才艺都不会吧?
庄妃气得脸色铁青。
大概没料到自己作为在场众人里头位份最高的一位妃嫔,她们不巴结自己就罢了,被自己问到头上都敢装聋作哑。
打量自己脾性好,所以欺到自己头上来了是吧?
她才要“大发雷霆”,突然有人出声了。
但却是与她最不对付的一个——宁嫔。
宁嫔扶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扶着素锦的手艰难地站起身来,走到庄妃跟前。
然后从鼻翼里轻哼一声,好笑道:“庄妃娘娘为了逃避表演,在这里威逼利诱大家替你作伪证,可真是好本事。”
不等庄妃回应,她又自顾道:“当年待字闺中时,我便听过娘娘您的一些传闻,说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针黹厨艺样样稀松。
我原本还以为是谣言,今儿瞧见娘娘这极力逃避表演才艺的行径,我才意识到,原来传言非虚啊。”
庄妃又羞又气,脸都涨红了,她大叫一声:“你闭嘴,那都是谣言,本宫才没有那般不堪!”
在旁看热闹的傅安和见状,赶紧落井下石:“那您就给咱们表演一个呗,您表演完,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宁嫔冷哼一声:“就是,娘娘您表演一个呗。”
庄妃被她俩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太后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瞧在乖巧可爱的大公主的份儿上,她出声道:“行了,表演这等助兴的雅事,到底要自愿才有意趣,既然庄妃不愿,你们也别逼她了。”
说着,她将视线在场内环顾一周,笑问道:“你们可有谁愿意表演才艺的?
想表演的只管站出来便是,不管表演得好与不好,安嫔通通都有打赏。”
傅安和:“……”
您老人家不是个好的,竟然也干起慷他人之慨这等无良之事了。
不过她只能敢怒不敢言。
罢了,大不了回头再多跟穆九黎要一头猪。
这叫母债子还,没毛病。
江太后都亲自问了,众妃嫔自然不敢不给她脸面。
孟昭仪率先站了出来。
这位孟昭仪出身不简单,人家可是内阁阁老孟忱的孙女。
孟家可是绵延两百多年的世家大族,据说祖上还能跟孟子攀上亲缘关系,原是孟子侄孙的后人。
孟昭仪生得端庄娴雅,讲话也不疾不徐从容有度:“臣妾略通音律,想献丑给皇上跟太后娘娘奏一首古曲,只是……”
话到这里,她将视线投向傅安和,笑着询问道:“不知安嫔娘娘这里可有古琴?”
傅安和还真有。
傅家好歹是书香门第,原主又是家中三代里头唯一的一位姑娘,琴棋书画这方面的教育肯定不能落下,正经请女先生教导过。
当初原主进宫时,除了带上立春这个陪嫁丫鬟,还将自己素日用的古琴给带进了宫。
傅安和吩咐立春:“去把本宫的琴拿来。”
她笑着对孟昭仪道:“琴不好,不过是我素日练着玩的,你凑合着用用吧。”
就傅家那点子家底,能花大价钱给她请先生就不错了。
这把古琴不过是从乐器行里随手买回来的便宜货,跟孟昭仪的琴估计天壤之别。
毕竟如孟家这等世家大族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家中藏宝阁里兴许藏着先秦古琴都犹未可知呢。
孟昭仪笑道:“娘娘客套了,琴不过是样工具,甚好琴不好琴的,不都一样使?”
然后她就被打脸了。
安嫔这把古琴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连她大丫鬟暮秋用的琴都比这把强。
而且这琴也不知多久没保养了,琴身干涩,琴弦嘶哑,她随手拨弄一下,然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声音,不像弹琴,倒像在弹棉花!
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傅家以前究竟是有多穷?
这也倒罢了,安嫔也忒不讲究了些,就算这古琴不贵重,但好歹也勤快保养些,怎能如此惫懒!
