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傅安和:“???”
不是吧, 她前脚刚从立春那里将原主跟柳表少爷的事儿了解清楚,后脚就东窗事发了?
要不要这么巧?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在不晓得是真东窗事发还是狗皇帝发神经的前提下, 她当然是第一时间否认了。
“皇上,您在说什么呀, 臣妾怎地听不懂?”
她没有小说女主那种眼泪说掉就掉的本事,只能狠狠心, 用牙齿在自己腮帮子肉上狠狠咬了一口。
顿时疼得她眼圈发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抬头直视穆九黎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皇上您怎能如此猜测臣妾呢?
皇上如此英明神武, 简直跟臣妾的梦中情郎一模一样,臣妾的一颗心都在您身上, 旁人又如何入得了臣妾的眼?”
“是吗?”穆九黎妒火中烧,掐住她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冷冷道:“那与你两情相悦的表少爷又算什么?”
【果然东窗事发了?】
傅安和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毕竟狗皇帝连原主童年的事情都查了个清楚明白,若有甚秘密也不可能瞒过他。
所以从傅老太太话音里听出不对劲后, 她立刻就叫来立春询问。
但是狗皇帝来得太快了。
她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对策, 就直面直击要害的质问。
如果她告诉狗皇帝自己失忆了,过去种种一概不记得,狗皇帝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放过自己?
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又不晓得这副身体里换了个灵魂, 在他的认知里,即便她真失忆了, 与柳表少爷两情相悦的也还是她呀。
思来想去,一时间还真不想出甚好办法来度过这一关。
【摆烂算了, 反正与柳表少爷两情相悦的是原主,干自己屁事!】
穆九黎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一僵, 整个人如同雪水浇头般,满腔的怒火眨眼间灭了个干净。
对啊,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是原主,跟借尸还魂的她有甚干系?
自己这火生得简直莫名其妙!
他连忙将掐住她脖子的手松开些许,免得将她掐出个好歹来。
然而他架势摆得太足,若是没人给他铺台阶,他还真有些下不来台。
傅安和这家伙平时的机灵劲儿哪去了?
赶紧随便扯个理由敷衍下朕,朕不就能顺势下台了?
哪怕这理由再离谱,朕也能“傻傻”地相信啊。
好在傅安和不敢真摆烂。
狗皇帝会功夫的,手上没轻没重的,万一怒火上头,嘎巴一下,把自己脖子扭断了,可不就芭比Q了?
她边伸手去扯穆九黎的手,边辩解道:“这事儿能怪臣妾吗?臣妾在跟表哥定情前也没料到自己会中选啊!
明明家里人打好点了负责选秀相关事宜的内相,内相也再三保证会让臣妾落选。
结果丫竟然只收钱不办事儿!回头我要打听下这狗东西是哪个,非好生收拾丫一顿不可!”
内相是指对有权势太监的尊称。
明间里,大内太监总管赵寅无声地“嘶”了一声。
徒弟赵河你自求多福吧,师父可救不了你,毕竟你这是在替皇上背锅。
穆九黎听了这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届选秀是母后主持的,母后原本没打算留她牌子来着。
虽然她生得不错,但那届秀女里生得不错的也不少,家世不少都比她强。
是自己听闻她祖父是很受自己器重的傅庭洲,便想着给他个体面,于是特地发话留了她的牌子。
谁知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也不对。
若不是有这点阴差阳错,她借尸还魂后,整个人连同她储物空间里的物资,岂不都便宜了那甚劳什子的表哥?
看来天意如此啊!
他悄悄松开手劲,然后大手就轻松地被傅安和从她的脖子上扯了下来。
傅安和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挺了挺脊背,理直气壮道:“甚叫也给皇上您戴上了绿帽子?您少拿臣妾跟明美人比!
臣妾是大周正经书香门第的姑娘,即便与人定情,也绝对不会干出婚前失贞的丑事来!
您要是再如此冤枉臣妾,臣妾就,臣妾就以死自证清白!”
【以死自证清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死也是狗皇帝先死!】
穆九黎:“……”
甚叫心口不一,他算是领教了。
不过好歹是给自己台阶下了,他作出个愤怒的模样来,冷哼道:“不怪你,难道怪朕?朕总不能选秀前先挨个询问下参选的秀女可有与人私定终身吧?”
傅安和听他这语气,有软化的迹象,连忙打蛇棍跟上:“不怪皇上,也不怪臣妾,都怪那收钱不办事的内相!”
穆九黎发狠道:“放心,朕一定将人找出来,狠狠治他的罪!”
不用找他也知道这事儿保准是赵寅的大徒弟赵河干的。
赵河很是机灵能干,就是有个小毛病——贪财。
咳,虽然每次他都将从朝臣那里捞来的银钱分自己一半,而且只捞该捞的,不该捞的是一指甲都不敢碰。
譬如选秀,收银钱确保中选这种事儿他不敢干,但收银钱确保落选的事儿他可没少干。
但不重要,这顿毒打他是逃不了了。
谁让他捞谁家的银钱不好,偏捞傅家的银钱。
傅家穷得叮当响,能榨出多少油水来?
这回可好,一顿毒打少不了不说,挨完打还得将从傅家那里捞来的银钱还回去。
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就好。”傅安和露出个满意的表情来。
她冷眼瞧着,狗皇帝这是不打算追究了,不然不会顺着自己的话将责任推到那收钱不办事的内相身上。
难道是被自己的说辞给忽悠住了?
【狗皇帝竟然如此好忽悠?】
穆九黎:“……”
他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不然她肯定会疑神疑鬼。
于是他板起脸来,冷声道:“过去的事儿朕就不计较了,但你如今是朕的妃嫔,若你那柳表哥还敢对你有非分之想的话,朕定不轻饶。”
傅安和撇了撇嘴。
【柳表哥人在岭南呢,您先将他调回来,然后再威胁他,兴许还有点用。】
穆九黎从鼻翼里轻哼了一声。
自己没要他的狗命已经是大肚能容的弥勒佛了,还想让自己将他调回来?做梦吧!
岭南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正需要他这样年轻有上进心的官员在那里带领当地山民发家致富呢。
想调回京城?下辈子吧!
然后他又瞪向傅安和,冷冷威胁道:“还有你,不许再惦记你那柳表哥,否则朕就……”
【笑死了,狗皇帝在说什么鬼话?经此一事,就算自己真惦记谁,那也只会在心里惦记,怎可能叫他发现?】
穆九黎:“……”
他恶狠狠地将后半句话吐出来:“朕就剥了你的皮!”
傅安和已经看透他的色厉内荏,不但不惧怕,还嬉皮笑脸地给他抛了个媚眼:“皇上大白天就想跟臣妾共浴,羞不羞!”
穆九黎想起先前替她搓澡时,她哼哼唧唧嫌弃自己手劲大,搓澡像剥皮,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他冷哼一声:“青天白日的,少勾引朕,朕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傅安和表示不信邪。
她伸手揽住穆九黎的脖颈,拿身前的引以为傲蹭他的胸堂,媚眼如丝地歪头看他,嘴里发出一声呢喃:“嗯……”
穆九黎:“……”
这妖精,又开始作妖了是吧?
铁石心肠是不可能铁石心肠的。
他伸手搭上她的腰窝处,猛地一用力,将人带进怀里紧紧抱住,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爱妃,你这是在玩火。”
【噗……狗皇帝这是什么油腻霸总发言!】
穆九黎:“……”
所有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他满心只有一个疑问:自己哪里油腻了?
自己每日都坚持练功,身上可是一丝赘肉都没有的。
穆九黎伸手,直接将傅安和打横抱起,大踏步往卧房走去。
傅安和见他来真的,唬了一跳。
连忙小拳头捶打他的胸堂,阻拦道:“您别乱来,白日宣银可是大忌,是会被记录到起居注里的。”
他在史书上丢人无所谓,自己可不想跟着一起丢人。
“谁说朕要白日宣银了?”穆九黎白她一眼,将她放到卧房的贵妃塌上。
然后边解衣扣边轻哼一声:“既然爱妃眼神不好,夜里瞧不清楚,那朕现在就让你好好瞧瞧朕到底有没有赘肉。”
傅安和:“???”
狗皇帝吃错药了?
自己何时说过他身上有赘肉?不带这么碰瓷的吧!
这丫莫非见自己调/戏他,偏又碍于祖宗规矩不能白日宣银,心里憋火,所以想脱衣引诱自己,反调/戏回来?
切,自己又不是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见到男人身体就尖叫捂脸跑走的小姑娘。
他敢脱,她就敢看。
于是她往贵妃塌上一歪,一手托腮,目光炯炯地看向穆九黎的手,用视线催促他动作麻溜点。
穆九黎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窘迫。
仿佛自己当真变成了要靠出卖色/相讨好女子的“鸭子”一般。
这衣裳他是脱不下去了。
他将扣子重新扣回来,傲娇/哼道:“朕的身子金贵得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
“别呀。”傅安和正期待着呢,连忙哄道:“臣妾是随便什么人嘛?臣妾可是皇上的心肝小宝贝呀,给人家看看嘛。”
穆九黎“哼”地一扭头:“不给。”
竟然还拿起乔来了。
要换作旁的时候,傅安和才不惯着他呢。
她也不是非要这时候看他的身子不可,横竖夜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但她还指望他给傅家女眷下免检口谕呢,只能顺毛撸。
于是傅安和从贵妃塌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环抱住他劲瘦的腰,拿脸蛋在他胸堂上蹭来蹭去。
用娇娇/软软的语气哀求道:“皇上,好皇上,就给人家看看吧,好不好嘛?人家想看皇上的,皇上的身子。”
穆九黎最经不住她这幅娇娇/软软的模样,顿时身子就酥了半边。
偏傅安和还不消停,又将粉嘟嘟的小嘴凑过来,含住他的唇允吸。
她的唇/瓣温暖而又柔软,灵活的小舌儿也不老实,在他的唇上来来回回地勾勒着。
穆九黎缓缓闭上眼睛,两手紧紧搂住她的腰,然后主动打开齿门,好方便她的唇舌进入。
穆九黎好好享受了一回傅安和的“服侍”,但因为被亲出了火气,怕真脱衣裳给她看身子的话会刹不住,仍旧不同意。
哄道:“夜里再给你看好不好?到时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朕保证让你看个够。”
傅安和本就无可无不可,闻言却是装出个无可奈何的模样来,哼唧道:“好叭,皇上您可不许哄骗臣妾。”
穆九黎伸手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哼道:“朕甚时候骗过你?”
想到昨夜的情景,他又笑骂道:“个没够的小东西,得亏朕勇猛,换了旁人,指定喂不饱你。”
傅安和没骨头般歪在他身上,哼哼唧唧道:“您吐槽臣妾就吐槽臣妾,怎地还夹带私货夸赞自个?不知羞!”
穆九黎拿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哑声道:“那你说,朕勇猛不勇猛?”
