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被删除并拉黑, 是无法再添加对方为好友的。
陈彦迟犯了难,但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温舒白和商叙只是临时订婚了而已。
商叙能从他手中夺走,难道他就不能从商叙手中抢回温舒白?
现在没了嫣然这个阻力, 他光明正大和商叙竞争。
家里父母也不会再怨他, 他把分手的事告诉他们, 他们一定高兴,会给他更大的助力。
陈彦迟想起自己是有两个手机号的,便准备用日常不怎么用的那个号给温舒白打电话。
可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已经凌晨一点了。
温舒白一定已经睡下, 如果被他的电话吵醒, 必然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他退出了拨号页面。
他回到卧室, 躺在双人床上, 合眼, 又睁眼, 怎么都睡不着。
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 满满当当, 可他看了只觉得空空荡荡。
他找不到原因, 却也不想继续一个人住在这里了。事不宜迟, 哪怕夜色已深, 他仍下了楼, 准备开车回家。
等他到家时,往陈家别墅楼上望去, 父母的房间早已熄了灯, 漆黑一片。
既然如此, 倒也不怕遇到父亲了。
一楼客厅里很是亮堂。顺着楼梯,陈彦迟径自往二楼走。
路过父母卧室时, 门突然开了,迎面看到母亲商锦绣走了出来,让他猝不及防。
“妈,您还没睡吗?”陈彦迟问道。
“原来是你啊,彦迟。听到脚步声,我还以为是你爸回来了呢。”商锦绣看到是他,其实有点失望。
她顺着走廊不远处那扇窗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又道:“我早睡了,刚才是起夜。不过你爸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回来。”
陈彦迟回想起父亲跟那个年轻女孩说说笑笑,一起上楼的那一幕,心下了然。
美人在怀,软玉温香,下午那阵本来就比较晚了,父亲或许就顺势留宿了。
于是他脱口而出,道:“我爸今晚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商锦绣却是很困惑地望着他。
他自知失言,忙找理由解释:“听说他院里明早还有会呢,这么晚了,来回奔波,不是很麻烦吗?”
“也是,我都给忘了。”商锦绣心疼道,“你爸可真辛苦,忙公司的事,还要忙学校他院里的那些事,一把年纪了,还带什么研究生呢?也不嫌累,三天两头就这么两边跑。”
陈彦迟听到母亲的那些念叨,无非就是平时里说过千八百遍的话。
如果是以往,他大概是没有耐心一直听的。可知道父亲出轨却决意不告诉母亲后,他看着母亲时,也会有种心虚在。
因此他格外耐心,听她说了很久,临到末尾,商锦绣又嘱咐道:“彦迟,你多照顾下你爸吧,把他公司的那个休息室好好添置点东西,也不知道今晚又要在哪里凑合一晚,长久说,这也不是个事。”
陈彦迟心道,父亲只怕不必他去操心,自有年轻漂亮的女孩细心照顾。父亲更不会凑合,正宿在高端私人会所,沉醉在温柔乡里。
但转回话上,陈彦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锦绣嘱咐完,才想起去问陈彦迟又是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她知道陈彦迟今晚去找嫣然,但因为不喜欢嫣然,甚至不愿叫她的名字,只称呼她为那个女人。
陈彦迟沉默了一阵,终于回道:“妈,我跟她分手了。”
“分得好!早该分了。”
一整天里,商锦绣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对她而言的好消息。
她笑了笑,道:“分了就行,也别难过,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妈给你找更好的,肯定比这个穷丫头好一万倍。”
陈彦迟已经困极,没力气再跟商锦绣长聊,此刻只敷衍了几句,就催促她早点休息,自己也回了卧室。
*
陈家不太平。
次日。
陈彦迟实在不知道,有家娱乐报纸为什么会突然盯上了他。
要说订婚宴上的尴尬事,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当时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这两天却被这家娱乐报纸报道出来。
配了当时在订婚宴上被播放出来的监控截图。
嫣然的脸被贴心地打了马赛克,倒是他,被明晃晃露出来。
说什么“温陈联姻破裂另有内幕,陈大少白月光垂泪涕零。”
生生把圈里人才知道的事,直接扩散到社会上。
一连两天,陈彦迟去南城大学时,看到周围人的异常反应,都觉得不自在。
与他同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的黄坚,明知道他先前是跟温舒白谈着,现在也故意聊起此事,笑道:“我正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的,温家大小姐就换了未婚夫。原来是陈哥另有佳人,相恋多年,难怪看不上这位大小姐呢。”
黄坚未免阴阳怪气,口上说着是陈彦迟看不上温舒白,可实际想表达的意思,是陈彦迟不安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直接就被温舒白给踹了。
刚入职时,陈彦迟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为人看似斯文有理,可不自觉就显露出傲慢,明里暗里看不上黄坚等人。
他们是同级别,可平日里,黄坚竟更像是陈彦迟的跟班,不止要赔着笑脸,还不得不让出利益,让陈彦迟占尽风光。
现在陈家的大树没了,陈彦迟在学校近来也低调了许多。
黄坚早有察觉,又因为那份娱乐报纸传播的八卦,总算是把情况看透了。
陈彦迟又岂会不知道黄坚的意思,当即嫌恶地望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家怎么样,我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当心嚼舌根多了,自己的舌头也跟着没了。”
“哎呦呦,怕了怕了,惹不起,我不说了行吧?”
黄坚显出一副惧怕模样,神色夸张,显然是装的。
见陈彦迟已压不住怒意,要上前找他算账,他直接握住了陈彦迟伸出的拳头,眼神满含深意,低声道:“陈大少爷,还真以为,单靠着家里的背景,就能在学校耀武扬威了吗?”
“你当初是怎么得到保研资格的,又是怎么毕业留校的?”黄坚盯着陈彦迟的眼睛,“你以为我们这些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陈彦迟的拳头瞬间就松开了。
他和黄坚共事有一阵了,可直到今天才感觉到,黄坚对他有怨有恨。
他以为黄坚掂量一下他们的家世差异,就该知趣了,就该知道有些东西没资格跟他抢。
可现在看来,黄坚其实很不服他。
他不由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才愤愤地问道:“黄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干什么?”黄坚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我就安静地看着你,看着你爸,一点点倒下去。”
黄坚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彦迟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寒而栗。
*
在温舒白面前,许佳宁从不食言。
趁着早来公司的这会儿功夫,许佳宁从后备箱里抱出几盆绿植,都很小巧,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搬到设计院温舒白的办公室。
等她在桌上一盆盆摆好了,温舒白这才到岗,一看到许佳宁,立刻欢喜地跑过去抱了抱她,又去认真瞧那些绿植。
“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吧?”
许佳宁叉着腰道。
“我的舒白宝儿啊,怎么这么优秀!恭喜你成功入职设计院!”
前几天忙着挑绿植,今天才送来的许佳宁,给了温舒白一个迟到的恭喜。
“谢谢佳宁姐!”温舒白高兴地笑道。
“这是最好看的几盆了,高价卖我都舍不得,特意都给你。所以你要怎么谢我?”许佳宁故意逗她。
“嗯……那再给你一个拥抱?”
也多亏其他同事还没来,温舒白这才随性地又把许佳宁抱住,像小孩儿一样撒娇。
“好抠啊,这能叫谢?”
许佳宁正吐槽着,余光不留神看到了温舒白身后的商叙。
她赶紧站直了,咳了两声,干笑道:“一大早的,商总,您还来设计院啊?”
去食堂吃饭,商叙可以说是碰巧。
特意来设计院,人都走到温舒白的工位旁边了,总不能还说是巧合吧?
“我找刘嘉源有事,他还没来,就等等他。”商叙从容回道。
堂堂集团总裁,要找一个设计副总监,还要亲自跑过来一趟?
许佳宁看他不说实话,也懒得揭穿,就想看看他要怎么接温舒白后面的话。
她太了解温舒白了,果然听到温舒白道:“刘工确实没来,但我看他的办公室是开着的,地方也宽敞,你去那里等他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佳宁一时很想笑。
可商叙也很聪明,低头看了一圈,直接坐在了温舒白旁边的那个工位上,随意道:“这里也有位子,我在这儿等他吧。他办公室里一股烟味儿,我待不惯。”
许佳宁不了解刘嘉源的习惯,以为是商叙随口编的,只看向温舒白。
温舒白却深以为然,极赞同地朝商叙点头:“他确实抽烟挺凶的,我也不喜欢进去。你就在这里等也挺好。”
得,许佳宁想起温舒白对烟味的敏感,心想这俩人还真是有点合拍。
不过商叙即使在这里,也没有打扰她们,而是默默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继续说话。
温舒白看着许佳宁送的翠绿文竹、球形雾松,又把开了白花的七里香和两盆花色鲜亮的蝴蝶兰放在靠窗的位置。
温舒白的工位是一个小角,这么一放,倒是把她围住了。
“这盆又是什么?”等把那几盆摆好,温舒白将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个小绿植上,“好特别。”
这盆很小巧,那绿色叶片竟是心形的,温舒白第一次见。
“心叶球兰?”许佳宁认了出来,但又很快回道,“不过这盆不是我送你的。”
“啊?那是谁?”温舒白疑惑。
角落的商叙终于开了口:“是我送的。”
许佳宁想了想心叶球兰的寓意,不禁多看了商叙一眼。
不想商叙也看了一眼她。
许佳宁很有悟性地想道,商叙大概是嫌她太电灯泡?
于是她不再久待,默默离开。
温舒白前一秒还在看心叶球兰,后一秒发现许佳宁不见了,奇怪道:“佳宁姐怎么突然就走了?”
“人家也是要上班的。”商叙解释。
他悄悄将椅子挪近了些,看她还在观察心叶球兰,不禁问她:“喜欢吗?”
“怪可爱的。”温舒白用手碰了碰那心形的叶子,然后笑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叙站了起来,将手搭在那工位的磨砂隔板上,低声问她:“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商叙心思不单纯,他是在念着温舒白感谢许佳宁时,那个带着撒娇意味的拥抱。
第032章
对于商叙的问题, 温舒白思考得很认真,她在想究竟该谢他点什么,可一时没有好主意, 最后只有茫然地望着他。
“刘工?”
正当商叙想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 温舒白瞧见刘嘉源来了。
想到商叙一直等的人就是刘嘉源, 她赶紧告知:“刘工,商总找你有事。”
“商总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刘嘉源被等在这儿的商叙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请他。
商叙顿时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偏偏是他自己找的理由, 现在温舒白看着,也不好露出马脚, 于是只好佯装镇定, 和刘嘉源一起往外走。
他自然是不愿待在刘嘉源的办公室的, 刘嘉源自己也知道办公室里常年烟雾缭绕, 被熏透了, 便绕过自己的办公室, 把商叙往小会议室带。
会议室里就他们两个, 商叙坐下后, 安静了好一阵, 都没有开口。
看这阵仗, 刘嘉源难免紧张,连忙去给商叙倒了杯茶。
谁知商叙把茶都快喝完了, 也没开口说个正题, 刘嘉源实在忍不住, 问道:“商总,是不是我升副总监的事, 您觉得还欠火候?”
商叙一听就愣住了,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看刘嘉源满眼担忧,他摆摆手:“设计院的事,我不太过问,但听人说,你有能力,又有资历,升任副总监,这没什么不行的。”
有了商叙这句话,刘嘉源算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脸上也有了笑容。
“那商总今天过来……”他把话说到一半,就自己意识到了,喃喃道,“似乎不是为了找我?”
商叙没否认。
本来就不是为了找他,他只是个幌子。
刘嘉源回想起方才商叙站在温舒白身旁那一幕,笑意更深:“商总,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吧。”商叙淡声道。
待刘嘉源快要走出会议室,他又补道:“对了,你那烟瘾,能戒还是戒了吧。”
所谓变脸绝活,刘嘉源从笑逐颜开,到愁眉苦脸,也不过几秒。
他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建筑师,名叫向朝阳,此时看他出来后状态不太好,小声问了句:“刘工,怎么了?不会是商总亲自过问你升职的事吧?”