这她还真冤枉傅安和了。
虽然她的确惫懒了些,但她又没接收到原主学琴的这段记忆,因此压根不知道原主会古琴。
之所以晓得自己有古琴,还是先前从启祥宫东配殿搬来景仁宫时,无意间在行李里头瞧见的。
问了立春才晓得这是原主当初学 琴时母亲傅大太太给她买的琴,她说是想留个念想,所以就带进了宫。
傅安和便吩咐立春将这琴给收了起来。
她在现代没学过古琴,对古琴这种乐器也不感兴趣,也没打算重新学。
至于保养什么的,傅安和根本不懂这些,自然就一伺也没保养过。
不过西六宫离得太远了,派人回去取琴,等取回来只怕这烤肉宴早就散场了。
孟昭仪只能凑合着用。
好在她琴艺高超,纵使有乐器拖后腿,琴声也晦涩,但曲子的韵律依旧在。
坐在景仁宫明间里的傅安和,感觉自己仿佛突然换了个场景,整个人坐在夜色下的春江边。
惬意地听着江水哗啦而过,鱼儿愉悦地跃出水面,林子里野鸡扑棱飞过,羊儿探出头来咩叫几声,然后低头继续吃草 。
好一曲春江月夜。
曲毕,傅安和十分捧场地“呱唧呱唧”地拍起巴掌,夸赞道:“孟昭仪琴艺高超啊,方才本宫险些以为自己瞬移到了江南,震撼得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呢。”
孟昭仪将古琴递还给立春,谦虚地笑道:“娘娘谬赞了,嫔妾愧不敢当。”
江太后也不吝夸奖道:“安嫔没说错,你这琴艺可谓登峰造极,哀家好多年没听过如此动人的琴音了。”
被傅安和夸奖跟被江太后夸奖显然不是一回事,孟昭仪脸上露出喜色来,福身行礼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傅安和看向穆九黎。
自己这个宴席的主人夸过了,后宫第一大BOSS江太后夸过了,他这个当人家夫君的是不是也得夸一夸?
穆九黎接收到她的视线,惜字如金道:“不错。”
傅安和撇撇嘴。
不过不得不承认,见到穆九黎对其他妃嫔,尤其是年轻貌美还出身不凡的妃嫔如此冷淡,她心里还是有些小窃喜的。
无关爱情,只是女孩儿的一点小小虚荣心在作祟。
帝王独一份的宠爱,的确值得她小小虚荣一下。
毕竟她在现代时,虽然是个名下有三栋出租楼的小富婆,但那也只是她运气好,恰好出生在一线城市,她所在的村子又恰好成为了这一线城市的市中心而已。
然而身边接触的男性,大部分都是跟她一样的拆迁户,素质也是良莠不齐。
还真没碰到过穆九黎这般高素质的男子。
而且他还是封建社会的帝王。
的确值得她这般没见过大世面的土鳖小小虚荣一下的。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下下。
并不会被这小小的虚荣心糊住脑子,变成个满脑子只想着爱情的恋爱脑。
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儿!
并不是说当皇后就必须抛却爱情,当个无情无义的“冷面杀手”。
可以有爱情。
但前提是先当上皇后。
爱情不过是功成名就后的调剂品,是打发无聊时间的做秀罢了。
傅安和朝孟昭仪笑道:“既然庄妃娘娘都开口要了,等回头熏好了腊肠,我叫人给你送一包过去。”
这话说完,庄妃才刚消气的脸又铁青了起来。
孟昭仪笑着福了福身:“多谢安嫔娘娘赏,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了孟昭仪起头,另外三位身怀才艺的妃嫔也挨个上前表演了一番。
不过因为傅安和这里只有古琴一样乐器,所以她们三位并未再表演乐器相关。
其中两人一起合作,一个作画,一个题诗,合作了一副雪中红梅图。
另外个赵美人就不得了了,竟然跳了支鼓上舞。
不过因为景仁宫没有鼓,所以她只能站到一张案桌上跳,踢踏鼓面变成了踢踏桌面。
穆九黎见傅安和看得目瞪口呆,凑到她耳边,与她咬耳朵:“赵美人是安国公的庶女,她母亲是江南瘦马出身,最擅长的就是这鼓上舞。”
傅安和忍不住咋舌。
江南瘦马的女儿也能入宫当妃嫔?
也对,古代是父权社会,子女的地位不是根据母亲出身决定的,而是根据父亲的社会地位来决定的。
赵美人的父亲可是安国公,只要安国公认她,那她就是安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
安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之家,家中小姐自然有参加选秀的资格。
傅安和哼唧道:“皇上好福气呀,若是翻赵美人的牌子,不就可以整夜欣赏这鼓上舞了?”
穆九黎伸手,在她膀子上轻掐了一下,低声笑骂道:“朕光应付你一个就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心思翻旁人的牌子!”
傅安和“哎哟”了一声,故意朝他抛了个媚眼,打趣道:“光应付臣妾一个就筋疲力尽?皇上才二十三岁就力不从心了?要不让太医给您开几幅补肾的汤药吃吃?”
若还是不行,她可以考虑每次办事前都偷偷给他吃一粒伟那个哥。
不对呀。
傅安和摇了摇头,自己怎地被他带歪思路了?!