【呵,挖坑给老娘跳是吧?老娘要是敢说你不勇猛,你不得恼羞成怒拂袖走人?】
马上要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傅安和还想着蹭他的午膳吃呢,那可是四荤四素足足八个菜呢。
于是她连忙夸赞道:“皇上当然勇猛了,臣妾爱死了皇上的勇猛。”
虽是恭维的话,但穆九黎还是听得心花怒放嘴角上扬。
他往贵妃塌上一坐,让傅安和横坐在自己腿上,边柔捏着她的芊芊素手,边哼笑道:“给朕灌迷魂汤,是不是又有甚事儿要求到朕头上?”
傅安和夸张地惊呼一声:“哎呀,皇上可真是神机妙算。”
穆九黎:“……”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丫竟然立刻顺杆就爬。
傅安和不但爬,还爬得飞快,压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立刻替傅家女眷求取免检口谕。
嘴里谎话一套套的:“我娘家与海商廖家的亲事正式定下来了,廖家那头喜得跟什么似的。
说以后有甚海外来的稀罕物什,都会托傅家送一份进宫孝敬臣妾。
臣妾收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甚都不打赏吧?
这有来有回的,原本只是亲戚间走礼这等司空见惯的小事儿,可就怕这中间有旁人乱传闲话。
说甚皇上养不起妃嫔,还要看妃嫔娘家的姻亲来养诸如此类的。
臣妾脸皮厚,不惧流言蜚语,但伤及皇上脸面就不好了,臣妾会万分内疚。”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这哪里需要如此长篇大论?
穆九黎早就等着她开口了,当即就点头:“傅家世代书香门第,家风又清明,你祖父也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朕相信傅家女眷不会偷摸夹带利/器跟毒/药等违/禁/品进来。”
傅安和才露出个高兴的笑容来,就又听他补了一句:“不过,你若得了甚海外稀罕物什,记得让朕也瞧瞧,朕向来对这些洋货十分有兴趣。”
她爽快地点头应道:“好呀好呀,臣妾记住了。”
傅安和仔细思量过了,觉得自己人在后宫,想要接触到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买主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此事多半绕不开狗皇帝。
正好狗皇帝也是个缺钱又抠门的,到时自己出东西,他负责找冤大头买主,获利二八分,他二她八。
狗皇帝应该不会不答应。
毕竟不答应的话,别说两成了,可是一成都没有。
*
谈妥这事儿后,傅安和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终于可以安心用午膳了。
如今她升到了一宫主位的嫔位,伙食待遇也提高了不少,菜肴虽然还是四个,但却是两荤两素。
这两荤的待遇原本是三日一回,但因为穆九黎给了她特别恩典,所以是每日一荤。
然后她鸡贼地将派人通知御膳房,这两荤给她分两次供应,如此每日三顿中有两顿能见荤,都是一荤三素。
傅安和正得宠,御膳房也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就卡她,爽快地应下。
甚至每日一早就会打发小太监带着菜单来让她点当日的菜肴。
要换作静妃或者婉嫔这等低调知分寸的妃嫔,面对御膳房这般献殷勤,必定立时就会拒绝,不当这个出头鸟。
傅安和却是高高兴兴地接过菜单,挑挑拣拣半天,才写下两个感兴趣的菜肴。
饶是如此,跟狗皇帝四荤四素的伙食待遇还是不能比。
她先用公筷给穆九黎夹了块糖醋小排到碗里,然后抄起自己的筷子,迅速给自己夹了小半碗。
随即将头埋进碗里,吭哧吭哧地啃起来。
穆九黎每次同她用膳,都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狂炫的不是自己的妃嫔,而是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难民。
傅家就算再穷,好歹也有三个男丁在朝为官。
傅庭洲还是个从二品的山东布政使,是仅次于巡抚外的一省二把手,总不至于会饿着家中唯一的一位姑娘吧?
而且……
他将视线在她纤瘦的腰肢上打转一圈,最后投向她小腹的位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每顿都炫三大碗米饭,无数荤菜素菜,完事之后还要喝半盆汤。
旁人若吃这般多,不是肠胃出问题就是胖成个大胖子。
她可倒好,腰肢不但半寸都没长,甚至还更细了些。
若不是看她有咀嚼跟吞咽的动作,他都要怀疑她的肚腹连接着她的储物空间。
那些进了她肚腹的食物,其实都一股脑进了她的储物空间里。
他没忍不住,还是将这疑问给问了出来:“你每顿都吃这么多,也没见你吃胖,吃的食物都到哪里去了?”
傅安和从碗里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一本正经回答道:“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体质好肠胃好,加上又年轻,所以不容易长胖。”
过个十几二十年,代谢能力随着年龄增长而减退,她可就不敢这么炫了,否则很容易炫出三高来。
其实说实话,她吃这么多,并不是身体需要,纯粹是满足心理需求。
上辈子最后一两年,她每天都吃不饱,常常在饥肠辘辘中睡着,又在饥肠辘辘中饿醒。
哪怕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换了个世界,又成了这个时代权力最顶峰——皇帝的后妃,还拿到了每日都能吃肉的特许,但心理上还是没能完全调整过来。
这大概就是饥饿PTSB吧,明明肚子已经吃饱了,但是心理上还在饥饿。
她已经在尽量调整了,但可能还需要更长一些时间。
之所以要健身,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吃得多,就得相应地增加运动量,不然短时间内可能不会胖,但长此以往没准真会发福。
别看狗皇帝现在迷恋自己迷恋得紧,一旦自己胖成球,别说日日翻自己牌子敦伦了,只怕连看自己都懒得多看一眼。
人类,就是这样的视觉动物。
狗皇帝不例外,甚至她自己也不例外。
若狗皇帝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的话,别说主动求他要自己 ,就算他主动要亲亲自己,她都得连夜扛着包袱翻城墙跑路。
穆九黎闻言静默了好一会儿子。
他发现自己再次犯了同一个错误,将她跟原主再次混为一谈了。
傅家不可能饿着原主,但不代表她没有被饿着。
可她为什么会被饿着?
明明她那储物空间里囤满了物资,其中囤得最多的恰恰就是吃食啊。
她的来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会发生明明有物资却还会饿肚子这样的离谱事情?!
突然就有些心疼她。
他抿了抿唇,突然开口道:“以后朕得闲就来景仁宫陪你用午膳。”
晚膳还是算了吧,夜里不宜吃太多,否则很容易积食。
傅安和惊喜地抬头。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于是她投桃报李,拿起公筷,帮他夹了一筷子松鼠鱼,还贴心地将上头的鱼刺给挑得干干净净。
穆九黎反手将这块鱼肉放进她碗里,白她一眼,哼道:“朕不爱吃鱼。”
都同他一块儿用膳不知道多少回了,竟然还没记住他的喜好,可见她对自己半点都不用心。
傅安和就算再心大再不着调,好歹也是个社会人,也不可能记不住他这个“顶头上司”的喜好。
她疑惑道:“上回御膳房炸小黄鱼,臣妾洒了些辣椒粉上去,您不是吃了五条?”
穆九黎脸色一僵。
片刻后,他理直气壮道:“你也说了那是小黄鱼,朕吃小鱼,但不吃大鱼。”
傅安和:“……”
她无语地撇了撇嘴,讲了个冷笑话:“哦,您是大鱼。”
怕他听不懂,又贴心地补了句解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这回轮到穆九黎无语了。
无语的结果就是夜里他再次翻了她的牌子,好好地满足下她要看自己身子的愿望。
傅安和不但看得坦然,还趁他闭眼时,掏出手机迅速拍了几张果那啥照。
哼,有这把柄在手里,他最好对自己好点。
就算哪日不宠自己了,也不许收回先前给的两项特权——单住一处宫殿跟每日都有肉吃。
否则她就搬出打印机,打印个几百张出来,让全京城的百姓都欣赏下他们英明神武的熹宁帝的果那啥照。
嘿,她就是这么阴险。
得罪谁也别得罪一个曾经饿死过的人,为了口吃的,她可是甚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穆九黎睁眼,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点着她的小鼻子哼笑道:“笑这么阴险,是不是正偷偷在心里算计朕?”
他不过是随口玩笑一句,毕竟心声没响起,她大概正琢磨旁的事情呢。
听了这么多回她的心声,他也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那就是倘若她想的事情与自己有关,且情绪起伏比较大,那多半会有心声溢出。
傅安和被戳中心思,心跳猛地加快,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几秒。
然后这才若无其事地抬手推了他的胸堂一把,哼唧道:“是啊,臣妾正在算计您,算计您的御膳房明早给我做水晶虾饺呢。”
穆九黎翻身将她压在下头,边用拇指腹抚着她嫣红的唇/瓣边调/笑道:“爱妃既然看朕的身子看饿了,又何必忍着,朕又不是不给你吃。”
傅安和拿指头在他身前胸肌上画圈圈,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妩媚一笑:“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臣妾就勉为其难地尝尝?”
话音刚落,穆九黎就抱着她再次翻了个身,让她坐在上头。
嗯……狗皇帝硬件太优越了,她确实有点勉为其难。
不过滋味还真是消魂。
就是有点费体力,她勉强支撑一刻钟,就累得动弹不动了。
只能瘫倒在榻上,换穆九黎来出力。
狗皇帝也不知道今儿是不是被原主的柳表哥刺激到了,打了鸡血般,连要了她两回,前后把她弄晕过去足足四次。
结束时都三更天了。
她有气无力地骂道:“折腾到这么晚,再睡一个时辰您就得起床,回头在大朝会上睡过去可就有乐子看了。”
穆九黎将她软乎乎的小身子搂进怀里,抱引枕一般抱住,腿也给她夹住。
然后笑呵呵道:“叫爱妃失望了,今儿休沐,朕可以抱着爱妃睡个够。”
傅安和:“……”
大意了,竟然忘了今儿是休沐日,难怪狗皇帝如此放纵自己。
但她不能再放纵自己了,这副身体的体力太差劲,今儿又晕过去四回,简直丢人现眼。
健身,必须健身,天塌下来她也要先健身!
*
天没塌下来,但是下雪了。
大雪连下几日,她想在景仁宫内跑步都不成,只能在后殿东厢房里跳跳健身操以及打打沙袋。
放晴这日,恰好是二十五,是要去给江太后请安的日子。
傅安和一到慈宁宫,旁人还没注意到,一眼就瞧见了一身宝蓝交领长袄藏蓝马面裙的格根塔娜。
顿时就阴阳怪气起来:“哟,今儿明妹妹来得倒是早。”
格根塔娜起身给她行了个礼,然后又坐下,不发一言。
但傅安和是那种别人不搭话就无计可施的人儿么?
