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回到驸马造反前 > 4、第四章
    没有风。


    林子里一片死寂,血腥味弥漫着。


    死了。


    追杀她的人都死了。


    宁久微眼前的野草染着血色,浓烈地像开出的花。


    “别怕......”


    顾衔章抱着她,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


    她怔怔地垂着眼帘,眼泪似雨水纵横,无声地从她眼里不断滑落。


    “为什么要救我......”她终于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父王死了,王兄死了。


    这些追杀她的暗卫也都是来杀她的。


    陛下终究放不过宁王府。


    “顾衔章……”


    宁久微哭着,声声泣血,“你为何要害我父王,你究竟为何恨我父王——”


    权臣谋划,一朝便毁一朝王臣。


    他手上都是血。


    顾衔章抬手抚过她的脸,指腹被她滚烫的泪水打湿。


    他们相互依偎着拥抱,好似情人。


    他像是听不到她的痛彻心扉和质问,低头亲吻她的脸,“阿宁,你为何不爱我。”


    阿宁。


    这世上只有父王和哥哥会这么叫她。


    可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宁久微靠在他怀里,只剩落泪的力气,“我恨你,顾衔章我恨你——”


    他低声笑,“恨我也好,阿姐也恨我。只要你活着。”


    他将匕首放到她手上,气息很轻,“可是你不要相信别人的话。我不恨你父王,不恨皇室,更不恨你。”


    ……


    “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


    刀锋没入胸膛,心脏所在。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顾衔章牢牢扣住她的手腕,“这样可不可以?”


    她说恨他,可又哭的那样难过。他看着她为他伤心,为他落泪。


    他的胸口被血色浸染,宛如盛开的海棠。


    ......


    “就在这皇城兵乱之际,城外,远在郡县的宁王爷及时赶回,单枪匹马杀上了起云台——”


    啪。


    醒木落下一声。


    宁久微眼睫轻颤,睁开眼。


    “公主,你醒啦?”


    周遭稀稀落落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顾衔章……


    宁久微额头抵着厢壁,醒了醒神。


    她做梦了。


    好在她回来了,这次她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的。


    视线里,银烛歪了歪头,冲她露出一抹笑。


    春困秋乏,坐在茶楼里听着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宁久微坐直身子,低头看了眼身上垂落到地下的披帛,扯起来理了理。


    楼下客人来来往往,悠哉闲适。街道热闹依旧,夕阳且盛。时辰尚早。


    宁久微扶了扶有些松散的发簪,慢慢地伸懒腰,“我憩了多久?”


    “没多久。”银烛说,“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宁久微捏着肩看了眼楼外,嗓音惺忪,懒洋洋地问。


    “讲到哪儿了?”


    银烛倒了杯热茶,“唔,讲到皇城兵乱了。”


    茶香氤氲,宁久微接过茶杯饮了两口,点头道,“过两天,去别的茶楼打点。寻摸最好的说书先生,轮番讲。”


    “好嘞。”银烛吃了块茶点,“不过公主,为什么要让茶楼又讲这故事呀?咱们王爷扶持陛下坐江山这些事儿,本朝几乎无人不知了呀。”


    “但是很多人快忘了啊。”


    比如陛下。


    宁久微撩开一侧珠帘,望着楼下轻声道,“本公主是给陛下提提醒。”


    银烛似懂非懂地颔首。


    宁久微再听了一会儿,放下茶杯。拾起手边的团扇,“走罢,我们回去。”


    “是。”


    走出二楼雅间,绕过长廊,步下木梯。


    这处茶楼算是上京城数一数二,多有贵客,地段极佳。两面临街,进出两门。


    “公主,咱们这就回王府了吗?要不要再逛逛?”银烛跟在身侧问。


    宁久微把着遮面的团扇轻转了转,“再逛一会儿吧。我们去东街,我想吃肆芳斋的绿豆糕了。”


    “是。”


    说话间,宁久微在喧杂中捕捉到了一道声音——


    “什么宁王爷。”郎当做派的公子倚栏斜靠,随手扔下饮空的茶杯,轻嗤一声,“谋皇位不成靠弑友夺权扶皇兄坐江山,还好意思说什么大义。”


    木梯上,低头看路的宁久微身形顿住,团扇轻移,抬眸一眼落在那人背影上。


    “阿霁,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啊,谁人不知宁王爷贤名,上下臣民信服,先帝在时就已是如此了。”


    “不要命了你。”


    ......


    楼下几个公子哥坐的位置离木梯不远,他们的话一字不落,都落入了宁久微耳朵里。


    银烛自然也听见了,“何人如此放肆。”


    宁久微握着团扇玉柄的手微松了些,沉默片刻,轻声问,“银烛,你可知他们是谁?”