他们平时关系就好,向朝阳就多了句:“难道是商总不同意你升职?”
“我倒宁愿是这样。”刘嘉源抬头望天,“商总让我戒烟。”
刘嘉源烟瘾重,是在设计院出了名的。据说是他年轻时养成的习惯,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不抽烟甚至觉得没灵感画图。
设计2部的其他人其实也劝过,也就是他有个单人办公室,他总美其名曰“二手烟自己吸了,不妨碍别人”。
但实际上,工作往来,很多人每天都要进出他的办公室,进去如果刚巧碰到他在抽烟,那就只能忍着,叫苦不迭。
如今众人听到商叙要他戒烟,不禁都笑起来,颇有种“拍手称快”的感觉,但当着刘嘉源的面,不得不忍着。
等刘嘉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众人也就不再压抑自我了。
曾经面试过温舒白的那个助理建筑师陆遥,笑得比谁都开心,夸赞道:“商总这算是为民除害了!”
温舒白对她是很面熟的,又刚好工位相邻,两人渐渐熟了。
想到许佳宁送的绿植很多,温舒白抱了一盆蝴蝶兰,直接送给陆遥。
“谢啦。”
陆遥哼着小曲儿接过蝴蝶兰,眼神跟着扫过温舒白放在电脑旁的那盆心叶球兰,指了指,然后问道:“商总送的?”
“对。”温舒白纳罕,“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很好猜啊……”陆遥挠头。
心叶球兰,也叫情人球兰,有着定情信物的寓意,所以一般都是情侣之间才会送的礼物。
“温工,去刘工办公室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向朝阳走了过来。
“哦,好。”
温舒白刚好手头没有什么事,也就跟着向朝阳一起进了刘嘉源办公室。
刘嘉源显得很神秘,让向朝阳出去了,他才招呼温舒白坐下。
他的右手姿势有点怪,温舒白看了一阵,发觉他是习惯性地夹着烟的姿势,只是他大概是怕克制不住自己,把烟远远地放在了沙发对面的茶几上,手上空空,看着就有些滑稽。
“温工,能不能通融下,帮我求一求商总。”
刘嘉源看着很痛苦,连话的语气里都透着可怜兮兮。
看样子,他是想让她跟商叙说,别让他戒烟。
温舒白忙摆摆手,不接这个棘手的活儿,一本正经道:“刘工,我不能越级的。”
“更何况吸烟有害健康,我坚决支持商总的决定。”温舒白又道。
刘嘉源看她的态度与商叙如出一辙,便彻底放弃了,哼哼道:“夫唱妇随。”
温舒白知道他是一时的情绪,并不介意。
这两天她也能看出刘嘉源是个好上司,细心周到,而且专业基本功很扎实,在她绘图时经常会指点她。
爱抽烟几乎就是他唯一的缺点,如果真能就此改了,也是好事一桩。
于是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几个薄荷糖,递给刘嘉源:“刘工,吸一支烟,可是会缩短11分钟的寿命的。尽早戒烟,有益身体健康。”
刘嘉源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虽然还在生商叙的气,连带着生温舒白的气,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那几个薄荷糖。
“爱莫能助,那我就回去忙啦?”温舒白道。
“等等,你忙着干什么去?”
刘嘉源不记得自己给温舒白安排过什么很紧急的工作。
“上次谈定后,你不是让我给隆昌新材再准备些材料吗?”温舒白问道。
刘嘉源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她:“不用了,我当时当着他们的面,就是那么一说。现在看这情形,是用不上费这个功夫了。”
“怎么了?”温舒白不解。
她在国外实习时,只在建筑设计方面积累了工作经验。
可论起职场生存,观察上层动向,听懂言外之意,还有很大一截进步空间。
“你没来时,我就跟隆昌新材的人接触很多次了。”刘嘉源眯起眼睛道,“他们普遍有个特点,那就是好高骛远,这也不怪底下的人,就看陈国昌这个人就知道了。”
“商总之前就有暗示,说要注意合作的分寸感。他最近把一个挺大的项目交给隆昌新材去做,现在进度没一次能赶得上初始计划的。”
“这几天开会,我听设计院领导层的意思,只怕是要逐步和隆昌新材切割了。”刘嘉源推测道。
“切割?是以后不跟隆昌新材合作了吗?那我们是不是要尽快物色更合适的建材公司?”温舒白接道。
刘嘉源摇头,笑道:“我们合作的从来不止这一家建材公司。再说了,商氏的项目,外头都是抢着要的,哪里还需要我们费心自己找?只要到时候挑好的公司合作就行了。”
这大概就是差距。
近几年,隆昌新材很大程度上是仰仗着商氏集团。
可商氏集团失去一个隆昌新材,根本不算什么,就像是一片汪洋失去了一滴水。
“可切割是不是太突然了?”温舒白道,“而且我觉得,你们总裁其实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做事的人。”
“其实我也觉得。”刘嘉源说着心里话,“我有个猜测,不过你别跟其他人讲啊。”
“什么?”
温舒白不禁好奇了。
“我感觉,隆昌新材可能要出事了。”刘嘉源压低声音,“商总这人很慎重,隆昌新材又有层关系在,如果不是他看出隆昌新材有问题,他不会这么迅速。”
至于究竟会有什么问题,恐怕就不是刘嘉源能猜到的了。
“不过,我想多句嘴啊。”刘嘉源最后又道,“温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跟隆昌新材也有合作,关系还比他跟商氏要紧密得多。未雨绸缪,你是不是也提醒家里注意下?”
如果不是刘嘉源说起,温舒白都快忘了这一茬,于是连连道谢:“谢谢刘工提醒。”
从刘嘉源的办公室出来,温舒白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工位,温舒白实在牵挂家里,趁着手头没活儿,就给母亲江尚娴打了个电话。
“妈,咱家现在还在跟隆昌新材合作吗?”
因为太想知道情况,温舒白问得很直。
江尚娴以为她是介意陈彦迟的事,缓缓道:“舒白啊,一码归一码,咱家跟陈家合作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也因为陈彦迟的事不舒服,但生意上不是说断就断的。”
“跟陈彦迟没关系。”温舒白道,“我是觉得隆昌新材不太靠谱。”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吗?”江尚娴不以为意,“也不能人云亦云,合作这么久了,我跟你爸还是信得过陈国昌的。安全无小事,温氏也挺注意监督的,放心吧。”
“好吧。”温舒白原本就只是听了一个影儿,此时没了太多底气,道,“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总之,你和我爸多操心吧,别太信陈家了。”
“嗯,好。”江尚娴道,“你忙你的工作吧,注意多休息,别太拼,家里的事有我和你爸呢。”
听母亲的沉稳口气,好像确实不需要她操心。
温舒白也感觉自己有可能是多想了,于是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工作上。
因为工作都是刚上手,怕她不熟悉,刘嘉源没给她多大的工作量。
到了下午,温舒白很快就提前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
她正要悄悄摸会儿鱼,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
“温舒白在吗?我找温舒白。”
温舒白抬眼望过去,扬言要找她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陈彦迟。
恰好这时候刘嘉源也在,低声问了句过来说明情况的向朝阳:“保安没有拦住吗?”
商务会谈都是提前定的,从没有乙方突然找来的道理。
没有任何预约,陈彦迟就过来了,还一直叫着温舒白的名字,联想到那天茶馆里陈彦迟不甘心的样子,刘嘉源这个人精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八成这还是为了感情上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工,拦不住啊,他聪明得很,是跟在外卖员后面,偷偷溜进电梯里的。”向朝阳叫苦。
眼看着陈彦迟已经快要进来了,刘嘉源不愿温舒白被打扰,正准备撑着脸上的笑把陈彦迟给直接支出去。
不想温舒白竟然突然站了起来,朝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后,就很冷静地把陈彦迟给拉了出去。
两人来到了楼下的一家咖啡厅。
陈彦迟看温舒白愿意跟他出来,以为事情有转机,状态便松弛了许多。
他点了两杯咖啡,照顾着温舒白的口味,可咖啡端来后,温舒白一口也没喝。
“什么事?长话短说,不过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等会儿回去,我会专门嘱咐一下楼下的保安。”温舒白冷漠道。
“舒白,你怎么这么不讲往日感情呢?”陈彦迟多少还是被她的冷漠伤到了。
唤起她的名字时,他想起自己从前那有些可笑的一点执念。
最开始,他叫温舒白时是连名带姓。他自认为这就是撇清关系与界限,证明他心里是抵触这段关系的。
可后来,他渐渐就没了那种边界感,他略去了姓,叫得很自然,他甚至开始希望温舒白能跟他亲近一点。
温舒白皱着眉,只道:“你别恶心我。”
“舒白,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嫣然分手了,真的。”
陈彦迟说出来后,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他先前在温舒白面前,因为隐瞒与嫣然正恋爱的事,而时时刻刻放不下的那种不安,消失了。
他说完了话,就开始等着温舒白的反应。
而温舒白笑了笑,道:“恭喜。”
“恭喜我吗?”陈彦迟心中升起了希望。
“不是。”温舒白摇头道,“我是在恭喜嫣然。”
她的语气无波无澜,可陈彦迟就是听出了讽刺的意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彦迟的心又沉了下去。
想起大清早时,他用另一个手机号给温舒白打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了,再打时,便再也通不了了,他应该是被温舒白第二次拉黑了。
“舒白,以前都是我的错,但我会改的。我们能回到最初吗?那时候你还夸我有耐心,那天下雨,你还送了温伯父的衣服给我……”
“你提醒了我。”温舒白沉思后道,“回家后我要提醒我爸,把那件你穿过的衣服丢掉。”
陈彦迟不禁语塞,可想到他的未来,只能把话说下去:“舒白,我是真的悔改了。你信吗?和我在一起,总比和我舅舅商叙那种人在一起,要好得多。”
“商叙哪种人了?”温舒白反问。
“为了利益,不顾亲情,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这种冷血的人,他……”陈彦迟暗自咬牙。
“闭嘴。”温舒白冷眼望着他,轻呵道,“商叙才不是这样的人。”
陈彦迟终于还是能感觉出温舒白对商叙的维护,不禁愣了,不甘道:“你跟他才认识几天?你了解他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少我比你了解他。”温舒白站起身来,俯视着他,坚定道,“你和陈家受了他那么多恩惠,背地里却如此诋毁他,不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吗?”
她说着,就要决绝地转身离去。
陈彦迟却还是不甘心,大声叫住了她:“舒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商叙,我早点悔悟,我们好好相处,你会对我日久生情吗?”
温舒白回了头,看向他道:“我能说实话吗?陈彦迟。”
陈彦迟点了头,不再说话,只静候着她的言语。
温舒白再没有任何礼貌性的保留,直白道:“你这种故作痴情的假设,真的很恶心。”
“陈彦迟,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渣,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真心。”
她的感动,商叙的帮扶,以及嫣然的爱,他都是不配的。
她把话说得这样重,但凡陈彦迟有点自尊,就不会再追着她了。
而事实证明,陈彦迟果然被她的话气得发抖,看她走出去,也再没有任何动作。
就连设计院旁边的这家咖啡馆,他也待不下去了。
他结完账,正要迈步离开,却被一个人生生拦下。
陈彦迟认得,这人是商叙的亲信——邹阳。
邹阳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难道是商叙吩咐的?他和温舒白刚才的谈话,邹阳全听到了?
“小陈总,商总叫你滚到顶楼办公室,他要见你。”
邹阳说话,一向是字字清晰有范儿,可毕竟现在说的是粗话,听起来也就没那么悦耳了。
陈彦迟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被邹阳的话一激,直接气急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一个秘书,也敢这么讽刺我?”