她行礼入座后,拿眼睛放肆地在格根塔娜身上扫来扫去。
嘴里“啧啧”有声:“明妹妹才刚十六,正是花一般的年纪,怎地穿得如此老气横秋的?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穿得都比你鲜亮。”
说着,她掸了掸身上的烟霞红锦缎出风毛方领半袖披袄,得意道:“小姑娘就该穿得像本宫这样光鲜亮丽,如此才好吸引皇上的目光嘛。”
格根塔娜端正地坐在太师椅上,眼观鼻鼻观心,依旧不接她的话茬。
她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就不该学傅安和。
结果倒好,学她第一日,还没吸引到穆九黎的目光呢,就先挨了庄妃两耳瓜子。
接着又暴露了她并非完璧的秘密,要不是她机智地糊弄过去,只怕小命不保。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熟悉的是上辈子的脉络,若中途做出改变,会发生甚结果就不好说了。
所以,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沿袭上辈子的路线,低调内敛地在这皇宫里苟着。
而且,除非能确保一击致命,否则最好别动傅安和。
否则只会打草惊蛇,平白让自己多一个有金手指的劲敌,然后再次被坑死一次。
所以她打定主意,从今儿起,不管傅安和如何挑衅,她就只装聋作哑不接招,就不信她这独角戏还能一直唱下去。
傅安和的确没法一直唱下去。
冷嘲热讽了一会子,见格根塔娜装聋作哑,知道她这是打算低调一阵子避风头,便也懒得搭理她了。
庄妃还在闭门思过中,静妃又告病没来,大皇子着了凉,他母妃宜嫔也告了假。
十九位妃嫔只来了十六位。
庄妃这个刺头不在,另外个刺头宁嫔也不知是不是猜出甚蛛丝马迹 ,一直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格根塔娜。
傅安和百无聊赖地东瞅瞅西瞅瞅,然后就瞅见了据说是公认后妃里头最有姿色的沈常在。
沈常在虽然姓沈,但生得并不婉约娴静,反而个子细长高挑,脸蛋美艳绝伦。
这种美艳是雍容华贵的艳,而不是妖妖娆娆的艳。
这样的绝色女子,哪个男人见了不想征服?
就算是傅安和这个直得不能再直的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美人谁不爱?
哦,穆九黎不爱。
沈常在跟原主是同一批秀女,都是两年前入宫的。
但至今尚未侍寝过。
穆九黎竟然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不碰,傅安和都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毕竟原主跟沈常在长相风格相似,只不过原主长了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要更妖艳些。
原主可是那批秀女里头一个侍寝的,说明狗皇帝的眼睛不瞎,也是喜爱美人的。
不对。
似乎狗皇帝对祖父傅庭洲特别推崇,难不成他是看在傅庭洲的份上,这才头一个招原主侍寝?
所以其实他本人并不喜欢美艳型美人?
可瞧他昨晚在自己身上又肯又添的,哪哪都顾及到了,简直乐在其中,半点都没有勉强的模样呀。
算了,懒得琢磨他的心思了,男人心海底针。
还是关心大美人要紧。
她关切地询问道:“沈常在眼底青黑,可是昨夜没有歇息好?”
突然被问到的沈常在怔了一怔,这才连忙站起身来回话。
“劳娘娘惦记,昨儿后半夜火盆突然熄灭,嫔妾直接被冻醒了。
饶是后头宫人将火盆重新点燃,也没再能入睡,所以这才……”
话到这里,她羞赧一笑:“叫娘娘以及诸位见笑了。”
宁嫔吹了吹手上的赤金珐琅甲套,轻哼一声:“如此不尽心的宫人,合该送去慎刑司挨上二十大棍,好叫他们往后警醒些。”
二皇子母妃婉嫔笑道:“宁妹妹说笑了,常在统共就只有两太监一宫女三个宫人,再送一个去慎刑司受罚,下剩人手哪里够使唤?”
随即又看向沈常在,笑道:“略训斥几句就罢了,若下回还敢再犯,再送去慎刑司不迟。”
沈常在这下被难住了。
同样都是嫔,一个是江太后嫡亲的外甥女,连皇上都让她三分;一个是二皇子的母妃,比起母妃出身低微的大皇子,显然二皇子更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两人都给自己出了注意,她应这位必然得罪另一位,应另一位又得罪这一位,偏这两位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就在这个关头,傅安和突然嗔道:“两位姐姐说什么呢,现在是宫人的问题吗?现在明显是炭火不够的问题。
宫人又不傻,若炭火足够,使劲往火盆里添便是了,又怎会出现半夜熄火的窘事?
分明是这宫人想省炭火,一炭铲烧完烧透后才再新添一铲,然后半夜没掌握好火候,就翻车了呗。”
话到这里,她往椅背上一靠,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询问道:“所以,两位姐姐哪个心肠善良些,匀一篓半篓炭给沈妹妹呗。
也不求甚红罗炭或是银丝炭的,太金贵,给点柴炭也好呀,相信沈妹妹肯定不会嫌弃的,对不对沈妹妹?”
沈常在只有父亲一人为官,且还只是鸿胪寺少卿这等清水衙门的从五品官员。
一家子人靠他的俸禄过活,连宅子都是赁的。
都说傅家穷得叮当响,傅家是日子过得节俭,傅老大人又爱接济贫寒士子,这才日子紧巴。
他们沈家才是真正穷得叮当响,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寒冬来临,份例里的炭火根本不够用,妃嫔们纷纷拿出银钱去内务府采买,偏她拿不出多少银钱。
宫人没法子,只能如安嫔所说,用最节省的法子烧火盆,半夜迷迷糊糊地没接上趟,这才熄了火。
安嫔跳出来说这事儿,她半点都不觉得窘迫,甚至心里还十分感激。
感激她及时将自己从两难的境地里解救出来,同时也感激她替自己讨炭。
富人才有资格在意脸面,穷人只求能生存下去。
财大气粗的宁嫔果然立时就上套,豪气道:“不过一篓柴炭罢了,不值几个银钱,本宫给就是了。”
完了之后还打趣傅安和道:“要不我给安妹妹也送一篓?”
傅安和哼笑道:“给我送柴炭我可瞧不上,若是银霜炭的话,我倒十分乐意收。”
冤大头买主还没着落,数九严寒就来到眼前,前阵子妃嫔们纷纷打发人去内务府采买过冬物资。
傅安和也从储物空间里拿了根金条出来,背着人用工具剪碎,然后打发丁福去内务府采买了一番。
旁的就罢了,因为要烧地龙跟熏笼,炭用得飞快,估计过阵子就得再去内务府采买一回。
找冤大头金主接盘物资迫在眉睫,回头等雪化干净了她就下旨招傅家人进来。
然后就可以打着廖家的幌子拿物资出来,让穆九黎帮自己卖掉。
银霜炭价钱不低,一篓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宁嫔自己都只舍得烧熏笼用,哪肯愿意分给傅安和?
她冷哼一声:“乞丐还嫌饼凉,这么难伺候,你找宜姐姐伺候你去,我可不伺候了。”
本不想掺合进来的宜嫔,被傅安和跟宁嫔两人分别点名一次,再装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笑着对沈常在道:“我那里柴炭倒是有多余的,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一篓过去,你也莫要太节省,冻坏身子可就划不来了。”
连“本宫”这样上下级分明的称呼都不用,一口一个我,主打一个亲民。
眨眼间,沈常在就收获两篓柴炭。
宫里装炭的篓子极大,得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才能抬得起来。
两大篓柴炭到手后,她未来一个月都不愁没炭烧火盆了。
喜得她眉梢眼角都写满笑意,站起身来挨个给宁嫔跟宜嫔福身道谢。
最后还朝傅安和深深地一福身。
“就算你给本宫行礼,本宫也没炭分给你使。”
傅安和嘴里打趣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这副满面春/情的模样,还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啊。
【狗皇帝真是艳福不浅!】
正上早朝的穆九黎还以为她在自夸,忍不住悄悄勾唇。
自己的确艳福不浅,傅安和这家伙,不但在榻上哪哪都合她的意,还有一储物空间的物资等着自己去发掘。
简直再没比她更合自己心意的女子了。
他算是明白为甚历史上那些昏君得了个美人后就变得昏庸无能,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软玉温香在怀,忙着享受人间极乐都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思理会朝政?
不过那是昏君,不是自己。
有父皇这个前无古人的有道明君在前头比照着,他再如何勤政都犹觉不够,想当昏君也难。
第28章
天气只放晴了二十五这一日, 后头接连几日都阴沉沉的,不见半丝阳光,等雪彻底化干净后, 已经来到了十月。
嫔以上的主位妃嫔虽然有召见娘家女眷的权利,但为了怕熹宁帝跟江太后忌惮, 妃嫔们自觉每月只召见一回。
时隔十日傅家人再次被召进宫,她们心里大概也有了数, 傅安和这是又要拿廖家做筏子呢。
于是她们按照傅安和的提议,婆媳俩各提了只装满傅安和旧衣的大包袱,“步履蹒跚”地走进宫。
不知道的, 还以为她们提的包袱有千斤重呢。
傅安和见着后,当场失笑, 赶紧让立春跟立夏将她们手里的包袱接过来。
傅大太太也跟着笑,说道:“里头装的是娘娘在闺中的旧衣, 穿是穿不得了, 不过拿来糊浆糊做鞋帮倒还使得。”
立春接话道:“这可倒巧了,奴婢正要帮娘娘做新鞋, 偏没寻到甚可用的碎布头糊鞋帮。
原打算拆件娘娘的里衣来着, 如今有了太太您带来的旧衣裳,正好派上用场。”
傅大太太闻言,立时有些懊悔:“早知道你要给娘娘做鞋, 我就带些棉花进来了。”
傅安和嗔了一句:“不必如此折腾,做双鞋能用多少棉花?回头叫人去内务府采买点便是了, 也费不了几个钱儿。”
说到棉花,她想起了盛产棉花的山东, 以及远在山东为官的祖父傅庭洲。
忙询问道:“京城忽降大雪,山东那边如何?可也有下雪?没发生雪灾吧?”