这家伙狡诈得很,虽然日日歇在自己这里,但并非日日都敦伦。
但却是日日都折腾自己,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
照她看,该找太医开几幅补肾汤吃吃的是她自己才对!
真是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了。
果然穆九黎的目光顿时就阴狠起来,他冷哼一声:“朕生气了!”
傅安和才要哄,就又听他冷冷道:“你不是一直盼着朕一怒之下将你狠狠惩罚一顿,你今夜就可以偷懒不用服侍朕了么?
恭喜你,你盼到了!”
傅安和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又冷哼一声:“朕会好好叫你瞧瞧朕到底有没有力不从心!”
傅安和:“……”
情况有些不妙啊!
虽然她不用服侍他了,但也因此惹得他恼羞成怒。
这丫要是不管不顾地疯起来,自己这小身板真的遭不住,明儿只怕是连榻都下不来。
她连忙低三下四地哄道:“皇上,臣妾同您玩笑呢,您别当真。臣妾这张嘴您还不知道么?就没个把门的,甚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秃噜,您要是跟臣妾计较,那都计较不完,何必费这个劲儿呢?”
见他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在下腰踢腿的赵美人,傅安和连忙贴过去。
凑到他耳边低语道:“皇上,今夜还是臣妾伺候您吧?臣妾偷摸看了避火图,学了好几个新招,保管让您满意。”
穆九黎听见“避火图”三个字,顿时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是怎地将避火图带进宫里来的?要知道没有他的免检口谕,所有进出皇宫的女眷都要接受搜检的。
下一瞬,他醒悟过来。
原主那样遁规蹈距的人,怎可能会带避火图进宫,分明是傅安和这家伙从现朝带来的。
咳,也不知现朝的避火图同他们大周的避火图有甚区别,他还真有些好奇。
嗯,想看。
但这事儿也就只能想想了,他若是开口索要,傅安和肯定不会给,多半会用丢了或者烧了来敷衍自己。
那就让他来检验下她学习的成果吧,若是不好的话,自己再狠狠惩罚她不迟。
他颔首道:“可以,不过你可得用心点,若是不能让朕满意,朕会叫你真正见识下朕的厉害。”
傅安和捣头如蒜:“是是是,臣妾一定好好表现。”
*
送走江太后以及众妃嫔后,穆九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净房沐浴。
傅安和:“……”
您这猴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尚未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呢。
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横竖今儿是逃不过了,她也就没扭捏,乖乖跟他一块儿泡了个热水澡。
然后拿出自己在现代阅片无数的经验,好好的服侍了这家伙一回。
穆九黎简直目瞪口呆。
原来还可以这样。
竟然还能这样!
嗯……好爽……
他整个人简直大开眼界,同时又觉得十分气愤。
这家伙分明会这么多招式,分明技术十分娴熟,先前竟然各种敷衍自己。
哪怕松口说要服侍自己,也根本不用心。
气完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家伙会的这些招式,真的是从现朝的避火图里学来的?
该不会她在现朝时,其实早已嫁人生子有家庭了吧?
但也不对。
她的心声里可从未提过夫君跟孩子,显然还是个未婚女子。
还真是从避火图里学来的?
那这现朝的风气也忒开放了些,竟然允许如此放荡不羁的避火图在市面上兜售。
他们大周的避火图,能在市面上兜售的,关键部位必须遮挡住,否则会被官府查抄!
可惜傅安和没看过大周的避火图,不然她指定会惊掉下巴。
你说现代有打码就罢了,古代手绘的避火图,竟然也手动打码,这合理嘛?
穆九黎表示当然合理了!
自己能允许遮挡后的避火图在市面上兜售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若放到父皇那会儿,早全部查抄干净,还把画手给流放了。
他伸手将傅安和搂紧,拿手替她擦着头上的汗水,笑眯眯地夸赞道:“爱妃辛苦了,朕十分满意。”
傅安和白他一眼,气喘吁吁个不停,简直要她老命了。
偏穆九黎还得寸进尺道:“明儿再服侍朕一回好不好?”
傅安和果断拒绝:“不好!”
穆九黎也不勉强,好脾气道:“行吧,那朕服侍你。”
第40章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 次日醒来时天却已经放晴,日头前所未有的明媚。
傅安和懒懒散散地从榻上爬起来,觉得腮帮子酸、手酸、腿酸以及腰酸, 哪哪都酸。
这跟被狗皇帝狠狠折腾一顿又有甚区别?
失策了。
早知如此,她直接躺平等折腾就是了, 又何必主动用恁多花样服侍他?