“我可不敢。”邹阳没有还手,任由陈彦迟揪着不放,可又没有丝毫被陈彦迟挟制住的感觉,只保持着礼貌的淡笑,“这是商总的原话。”
陈彦迟默默放开了手。
现在绝不是他冲动的时候,商叙既然要见他,他刚好也有很多话想要问商叙。
他跟着邹阳走进商氏集团总部大厦,邹阳没走普通电梯,而是直接进了专用电梯,然后电梯一路直上,在顶楼停下。
“小陈总,走吧。”邹阳客气地扬了扬手。
陈彦迟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原先来时,顶楼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氛围,邹阳甚至也不跟着他走进去,只敲了敲门,然后候在门口。
陈彦迟一个人走进去,看到商叙正在倒茶。
和他之前来时一样,商叙会沏茶招待他,这习惯没变,可两人的心境早就是沧海桑田。
“坐吧。”商叙淡声道。
听到商叙的这句话,陈彦迟才发现,他进了商叙的办公室,本能地就只会站在那里。
在威慑力之下,他竟习惯了听候商叙这位舅舅的命令。谈话还没开始,他就矮了一截。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彦迟脸色惨白。
他坐了下去,在商叙的正对面,商叙还是照常给他倒了杯茶,他想了想,还是接过。
“这几年,我以为对你还算了解,没想到你暗地里藏着的事还不少。”
商叙抿了口茶,抬眼望着陈彦迟。
陈彦迟心中带怨,立刻反问:“难道小舅舅就没有心中藏事吗?”
“瞒着所有人,布局那么久,就为了从我这里抢走温舒白。手段之不齿,我已经不想多说。可做出事情时,也该想想,我是你的外甥,你怎么能抢走我的女朋友?”陈彦迟愤慨。
“你的女朋友?”商叙冷笑了声,“你的女朋友只有那个嫣然,至于温舒白,你没资格这么称呼她。”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陈彦迟气道,“你别提什么嫣然,我现在只论温舒白。退一万步讲,哪怕是名义上,我也当过她一年的男朋友。而且我现在爱她,我没有什么输过你的。”
“是啊,一年。”商叙神色阴郁。
他失了最开始的那份从容,仅仅是为了陈彦迟的一句话。
他如此嫉妒,想着那一年里,陈彦迟与温舒白以男女朋友的关系交往着。
那时,陈彦迟必然是除去温承平,和温舒白关系最亲近的异性了。
为了温舒白,商叙恨陈彦迟的辜负,又庆幸陈彦迟的辜负。
最终,还是庆幸多出了太多,让他勾唇冷笑:“你有一年的幸运,可没把握住,又能怪谁呢?”
陈彦迟终于无言。
“是,我设了局,可最终心甘情愿走进来的,是你自己。”
商叙不介意帮陈彦迟复盘。
“从一开始,你和陈家,对温舒白就是利用。结这门亲,你是半推半就,对温舒白极尽敷衍。”
“如果真懂得珍惜,不至于一整年过去,温舒白对你还是如陌生人一般尴尬。”
“你原本就是高攀,却想着温舒白能永远等着你,等你悔悟,等你一年后做了抉择,和原先的女朋友正式分手,不可笑吗?”
“不错,嫣然是我让人找到带回国的。”
“可那是她自己约了你,你联不联系她,你见不见她,决定权都在你。监控是我让人录下的,可你当时该如何跟嫣然说话,分寸如何把握,也全在你。”
“是你以为胜券在握,温舒白必然会嫁给你。一切都木已成舟,所以你一切随性随心。”
“所以,还是不要再用爱这个字恶心温舒白了。你哪里爱她呢?只怕你连那个可怜的嫣然都不爱。”
“彦迟,你只爱你自己。”
商叙的话音落下时,陈彦迟甚至还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慈爱。
他所有的怨气都随之冒了出来,嘴唇微微颤抖:“可我是你的外甥,你……”
他执拗地认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商叙夺走温舒白,就是理亏。
他有权指责他这位舅舅,竟不顾外甥的感受,生生抢走了外甥的女朋友。
面对陈彦迟的控诉,商叙根本不否认,还朝他点头:“是啊,没错,你是我的外甥。”
“可你想过没有……”商叙走到他的身旁,手掌按在他的肩上,似乎有千斤重。
“我顾念你,不过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
平生第一次,商叙的心里话就这样不经任何修饰,蹿入陈彦迟的耳朵里。
商叙冷着那双眼,继续说了下去:“曾经,我真以为你跟陈国昌不一样。你在我和陈家之间周旋,小心维护关系,装得温和谦卑,好像一副人样。可做戏早晚会暴露,你那卑劣的秉性,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身上不愧流着陈家的血。”
“你这种人,也有资格重新爬到温舒白面前,继续巧言令色吗?”商叙极轻蔑地望了他一眼。
然后他悠然开口,道:“陈彦迟,你早就出局了。”
第033章
陈彦迟仰头看着他那手段狠厉、位高权重的舅舅, 无法不畏惧,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
不知为何,他的一切志气, 都随着商叙的这一席话, 而颓败散尽。
原来理亏的不是商叙, 而是他。
他心中的完美预期,什么“温舒白会原谅他”,什么“先和温舒白谈恋爱的人是他”,不过是想当然。
退一万步讲, 他又有什么资本去跟商叙抢呢?
“今后别来商氏了。”他听到商叙不耐烦地警告道, “尤其是设计院,你最好不要靠近半步。”
许是觉得不够明确, 商叙又道:“别再来骚扰我的未婚妻, 听懂了吗?”
商叙还是这副久为上位者的姿态, 说起话来, 就像是在吩咐。
陈彦迟不甘心地握了握拳, 甚至站了起来, 和商叙并肩而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以为换了位置, 面对面站着, 多少能有“平起平坐”的优势, 他不会再像刚才那样惧怕商叙。
可当商叙轻笑了一声, 抬手为他抚平微微凌乱的西服领口时,他还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但商叙没给他继续后退的机会, 纤长的手指竟突然扼住了他的脖颈!
“彦迟, 舅舅刚才的话, 你听懂了吗?”
商叙语气优雅斯文,似在教导, 可实际上却在用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掠夺走他的呼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才发现商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下手这样重,任他如何去挣扎,都能稳稳地保持着这种猫儿玩弄老鼠的轻巧从容。
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也就无法阻止商叙的动作。
最终,他只能不停地点头,以示听懂,又拼命用眼神哀求商叙,盼他能念点血缘之情。
看到他点头,商叙终于松开了手,任他垂着头,拼命地大口喘着气,剧烈地咳嗽。
“滚吧。”
已在沙发上坐下的商叙,闭着眼眸轻声说道。
陈彦迟几乎逃一般地走了。
邹阳走了进来,笑道:“商总,为这种人动怒,犯不着的。”
第一次看到商叙动手,邹阳既觉得新鲜,又怕他一时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来,于是在门外一直候着,等陈彦迟出来了,才算放心。
不过邹阳心里又是畅快的,乐见陈彦迟灰头土脸。
“设计院那边怎么样了?”商叙冷不丁问道。
邹阳思考了几秒,听出他是指温舒白那边怎么样了,忙道:“我给刘副总监打个电话吧。”
商叙微微颔首,他便当场给刘嘉源打了个电话。
刘嘉源正担心温舒白,发愁道:“她回来刚开始有说有笑的,可后来我怎么看着,她好像在哭呢?”
邹阳开着免提,商叙全听到了,眉心紧皱。
邹阳替商叙着急起来,问道:“什么叫好像?是哭了,还是没哭?”
“好吧,确实是哭了一小会儿。”刘嘉源为了确定情况,特意出了办公室,偷望温舒白一眼,“现在没哭了。”
几分钟的电话,情况全清楚了。
可邹阳云里雾里,不知道商叙是怎么想到这一问的。
“陈彦迟刚才过来时,阵仗很大,又以男朋友自居,大吼大叫的,让设计2部的其他人都听去了。”
商叙冷声解释。
商叙知道这些不稀奇,设计2部的人为了表忠心,是专门把电话打到了总部秘书组,商叙这才第一时间把邹阳派去了,自己又细问当时的情况。
“舒白有她自己的骄傲。”商叙眼神柔软下去,“她刚入职,是最不希望徒生是非的。偏偏陈彦迟找上门来,连累她也成了同事的谈资。”
所以她不愿让刘嘉源帮她处理这些私事,表面上冷静地拉着陈彦迟出去了。
可情绪还在心里,回来后会偷偷哭。
她订了婚,却还有个前男友过来纠缠不清,八卦总惹人好奇,又有人会添油加醋。
那些议论即使没有恶意,也绝对不是听了会舒服的。
温舒白在职场上,还是个真正的新人,还不知道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又怎么无视同事们偷偷望过来的打量而好奇的眼神。
顾忌着她身份特殊,他们自然不会当面聊,可越是这样,温舒白就越胡思乱想。
又望了一眼商叙,邹阳心中感慨,他未免太过于心细如发,竟然什么都想到了。
“邹阳,下午的那个会挪到明天上午吧。”
商叙思忖一阵,做了决定。
特意挪出了时间,想也知道是为了谁,邹阳立刻点头:“明白。”
又见商叙已经起身,随后匆匆出了办公室,几乎是他就任总裁以来的第一次早退。
设计院的一件稀罕事。
早上快上班,与下午快下班,集团总裁商叙都待在设计2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商叙是为了温舒白来的。
先前有几人因为陈彦迟过来的事,猜测温舒白与商叙这种联姻之下,感情未必好,可看到商叙特意过来等温舒白下班,又有些琢磨不定了。
至于温舒白,她原本正因为陈彦迟烦着,坐在电脑前也心里不安定,哪怕已经嘱咐过楼下保安,可依然总担心陈彦迟又来找上门。
不想,身后突然多了个男人,她恍惚间没第一时间看清,倒是被吓了一跳。
认出是商叙,才拍了拍胸口,小声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他又来了。”
她说得含糊,大概是怕同事们听见,但商叙明白她的意思,眼里闪过一丝冷冽:“他以后没这个机会站在你身边。”
话里有酸意,也有狠绝。
温舒白其实疑惑他为什么看上去比她还要生气,但想着周围同事都在,便没有张这个口,望了一眼他,问道:“你来干什么?”
“等未婚妻下班,送她回家。”商叙就站在她的工位旁边,不避旁人,唤着她道。
温舒白终于脸红了,压低声音阻止他:“喂,你瞎叫什么?”
“未婚妻啊。”商叙眼里含笑,挑眉反问,“我说得不对吗?”
说得当然不错,可现在说合适吗?
温舒白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遭。
意识到他刚才回答问题时已经又叫了她一遍,温舒白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叫了别叫了。”
“现在上班时间。”温舒白的手指敲了敲他的腕表,警告他道,“公私分明。”
“好。”商叙应她。
在她面前,商叙如此乖顺,她不让叫,他便真的公私分明起来,学着她同事那样,道:“温工,那我来监工,总行了吧?”
明明已经习惯了同事们这样称呼自己,可这称呼由商叙叫出,温舒白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错位感。
但她想了想,商叙这样叫也无错,又打着“监工”的旗号,无法拒绝,于是只能回:“行……商总。”
原以为他是一时开玩笑,没想到商叙听她答应了,还真的安静下来,站在一旁看她工作。
刘嘉源悄悄让人给商叙搬了把椅子,就放在温舒白旁边,商叙靠坐在椅子上,好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还有什么工作没干完?”商叙问道。
他良好地适应了,还真的是在监工。
可温舒白却不适应了,身边多了个人,她便时不时停下手里的活儿,侧过去看商叙。
“温工,专心点,不要偷看我。”
明明商叙前一秒是在看她的屏幕,可每一次,好像又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在看他。
“谁偷看你了?”温舒白顿时恼了。
为了彻底驳倒商叙,她搬出强词夺理的诡辩论来,气道:“而且你如果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好吧。”商叙轻笑,“可我不否认,我是在看你的。”
他很坦荡,温舒白抬眸望着他,从之前的侧面余光,变成了现在的正视,也就终于看到,原来商叙全神贯注凝望的,从来不是电脑,而是她。
就像落下麦田的夕阳,平铺开来,温柔的眼神全然笼罩着她。
她被今天那些烦心事叨扰,而杂乱烦躁的心,竟随着他的注视,渐渐平和下来。
太静了,过了下班的时间,周围的人一个个走了。
温舒白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是在干什么,或许就是因为贪图商叙身上那种从容淡然,自己也想沾染一些,于是竟在工位上坐了许久。
近期工程项目不多,设计2部的人很快就走完了。
温舒白趴在电脑前,抬眸看着商叙,幽幽道:“商叙,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冷静呢?像我总会因为一些事而生气,而难过。”
生气,难过,然后又不敢表露。
她今天情绪一直在波动,就因为一个陈彦迟。
商叙却平静地望着她,道:“我也会不冷静的。”
她会信吗?