毕竟, 自古以来,山东就是最容易遭灾的地界之一,不是旱灾就是黄河泛滥,好容易风调雨顺吧,蝗灾又来了。
可谓多灾多难。
所以相对应的,也是最容易爆发农民起义的地界之一。
前朝也正在议这事儿。
穆九黎坐在御座上,面沉如水。
九月飞雪,并非吉兆,钦天监监正上报,说今年必定是寒冬,让朝廷做好防灾、赈灾准备。
然后他就收到了山东布政使傅庭洲送来的八百里急报。
山东/突降暴雪,受灾百姓多达两万多人,垮塌房屋五千多间,急需朝廷拨款赈灾。
顺天府尹也出列,汇报京城地界百姓的受灾情况,完事后两手一摊,也要求赈灾。
而河北布政使跟直隶知州请求赈灾的奏报也早就放在穆九黎的案头。
也就是说今年这场初雪,直接让四处地界受灾,每处都需要朝廷拨款赈灾。
户部尚书徐禀泽一脸苦大仇深地出列,唉声叹气道:“皇上登基六年,得上天庇佑,大灾害不多,但小灾害却是避无可避的。
国库本就空虚,皇上又仁慈地将税赋一降再降,户部这几年当真是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勉力支撑罢了。
如今四地百姓遭灾,灾肯定得赈,只是户部能拨出的银两有限,粮食不涨价倒也能勉强对付过去,但……”
不涨价是不可能的,凡遇灾荒,粮价必然飞涨。
先帝时因为大灾频发,于是他制定了一整套的赈灾法子。
那就是由户部拨款,地方官员将赈灾银发放到灾民手里,然后再打开当地的官方粮仓,平价卖粮食给灾民。
如此可以避免商人哄抬粮价,确保灾民能买到便宜粮食。
同时还能通过卖粮的方式回收赈灾银,若有必要的话再将这些赈灾银重新发放一轮。
不过这法子也有弊端,那就是官方粮仓屯粮有限。
若遇严重灾荒,粮仓里头的粮食卖光后,灾民就只能去买商户出售的高价粮了。
但显然朝廷发放的赈灾银支撑不起商户的高价粮,灾民会再度落回到饿肚子的境地。
这个关口,穆九黎脑中突然听到了傅安和的心声。
【朝廷穷得叮当响,从别处低价收购粮食,然后再往受灾地市场上大量投放平价粮,以此平抑粮价这法子显然是行不通了,那就来硬的呗。】
他勾了勾唇,这家伙,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穆九黎突然开口,冷冷道:“朕可不是先皇那般好说话的皇帝,也不怕死后背骂名。”
就在诸位朝臣一脸懵逼,不晓得为甚皇上突然说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就听到了如遭雷劈的后半段。
“由朝廷出面约谈当地的大粮商,勒令他们不得囤积粮食,且所售粮价不得超过当地三年以来非灾时的最高粮价。
这些大商贾个顶个狡猾,多半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可能乖乖听话,所以……
由当地锦衣卫卫所出马,直接从家中小辈里头抓几个得宠的少爷当人质关起来。
反正他们老实听命就是误抓,不老实听命,那就是违抗圣旨,人也不必放出来了,全家一起抓进去。】
话到这里,他的一双凤眼在殿内环顾一圈,冷哼道:“朕知道不少大粮食背后都有显赫朝臣当靠山,甚至不少大粮号本身就是你们开的……
朕这回倒要看看,在你们心里,是发灾难财要紧,还是项上脑袋要紧。”
没给大粮商当靠山,家里也没开粮号的几个清流大臣连忙出列,深深鞠躬,然后齐声高呼:“皇上英明!”
其他人见状,即便心里不甘愿,但也赶紧出列,加入恭维的大军。
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反对?
谁跳出来,不就等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家是大粮商的靠山或者家里开着大粮号?
今上果然比先皇强势许多。
先皇缺钱,会客客气气地跟朝臣借,欠条上都用玉玺盖印。
缺粮,会和和气气地朝大粮商募捐,完了之后还会赏赐块御笔题词的“积善之家”牌匾。
今上可好,直接割大粮商的韭菜。
不给割?那就先抓你家的得宠小辈;还不给割?那就抓你全家。
那叫一个狠辣。
丁福也不知如何攀上了太监总管的大徒弟赵河,在傅家女眷离开后,鬼鬼祟祟地跑回景仁宫。
然后凑到傅安和身边,将从赵河那里“偶然”听到的,穆九黎要拿大粮商开刀的消息说与她听。
傅安和一字不落地听完后,这才夸张地抬手捂住耳朵,哼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本宫才不听这些腌臜话。”
丁福猥/琐一笑,很配合地说道:“奴才错了,下回再也不将小太监去茅房没站稳摔进粪坑里的腌臜事儿告诉娘娘您了。”
傅安和:“……”
咱就是说,你编排啥理由不好,偏编排这个。
得亏狗皇帝没在这里,不然你丫这脑袋还想要不想要?
她打发走丁福,然后在心里琢磨了下方才他说的话。
【狗皇帝这做法倒也无可厚非,特殊时期,严厉打击投机倒把,是非常有必要的。】
突然被夸的穆九黎嘴角扬得都能挂油壶了。
傅安和却在盘算怎么“趁火打劫”。
先帝在位时,天灾频发,国库空虚,也就穆九黎上位这几年,才开始休养生息。
国家穷,百姓日子更不好过,所以穆九黎将税赋直接降至大周立国时的最低数。
如今四地突然遭遇雪灾,虽不算甚了不得的天灾,但也得赈灾。
赈灾就需要银钱。
傅安和在这个时候拿点值钱物什出来,带着他一块儿发财,可谓雪中送炭。
狗皇帝肯定会感动得眼泪汪汪,然后屁颠屁颠地帮自己找买主。
如此她是既得了银钱,又得了好名声,可谓名利双收。
古代甚物什最值钱呢?
傅安和在自己储物空间里一番扒拉后,得出结论,那就是玻璃制品。
玻璃是舶来品,只西洋那边的国家有本事造。
虽然大周有跟玻璃相似的琉璃,但琉璃毕竟不是玻璃。
所以玻璃制品在大周卖得极贵,是上层贵族之家才消费得起的奢侈品,且还有价无市。
她倒腾出来两面1.6米高的全身镜,六个桌面化妆镜,两套高脚红酒杯,两套杯身/下半部分带水晶斜纹的啤酒杯。
这些东西被她故意张扬地摆在自己卧房。
夜里穆九黎忙完赈灾的事儿,踏着夜色来到景仁宫。
他一踏进卧房,就被这满屋子的玻璃品险些晃花自己的眼。
尤其两面跟傅安和身量差不多高的穿衣镜,里头纤毫毕现地映照出一身明黄龙袍威严挺拔的自己。
这些就是她准备卖给冤大头买主的东西?
这些玻璃通透纯净,连半个气泡都瞧不见,比西洋来的玻璃品不知要精良上多少倍。
穆九黎觉得买主不应该被叫做冤大头,应该叫幸运儿才对。
傅安和凑上来,挽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坐在太师椅上。
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正妻的语气说道:“臣妾听娘家人说大周四地遭灾,其中一地还是臣妾祖父为官之地——山东,忧心得很,怕百姓挨饿受冻,怕祖父赈灾辛苦顾不上保重自个……
正好臣妾得了些孝敬,想拿一半出来献给皇上,好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度过难过。”
若搁平时,她拿物资出来让狗皇帝代卖,分他二成提成,合情合理。
但眼下国家有难的当口,她再如此扣扣索索,只管自己搂钱,不管灾民死活,只怕狗皇帝会觉得她冷血。
虽然赈灾是朝廷的事情,不该苛求她一个后宫妃嫔,但谁让她自己这时候往刀尖上撞呢?
穆九黎作惊讶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你当真舍得?这些西洋来的玻璃品有价无市,每样可都价值连城。”
绝口不提这其中的疑点,譬如如此一大堆玻璃品,其中还有两面等人高的穿衣镜,傅家婆媳俩是如何运进来的?
傅安和大义凛然地一摆手:“有甚不舍得的,雪灾当前,当然是灾民最重要。”
随即话锋一转,她羞赧道:“可惜臣妾囊中羞涩,连买过冬炭火的银钱都拿不出了。
前些日子宁嫔姐姐跟婉嫔姐姐都慷慨解囊接济缺炭的沈常在,臣妾却连这一篓子柴炭都挪不出来……
若非需要银钱采买过冬物资,还要赏赐送此厚礼的廖家,臣妾就是将这全部的玻璃品捐出去又如何?”
穆九黎“激动”地伸手将傅安和搂进怀里,“感动”得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朕竟不知爱妃是如此良善的一个人儿,朕替灾民谢谢爱妃了。”
傅安和回抱住穆九黎,小心翼翼道:“皇上莫要折煞臣妾了,您不嫌臣妾哗众取众,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互飙演技。
且对结果都特别的满意。
完了之后穆九黎还拍着胸脯给她保证:“爱妃放心,朕让安王将这些玻璃品拿去拍卖行拍卖,保管替你卖个高价!”
虽然不是甚他期待已久的高产粮食——红薯,但玻璃品也不错,毕竟值钱。
而他什么都缺,最缺的就是银钱。
傅安和听得心花怒放,连忙捣头如蒜:“好呀好呀,就拿去拍卖行拍卖吧。”
既然是有价无市的奢侈品,就让那些有钱没处花的达官贵人们争抢去吧,争抢的人越多价格越高。
捞上这一笔,她应该三五年内都不缺银钱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兴高采烈地提议道:“明儿又是休沐日,咱们明儿午膳吃锅子吧?
听闻御膳房那里来了一批肉质极好的山羊,拿来涮羊肉片再合适不过了。”
若换作旁的妃嫔如此提议,穆九黎当场就会翻脸,斥责她不知百姓疾苦,竟然在四地百姓遭灾时一心惦记着吃锅子。
可傅安和却是即将要为灾民捐出少说五六千两银子的人儿,别说吃锅子了,把他养在珍禽园的梅花鹿吃了都成。
穆九黎爽快地应道:“好,明儿朕陪爱妃吃锅子,你想涮甚菜就说,朕叫人通知御膳房准备。”
傅安和才不会跟他客气呢,果断喊立春拿来纸笔,然后开始列单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羊肉片,她饭量大,狗皇帝也是个隐形吃货,直接要五斤。
毛肚要有,鸭血要有,肉丸要有,鱼丸要有,虾仁要有。
竹笋要有,黄豆芽要有,藕片要有,海带要有,白菜叶要有,蘑菇要有。
可惜正值冬日,没有菠菜跟茼蒿,也没有土豆片,粉丝跟方便面也没有,只能用鸡蛋手擀面代替。
什么鸭肠、肥肠以及脑花之类的,怕狗皇帝吃不惯,当场给她表演一个呕吐,还是算了吧。
她叹口气:“就这些吧,凑合着吃吃得了。”
穆九黎凑过来瞅了一眼,嘴角抽了抽:“都这般丰盛了,还叫凑合着吃吃?”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现代火锅,品种多到你眼花缭乱。】
傅安和没接话岔,转而问道:“再让他们煮一锅酸梅汤如何?煮好后拿到外头冻一冻,冰凉可口,还能解辣。”
穆九黎无可无不可地颔首。
他还在琢磨她心声里的“现代”是甚意思。
是跟大周一样的朝代?名字叫现朝?
这现朝的涮菜品类十分丰富?
也对,他们都能制作出如此精良的玻璃品了,显然要比大周强盛许多,涮菜品类丰富些有甚可奇怪的?
不过陪她涮锅子那是明儿的事儿,今夜他还有得忙活呢。
她愿意拿出一批玻璃品出来,虽然本意是因为自己缺银钱用,但愿意大方地捐出一半,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方才飙演技时,他说的话也不全都是假的。
他的确没想到她竟还是个如此良善的人儿,能与灾民共情。
瞧她素日除了吃甚都不在意,一副天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懒散模样,独善其身才该是她的做派。
甚至还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己一毛不拔,却理直气壮地挖坑给别人跳,道德绑架别人捐款。
就如同先前对待沈常在那般一样,逼得宁嫔跟婉嫔不得不送柴炭。
但她的表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似乎这一刻,自己才真正认识她这个人一样。
今夜他是真心想好好“服侍”她一回,让她彻底爽个够。
于是他将她打横抱起,将人放到榻上,自己宽衣解带爬了上去,然后抬手挥下帘帐。
傅安和躺在榻上,斜眼睨他:“前儿才敦伦过,您今儿还要?”