咸鱼就该乖乖瘫着当咸鱼……
呸,她才不当咸鱼呢, 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儿。
未来皇后傅安和边任由立春帮她洗脸,边询问道:“昨夜风大雪大的,太后娘娘以及诸位娘娘、小主们回去的路上可还顺利?没谁摔着吧?”
她不过随口一问, 理论上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不管摔了谁, 昨夜都该有消息报到穆九黎跟前的。
果然就听立春笑道:“一大早丁总管就叫人出去打听过了,各位主子们都好着呢, 娘娘您就放心吧。”
傅安和倒没甚不放心的。
虽然烤肉宴是她办的, 邀请也是她派人去邀请的,但众妃嫔冒着风雪, 大老远的从西六宫来到东六宫, 可不是冲着自己的脸面来的。
她们是冲着穆九黎跟江太后来的。
咳,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其实也有小部分妃嫔是冲着鹿肉来的。
譬如魏昭仪, 昨夜一盘肉接一盘肉地猛炫,炫完鹿肉炫羊肉, 炫完羊肉又炫鹿肉。
也不知究竟炫了多少盘,离开的时候小腹鼓鼓囊囊的, 肚子比宁嫔这个怀孕两月的孕妇都大,就差扶墙走了。
所以嘛, 既然不是冲着自己的脸面来的,就算真有人摔伤,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当然,无人受伤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也算是给自己的烤肉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娘娘。”外头响起丁福的声音。
傅安和应了一声:“进来。”
丁福进来后行了个礼,笑嘻嘻道:“娘娘,御膳房的刘副总管打发人来说,今儿御膳房那边得了几头不错的猪,是养在山上的跑山猪。
这几头跑山猪瘦肉多肥肉少,正符合您的要求,问是今儿就替您都宰杀了,还是暂且先养着?”
傅安和瞅了眼外头的天色,估摸着未来几天应该以晴天居多。
于是果断道:“让他们今儿先宰杀一头,另两头暂且养着,过几日再说。”
灌腊肠是个很麻烦的活计,他们人手有限,只能一头一头来。
没错,她昨夜又跟穆九黎要猪了。
穆九黎这个抠门精起初还不愿意给,觉得他们就两个人,一头猪的腊肠就足够吃了,根本没必要灌那么多。
傅安和自然不依,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就我们两人?太后娘娘可是您的母亲,难道您只管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给她老人家喝一口汤?
还有今晚表演才艺给您跟太后娘娘助兴的那些妃嫔,我都已经应承要打赏她们每人一包腊肠了,难道让我言而无信?
还有大公主、大皇子跟二皇子,他们可是您亲生的孩子,难道就不分给他们些尝尝?”
穆九黎打断她,哼道:“鹤哥儿才两岁,即便转过年也就才刚三岁,吃不得腊肠。”
傅安和表示不赞同:“谁说三岁小孩儿吃不得腊肠了?我三岁的时候,一顿就能炫一大碗。
不过那会儿我炫的是广式,啊不,是甜腊肠,回头我也做点甜腊肠,小孩子保准爱吃。”
穆九黎:“……”
别以为朕没听出来,甜腊肠在你们现朝叫广式腊肠对吧?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家伙竟然从小就是个吃货?
他还以为是她成年后遇到甚变故,缺衣少食,就如同那些讨饭的乞丐一般,见到食物就会忍不住想要全都吃下肚。
毕竟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算自己的。
傅安和不晓得自己因为嘴瓢暴露了广式腊肠的说法,她继续跟他掰扯道:“宫里分完了,该轮到宫外了。这快要过年了,臣妾得赏赐娘家人些物什吧?再者,成日接受廖家的孝敬,也得赏赐他家些物什吧?
这赏赐旁的东西得花银钱,倒不如每家包一包腊肠,而且是我亲手制作的腊肠,既实惠又体面。”
絮絮叨叨一大堆,最后她总结陈词道:“所以您看,一头猪如何够?少说也得两头才成。”
穆九黎早就在她将自己母后跟三位皇嗣都盘算进来时,就已经决定要替她追加两头猪了。
没错,追加两头,比她要求的还多一头。
心甘情愿多给她一头。
她这样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儿,却在制作腊肠这样工序繁琐的食物时,不忘将自己母亲跟三位皇嗣计算在内,实在是有心了。
她这般体贴周到,自己却扣扣索索地连多给她头猪都不情愿,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见她生怕自己不同意,在盘算完傅家跟廖家后,又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绞尽脑汁想其他的说辞。
他连忙开口道:“可以,朕统共给你三头猪,让你尽情灌个够。”
傅安和惊得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她伸手摸了摸穆九黎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地突然变得如此大方了?”