一小时前,他的愤怒让他掐住陈彦迟的脖颈。
在关于她的事上,他从来都不冷静。
他也会难过,明知她今天哭了,又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有些情绪是需要温舒白自己消化的,他不能充当全能的“神”,只能等温舒白自己做决定。
她告诉他,或者不告诉他,他都受着。
这一刻,商叙感觉到,他好像栽在了温舒白的身上,如此彻底。
第034章
设计2部所在的办公室很大。
侧面窗户开着, 风带着蓝色的窗帘,时不时往里飘。
同事们放在桌上的图纸沙沙作响,作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温舒白起身走过去, 将一扇扇窗关上。
她什么也没说, 但商叙同她一样,和她几乎同时,将另几扇窗关上了。
熟悉的场景,让温舒白不由联想起上学时, 做过值日生的自己。
明明离开高中才四年, 但她已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助理建筑师。
“商叙, 你觉得人长大了怎么样?”
站在窗边, 温舒白突然问道。
“人长大了, 就更自由, 可以做更多选择。”商叙回道。
温舒白几乎有感而发, 接着他的话道:“有更多的自由了, 可也更孤单了。”
她看着商叙, 一时多了点倾诉的欲望, 于是又继续道:“可能是怕父母嫌我幼稚长不大, 也怕他们担心我, 我是不太敢跟他们诉苦的,哪怕只是讨一个拥抱。”
在国外四年, 她这个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女孩, 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父母年长,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总不能在心态上永远都长不大。
所以她有时喜欢抱许佳宁, 拥抱是她获得安全感的方式之一。
“那你可以向我讨。”
商叙站在她身侧,眼里噙着笑意,温声说道。
几分认真,几分玩笑,温舒白分不清。
可近来跟商叙渐渐熟了,倒是没那么多忌惮,随口就也玩笑着道:“什么时候能讨?”
“随时。”商叙不假思索。
温舒白终于笑起来,走近了他,伸出双臂,眨了眨眼:“那就现在抱抱我。”
她以为商叙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她自己这举动也不过是在逗商叙。
可商叙真的张开双臂,上前将她轻轻揽进了怀里,低声道:“抱抱。”
他拥抱着她,隔着加绒的浅白卫衣,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上。
复觉得不够,男人贴得更近,手臂几乎是紧箍着,温舒白感觉他身上很烫,连带着她的脸都在发烫,慌乱地问他:“你抱这么紧干嘛?”
商叙闷声轻笑,只回道:“你抱我也很紧。”
温舒白低下头去瞧,她的手无处放,其实也已经有些出格地圈住了他的腰。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可确实也没资格质问商叙。
她的脸便红了,只有沉默,偏偏又不舍这份拥抱的温暖,即使荒唐,仍纵着自己靠在他的肩头。
又过一阵,终觉不妥,便抬手轻轻将商叙推开了。
商叙再去看她,见她低垂着眼眸,竟有些不敢瞧他了。
“回家吧。”商叙道。
温舒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商叙下楼,然后又坐上商叙的车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叙为她系上安全带时,靠得太近,她想起刚才的那个拥抱,情不自禁便紧张起来,但商叙却很镇定,只几秒后,就开始专心开车了。
原来会为那个拥抱无所适从的,只有她。
温舒白坐在副驾驶座上,开始复盘。
一个拥抱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她是和异性相处的太少了,才这样不习惯。
而温舒白没有察觉,开车的商叙始终紧绷着身体。
到了家后,温舒白请商叙进来小坐。
商叙这次没有拒绝,跟她一前一后进了门。
订婚之后,这算是商叙第一次登门。
温承平与江尚娴看到他来,都有些意外,但细想女儿与商叙的关系,又在情理之中。
今晚的商叙恭谨谦和,不再是商氏集团掌权人,而只是一个极寻常的初次登门的女婿。
他不曾逾矩,即使订了婚,依然称呼他们为伯父伯母。
温承平已渐渐转变了对他的态度,又想起多年前和商叙的父亲商从诫往来时的种种,忍不住和商叙多聊了几句。
身为同行,话题难免聊到建筑行业上,而隆昌新材又是他们共同的乙方。
商叙话锋一转,突兀地开口建议:“伯父,如果合适的话,等手头的项目完工,合同期满,就不要和隆昌新材续约了。”
“这是从何说起?”温承平诧异。
他倒不觉得商叙这么说是为了挑拨关系,恰恰相反,商叙毫不见外地和他讲这些,他知道是为温家好。
温舒白本就听过刘嘉源的猜测,此时听到商叙亲口又提起此事,也不免好奇起来。
“是这样的,伯父,今年我把一个大项目交给了隆昌新材,他们技术上跟不上,商氏的人也就经常过去帮忙指点。我看过我的员工报上来的情况总结,隆昌新材在质量把关上不严谨,有点走形式,长此以往,恐怕出事。”
商叙将实情告知,可温承平却觉得匪夷所思,与自己掌握的情况完全不同,道:“我们这行,安全永远都是第一位。这么多年,陈国昌再怎么样,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更何况我这边的质检是没有问题的,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伯父,今时不同往日。隆昌新材现在的财务状况,你不是不知道。难保陈家不会心存侥幸心理,只为了省一点成本。”商叙规劝道,“可我们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都说“安全无小事,责任大于天”。
建筑施工事故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温舒白连忙也劝道:“爸妈,商叙能这么说,肯定是有掌握情况的。”
商叙点头,道:“伯父如果不信,情况总结还有报表我都有,明天可以让人给伯父送来一套。”
“这就不用了。”温承平摇头道,“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不至于还不信你的话。我现在心里也算是有了个数,只是有点苦于不知道该跟陈家怎么谈。”
他说起“一家人”时,温舒白与商叙互望了对方一眼,各有心事。
明明是早就定下的事,但经长辈的口这么一说,滋味还真是不一样。
“怎么谈?”江尚娴思索一阵,倒是有了主意,“一步步走吧,一张口就提今后不再合作,人家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但就按小叙说的,从现在开始一点点脱钩,后头木已成舟,他们也就无可奈何了。”
说着说着,江尚娴连对商叙的称呼都变了。
听二人这么说,商叙心里的顾忌就更少了,道:“因为我担心我姐,陈国昌那边,我一直在调查有关他的一件事。虽然现在证据还不充分,但我至少能说,他的师德师风存在问题。”
商叙没有展开,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意指陈国昌的私生活。
只是不免惊骇,陈国昌藏得深,他们上一辈的人相识多年,却并不对陈国昌的品性知根知底。
陈国昌如今在南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已新升院长,这样的人为人师表,教导学生,岂不讽刺?
“看来,陈家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江尚娴则道,“朋友一场,现在我只能盼着锦绣还是从前那样。”
后面想说的,江尚娴没说,她确实怨商锦绣为了儿子骗自己,可又觉得如果陈国昌私德上的事坐实了,那被蒙在鼓里的商锦绣其实也很可怜。
思来想去,江尚娴还是旁敲侧击起来:“小叙,那你姐姐那边……”
“我父母不会那么狠心。”商叙据实相告,“真走到和陈国昌摊牌那步,当然还是娘家人护着她。”
闻言,江尚娴这才放心。
温舒白不比母亲江尚娴与商锦绣的深厚感情,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陈国昌的师德师风上,向商叙问道:“这种事你能派人调查出来,那南城大学材院里,难道就没人知道吗?”
“当然有。”商叙语气微顿,“只是能不能让事情成功见了光,就不知道了。”
事实证明,这事情确实很难成功见光。
几日后,陈彦迟因为公司的事,急着去找父亲陈国昌。
电话一直没打通,陈彦迟想着两院离得不远,跑一趟也不费事,便直接去材院找陈国昌。
材院众人看到是他来,虽然彼此都不熟,但因为他是陈国昌的儿子,便对他一直很客气,也没太见外,直接把他引到了陈国昌单独的办公室,说陈国昌临时出去一阵,很快就回来,让他稍微等等。
陈国昌的办公室,平日没人敢随意进,陈彦迟其实也不常进,可又不想在外面跟其他人一起坐着,他略犹豫了下,也就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陈彦迟便看到陈国昌养在桌前的那缸金鱼,其中一条往水面上跳跃了下,激起不少水花。
陈国昌桌上的材料被染上水渍,陈彦迟无法视而不见,也就慌忙走过去,拿纸巾擦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正整理着,忽看到一个南城大学的信封,是拆开了的,以为是父亲收到的信件,他不敢多看,抬手就要放到原位。
可眼神不经意扫过时,却看到收信人是南城大学纪委办公室。
他顿时愣住了。
意识到这是一封写给南城大学纪委办公室的匿名举报信。
只是为什么,信没被纪委收到,而是回到了父亲的手里?
时至今日,陈彦迟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在南城大学的权力有多大,手伸得又有多长。
难怪父亲能一直护佑着他,让他轻易得了保研资格,又让他在历史学院一路坦途,顺风顺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眼下,父亲竟然被人匿名举报到了纪委那里。
陈彦迟无法不好奇信里的内容,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父亲还没回来。
于是他迅速将信纸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在办公桌上摊开。
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像是尖锐的针,一针一针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心惊肉跳。
第035章
南城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院长陈国昌, 长期以来,利用职务之便,多次对材院女学生进行猥/亵、性/侵犯。
事发后, 更以学术指导为名义, 利用导师职权, 胁迫女学生与其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并威胁称如不满足其要求,就不让对方毕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多年以来,受害女生人数至少已达七人,不排除还有因害怕被报复而未发声者。
望校方给予足够重视, 严查陈国昌相关违纪违法行为, 并严肃处分陈国昌。
——K同学(一个希望象牙塔不再肮脏的学生)
信很短,打印的字很大, 但依然只占了半页纸的篇幅。
可陈彦迟看完时, 头上已经冒了汗。
在这件事面前, 前几日他看到的父亲出轨的事, 已经算是小巫见大巫。
可多年来, 他和母亲商锦绣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哪怕他留校了, 成了南城大学教职工的一员, 也不曾听人提起这件事。
会是诬告吗?如果是诬告, 那人连信都送不到纪委手里, 诬告的意义何在?又冒了多大的风险?
而如果是真的……
陈彦迟心乱如麻。
出于下意识的动作, 陈彦迟用手机将那页信纸的内容拍下。
回过头去,他看着鱼缸里的那几条金鱼, 金红色的尾巴如绸缎般在水中荡漾开来, 鱼身上的红, 像血一样刺目。
他想起父亲先前说过,金鱼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全都很温和。
它们会喜欢互相追逐, 打架。体型大的一方,甚至会主动吃掉小的另一方。至于被吃的原因,有些是体弱得病,有些则是无理由的。
支配金鱼的,不是想不想吃掉对方,而是能不能吃掉对方。
父亲喜欢金鱼,称其为弱肉强食的典范。
而父亲更喜欢权力与金钱,在家人面前从不遮掩。
有了权力与金钱的父亲,就是那鱼缸里最强大的金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彦迟低头看着那封信,听到办公室外响起父亲陈国昌与同事的交谈声。
他慌忙将信纸塞进信封,又将信封放到原位。
做完这一切后,陈彦迟往后退了好几步,抬起头时,则正好与陈国昌的眼神相对。
“彦迟,你来找我?”陈国昌问道。
“对……”陈彦迟站得离他很远,连办公桌也不敢靠近。
却见陈国昌自己从那些材料底下拿出那封举报信,又塞进碎纸机,随手就把信给碎了,动作很迅速。
“朋友寄的信。”陈国昌散漫道,“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像诗里那样吗?什么‘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1]?”