【日日频繁胡闹,狗皇帝早晚肾虚!】
穆九黎:“……”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哼笑道:“你也说了那是前儿,昨夜又没要你,今儿要你怎地不行?”
傅安和阴阳怪气道:“哦,那皇上昨儿为甚没要臣妾呢?”
昨晚穆九黎早早就派人来通知翻了她的牌子,结果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得不耐烦后,干脆自己睡下了。
今儿一早才从丁福那里听说,昨晚大公主发烧,庄妃派人将正往景仁宫来的穆九黎截胡到了永寿宫。
穆九黎瞧在大公主被烧得满脸通红的份上,也没计较庄妃半途拦人这等失礼行为,哄大公主吃了汤药,又亲自将人拍睡。
因时辰太晚,今儿还要上早朝,便直接歇在了永寿宫。
丁福还悄摸跟傅安和说,赵河“无意间”透漏,皇上虽歇在永寿宫,但并未招庄妃侍寝,打发她去陪大公主睡了。
好个“无意间”透漏,这要是没穆九黎的授意,傅安和就把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其实她倒不在意他招没招庄妃侍寝,又不是头一日知道他妃嫔一大堆,过去也没少招别人侍寝。
她只是个借别人壳子在宫里混吃混喝的人,于她来说,他就是个比较好用的工具人BOSS而已,又没拿他当爱人或是老公。
所以,她有甚资格管他的裤/腰带呢?
当然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儿,作为一个宠妃,她要是不拈点酸吃点醋,狗皇帝该认为自己不在意他了。
自己可以觉得他不重要,但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觉得他不重要。
“小东西,吃醋啦?”穆九黎伸手勾了下她的小鼻子,又俯身在她唇上嘬了一口,笑道:“朕虽然昨儿没要你,可也没要别人。”
傅安和翻个身,将脊背留给他,哼了一声:“少哄骗人了,阖宫上下谁不晓得昨儿您歇在了永寿宫!”
穆九黎目光注视着她雪/白光猾的脊背,眸光渐渐转深。
他俯身将嘴巴凑过去,在她的肌扶上肯了一口。
雪/白肌扶上立时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傅安和感觉到一阵刺痛,嘴里“嘶”了一声,骂道:“轻点啊,您属狗的吗?”
穆九黎被骂,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很开怀:“爱妃说得没错,朕的确属狗的。”
傅安和:“……”
【所以自己喊他狗皇帝还喊对喽?】
穆九黎假装没听到这句调侃,冷哼道:“下次再敢怀疑朕,朕还肯你,比这回肯得更狠!”
傅安和佯装愤怒,没好气道:“您翻了我的牌子却不见人,叫我在众姐妹面前脸都丢尽了,结果还反过来怪我怀疑您?还有没有天理啦?”
穆九黎也佯怒,冷冷道:“大公主正病着,朕是什么禽兽一样的人么,竟还有心思在隔壁屋子要她的母妃!”
傅安和:“……”
这不对啊。
她看过的宫斗剧都是这么演的啊,借皇子或者公主健康问题,将皇帝引到自己宫里,然后趁机侍寝。
可是狗皇帝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完全没法反驳。
就是啊,皇子或者公主正病着,那皇帝得多冷血多禽兽,才能有心情跟兴致在隔壁屋子跟妃嫔翻磙?
那些皇帝想不到这些么?
倒也不尽然。
应该会有想到的,但或许想着横竖有宫人照顾着,并不影响他解决生理问题。
穆九黎这样一语道破天机的皇帝,倒的确有些另类了。
傅安和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弱弱道:“人家不胡乱猜测了,皇上说没要别人就没要别人嘛。”
穆九黎脸上犹带着“怒容”,闻言恶狠狠道:“下回再胡乱猜测朕,朕就把你的嘴吧肯烂,让你吃不了东西。”
傅安和立刻“害怕”地搂住他的脖颈,哭唧唧道:“皇上不要啊,臣妾不敢了,真得不敢了。”
穆九黎得意扬了扬眉毛,哼,小样,朕还治不了你这个吃货?!
软/玉/温/香在怀,他再没心思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低头亲上了她的小嘴。
既然打算好生服侍她,自然是将她身体每一处地方都仔仔细细地肯了一遍。
傅安和被折腾得死去,又活来,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爽当然是非常爽,但这也太爽过头 ,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脑溢血。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只能贴到穆九黎身上,哼哼唧唧地求他要自己。
然后又被他死去活来地折腾了足足两回。
凰文小说也不全都是骗人的嘛,她不知道别人是啥感受,但她与狗皇帝敦伦时真的能爽到。
就算不为口吃的,只为了这么个硬件、技术都过硬的男人,她觉得自己都可以继续在宫里混下去。
*
鬼混一夜的结果就是次日火葬场。
傅安和腰酸背疼腿抽筋,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这回她没矫情地骂穆九黎,毕竟昨夜到要紧处,尖叫着不停喊快点再快点的可是她自己。
甚至她偷摸觉得,敦伦这事儿吧,狗皇帝虽然也爽,但明显没有自己爽。
所以,咳,吃亏的到底是谁还两说呢。
咱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对吧?
今儿恰好是初十,用过早膳后,穆九黎陪傅安和一起前往慈宁宫给江太后请安。
傅安和向来是妃嫔里最后一个到的,但她也不好太出格,所以最多也就迟两刻钟。
这回却足足迟了半个时辰。
江太后都坐得不耐烦了,才要发话让众人散了,就听到赵寅那熟悉的通报声在外头响起:“皇上驾到!”
她不生动色地撇了撇嘴。
今儿休沐,昨夜他们定然是又胡天胡地了大半宿……
这安嫔倒是有些本事,竟然勾得皇帝夜夜翻她的牌子,其他妃嫔连口汤都喝不到。
她又斜了眼傅安和那平坦如这慈宁宫的水磨地砖一般的小腹,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哼。
都椒房独宠这么久,肚皮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真没用!
傅安和敏感地注意到江太后目光在自己肚皮上打转。
【江太后为什么打量我的肚子?是希望我怀上身孕还是不希望我怀上身孕?】
穆九黎差点没忍住也将目光投向傅安和的小腹。
母后是过来人,该不会瞧出傅安和怀上身孕了吧?
不行,待会他得让太医给她把把脉,瞧瞧究竟怀没怀……
若真怀上身孕,昨夜他们又那般胡闹……
这胎只怕不妙。
他焦急得不行,决定随便给母后问个安,就带着傅安和回返。
然后傅安和的下一句心声直接气得他险些跳起来。
【管她希不希望呢,反正我吃着长效避孕药,怀孕是不可能怀孕的。】
好啊,他在这火急火燎地担心她的身子,结果丫竟然偷摸吃避孕药。
她,是不想现在就生孩子?还是压根就不想替朕生孩子?
穆九黎心里正惊涛骇浪呢,那头傅安和淡定地给江太后行了礼,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然后就又开始阴阳怪气地对着庄妃作妖:“哎哟庄妃娘娘也在啊,看来大公主的身子康复得还不错?”
庄妃将皇上从傅安和那里截胡到永寿宫,结果寝没侍上不说,还平白被皇上训斥一顿。
说她妄为母亲,闺女正病着,却不好生照料,一心只惦记怎么爬他的龙床。
搞得她灰头土脸的,借口大公主病着,躲在永寿宫一整日没好意思见人。
今儿好容易厚着脸皮来慈宁宫请安,结果安嫔这小贱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勉力将火气压下去,硬挤出个笑容来,回道:“用了冯太医给开的药,好多了。”
冯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儿科的一位太医,几位皇子公主若有甚不舒坦,都是请他诊治。
“那就好。”傅安和先是欣慰地一点头。
随即又阴阳怪气道:“可惜我事先不晓得大公主病了,接到皇上翻我牌子的旨意后,痴痴等了一整夜,也没等来皇上……
还是昨儿一早,才听说大公主病了,皇上半道上被娘娘请去了永寿宫。
我知道肯定有姐妹觉得我没本事,留不住皇上,但我却觉得留不住才好呢……
话到这里,她故意来了个大停顿,然后大度地说道:“毕竟,大公主生病要紧,我多侍寝一日少侍寝一日又有甚关系呢?”
又一个大停顿后,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妖娆一笑:“横竖皇上会给我补回来的嘛。”
至于补回来的是时间还是甚不可说的东东,诸位就自己脑补吧。
江太后:“……”
这是甚乱七八糟的话,听得哀家的耳朵都要聋了。
这安嫔真是满嘴跑马车,跑起来就刹不住。
她简直没眼看,连忙开口岔开话茬:“皇帝,赈灾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需不需要削减后宫开支腾些银两出来?”
赈灾虽然是朝廷大事,但大周赈灾之事时常有后妃参与,所以江太后问这个倒也不算牝鸡司晨。
傅安和抿了抿唇。
【还削减后宫开支?就现在的份例,沈常在都紧巴到没银两买柴炭,再削减,干脆让妃嫔们都冻死得了。】
就算她不吐槽,穆九黎也没打算再削减后宫开支,闻言摇了下头:“不必,我已经有赈灾的好法子了。”
傅安和都能打听到的事情,江太后自然也能得到消息。
甚至她娘家江家的大粮号就在此次“被割韭菜”之列。
不过她只当不知道这回事儿,既没提出异议,也没打算替江家求恩典。
满朝文武都闷不吭声被割,唯独江家得了恩典可以放心卖高价粮,那自己儿子这个皇帝哪里还有威信可言?
所以江家这个后族,不但不能求恩典,还得当做表率,比旁人更积极地被割。
当着众妃嫔的面,穆九黎不愿多谈此事,于是环顾了下殿内,见静妃跟宜嫔不在。
静妃身子跨了,常年告病他是知道的。
宜嫔没来,想来是梓哥儿的风寒还未康复。
加上大公主也着了凉,三个孩子病倒两个。
于是他对二皇子母妃婉嫔道:“今冬天气多变,慧姐儿跟梓哥儿前后感染风寒,叫人照料好鹤哥儿,别让他也中招。”
大公主小名叫慧姐儿,是庄妃母亲请慈安寺的了空主持给起的。
婉嫔站起身来,行了个标准的福身礼,恭敬应道:“是,臣妾一定会好生照料二皇子的。”
穆九黎着急跟傅安和算账,见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说要回景仁宫批奏折。
众人:“……”
回景仁宫批奏折是什么鬼?
咱就是说,不想寻理由可以不寻,倒也不必拿如此荒唐的理由来敷衍她们。
但江太后都不说什么,她们又能如何呢?也只好站起身来,恭送皇上。
快走出明间大门时,傅安和一下停住,“噔噔噔”跑回东暖阁,对江太后道:“太后娘娘,中午臣妾请皇上在景仁宫吃锅子,您要不要一起来?”
穆九黎:“……”
你请母后之前,可有问过朕的意思?