    银烛想了想,摇头,“不太认得。大概是哪家大人的公子。”


    上京城的高门子弟又多,哪能认得全。


    “这些纨绔子弟最是无知无畏,公主不必理会。”


    宁王府没落至今,这些年冷嘲热讽宁久微没少听,早就听惯了。


    陛下登基至今,国史皆有载。


    宁久微也很清楚父王是如何扶持陛下登上皇位的。当年谋反的上卿大人与父王是挚友,她知道多年来父王背负的骂名和揣测数不胜数。弑友夺权,也不是没人这么想。


    亲耳听见还是头一次。


    “公主,走罢。”


    银烛提醒道。


    宁久微压下眼帘,继续往下走。她与那几个三两结伴的纨绔子弟前后脚出了茶楼,左右反方向离开。


    走前她看到一眼那口出狂言之徒的侧脸轮廓,只觉心头划过一阵影。有些熟悉,却琢磨不透。


    “喝个茶,心情都不好了。”把玩着折扇的公子哥回头看了眼茶楼,负手离去,“明天就找人来,把这说书先生换了。宁王府,哼,没一个好东西。”


    宁久微往前走的步子再次停住,她双目愠怒,转身就要追上去。


    “公主!”银烛拦住她,紧紧拉住她的手臂。


    宁久微紧盯着那道身影,眸光明明。


    她想起来了。


    这纨绔是林霁。


    上有一个大哥,下有弟弟妹妹。


    林家将门,就数这个二哥最逍遥,最不成器。


    前世哥哥被扣上勾结藩王,私联朝堂党臣之罪,被陛下召回都城途中遇害,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期间列罪的折子与罪证一本接一本上奏,陛下大怒,下了杀令,且要祸及父王。


    宁久微进宫,跪在御道求见陛下,被林家小将军拦了下来。那时候已是林氏长子林渊被撤职流放的第二年。


    似乎也是她和顾衔章成婚的第三年。


    林家二公子林霁逍遥随性,不学无术,没有半点比得上长子林渊。


    却没想到林渊出事后,林霁收敛性子,入卫所,立军功。成了第二个林渊,撑起了林氏将门。


    那时他一身玄衣立在她跟前,挺拔冷漠。


    原来他这么早就对父王,对宁王府有恨。


    可是为什么?


    宁王府与林氏何曾有过节,林霁为何会对父王有那么大的成见。


    回到公主府,宁久微躺在院子里望天,仍然在想这个问题。


    没过多久,顾衔章也回来了。


    大人早上没吃东西,轻罗问过之后,将食物重新传上来。顾衔章换了衣裳,便到院子里慢慢吃着晚了很久的早饭。


    他吃东西很优雅,或者应该说不管什么事,顾衔章这个人就活得很讲究。除了美貌,公主殿下最喜欢他的也是这一点。


    宁久微半躺在醉翁椅上,歪着身子看他吃东西,随口问了句,“顾大人,今日御史台有什么事?”


    “没什么。”顾衔章道,“处置了一个左少卿而已。”


    宁久微转了转手上的团扇。


    其实她知道这个事,并且知道因为这件事,她那半生不熟的姨娘还会来找她。姨娘有位亲侄也在御史台,左少卿位置空缺,正好顶上去。


    因为母妃早去的缘故,宁久微对母妃这边不管亲不亲的外戚一直都格外厚待些。


    上辈子为这事,宁久微和顾衔章也吵架了。


    因为她觉得这是很小的一桩事,不过一个左少卿的位置而已,本就要从两个寺丞里挑。可宁久微向他举荐后,顾衔章就是不同意。给她气的够呛。


    宁久微从回忆中抽回思绪,顾衔章正好也吃完了。他坐在圈椅上,开始泡茶喝。


    宁久微提起裙摆挪过去,坐到他对面。


    茶炉里汩汩地煮着新鲜的露水,顾衔章认真地摆弄着茶具。


    宁久微看了眼他手边的棋盘,脚尖在地面上悠悠地点了两下,起了心思,“顾衔章,跟我下棋。”


    顾衔章将茶叶置入茶碗中,依旧是眉也不抬,“微臣喜欢自己一个人下棋。”


    连说的话也一字不差。


    宁久微看了他一会儿,从棋奁中捡起一颗白棋朝他扔过去。


    他无动于衷。


    宁久微再扔过去一颗,顾衔章随手接住。她还是气不过,在茶桌下踢了他一脚。


    顾衔章拎起衣摆拍了拍,终于抬眼,“把微臣的衣服弄脏了,公主可要亲自给我洗?”


    “你——你放肆!”


    宁久微用力哼了声,偏过头不理他。


    什么人呐!


    她怎么会给他洗衣服,她是公主!


    讨厌死了,他还是这样讨厌。


    不想对他好了。


    ……


    算了算了。


    宁久微在心中安慰自己。


    冷静点阿宁,想想他死的时候,他自残的时候……


    宁久微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绪渐渐平复。


    顾衔章看着对面俏生生的少女鼓起的侧脸,并不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


    不过她第二次开口提下棋的事,让顾大人有点意外。毕竟以她的性子,受过一次气,一定是永远也不会再提这件事的。


    她的性子确实如此,上辈子他拒绝过她一次之后,宁久微再也没提过。


    不过这次除了生气,她还想知道为什么。


    宁久微回眸瞪了眼顾衔章,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不肯跟本公主下棋?你是单单不乐意和本公主下,还是和别人也不下?”


    顾衔章轻勾了下唇,不卑不亢道,“微臣从不和别人下棋。便是陛下下旨要与微臣对弈,臣也宁死不从。”


    “……你不可理喻!”


    原来在他心里她和别人是一样的。


    宁久微拍了下桌子生气地站起来,临走前特意去踩了一脚他的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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