他用着调笑似的语气,却足够让陈彦迟心惊。
这样大的事,陈国昌看上去并不害怕。不过这也难怪,陈国昌根本不知道他偷偷看过了信的内容。
陈彦迟不敢随意接话,只能把原本要跟陈国昌汇报的隆昌新材的事先说了。
陈国昌点了点头,淡声道:“从前你的那些烂事我就不说了,以后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学校,都安分点。”
他是看在陈彦迟与嫣然分手的份上,“法外开恩”。
陈彦迟表面恭敬地答应着,认真表了态。
心里却道,比起您的事,我的事还能算烂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安分。
他心里藏着事,终究恍惚。陈国昌大概心里多少也有点心虚,和他没说几句话,就催他回公司。
陈彦迟离开材院,却没有立刻回隆昌新材,而是坐在车里,查询南城大学近期要情。
他输入“陈国昌”“性/骚扰”等词,然后一无所获,只看到几个近几年的新闻,全是报道陈国昌学术成就的正面文章。
照片里,陈国昌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仿佛一身正气,刚直不阿。
在南城大学这些年,陈国昌是没有任何污点的人。
陈彦迟打开相册,看着那封举报信,久久沉默。
陈国昌是在作恶,他明白。
但他不是什么能够大义灭亲的人,也不愿让学校纪委介入,连带着查出其他的事。
从他保研的那一刻起,或者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早就与父亲陈国昌绑定了。
陈国昌不倒,他才能走得更好。
想到这里,陈彦迟连这张照片都不想保存了,直接点了删除。
几乎在他删除照片的同一秒,陈彦迟听到了车窗外的敲击声。
他侧过头去,看到竟然是黄坚。
带着不耐烦与心虚,陈彦迟降下了车窗:“你有事?”
“没什么事,我刚好也要出校,没车怪麻烦的,能蹭下你的车吗?陈大少爷?”
黄坚还是像前几天那样,称呼他“少爷”,但待他的态度缓和许多,甚至称得上是友好。
陈彦迟不太意外,在历史学院里,就没人敢得罪他。哪怕黄坚因为嫉妒,跟他吵过几句,可还不是要在他面前服软?
但他也懒得搭理黄坚,敷衍道:“不顺路,我是去隆昌新材。”
“巧了,我就是要去隆昌新材附近的时代广场,给我女朋友买件礼物。”黄坚道。
话说到这里,陈彦迟反而不好拒绝了。
只好皱着眉道:“那你上来吧。”
待黄坚上了车,陈彦迟回味着他那句话,倒是笑了下:“原来你还有女朋友呢。”
多有嘲讽,但黄坚并不在意,也跟着笑道:“对啊,我女朋友材院的,人超级漂亮。”
陈彦迟摆在脸上的笑,瞬时便僵住了。
“怎么,很惊讶我追得上我女朋友吗?”黄坚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比我小几岁,今年刚考上材院的研究生。”
陈彦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连忙顺着黄坚的话遮掩:“对啊,看你这性格,如果不是一起长大,只怕够呛。”
材院的漂亮女学生……
陈彦迟心里其实很快就联想到了父亲陈国昌。
他暗自捏了把汗,就怕黄坚顺着话题说到他父亲。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黄坚继续道:“这几天,她经常跟我聊起她的院长呢,哦,也就是你爸。”
“聊他?”陈彦迟佯装镇定,“聊他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女朋友只是听过他的课。夸他学术态度严谨,能力强。”黄坚回道。
陈彦迟不由追问:“就没有其他的事?”
“没有。”黄坚忽地望向他,“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事?”
黄坚的眼神好像只带着疑惑,可陈彦迟看了却有些发毛。
陈彦迟只能专心看向前方,极力将话往回收:“我爸这个人,除了学校的事,也就扑在公司上,其他也确实没什么事。”
黄坚点头赞同了他,又道:“所以说呀,你这种家境的人多幸福。”
幸福吗?
只怕未必。
到了地方后,陈彦迟将车停下,看着黄坚上了楼。
由此看来,父亲的事,还不是材院人人皆知吧?
陈彦迟松了口气,不过也思量着,今后该隐晦地劝父亲在那些事情上收手。
却不知黄坚到了时代广场一楼后,就与他的女朋友会合。
“我总感觉陈彦迟对他爸的事并不完全知情。还有,前两天我写给纪委办公室的信,没动静了。”黄坚说道。
“意料之内。”女孩回道,“他这个院长有权,隆昌新材有钱。总会有利欲熏心的人,上赶着帮他。”
“是我太理想化了。”女孩接着黯然道,“以为能帮到学姐她们,可我们哪有这能耐?我现在甚至怕你会因为这封信,被人报复针对。”
因为她是材院的,写信太过显眼,当时就托了在历史学院当助教的男朋友黄坚代写,内容是他们一起想的,然后他们共同署了名——K同学。
等了几天,事情却并未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信我继续写就是了,打印的又认不出字迹。”黄坚安慰她道,“实在不行,还可以网上曝光。我就不信真能祸害遗千年,陈国昌会有报应的,总有那么一天。”
“但愿,总有那么一天。”女孩握着黄坚的手,轻声重复。
*
设计院里。
温舒白正翻看着一本刚发到每个人手里的《防治职场性/骚扰指导手册》。
“咱们院还发这个呀?”温舒白问起陆遥。
“对啊,前两年开始的,每年都发。”陆遥回道,“这是全国妇联发布的手册,咱们院觉得很有必要宣传。就像职场上下级,还有高校师生之类,这些天然带着不平等地位的关系,还真就是性/骚扰频发。”
“你看,这又有条高校丑闻。五六十的人了,做这种事,这不衣冠禽兽吗?”陆遥拿着手机给温舒白看,神色十分鄙夷。
温舒白随之联想到陈国昌,心里便有了更多的感慨,也不知道商叙所说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正要发消息去问商叙,可手机却先一步振动起来,竟是母亲江尚娴打来的。
江尚娴从不在她上班时间主动给她打电话,温舒白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接了电话。
“舒白……”
江尚娴只说了一句,就哭了起来。
母亲第一次这样失态,意识到出了大事,温舒白瞬间慌了:“妈,家里出什么事了?是我爸吗?还是……”
“不是,是集团底下分公司的一个项目……”江尚娴哽咽了下,后又努力冷静下来,“工地上出了事,正在建的楼突然塌了,伤了很多人,有两个工人被埋了进去,还在救,你爸已经赶到现场了,事故原因还在调查。”
温舒白的脑子顿时嗡了一声。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听过温氏集团的工程发生过事故。
这还是在施工过程中的楼,如果是已经投入使用,再发生坍塌事故,其后果,温舒白想都不敢想。
第036章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温舒白完全没有了继续上班的心思,连忙跑去找刘嘉源请了半天事假。
走到楼下时,父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是得知江尚娴给她打电话, 怕她担心, 特意抽出时间来安慰她。
“你妈也真是,这事不该这么早就告诉你,让你也跟着慌了。我人已经在工地上了,你不用担心, 也不用过来。”
温承平一如往日风格, 想将一切压力都自己担着,怕刚工作的女儿分心。
越是如此, 温舒白越是不愿独她一个人事事不操心, 被父母护在温室里。
“我长大了, 爸。”温舒白轻声道, “家里的事, 总不能永远只让你和我妈扛着吧?”
如果只享受家里资源, 而不承担任何责任, 又谈什么“家人”二字呢?
沉默许久, 温承平终究是拗不过温舒白, 将工地位置发给了她。
温舒白站在设计院楼下, 收到定位后,脚步匆匆, 就往停车场走去。
路上, 她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人开口同她说话,她也浑然不觉。
直到她走到自己车旁停下, 定了定神,才听清那道熟悉的声音是在叫她的名字。
“温舒白。”
沉稳,清冽。
她转过身去,瞧见声音的主人果然是商叙。
原来是商叙也得了消息,特意过来找她。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到她的面前,温暖的掌心微拢住她的肩头,低声道:“舒白,我来开车吧。”
开了这个口,自然不会只是过来当一个司机。
他是要陪她一起。
“不用了。”温舒白下意识就拒绝,“这是温氏的事,你又那么忙……”
“再忙,一个下午的时间还是有的。”
看到车门已开,商叙抢先一步,已经稳稳坐在驾驶座上。
他偏着头,看向车外的温舒白,声音柔和中带着郑重:“也让我尽尽未婚夫的义务吧,舒白。”
“这算什么义务?”
上了车的温舒白小声嘟囔了句,眼眶却也跟着热起来。
从没有像商叙这样,爱给自己揽事的人。
联姻而已,如果是旁人,看她家出了事,一定躲都来不及吧?
“算啊。”商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很轻很柔,“手这么凉,人又这么慌,这种状态一个人开车过去,要我怎么放心?”
他的触碰如此短暂,待温舒白反应过来,他的手早已抬开了。
可那份炙热好像还在,就印在她的手背上。
她心里很慌,商叙全知道。
事情只要是关于温氏的,只要是关于温家的,她都会特别着急。
都说遇事要冷静,可真遇了事,情绪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温舒白靠在副驾驶座上,感觉自己已被商叙看穿,可心里反而不觉得慌了。
她侧过头,看着商叙,静静听着商叙说话。
商叙说起工程上的事,还有以往听过的数次安全生产培训相关案例,最后又落在今天的事上,安慰她道:“都有应急预案的,还会经常演习,事情已经发生了,但伯父这么重视,会跟他们一起把影响降到最小。”
就如温承平这个集团董事长,其实不必亲自到现场,去过问分公司的坍塌事故。
温承平第一时间赶过去,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严肃态度,给分公司的负责人施压,要他们妥善处理。
温舒白向商叙点了点头,可还是放心不下,低头用手机查询着网上的最新消息。
坍塌事故发生后,就有现场的人在社交平台发布了拍摄的视频,但那个时候人员还没来得及疏散,视频中人头攒动,看不清前面的具体情况。
等到达目的地,温舒白直接下了车,商叙紧跟在她的身旁。
因为出来太急,温舒白还穿着一双高跟鞋,根本不适合走在工地上,很快就崴了下。
而商叙快了她半步,牵住了她的手。
力道很轻,察觉到她没有挣脱的意思,这才又紧了些。
坍塌事故发生后,工地负责人已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向上级建设行政主管部门报告,通知相关部门和人员赶赴现场。
为了确保现场安全,防止二次事故发生,工地已经全面停工,事故现场被严格保护起来。
大部分人员也已经被疏散,剩下的基本都是分公司现场应急指挥领导小组的人员,以及政府部门派来的救援人员。
在消防员等人的共同努力下,那两名被埋的工人刚刚被成功救出,与其他伤者一起,被医疗救援队送往最近的医院。
而后面要做的,就是在24小时之内写出书面的事故情况报告,逐级上报。
政府相关部门则会组成调查小组,客观公正地调查事故原因。
温承平此刻不断询问工程项目负责人,事故发生前的情况。
但事发太突然,他们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温承平也就只能先派人跟着去医院,妥善照顾此次事故中的伤者。
做完这一切后,温承平才有时间和温舒白与商叙说几句话。
对于商叙的到来,温承平其实有些意外。
记得几年前时,商界就有传闻,商叙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最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如果不是事关商氏集团,发生其他的事,哪怕地动山摇,他也是不理不睬的。
温舒白是为温家操心出力。
但刚才,竟见商叙这样一个“外人”,跟着应急指挥领导小组的人一起忙碌,那样上心。
到了现在,商叙也只是谦虚地道:“伯父,实在惭愧,我过来得晚,没能帮上什么忙。”
温承平拍了拍他的肩,由衷道:“你肯主动过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又看他与温舒白紧紧牵着手,不禁笑了下,补道:“哪怕是爱屋及乌呢。”
温舒白却没心思注意他们的这两句话,此刻松开了商叙的手,只顾着走得离温承平更近些,道:“爸,后面还要做什么事?”