他倒不是嫌弃母后,只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寻个没有外人打扰的地方,好好跟傅安和理论下长效避孕药的事儿。
但就是被她这么一打岔,他突然清醒过来。
长效避孕药这事儿,可是自己从她心声里偷听来的。
自己要如何跟她理论这个?
那岂不是会暴露自己的听心术?
万一傅安和因此警觉起来,自己往后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又该如何是好?
他真是被气昏头了,竟然忘了这茬。
满心只想着质问她究竟是不想现在生孩子,还是不想给自己生孩子了。
如果是前者倒罢了,他们都还年轻,也不急于这一时,甚时候她想生了,再生不迟。
若是后者的话……
他不晓得自己听到这个答案会是如何反应,也许大概可能会暴跳如雷。
但长效避孕药又不同于避子汤,他就是想偷摸搞破坏都没可能。
所以暴跳如雷毫无作用。
这事儿他只能装作不知情,一点点软化她,让她将心放到自己身上,心甘情愿替自己生孩子。
既然质问不成,那请母后吃锅子也成,正好他们母子也好久没一块儿用膳了。
于是他也返回东暖阁,笑道:“难得安嫔如此大方,母后若不占她这个便宜,下回想再占她的便宜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江太后撇了撇嘴,甚安嫔请客,皇帝要在景仁宫吃锅子,御膳房还敢收她的银钱不成?
不过是自掏腰包讨自己女人开心罢了,哄谁呢?
但江太后也没拒绝。
儿子国事繁忙,得闲时又一颗心吊在新宠身上,他们母子俩已经许久不同好生坐下来吃一顿饭了。
至于安嫔,就当她是个摆件好了,横竖碍不着自己什么。
*
于是原本的二人火锅局,变成了三人火锅局。
御膳房听闻太后娘娘也要移驾景仁宫吃锅子,副总管刘三亲自捧着单子来找傅安和,让她添菜。
傅安和把荤素菜的数量都提高三成,又加了鹌鹑蛋、冻豆腐以及木耳三样。
等两盆大骨头汤锅底端上来后,她又背过身,偷偷摸摸丢了块红油火锅底料到其中一只锅子里。
涮羊肉片嘛,当然还是红油锅底最带劲!
江太后坐下后,“嘶”了一声:“瞧这红彤彤的,你究竟放了多少辣椒粉进去?”
果然傅家跟海商廖家结亲获利不少,傅家如何不晓得,但安嫔却是肉眼可见地“肥”起来了。
在木兰围场时候,辣椒粉就不要钱一样往外散,回宫后还以为她收敛了,今儿一看,不但没收敛,更阔绰了。
这可是一大锅子骨头汤,她少说也放了半斤辣椒粉进去,否则绝对不可能如此红艳。
不过这也是好事儿。
若还是从前那个穷酸样,如今她正得宠,皇帝总不能亏着她,少不得要偷偷贴补银钱给她。
如今不必皇帝贴补不说,连自己跟皇帝都能蹭吃了。
虽然除了辣椒粉外,其他一概是都是御膳房送来的。
但西洋香料向来金贵,这一大桌子菜肴加起来,只怕还不够买二两辣椒粉的。
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儿子,竟然也有吃软饭的一日,还真是稀奇。
傅安和亲自调了个芝麻酱、葱花、蒜末以及陈醋的蘸料碟放到穆九黎跟前。
然后笑眯眯地问江太后:“臣妾帮太后娘娘调蘸料碟,请问太后娘娘可吃葱花?可吃蒜末?可吃醋?”
江太后撇撇嘴,前面两个倒罢了,最后一个问题叫她如何回答?会引起歧义的!
她轻哼一声:“调你自己的吧,哀家的自有崔姑姑帮哀家调。”
傅安和乐得轻松,麻溜地给自己调了个跟穆九黎一样的蘸料碟。
端着坐到穆九黎旁边,然后眼巴巴瞅着面前的红汤锅底,坐等开锅。
穆九黎见状,关切道:“饿了?要不让人先给你端盘糕点来垫垫肚子?”
傅安和白他一眼:“不要,我得留着肚子炫羊肉片。”
江太后凉凉道:“哀家恍惚听闻你食量特别大,一人能吃三人的分量?
叫哀家说,你还是得悠着点炫,仔细将自己炫成个大胖子,然后被打入冷宫,彻底失宠。”
傅安和闻言不依,大声嚷嚷道:“失宠就失宠吧,怎么还打入冷宫了?胖也是罪嘛?《周律》里可没这么写!”
【强烈怀疑这是狗皇帝为了削减后宫开支才想出来的损招,妃嫔被打入冷宫后,随便给点搜饭吃饿不死就行了,能省好大一笔银钱呢。】
穆九黎:“……”
母妃,咱不带如此污蔑我的。
我登基六年,后妃妃嫔加上格根塔娜共有十九人,个个都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可没见哪个妃嫔打入冷宫过。
咳,倒是父皇这么干过。
但那可不是因为妃嫔太胖,而是因为那妃嫔私通侍卫,给父皇戴了绿帽子。
偏那妃嫔家族显赫,且父兄都很受父皇重用,偷摸处死不合适,父皇这才将其打入冷宫的。
虽然有些不给母后面子,但他不想被傅安和误解,连忙出声辩解道:“母后说的是其他皇帝,不是朕,朕不曾将哪位妃嫔打入冷宫过,将来也不会因为哪位妃嫔肥胖就将其打入冷宫。”
傅安和夸张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臣妾就可以放心地炫肉肉了。”
江太后:“……”
感情自己白提醒了。
自己说的重点是打入冷宫吗?
重点是肥胖会导致她失宠。
男子向来喜新厌旧,哪怕自己的儿子,恐怕也不例外。
作为皇帝,她年轻漂亮身段好又会撒娇会哄人,他自然欢喜。
但她若将自己炫成个大胖子,皇帝守着那么多美人,哪里还看得到她?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昙花一现的宠妃。
不过自己提醒过了,丫不领情,那就随她去吧。
自己就擎等着看笑话好了。
第29章
江太后还未尝过辣椒粉的滋味呢。
先前在木兰围场时, 她并未去参加小辈云集的庆功宴,免得他们不自在。
所以也就没机会得到傅安和散的辣椒粉。
不过她也没太有兴趣。
番邦来的香料,她见识过不少, 但不是每样都合大周人的口味。
比如咖喱粉,味道怪得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但是当傅安和用漏勺捞了一勺在红汤锅子里涮好的羊肉片, 倒进她的蘸料碟里,她捏起筷子试探性夹了一筷子送进自己嘴里后……
眼神陡然一亮。
用泡了辣椒粉的红汤涮出来的羊肉嫩滑劲道之余, 竟还有股比食茱萸更香的辣味在唇齿间萦绕。
甚至还有点麻。
嘴巴跟舌头被辣得生疼,但越吃越想吃,根本舍不得停下来。
难怪齐王长孙穆九仪到处宣扬这辣椒粉如何美味, 难怪皇帝日日来景仁宫用午膳。
不知不觉间,江太后将碗里的一勺涮羊肉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筷子夹空, 她这才回过神来。
傅安和适时递上一杯放到院子里冰镇过的酸梅汤,笑嘻嘻道:“太后娘娘, 您喝点酸梅汤解解辣。”
江太后接过来, 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立时被冰了个透心凉, 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冰镇酸梅汤解辣确实很有一套, 嘴舌上又麻又辣的感觉退却了不少。
她轻哼一声:“你倒是个会吃的。”
傅安和得意洋洋道:“作为一个吃货,臣妾旁的不敢说,吃上面的功夫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江太后白了她一眼:“说你胖, 你还喘上了,当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作为一个后宫妃嫔, 吃货是甚好听的名声吗?
傅安和嬉皮笑脸道:“太后娘娘夸奖臣妾,臣妾当然感到荣幸了。”
她麻溜地在穆九黎跟江太后的蘸料碟里各倒了一勺羊肉片。
然后朝侍立在一旁的立春嚷嚷道:“来来来, 把黄豆芽下锅,那个不容易煮熟!肉丸、鱼丸跟虾仁也下点。”
又指挥着丁福往另一个清汤锅里下蘑菇、白菜跟木耳。
穆九黎无语道:“别同时下恁多, 一会儿都熟了,吃都吃不及。”
傅安和不听,连声催促立春跟丁福,然后大言不惭道:“怎会吃不及?臣妾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江太后咽下嘴里的羊肉片,凉凉道:“你还是吞羊吧,大周不允许宰牛,除非牛自己病死。
但病死的牛吃不得,小心吃完得疯牛病。”
完事之后,还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本来就够疯了,这要是更疯,那还得了?”
傅安和“咦”了一声,原来大周竟然也有疯牛病啊。
现代也有疯牛病,不过都是出现在国外,华夏并没有出现过相关病例。
古代并没有检测疯牛病病毒的手段,为了保险起见,她觉得自己还是别吃这里的牛肉了。
咳,虽然牛肉在古代也不是那么好容易吃到的就是了。
她偷摸瞅了眼面前的红油锅底。
【看来狗皇帝跟江太后也没怎么吃过牛肉呢,不然早该尝出来不对劲了,我放进去的可是牛油火锅底料呢。】
穆九黎:“……”
难怪这么香,竟是加了牛油在里头!
竟然将牛油做成煮锅子的火锅底料,他们现朝莫非不缺耕牛?
他正在心里琢磨这事儿呢,那头两只锅子被装满,正咕嘟咕嘟地煮着,傅安和等得百无聊赖,又开始作妖了。
她笑嘻嘻地对江太后道:“母后您瞧,今儿御膳房送来的蔬菜,翻来覆去都是平日吃的那几样,您说寒不寒酸?”
江太后无语道:“这还寒酸?大冬天,御膳房能送来如此丰盛且荤素搭配的涮菜,已然很不容易了。”
她白了傅安和一眼,哼笑道:“莫非你还想让他们送甚绿叶菜来不成?”
然后她拿筷子,夹起一块葱花,努嘴道:“喏,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绿叶菜?”
傅安和失笑,一脸无奈道:“哎哟喂太后娘娘,臣妾这话的重点是绿叶菜嘛?重点是臣妾想吃素日不常见的蔬菜。”
江太后还以为她想吃南边的蔬菜,哼道:“那你得等开春化冻运河通航后,南边的运菜船才能过得来。”
傅安和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南边的运菜船还能运来西洋蔬菜不成?”
江太后闻言顿时脸色一言难尽。
她扭头看向穆九黎,冷哼道:“你就这么惯着她?瞧瞧,连咱们大周的蔬菜都瞧不上了,竟还想吃西洋来的蔬菜!”
虽然傅安和拐了八十个弯,但穆九黎倒是有些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做出副昏君的模样,豪迈道:“安嫔可是朕最心爱的妃嫔,她不过是想吃点西洋来的蔬菜而已,又不是甚过分要求,给她吃又如何?”
江太后:“……”
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这是在说玩笑话。
安嫔的确是他最心爱的妃嫔没错,至少暂时是,但他有多抠,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能不知道?