【抠门精突然不抠门了,这不合理!狗皇帝该不会被什么精怪附体了吧?】
穆九黎:“……”
他是真龙天子,有真龙护体,就算有精怪想附体,也不可能跑到皇宫里来找他这个皇帝附体,这跟送死有甚区别?
不过傅安和才不管他有没有被精怪附体呢,平白多得一头猪,她简直要开心死了。
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她笑嘻嘻道:“多谢皇上,回头臣妾给皇上熏腊肉吃。”
三头猪都灌成腊肠显然不太现实,会把她跟景仁宫的宫人累瘫的。
另外一头还是做成烟熏腊肉吧,这个省事。
而且烟熏腊肉很好吃,炒着好吃,做腊肉炒饭也好吃。
高兴归归高兴,但不妨碍傅安和在心里吐槽穆九黎。
【呵,男人。】
【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要在榻上伺候好了他,要一头猪他能给你两头。】
【换作旁的时候,自己张口说多要一头猪,他肯定理都不理。赶上心情不好,没准还要给自己扣个奢靡无度的大帽子。】
【呵,奢靡无度……自己没要金银珠宝,没要绫罗绸缎,只是要一头猪而已,怎地就奢靡无度了?】
【算了,跟抠门精是没法讲道理的。】
穆九黎:“……”
说自己扣帽子,最会扣帽子的难道不是她?
自己好心好意多给她一头猪,结果变成了“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后悔了。就不该多给她一头猪。
不对,就应该一头猪也不给她!
“皇上,这样行不行?要不要再快一些?”
他差点气炸,但又很快在傅安和柔软腰肢的努力下,雨过天晴了。
罢了,动物就动物吧,毕竟追根溯源的话,人还是从猿猴变来的呢。
*
看人下菜碟是宫人的常态,对于傅安和这个宠妃的要求,御膳房自然是全部照做,而且做得十分麻溜。
傅安和用完早膳后,才刚在后殿东配殿练了个半个时辰的散打,丁福就跑来禀报,说御膳房将猪肉送过来了。
御膳房那边晓得傅安和要灌腊肠,她本以为他们送来的会是剔除骨头后的净肉。
谁知到前头一看,净肉的确送来了,但其杂七杂八的也全都送来了。
包括猪血、猪头、猪蹄、猪骨头以及清理干净的各种内脏。
以及一大盆她特意要来的,用于灌腊肠的肠衣。
对于吃货来说,到手的荤腥是不可能再送回去的。
她当即就决定将这些用不上的杂七杂八卤成卤肉。
猪血就灌成血肠,反正肠衣都是现成的。
景仁宫是有小厨房的,就在后殿的西南角,只不过数年不用,锅都生锈了。
傅安和叫丁福带人将这生锈的铁锅取下来,然后去御膳房借了口大铁锅安上。
将清洗干净的猪头、猪蹄以及心肝肺等内脏放进大锅里,先焯一遍水。
然后加入从御膳房薅来的各种香料,以及傅安和偷偷倒入的卤肉大料包,用柴炭慢慢卤起来。
这活计一个人就能负责就行,傅安和将其交给一个叫小满的宫女。
其他人跟随她回到前殿,也各自被分派了活计。
两个宫女负责灌血肠,其余三个宫女、六个太监以及立春负责切肉片。
就连傅安和本人,也戴上套袖,围上围裙,拿了把菜刀在手上,准备加入切肉片的队伍。
负责来往御膳房跑腿要东西的丁福刚一走进正殿,见此情景,大惊失色,立时“哎哟”一声。
连忙上前来阻拦:“娘娘,这可使不得!菜刀锋利得很,您若是不小心切着自己,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边说边伸手索要菜刀,殷勤道:“让奴才来,奴才早年在家时,没少切猪食,手上活计好着呢。”
傅安和白了他一眼,朝旁边一抬下巴:“那里还有菜刀,你要切就自个去拿,别抢本宫的。”
说完,伸手从木盆里拽过来一条肉,挥起菜刀,动作麻溜地切起来。
丁福观望了片刻,见她切得又快又均匀,比在场所有人切得都好,立时闭上嘴,不吭声了。
众人正忙活着呢,突然听到哎呀一声,沈常在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呢?是要灌腊肠?”
傅安和当即抓起一把菜刀塞进她的手里,笑嘻嘻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紧来帮忙!”
沈常在抓着菜刀,瑟瑟发抖,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抽一耳刮子。
甚时候送鞋不好,偏挑今儿来送鞋,这下可好,被抓壮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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