被松开手的商叙,神情有几分失落。
几人一起从建筑工地往外走,后面有几个温承平信赖的高层跟着,时不时与工地上的人沟通协调,又向温承平汇报。
温承平点了点头,向温舒白道:“事到如今,只能先等调查报告了。至于医院那边,我会一直派人盯着,等人好些了,就去看望。说实话,只要人没事,其他的损失都是次要的。”
这也是这次事故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十三人受伤,其中那两位被埋的工人伤势重些,但目前没有人在事故中丧生。
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现在知道了全部情况,心里有个底,几人都镇定了不少。
温舒白这边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她安心。
然后又对温承平道:“爸,家里如果有我能帮到的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别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这么担心家里,当时怎么不在温氏工作?非要去商氏的设计院。”温承平调侃道,“这样好了,辞了现在的工作,回来专心帮家里吧。你看行吗?”
话音一落,两人倒是一起开口拒绝:“不行。”
温舒白开口是为了她自己的意愿,而商叙开口,就显得突兀了。
于是商叙连声解释:“她的上司很看好她,还有我姨父,还没好好带带她,也是断断不肯放人的。”
温承平反应了几秒“姨父”二字,后恍然大悟道:“哦,你说淳安啊。”
“爸,你认识他?”温舒白惊讶。
“当然认识。”温承平笑了笑,“论公,南城建筑行业里的人,哪会不认识王淳安?”
他顿了顿,又缓缓道:“论私,我俩认识好多年了,算是朋友。”
温商两家不合,商从诫妻子的妹夫,原与温承平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温承平与王淳安相识的年份,只怕比王淳安跟顾芳兰结婚的年份更早。
虽然这份交情都是在外,怕商从诫不高兴,也为了避嫌,温承平没请王淳安在家里坐过。
“不过他不会放人是什么意思?”温承平疑惑。
温承平是问商叙,但商叙看向温舒白,温舒白则有些骄傲地自己开了口:“爸,王淳安现在是我的师父。来商氏之前,我就拜了师。只可惜他去广东旅游还没回来,我就还没学到什么。”
“所以现在让我辞职,我是绝对不愿意的。”温舒白坚决表态。
温承平无奈地望了女儿一眼:“逗你的,谁让你真辞职了?王淳安肯认你这个徒弟,他在商氏,你也刚好去了商氏,看来你跟商氏还真是有点缘分。”
当时商叙请求他不阻挠温舒白入职,他默许了,不帮不拒,看来也算是做对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得了王淳安这个师父,事业上必然能得到锻炼,成长迅速。
“对了,你师父在设计院什么职位?”温承平又问。
温舒白却被问住了,支吾道:“我还不太清楚……”
“看来你这个徒弟不太合格。”温承平笑道,“小叙,你给她介绍介绍。”
“本来想请姨父当设计院院长或者院总师的,但他觉得那样事多,这几年只愿意在设计2部当个设计总监。不过有拿不准的事,大家也都会来问他。”商叙介绍道。
闻言,温舒白总算知道了她的设计2部里,最大的领导是哪位“神仙”。
难怪同事们说,设计总监不在。
王淳安去旅游,以及设计总监不在岗,这两件事一起摆在她面前时,她就该猜到的。
不过按王淳安的性子,只怕等他旅游回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天天见得到他人。
走到工地门口,有温承平相邀,商叙原本是想同温舒白一起去温家小坐一阵的。
却见一辆车在他们面前停下,邹阳从车上下来,跟商叙说起商从诫的嘱咐。
温承平也知道,今天工地出了事后,行业内的人多少都会听到些消息,商从诫为人谨慎,大概是提醒商叙也多注意自家工程的施工安全。
于是温承平改口催促商叙回家,别让商从诫久等。
商叙心中也明白,便同两人告别,上了邹阳的车。
温舒白与父亲一起回了家。
到院里后,温承平下了车,笑着向温舒白道:“我刚想起来,最近新得了两坛绍兴女儿红,一直摆在这里忘了管。你明天记得让司机搬一坛,放你办公室,等你师父回来了,送给你师父。”
“爸,这合适吗?”温舒白看着后排座位上放的酒,“我师父不是不喜欢收礼吗?”
商叙千叮咛万嘱咐过的,王淳安自己也说过,温舒白记忆犹新。
“那是你们没送对。”温承平开口很是直接。
温舒白:“……”
“也可能是关系还不到吧。”温承平又琢磨道,“你毕竟和他不算太熟。”
温舒白自然承认。虽然有师徒之名,但他们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小半月,除去在建筑方面相谈甚欢,彼此都不太了解对方。
但温舒白又想到商叙,却疑惑了:“可商叙是他外甥,也说不要送礼给他。总不能说他们也不熟吧?”
温承平思忖一阵,很快明白了缘由,感慨道:“这我知道了,王淳安大概还在被家里勒令戒酒。他年轻的时候喝酒太猛,有次胃穿孔去了医院,把小叙的姨妈吓坏了,从此就不让他喝酒了。”
“当然了,他是装着戒了。跟朋友聚时,会偷着喝几杯。”温承平补充道。
也正因此,身为家人的商叙并不知道,王淳安确实什么礼都不屑于去收,但唯有好酒难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爸,那你让我给他送酒,如果让他家里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温舒白犹豫。
“几十年了,他身体早好了。现在也没酗酒,只是朋友们高兴,喝几杯而已。”温承平把其中一坛女儿红抱在怀里,又意味深长地问道,“还是说,你是怕商叙?”
“我怎么可能怕他?”温舒白矢口否认,幽幽道,“但是万一我师父不收呢……”
她爸也是个心大的,还让她把酒放在办公室。还不清楚王淳安什么时候回来呢,放得那么显眼,不知道会招来多少好奇的眼神。
而且如果王淳安不收这酒……
“算了,不让你送了。”温承平道。
听他改了主意,温舒白瞬间松了口气。
温承平抱着一坛酒走进门,温舒白跟在后面,上楼时,则听到了他和王淳安的电话交谈声。
温承平嫌耳朵累,开了免提,声音挺大。
温舒白不免好奇,就站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
“淳安呐,听说你现在高风亮节,滴酒不沾啊。”温承平故意道,“可惜了,我刚新得了好酒,你没口福了。”
“你我之间还说这些?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吗?”王淳安连连叫苦,又话锋一转道,“什么好酒?到底是真有还是诓我?”
听到父亲和师父说话时那么欢快,偷听的温舒白都忍不住笑起来。
“真有。”温承平回道,“二十年的女儿红,我朋友从绍兴带回来的,总共两坛,一坛就想着给你了。结果听舒白说,你这家伙有原则得很,怕你不收。看来我这酒是送不出去了,还是我自己全喝了吧。”
“别!”王淳安抬高了声音制止,“酒我收,谁说我不收了?”
“收就行。”温承平毫不意外,“改天我让人给你送去。”
旁边的温舒白多少有点震惊,没想到父亲说的话是真的。
又联想起刘嘉源的烟瘾,他们设计2部的两位领导,还真是“烟酒双煞”。
听到这里,温舒白就准备离开了。
没想到王淳安又反将了一军,开玩笑道:“承平,你怎么突然想起女儿红了?年份还刚好跟舒白的年纪差不多,是想嫁女儿了?让舒白早点进我们家的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第037章
两人关系好, 王淳安说者无意,温承平听者其实也无心。
只听温承平笑骂了声:“好啊你,跟商从诫成了连襟, 就帮着姓商的, 来打我家姑娘的主意?”
“不敢不敢。”王淳安喊起冤来, “这还用我帮吗?明明是你家姑娘自己做了主。”
偷听的温舒白跟着发了下呆,想起那晚去雾色酒吧找商叙的一幕。
找商叙订婚,确实是她的主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这么快从长辈那儿听到结婚的事,她也不免脸热。
此时再也听不下去, 她终于捂着耳朵上楼回了房间。
温承平仍坐在楼下客厅, 半晌,敛住笑意, 认真道:“其实我和尚娴没打算让他们结婚太早。”
“小叙确实不错, 但舒白还太年轻, 两个人需要磨合。而且也不怕你恼, 经历了陈家的事后, 我总怕其他人跟陈家那小子一样不安好心。”温承平思量道, “想要娶舒白, 还要多考验一阵。”
一听就知道, 温承平是深思熟虑过。
王淳安不便多说什么, 也就顺着他道:“也对, 他们俩又不急,就这么顺其自然是最好。”
二人闲聊一阵, 或许是王淳安身旁的助理告知了温氏工程出事的事。
王淳安也就结束了插科打诨, 关心起老友来:“承平, 坍塌事故处理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对温氏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提起事故,温承平也严肃起来:“在等调查组的结论, 至于温氏,这么多年也算兢兢业业,不至于就因为这件事塌下天来。”
这是温承平对自家集团的自信。
可王淳安总觉得不安心,又因为素来看不惯陈家,跟着就多了句嘴:“那陈国昌那边呢?如果没记错,你这个项目采用的建材都是隆昌新材的,现在出了事,他没主动跟你联系?”
“不联系也没什么。”温承平大度又周全,“事故原因现在正在调查,这个节骨眼上,他总联系我,对外说不清。只要后面调查组把事故原因结论出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干干脆脆,也不伤情面。”
“但愿陈家真能像你这么想。”王淳安感慨道,“而不是背着你,另外盘算着什么。”
王淳安的话,算是一语成谶。
第二日,温承平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明明调查组才刚开始调查,事故原因根本都还没有出来,可网上各路媒体,竟然突然铺天盖地开始报道起坍塌事故来。
单纯的叙述事故现场情况,自然无可指摘。
但媒体们竟然将温氏集团起了底,细数集团多年来发生的大事小事。
上到高层人事动向,某年某位公司高层因为职务侵占而被判刑的事。
下到底层员工,某年某位职工因赌/博欠下高利/贷而在办公楼跳楼自杀的事。
无一不是添油加醋,意指温氏集团内部早有大问题,根本不像平日里的那副良好形象。
再说回此次坍塌事故,小道消息疯传。
说温氏集团分公司的工程,违背了基本建设程序,既无立项,又无开工许可。
又说是由于工程地质勘察失误,造成地基结构失稳,这才坍塌。
还说分公司施工管理混乱,违章作业,一味赶进度赶工期,这才酿成大祸。
更有甚者,直接说是设计问题。
结构方案完全不对,工程计算简图与结构实际受力不符。
看到新闻时,温舒白还在上班。她一整天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回了家,站在父母身边时,心情则更加沉重。
出于职业习惯,她对建筑设计非常敏感,立刻捧着手机去问温承平:“爸,这上面说设计有问题,还有各种设计图和施工图的分析,是真的吗?”
温承平看了一眼,就道:“这些确实是这个工程的图纸,但都是很初始版本的草稿,后面都改了无数回了。如果真像图里那样,工程怎么可能通过审批,怎么可能施工?”
话虽如此,但在网络舆论的裹挟下,并非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今天一早,温承平就代表温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事故最新情况,伤者情况。
以及向外界表态:“相信官方调查组,接受并配合一切调查。”
但即使温氏集团很快就在官网发布了针对此次坍塌事故的官方公告,网上的热议依然没有停息。
温舒白总觉得里面有股力量在推波助澜,网上抛出的那些图纸,她存在相册里,看了又看。
“爸,这些图纸,他们是怎么拿到的?”温舒白皱眉。
工程图纸都是保密的,这些图纸却外泄给了媒体,还做了春秋笔法,把有漏洞的草稿展示出来,故意把舆论引向温氏集团。
温承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声道:“能拿到这些的,当然只有咱们内部的人……”
所谓里应外合,分公司能接触到图纸的内鬼,还有现在正一门心思在网上把水搅浑的人。
“现在任何工作,都有留痕。能接触到图纸的人,也没那么多,只要各部门排查,是能找到内鬼的。”温舒白冷静分析道,“只不过……这个和内鬼接应的,外面的人又是谁?”