果然就听他缓缓补了一句:“横竖朕弄不来西洋蔬菜,她想吃,就托廖家弄呗,横竖廖家有足足十条船队跑西洋。”
傅安和却没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反而给他拆台。
“皇上您别说笑了,廖家的船队跑一次西洋来回都要一两年,甚蔬菜能在船上存放一年而不坏?”
穆九黎:“……”
所以自己这是会错了意?
所以她这拐来拐去的,到底要说什么?
他懒得猜了,直接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傅安和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江太后,搓着手,嘿嘿笑道:“臣妾想借用太后娘娘的慈宁花园,开春后在那里种些西洋蔬菜。”
江太后:“……”
她将筷子往蘸料碟上一放,冷冷道:“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哀家就知道你请哀家用膳动机不纯!
哀家之所以应下,就是想来瞧瞧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好啊,哀家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你这是盯上了哀家的园子!”
慈宁宫前边,保和殿西边的一块宽阔土地被一分为二,左边是慈宁花园,右边是造办处。
慈宁花园毕竟是历届太后专属的小花园,花草树木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
傅安和辩解道:“那倒没有,这不是刚好说到蔬菜嘛,臣妾突然想起来廖家给了臣妾些西洋蔬菜种子……
那可是西洋蔬菜种子喂,千里迢迢不远千万里从西洋运来的西洋蔬菜种子喂,若不寻个地儿种下去,岂不暴殄天物?
再说了,臣妾自己吃不到西洋蔬菜也就罢了,横竖臣妾就是个穷命。
可是皇上跟太后娘娘这样金贵的人儿,若是连西洋蔬菜都能随意吃,回头西洋那边国家的使者前来觐见,见到此等情景,岂不是会惊掉自己的下巴?”
江太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为所动:“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将哀家的花园铲掉,然后拿来种菜。”
傅安和小声嘟囔道:“不种就不种呗,只是可惜廖家的一番好意了。
他们原还打算开春就再送一样海外高产粮食给臣妾试种的,这下怕是得打消这念头了。”
穆九黎一听自己的高产粮食——红薯要飞了,这还得了?
连忙对江太后道:“母后,您想要逛园子的话,可以去御花园跟太液池逛,慈宁花园过于狭小,走两步就到头了,也没甚好逛的。”
话到这里,他略一停顿,然后把心一横,豁出去般说道:“不如就借给安嫔种菜?”
江太后气得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怒道:“哀家统共就那么一个小花园,还是先皇特地命人给哀家修整过的,你竟然想让哀家借给这家伙种菜?她疯你也跟着疯?”
穆九黎:“……”
父皇甚时候给母后修整过慈宁花园?
父皇在位时,天灾频发,国库入不敷出,能扛着压力不削减后妃待遇就不错了,哪还有闲钱修整慈宁花园?
母后这是在做戏呢?
是不想太纵着傅安和,她想要甚就立刻满足她,免得她以后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他也配合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拱手朝江太后深深地作了一揖,哀求道:“母后,您就应下此事吧,毕竟安嫔种菜也不光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是想着孝敬母后您。”
江太后傲娇地一扭头:“哀家是什么金贵人儿,哪里配吃西洋种子种出来的金贵菜?”
傅安和笑嘻嘻地接话:“配吃配吃,这天下间若太后娘娘都不配吃,那谁还配吃?”
江太后瞪她,没好气道:“少给哀家灌迷魂汤,哀家又不是皇帝,可不吃你这一套。”
傅安和拿起漏勺,捞了一勺子黑木耳,倒进江太后的蘸料碟里,殷勤道:“黑木耳清肺,太后娘娘您多吃点。”
不吃恭维这一套,那可吃这一套?
事实证明,江太后还真吃。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黑木耳,在蘸料里蘸了蘸,送进嘴里。
然后享受地半眯起了眼睛。
傅安和得意地朝穆九黎挑了挑眉,意思是:瞧见没,还是我有本事,会哄人。
穆九黎学着她平时的做派,竖起大拇指,手动给她点了个赞。
许是吃人嘴短,用完一顿还算丰盛的锅子后,穆九黎再说起慈宁花园的事儿,江太后没再如先前那般坚决反对。
傅安和一看有门,连忙打蛇棍跟上,又是吹彩虹屁又是给她捏肩捶背,把江太后哄得嘴角微扬。
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傅安和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她的土豆、西红柿、包菜、青辣椒红辣椒、西兰花、四季豆以及紫甘蓝等古代没有的蔬菜,都可以吃上了!
送走吃饱喝足的江太后后,傅安和得意掐腰,得意地问道:“是谁这么勇猛,竟然可以铲了堂堂皇太后的慈宁花园,然后拿来种菜?”
不等穆九黎回答,她就自己回答了自己:“哦,是我!”
穆九黎失笑。
这兴头的小模样,充满勃勃生机,可比她平时那懒懒散散仿佛甚都不在意的模样鲜活多了。
果然,只有与吃食相关的事情才会让她有热情。
咳,倒也不尽然,对于敦伦之事,其实她也还挺有热情的。
特别是到要紧处,她恨不得拿根马鞭在自己的龙臀上不停猛抽,好让朕这匹马“驰骋”得更快更大力些。
他甩了甩脑袋,青天白日的,不能再想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不然苦的只能是自己。
果然是所谓的饱暖思银浴?古人诚不我欺。
正好赵寅进来禀报,说安王在养心殿等自己,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宣了皇弟入宫,要与他细谈玻璃品拍卖的事情。
便对傅安和道:“朕去养心殿见安王,你若是困了,就歇个晌儿。”
傅安和捂嘴打了个呵欠,真别说,她还真困了。
本想如穆九黎所言歇个晌儿的,只是才刚进卧房,谷雨就进来禀报,说是沈常在求见。
沈常在沈美人求见?
傅安和眸中一亮,困意顿时跑到爪哇国去了。
连忙吩咐道:“快请进来。”
傅安和从卧房出来,才刚在东暖阁的炕床上坐下,沈常在就婷婷袅袅地走进来。
她今儿穿了身天蓝色立领对襟出风毛长袄,袄子长垂直小腿一半,底下是水蓝马面裙。
因她个子极高,长袄愈发显出她腰细腿长的好身段来。
虽是素净的颜色,但丝毫不减她脸蛋的姿色,反而在明艳之余还增加了一丝仙气。
对,是仙气。
若是放在以前,傅安和听到有人夸赞某人长得又明艳又仙气,她都觉得这是在吹牛。
还是不讲逻辑地吹牛。
但这两种好不搭噶甚至截然相反的风格,却神奇地在沈常在身上体现出来,并且融合得很好。
傅安和由衷地夸赞道:“沈妹妹当真是个绝色大美人。”
沈常在规矩地行完礼,这才笑道:“嫔妾或许是有些资色,但在娘娘跟前,却连萤火之光都不如,娘娘才是真真正正的绝色大美人。”
傅安和拉着她在炕床上坐下,笑嘻嘻道:“咱们就别互相恭维了,都是美人,你是大美人,我是小美人。”
沈常在失笑,连忙拿帕子捂住嘴,以免失礼。
片刻后,她收敛好神色,突然站起身来,朝傅安和深深地一福身。
嘴里感激道:“那日在慈宁宫,得亏娘娘出言相帮,嫔妾这才得了两篓柴炭,勉强能对付完这个月,嫔妾今儿特来向娘娘道谢。”
傅安和上前将她拉起来,嗔道:“不过是多句嘴的小事儿罢了,你当日就向我道过谢了,怎地还惦记着这茬呢?”
沈常在重新坐到炕床上,叹气道:“于娘娘来说这或许是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儿,但于嫔妾来说却是极大的恩德。”
换做旁人,话到这里,接下来就该哭穷卖惨了。
但沈常在并没有。
她端起立春呈上来的盖碗抿了口茶,然后笑着对傅安和道:“嫔妾也没甚好谢娘娘的,就给娘娘做双鞋吧。”
说完,不等傅安和出言拒绝,就将目光转向立春。
一脸和气地说道:“劳烦立春姑娘将娘娘的尺寸写给我,若有甚娘娘偏爱的鞋样子,也请给我画一张。”
古代做鞋可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儿,得手工纳千层底。
然后用布头一层层涂上浆糊,晾晒干后裁剪成鞋帮,再在鞋帮外头包上提前绣好花样的鞋面。
最后将鞋帮缝到千层底上。
一双精工缝制的绣花鞋,紧赶慢赶,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
费时间,还费眼睛。
傅安和哪敢受这个大礼,连忙摆手拒绝:“立春几个宫女正帮我做棉鞋呢,就不必劳烦沈妹妹你了。”
沈常在笑道:“她们做她们的,我做我的,不搭噶。”
傅安和认真道:“沈妹妹真不必如此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这般客气,往后再有甚事儿,我可不敢再‘多管闲事’了。”
沈常在却很坚持,甚至还反将傅安和一军:“嫔妾替娘娘做鞋,可不是为了求娘娘下回能再‘多管闲事’的。”
傅安和:“……”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 ,她若是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看了立春一眼,说道:“把本宫的尺码写给沈常在吧,鞋样子也画给她一份儿。”
立春应声退下。
再返回来时,却叫傅安和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她不但将傅安和的尺码跟鞋样子拿来了,还将做鞋要用到的材料给打包了一份儿。
里头包括:纳好的千层底、糊好浆糊的鞋帮,上鞋帮需要用到的麻线、一包丝线跟一块烟霞红的素缎。
有了这些东西,沈常在只需要在这烟霞红素缎上绣花,将其做成绣花鞋面,然后上到千层底上就成。
沈常在盯着这包东西半晌,突然拿起丝帕抹了下眼睛。
然后抬起头对着傅安和感慨道:“果然不愧是娘娘从外头带进来的陪嫁丫鬟,心地跟娘娘一样良善。”
她自己就在这里坐着呢,从头到尾都没听见傅安和吩咐过这些,很显然这是立春自作主张。
傅安和得意笑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法否认哈?”
沈常在也跟着笑起来,真心实意道:“从前未与娘娘打过交道,竟不知娘娘是如此爽朗的一个人儿。”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打过交道,偶然路上遇到也搭过话。
不过那会子的安嫔娘娘比自己都谨小慎微,嘴里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似乎得宠后才敢露出自己的本性。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其他低位妃嫔,除了有江太后撑腰的安嫔,哪个不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得罪高位妃嫔挨罚。
受些皮肉之苦倒是小事儿,关键是没脸。
宫廷里哪有甚秘密?
尤其是这种妃嫔争斗的事儿传得飞快,过不了三两日就会传扬到外头去。
家人也跟着没脸。
今儿怕不是她入宫两年多来头一回如此开怀,也是头一次笑得如此真心实意。
傅安和的人设就是张扬且没脑子的花瓶美人,所以闻言她毫不谦虚地笑道:“我这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
毫无意外地再次将沈常在给逗笑了。
景仁宫这里欢声笑语不断,养心殿里却屡屡传来安王穆九安的抽气声。
“嘶……”他再次倒抽一口凉气,一脸惊讶地问道:“皇兄,你这是派水军打劫西洋商队去了?”
不然怎地搞来如此多的玻璃品?
别说这是皇兄自己出银钱买的,以皇兄的抠门程度,就算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他也会宁死不屈,坚决不买这些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奢靡之物。
穆九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的什么胡话,朕是那样的人儿吗?”
穆九安在心里不住点头:“没错,你就是。”
你刚登基那会儿,给父皇办了一常体面的葬礼后,国库彻底被掏空,当真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
但大周百废待兴,哪哪都是花钱的地儿,每次上朝都要上演一轮朝臣要钱,户部哭喊没钱的戏码。
于是你就指使水军假扮海盗,去捅海盗窝跟劫掠倭寇的海船。
东南沿海大大小小几百处海盗窝,全都遭了殃。
数股倭寇的几百艘大小海船,连同上头的财物,也全都进了你的腰包。
你就是靠着这些打劫来的银钱,撑过了最初的艰难岁月。
所以,横竖你连倭寇的海船都劫掠过了,劫掠西洋来的商船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穆九黎一瞅这糟心皇弟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哼道:“各路番邦船只,只要是正经来大周做生意的,朕不但不会打他们商船的主意,还会叫水军沿途护送他们。”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海盗跟倭寇哪个手上没沾过血?自己拿他们开刀合情合理。
商船就不同了。
自己若是连他们这些正经做生意的人都打劫的话,那自己也别做皇帝了,干脆去当水匪头子好了。
穆九安见他不似作伪,不由得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询问道:“那这些玻璃品皇兄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到这个,穆九黎的话语间难掩得意:“是安嫔从廖家那里弄来的,她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分给朕。”
穆九安:“……”
安嫔薅廖家的羊毛就罢了,毕竟廖家跟傅家结亲本就是花钱求庇佑的。
皇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让廖家替你养妃嫔就罢了,你竟然还要从中分走一半,你就不觉得面上过不去?
穆九黎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你那是甚眼神?”
第30章
穆九黎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清楚的话, 这糟心皇弟指定在心里胡乱猜测自己。
而且是怎么离谱怎么猜测。
于是便他将傅安和心疼灾民挨饿受冻,所以特意将廖家孝敬她的西洋玻璃品分一半出来给自己,用于赈灾救助灾民的事情都说与穆九安。
穆九安听完后, 不由得对安嫔肃然起敬。
为讨皇兄欢心,将昂贵奢靡的玻璃品分皇兄一半, 跟为救助灾民,将昂贵奢靡的玻璃品分皇兄一半, 这明显是两回事。
前者不过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后宫争宠的手段罢了。
后者就不同了。
作为一个世代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首先她必须得足够心地善良, 才能共情那些受灾的底层百姓。
其次,傅家作风简朴, 作为家里的嫡长女,她饿是饿不着, 但显然也没有享受过上层社会的奢靡生活。
“穷人”乍富, 一下子得到如此多有价无市的玻璃品,她竟然能毫不心疼的分出来一半。
颇有些“富贵不能淫, 贫贱不能移。”的品格。
他忍不住感慨道:“难怪皇兄近日如此宠爱安嫔, 她值得。”
穆九黎得意地勾了勾唇角:“这还用说?朕眼光甚时候差过?”
穆九安无语道:“皇兄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怎么说话呢?”穆九黎白了他一眼,随即将手一背,哼道:“朕脸皮本来就很厚。”
穆九安:“……”
只要我脸皮厚, 就不怕别个说我脸皮厚是吧?
兄弟俩插科打诨一番,这才正式说起玻璃品拍卖的事儿。
安王妃的娘家兄长孟凡洲, 也就是穆九安的大舅子,就开着燕京城最大的一家拍卖行。
这也是穆九黎将玻璃品拍卖这事儿交给穆九安的原因。
穆九安拍着胸脯表示:“皇兄放心吧, 我那大舅子再狡猾不过了,将东西放到他那里拍卖, 保管给你拍出天价。”
自己大舅子那一套安王见识过太多回,怎么操作这次的玻璃品拍卖,穆九安完全能猜个七七八八。
孟凡洲肯定会先大肆将拍卖品宣传一番,将其吹成天上有地下无。
然后再以自己这个安王的名义,给燕京城数得上名号的达官贵人广发邀请贴,请他们出席拍卖会。
拍卖会这日也不消停,会有专门的托儿出面抬价,在这些托儿的努力下,价钱会一路飙至天价。
因这些托儿原就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且每次拍卖会他们都会轮换着出场,所以几乎无人怀疑到他们/她们头上。
穆九黎颔首:“朕很放心,你那大舅子旁的本事没有,坑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穆九安笑嘻嘻道:“他要是知道皇上如此夸他,只怕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腮帮子了。”
穆九黎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还真不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难怪那么多人被他坑了一次又一次后,还前赴后继地主动送上门被他坑。
他轻哼一声:“这回的差事要是办好了,以后安嫔若还有甚需要出手的东西,还拿去他的拍卖行拍卖。”
朕也不让他白忙活,回头朕替他那拍卖行题块匾额。”
穆九安暗暗撇嘴,皇兄跟父皇还真是亲父子,为了不用掏腰包赏人,动辄就给人题匾。
京城大街小巷的匾额,都快给他们父子俩给承包了。
能不能给人专门干题匾活计的人留口饭吃啊?!
不过自己大舅子知道了估计会很高兴。
他老早就惦记着想弄块御赐牌匾帮他的拍卖行撑场子了,只可惜先前一直没机会。
这会子托安嫔的福,倒是让他如愿了。
如愿的结果就是孟凡洲将这事儿当成顶顶重要的事情,大张旗鼓地操办起来。
*
七日后,傅安和从穆九黎那里拿到了一万两千两银子的银票。
每张五百两,足有二十四张。
她惊讶道:“这么多?”
说好的五五分账,她这里拿到一万两千两,等于说穆九黎手里也有一万两千两。
加起来可是足足二万四千两银子!
她单知道玻璃品在大周属于高奢,价钱相当昂贵,却没想到会如此昂贵。
才拿出来那么几样,就卖出恁多银子。
想到自己储物空间里那些琳琅满目的玻璃品,她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这是发了呀!
虽然她在现代时就是个富婆,名下有三栋可以收租的出租楼,但这毕竟不一样。
现代一面两三百块钱的全身镜,搁这里竟然能卖出几千上万两银子,中间差价如此巨大,谁听了能淡定?
穆九黎脸上也难掩喜色,高兴道:“安王大舅子孟凡洲果然是坑钱的一把好手,朕也没料到竟会卖出如此高价。”
可惜自己那一万两千两到时候还没捂热乎呢,就已经送去户部,计入赈灾款了。
一来赈灾之事刻不容缓,先前虽然已经拨了一批赈灾款下去,用于灾民的安置跟吃喝,但后续花费也不少。
二来这是替傅安和扬名的大好机会,当然是越快叫旁人知道越好。
傅安和吃水不忘挖井人,说道:“虽然臣妾没去过拍卖行,但也晓得办一场拍卖会必定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儿,总不好叫人家白忙活吧?”
旁人的物品拿去拍卖行拍卖,孟凡洲肯定是要收手续费的,但他敢跟皇帝要手续费?
所以注定白忙活一场,没准还会倒贴钱。
穆九黎往太师椅上一坐,哼道:“等到你想起这茬,黄花菜都凉了。”
傅安和心情好,也愿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她凑过去边帮他捶肩边笑嘻嘻道:“原来皇上已经赏过他了呀,果然还是皇上英明。”
然后又随口问了一句:“皇上您赏他什么了?”
穆九黎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服侍,老神在在道:“朕替他的拍卖行写了块牌匾。”
傅安和:“……”
自己真是多此一问。
先皇跟今上一个比一个抠,甚少赏人钱、物,凡遇必须打赏的场合,就会替人题匾。
据说,京城大街小巷,凡有些来历的人家,家中宅邸或者商铺,都挂着御赐的牌匾。
跟搞批发一样。
可惜古代没有复印机,否则先皇跟穆九黎估计恨不得将自己的手书复印个几千几万份,有需要就给人发一份。
多省钱!
傅安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人家给出了这么大力气,且以后必定还有用到他的时候。
因为她储物空间里玻璃品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而且玻璃品只是她囤积的物品中平平无奇的一种罢了,更多“西洋”物品还在排队等着面世呢。
再说了,她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能还掉还是赶紧还掉为好。
傅安和闭眼,在储物空间里寻摸了一番。
然后撇下穆九黎“噔噔噔”跑回卧房,片刻后,她抱着只木匣子出来。
她伸手掀开木匣盖,露出里头的一套玻璃茶具,包括玻璃茶壶、不锈钢茶漏、公道杯以及四只小玻璃杯。
给穆九黎过目后,她将匣盖合上,往他跟前推了推。
嘴里笑道:“既然玻璃品咱们一人一半,那打赏也各打赏各的,这是臣妾赏孟东家的。”
穆九黎觉得自己该恼羞成怒。
自己一个帝王,却穷得只能打赏别个一块破匾额,她这个本该由自己养活的后妃,却随手就打赏出一套价值不菲的玻璃茶具。
这叫他的脸面往哪搁?
然而神奇的是,他心里半点愤怒都没有。
她一个随手就能拿出大堆玻璃品跟高产粮食的人儿,在现朝那里想必也是非富即贵。
所以才养成了这般随手赏人的习惯,并非故意让自己难堪。
而且自己才刚占完人家一万两千两银子的便宜,这会子才想起来要脸面,是不是有些太矫情?
于是他若无其事道:“可以,回头朕让安王给他带回去。”
“多谢皇上。”傅安和凑过来,在他唇上嘬了一口。
然后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噔噔噔”跑回卧房。
片刻后又抱了一只木匣出来。
傅安和将这木匣往穆九黎身旁的案桌上一放,哼唧道:“卖钱归卖钱,总不能到最后,皇上连半只玻璃品都没捞着吧?那臣妾就忒不懂事了。”
她一抬手,将匣盖打开,然后朝里头四只杯身有菱形水晶纹的高脚杯一努嘴,豪爽道:“喏,这是给您的,您留着喝葡萄酒用吧。”
瞧这纵横交错闪瞎狗眼的水晶纹路,若是倒上杯红酒,夜里再被烛火一照,还真有那么点“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感觉。
不过葡萄酒在大周也属于奢侈品,每年只有来往西域的商队运回来很少数量一部分。
这些葡萄酒会直接被送进达官贵人的宅院,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她储物空间里倒是多的是,只是在没找到合适由头前,不好拿出来。
“给朕的?”穆九黎是真的被惊到了。
这几只高脚玻璃杯,可比拿给孟凡洲拍卖的那两套要精致多了,若是也拿去拍卖的话,价钱只会高不会低。
她竟然舍得直接送给自己用。
傅安和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一双桃花眼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用娇娇软软的声音说道:“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给皇上您了,其他人哪配使?”
说实话,穆九黎很感动。
然后当晚他就瞧见她端着一只比送他的高脚杯更奢华的高脚杯慢悠悠地喝着青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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