听着父女二人的分析,江尚娴虽不愿想,也渐渐联想到了陈家。
“是陈国昌他们?”江尚娴有些心凉,“他们难道是想利用舆论的力量,左右调查结果?就这么怕他家建材上要担一部分责任?”
“只怕不是一部分吧。”温舒白想起商叙的话,心中后悔,“商叙的怀疑看来是真的,隆昌新材的建材质量,是真的有隐患。”
陈家的嫌疑太大了,有心虚的理由在。
为了把局面弄乱,浑水摸鱼,撇清责任,难保陈家不会咬牙花重金收买媒体,故意把祸水往温氏引。
“如果真是陈家收买了我们的人,安插了内鬼,那一切也能说得通了。”温承平理清思路,“难怪之前建材质检一直没问题,这才在这个工程上投入使用,只怕就是有内鬼包庇。”
想到这里,温承平气得不轻:“事关人命的事,陈国昌真是昏了头了!这种昧良心的事也做得出来!”
“承平,你先消消气。”旁边的江尚娴也是一脸失望,暗悔不该那么信任陈家,“生气无用,眼下温氏的名声成了这样,只怕事故的影响还会扩大,还是先考虑下一步怎么走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承平缓了一阵情绪,拨通了分公司负责人的电话。
“你记下三件事。”
“第一件,和建筑师协调好设计版权问题,尽可能把设计图纸和后续施工图纸在网上公开。注意跟媒体目前的草稿做对比,用简洁通俗的语言标注。”
“第二件,全面清查各部门人员情况,找到将图纸泄露出去的内鬼。”
“第三件,伤者情况目前都稳定了,明天你把其他几个负责人叫上,我也去,到医院看望伤者。”
吩咐完三件事情后,温承平打开手机,一条股市资讯推送到了他的首页。
《温氏集团9月6日下跌,股价创历史新低。》
股市永远是经济预期的晴雨表。
昨天中午的那场坍塌事故,给股市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温氏集团依然实力强劲,但在网络舆论的影响下,信誉度已被动摇。
温氏集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都会被无限放大。
可以预想,调查报告出来之前,温氏集团的股价行情都不会好起来。
偏偏调查都是需要时间的。
温承平心里再急,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多做些努力,力图挽回企业形象。
然而这些事说到底,作用都很有限。
比如温承平等人去医院看望伤者这一行为,有人会夸他心系员工,但也有人会嘲讽他这是公关作秀。
所幸温承平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心理素质好,在这个关头来不及内耗,只顾着尽可能多做些事。
晚上家里做了一桌菜,温承平也来不及吃几口,就说要跑去分公司给底下的人开会。
看到父亲这样发愁,深夜操劳奔波,温舒白心里很是难受。
回到卧室后,她想着这些糟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都说雪中送炭难,温舒白低头看了看手机微信,往日逢年过节都殷勤地给她发消息的那群人,到了今天反而缄默不言了。
几个交情深的朋友,还有许佳宁,倒是一如既往,小心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如何。
温舒白一一回了,划到下面时,才看到了商叙的一条消息。
时间是今天早上,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而她当时没心思看手机,压根没注意到。
如今一眨眼都到了晚上了,看着那条没回复的消息,温舒白心里顿时感到十分抱歉。
连忙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看到,中午我跟我妈一起吃的,她心情不好。家里的事情整得我也晕头转向的。”
商叙的消息很快发来,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嗯,没事,我都知道。”
知道她和温家承担着压力,知道坍塌事故的影响扩大化了。
“我是看到了新闻,才给你发了消息的。”商叙又道,“既然你和伯母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是商叙的风格吧?
无论是昨天下午,还是今天,会细心想到她的心理状态,知道她一向喜欢把事情在心里过上千回百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商叙面前,她再也不需要那么冷静,那么怕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到本就焦头烂额的父母。
在手机页面上,温舒白断断续续打出了几个字,然后发了出去。
又觉得不够,冲动之下,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我心里好烦。”温舒白开口道。
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温舒白很渴望有人能够倾听她的一切烦恼与忧心。
哪怕商叙什么都不说,只这么静静地听着。
“我爸还在坚持等调查结果出来,到时候一切情况都会真相大白。如果真是温氏的问题,温氏一定会负责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利用舆论去攻击温氏?明明我们能解释的,都解释了……”
温舒白很生气。
其实她已经基本断定就是陈家在搞鬼,可现在没证据,她是不会在商叙面前,指名道姓痛斥陈家的。
可如此一来,她就更觉得委屈难过。
凭什么现在隆昌新材还没受到影响,承受事故的一切后果的,只有温氏集团呢?
“商叙,我家股价跌了,你看到了吗?”说话时,温舒白几乎没什么活力。
商叙显然对股市很了解,回她道:“早上就看到了,但这种一时的震荡在股市很常见,你不用太过担心。”
“可我不想看到温氏的股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温舒白难过道,“网上舆论铺天盖地的,今天就下跌了两个点,还不知道后面会跌成什么样子。”
商叙一时明白了她的担忧,问她道:“那你想做什么?想要稳住温氏集团的股价吗?”
“嗯。”温舒白应了声,认真请教他,“商叙,这方面你有什么办法吗?”
商叙沉思半刻,道:“伯父的计划我知道,明天他本人会去医院看望事故中的伤者,这些事,媒体和在场的人自然也看在眼里。”
“日久见人心。”商叙安慰道,“大家看到温氏集团在事故发生之后不推诿,勇于承担责任,会慢慢转变态度的。更何况还有事故调查报告,咱们都心知肚明,隆昌新材提供的建材,有问题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事故调查报告规定的是六十天内能出来。复杂的话,甚至要延长到一百二十天。”温舒白皱眉,“如果我们只能等,那么等待的这段时间,温氏集团要白白受多少损失呢?”
她心里着急,又催着商叙道:“有其他办法吗?要见效快的。”
闻言,商叙很是笃定地回了她:“有。”
但等温舒白问他是什么方法时,他又沉默了。
很久之后,商叙才踌躇着开了口,声音轻轻落下:“舒白,我们结婚吧。”
“啊?”
温舒白惊得不轻,没想到商叙会突然提起结婚的事。
另一边的商叙倒是淡定,咳了一声,便解释道:“联姻能让集团股价上涨,股市反应很迅速,你没发现吗?”
“这能有用吗……”
温舒白话说了个开头,就想起她跟商叙订婚次日,温氏集团和商氏集团的股价都涨了三个点,可见确实是有用的。
于是她改口道:“商叙,结婚的事是大事。当初是我请你帮忙,我们才订了婚。可如果真的结了婚,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结婚证上会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在法律意义上,她与商叙,会真正绑定。
第038章
原以为结婚的利弊, 商叙看得比她还要明白,此时必然是一点就透。
谁知商叙却执拗地问她:“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温舒白回道,“法律意义上, 婚姻状况变成已婚, 会有夫妻共同财产的界定, 还有各种其他的责任。”
“最重要的一条,将来等你遇到了喜欢的人,要跟我离婚,再结, 你可就成了二婚了。”温舒白热心地补充道。
“……谁要二婚了?”
多亏这是在电话里, 商叙被气到秒黑的脸,温舒白瞧不见。
他甚至不等她继续说下去, 就正声道:“温舒白, 这辈子我只结一次婚。”
“和你。”后面的两个字跟着落下。
这一瞬间, 温舒白心中触动。
或许在这段时间的磨合下, 她在商叙这个独身主义者这里, 是有些不同的, 值得他的信赖。
“所以要试试吗?”商叙追问的语气不紧不慢, 带着几不可察的哄诱, “温商联姻, 你我结婚。我早点给家里一个真正的交代, 你也可以帮温家稳住股价。”
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利益置换,但温舒白能掂量出来, 以现在的处境, 和商叙结婚, 对她和温家更有利。
她动了心,但也向商叙提前说明:“如果因为我们结婚, 我家的事影响到了商氏……”
“不会。”商叙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
“舒白。”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泰然自若,又如此笃定,“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商氏绝不会被温氏影响,我们在一起,两家只会更好。”
他相信温氏很快就会回到正轨,而这种信念正是温舒白现在所欠缺的。
温舒白的所有担忧,都在他的安抚下烟消云散。
她再没有任何犹豫了,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商叙将手机贴在耳边,听到她轻快地做了决定:“商叙,那我们结婚吧。”
盼了许久的事,总算被她一锤定音。
“好啊。”商叙笑着回道。
“不过为了维护双方利益,我们还需要提前签一个婚前协议。”商叙补充。
这与温舒白所思所想无疑是不谋而合。
他们身份特殊,背后是两个集团,利益牵涉又太广,如果商叙不提这件事,她反而会不安心。
“当然,内容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温舒白表示同意,“哪天签协议好呢?”
“还没想好,但至少要在登记之前。所以我们哪天去民政局登记?”怕温舒白后面又改了主意,商叙只想趁热打铁。
“嗯……”温舒白陷入沉思。
她不说话了,正一心翻着老黄历。
过了一阵,她轻笑一声,道:“下周一吧,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是下周一?”商叙问道。
“我当然有我的考虑呀。”温舒白慢悠悠地念给他听,“老黄历上说了,农历七月二十七,宜结婚。”
虽说是联姻,她的态度倒也认真,连日子的宜忌都考虑在内。
另一边的商叙学着她的习惯,翻开手机上的日历,悠然道:“那我们签协议的日子也能定下了。”
“哪天?”温舒白看着自己的工作安排表。
“后天。”商叙回道,“农历七月二十四,宜会亲友,宜签订合同。”
“等等。”温舒白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点,“签订合同我知道,但为什么还说会亲友?”
“我已经见过你父母了。在结婚之前,你不打算也见见我的父母吗?”商叙问道。
结婚之前,要见长辈,这本是一般人结婚的必要步骤。
但他们进度太快,见面第二天直接就仓促地订了婚,反而让温舒白疏忽了这关键的一步。
“完了,我早该去拜见他们的。”温舒白心虚道,“商叙,他们看我一直不来,对我的印象是不是很不好?”
“没有。”商叙否认道,“但他们确实会委婉地催我,说我们明明情投意合,为什么不见你来?觉得我是在骗他们。”
所谓情投意合,自然是商叙为了安慰老人的。
温舒白没起疑,顺着他道:“那我后天过去好好表现下,保证让他们放心。”
商叙眯起眼睛,声音轻轻落下:“谢谢你,舒白。”
“不客气。”温舒白软声回道。
聊了这么久,躺在床上,她其实已经有些困倦。
但想到后天就要跟商叙签订婚前协议,她又强撑着困意,从手机上翻出家里之前让律师草拟的和陈彦迟的那份。
只不过那份协议压根都没来得及给陈彦迟看一眼,事情就黄了。
现在她要跟商叙结婚,具体情况不同,资产不同,还有许多需要改动。
温舒白想充分尊重商叙这边的意愿,于是就在问商叙的看法。
两人又谈了许久,直到夜深了,温舒白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三十条,不对,是第三十一条……”温舒白迷迷糊糊。
“嗯,我在看。”商叙应着她,“你觉得需要改吗?”
话音落下,对面一片寂静。
“舒白?”商叙叫了声她的名字。
依然没有应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他耳畔起伏。
一声一声,让他的声音不觉柔和下去:“晚安。”
睡着的温舒白没法挂断电话,那手机似乎是稳稳地掉在了她的枕头上,她细小的声响都被悄悄放大。
商叙舍不得挂断,看着手机只剩下一半的电量,只默默去扯了数据线过来,又找了耳机戴上。
听着她的呼吸声睡去,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共枕而眠。
而他食髓知味,不知餍足,只觉得怀中空空,想要更多。
*
一夜好梦。
温舒白醒来时,枕边的手机弹出了低电量警告,那一声轻轻的振动,才让她跟着注意到,她与商叙昨晚的通话竟然没挂断,连了整整一夜!
看着屏幕上不断增加的秒数,又看看窗外大亮的天,温舒白感觉对面的人应该早起了,于是试探地开了口:“商叙?”
“我在。”商叙几乎秒答应,还心情愉快地对她说道,“早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
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后,温舒白才心情复杂地道:“我昨晚睡着了,不知道电话没挂断,不过你怎么也没挂啊……”
“我也睡着了。”商叙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吧。”温舒白信了他的话,终是觉得这手机烫手,又道,“那我先挂了。”
“先别挂。”商叙止住了她。
他实在没有什么借口能多留温舒白,只有说回见家长的事上:“明天下午跟我一起回家吧。还有明天中午,时间紧,我们可以就在商氏商量婚前协议的条款。”
“好。”温舒白很干脆地答应了。
商叙还想说些什么,可电话却突然挂断了。
而另一边,温舒白望着自动关机的手机,赶紧去找数据线插上充电,又忙着起床洗漱,生怕上班迟到。
下楼时,看到父母还没走,她匆忙丢下一句话,就急着开车去设计院。
“爸妈,我跟商叙打算下周一去登记结婚。”
温舒白撂下来的这句话,其威力不亚于一声惊雷。
“她刚才说什么?”温承平有点没反应过来。
“下周一登记结婚。”江尚娴听得清楚,先一步着急起来,“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她。”
怕温舒白开车接电话不安全,又怕影响温舒白上班,温家父母这通询问的电话,一直到温舒白午休时才打过来。
两人左劝右劝,可温舒白主意已定,没有丝毫动摇。
又说已经答应了商叙明天去拜见商叙父母,还草拟了婚前协议。
温家父母知道结婚的事已是木已成舟,又劝不下温舒白,最终也就只能点头同意了。
*
到了次日。
午休时分,温舒白来到了商叙的办公室。
两边都带了律师来,在电脑上一条条过着最后的条款,最后把纸质版打印出来。
婚前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温舒白与商叙都签了字,然后各自交给自己的律师保管。
等邹阳送律师们出了门,商叙才发现温舒白正望着他,一副怀着心事,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条款想要改?”商叙问。
温舒白摇了摇头,道:“不是婚前协议的事,是我有个自己很介意的点,想要提前跟你说清楚。”
他们的婚前协议基本都是在谈财产,可她却还在担心其他。
“你说。”商叙坐在她的面前,静静等着她。
她的一双杏眸径直望向他,缓缓道:“商叙,不要在婚姻里背叛我,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很在意。
哪怕是商业联姻,她也希望彼此忠诚。
在陈彦迟那儿留下的阴影没散,她如此讨厌背叛,甚至要专门在商叙面前提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叙有些心疼,上前抱住了她。
有了之前的那次经验,这次无论是他,还是温舒白,都自然了许多。
在他的怀里,温舒白仰起头,还在问他:“好不好?”
“这么担心,第三十一条该保留的,为什么你要删了?”商叙问道。
“因为不想用利益绑住人,最后只看到损益。”温舒白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
商叙是重诺的人,说到做到,说出的话自然比纸上的协议还要让她安心。
明白了她的意思,商叙终于开口保证:“我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
这对温舒白而言,就够了。
可商叙却觉得不够,竖起手指,看向温舒白时满眼平静:“如果在与温舒白的婚姻中对别人动心,商叙愿此生厄运连连,死无葬身之地。”
温舒白从没有见过像商叙这样的人,为了不确定的事,他在诅咒他自己。
却不知,于商叙而言,这段与她的婚姻从来都只是单程,笔直通向前方,没有回头路,更没有岔路。
自从四年前遇到她,商叙就已经认定,这辈子,他对她动心,也只对她动心。
第039章
不会对别人动心, 其实已经潜藏着另一层意思——他早已对她动了心。
可如果抛开情感,单论豪门商业联姻,又像是一项单纯的婚内忠诚的承诺。
譬如温舒白的父母, 自结婚以来, 就是这样做的。
听到商叙发的毒誓, 温舒白又是震惊,又是莫名安下心来。
后又觉得她这边沉默着不妥,便也学着商叙竖起手指,要和他说一样的话。
商叙却握住了她的手, 将她的手一点点重新合拢, 道:“你不用发这样的誓。”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吗?”温舒白不解, “你这么确定我不会婚内出轨, 不会喜欢上谁?”
“你不会。”商叙语气肯定。
是对温舒白的信任, 也是对他自己的某种自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舒白没说错, 他就是有套双重标准。
婚后他们朝夕相处, 如果他还不能让温舒白对他动心, 反而让温舒白喜欢上别人, 那么与其指责温舒白, 不如指责他自己无能。
温舒白感受到了他的那份信任, 心中感动, 也就随之说出了心里话:“商叙,你确实可以放心了。从小到大, 我就没有任何暗恋对象, 感觉自己和爱情绝缘。如果不是怕父母担心, 我打算一辈子单身的。”
商叙听完这一席话,脸上却没有任何欣慰之色, 只舒了口气,庆幸着低语:“谢谢伯父伯母的这份担心。”
“什么?”温舒白拉住他的袖子凑近问他。
“没什么,我在想下午带你回家的事。”
他早早就跟父母说好了,但还是会为此而紧张。
温舒白大概也是一样,一听他提起此事,手心都出了汗,也就与商叙拉开了距离。
“我先去忙会儿工作吧。”温舒白道,“刚好能分分心。”
大概只有温舒白是把工作当放松的。
眼见着上班时间快到了,商叙这边不好强留她,也就目送着她离开。
转眼到了下午下班。
二人在停车场会合,上了车后,都坐在后排,前面自有司机负责开车。
商叙低头瞧她,实在眼尖,看到她手上戴着那枚金镶蓝宝石戒指,不觉眉眼弯弯:“你今天把它戴上了?”
订婚后的这些天,他还从来不曾看到温舒白戴。
“这么珍贵,我怕磕碰了,所以平时收起来了。”温舒白解释,“今天见你父母,当然要戴上。”
基本的人情世故,温舒白是知道的,既然商叙的母亲把戒指特意给了她,她去拜见两位老人时,就该戴上,以示她对他们这片心意的重视。
而在商叙面前,她多少有点小孩子心性,看到他赞赏的眼神后,又主动道:“我还给他们准备好了礼物,放后备箱了。”
商叙是绝佳的捧哏,立刻问道:“是嘛,都准备了什么?”
温舒白附在他耳边全说了,让他连连点头。
给他母亲的见面礼,她选的是一条Gucci的羊绒围巾。
眼下刚入了秋,天气渐凉,这礼物很合适,也贴心。
至于他父亲,她特意从温承平那里要来了温家存着的上好的安徽黄山毛峰。
都说此茶韵味悠长,清代江澄云也夸它为“茶品中第一”。商从诫偏爱此茶,只是苦于不易多得。
商叙一听就能感觉到她的用心,不禁好奇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申请了场外援助。”温舒白含含糊糊,见商叙没听懂,她才坦白道,“好吧好吧,是我特意问了我师父。”
都是一家人,王淳安当然了解他们的喜好。
“很聪明。”商叙夸她道,“他们一定会喜欢。”
“可我还是很紧张。”温舒白低头看着表,又抬头看着商叙,幽幽道,“怎么办?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俗话说得一点没错。”
“你哪儿丑了?”商叙对她紧张之下的言语忍俊不禁,不由久久注视着她,柔声道,“你最漂亮。”
“这是比喻,我没说自己真丑!”温舒白为自己辩驳,又瞧见他的眼神,下意识侧过脸去,“而且你一直看我干嘛?”
“刘海乱了。”商叙回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起手,将她鬓边的几根头发轻轻顺到耳后,温热的指尖碰到她的耳朵,惹起一阵酥麻。
心也跟着跳得很快,温舒白只当是因为要见家长的那份紧张。但也不再跟商叙说话,而是靠在座椅上假寐。
时间比她预想中要过得更快。
没多久,车就放慢了速度,温舒白感受到车在转弯,然后进了院里停下。
她不是第一次来商叙的家了。
但之前过来那次,商叙的父母不在。
管家已经过来迎接,还做了特别说明:“商老先生和夫人正在客厅等着。”
闻言,她和商叙加快了脚步,走进家门。
商叙的父母都是快七十的人了,但因为善于保养,又将黑发染白,面相看着也就是五十出头。
没想到王淳安与顾芳兰也在,两人今天是刚从广东回来。
“小叙终于舍得带着舒白回家了?”王淳安笑着调侃道。
“伯父伯母好。”温舒白连忙过去问好,又转向王淳安两人道,“师父师母好。”
还没结婚,这样各论各的,倒是也不乱。
“嗯,好。”顾芳汀应了声,拉住了温舒白的手。
因为两家关系从前僵冷,她待温舒白没有太过于热情,这与她丈夫商从诫是一样。
低下头时,她注意到了温舒白手上的那枚戒指,还是温声问了句:“舒白,这戒指你喜欢吗?”
“喜欢。”温舒白回道。
这样的回答无非是些官样话,顾芳汀故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喜欢?”
“妈。”商叙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皱眉道,“她第一次来见你们,你考她做什么?”
“不是考,想多了解下还不行嘛。”见商叙这样护着温舒白,顾芳汀更是非问不可了。
温舒白从前也见过商叙的父母,但那是席上远远的一瞥,不及如今要面对面坐着,还是以那样特别的身份与关系。
于是回答起问题,也是格外慎重:“因为老物件是一代一代人传下来的,承载着当时的记忆,我觉得很厚重。”
“还有就是,我听商叙说,这戒指是伯父送你的。里面寄托着一份情感,当然是珍贵的,所以我喜欢。”
顾芳汀听完她的话,眼神柔和下去,不觉看向自己的丈夫。
顾芳兰则是上前半揽住温舒白的肩,笑道:“姐,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出题考儿媳妇吗?这么严格,当心舒白怕了你。你如果不知道心疼她,干脆让我来当她婆婆。”
顾家三兄妹就数顾芳兰年纪最小,被宠得说话一贯随心所欲。
她早听王淳安说起温舒白的各种好,本就对温舒白有好感,今天见了更觉得喜欢。于是不忍心看姐姐姐夫两人,因为两家的旧恩怨冷落了温舒白。
话说出了口,顾芳兰又叹起气来:“哎,可惜我和淳安都嫌养孩子麻烦,当年没要孩子,不然也确实能当一当舒白的婆婆。”
语气这么遗憾,其中不可谓没有认真的成分在。
顾芳汀终究还是急了,牵着温舒白的手,让温舒白在旁边坐下。而她自己,则刚好隔开了妹妹顾芳兰,生怕顾芳兰觊觎。
又道:“怎么,舒白这孩子已经快要和小叙结婚了,你还能抢得走?”
话语中,得意之情和对温舒白的喜爱之情都有。
商从诫和王淳安都没说话,只笑着看她们斗嘴。
这些年,顾芳汀年纪渐长,又不爱动,也就是跟顾芳兰这个妹妹说笑时,才显出活力。
在两姐妹的说说笑笑之中,家里的气氛也跟着活跃开来。
趁着这时候,温舒白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过来,送给两人。
商从诫收下了茶叶,猜出是温承平珍藏的好茶,从前还招待过他,忍不住想起许多往事,倒是多了很多感慨。
但因为自己比温承平年长许多,放不下架子,如今借这个机会,便悄悄同温舒白说了,想约温承平改日一起坐坐。
至于顾芳汀,则是当场就打开了礼物,看到那条羊绒围巾后,爱不释手,连连夸温舒白贴心,心中也有些后悔刚才对温舒白的态度。
温舒白自己倒是不在意,很体谅,还拿着围巾帮顾芳汀试戴。
惹得顾芳汀主动问起她与商叙的婚事:“小叙,我看结婚的事确实要趁早,不然这么好的儿媳妇被人抢了怎么办?”
说话时,还开玩笑般看了顾芳兰一眼。
商叙笑意渐深,回道:“妈,下周就领证,至于婚礼,跟薛家计划下,估计也能就近。”
温舒白主要是想通过联姻影响温氏集团股价,领证和婚礼最好都能尽快,这样叠加起来效果最好。
而温舒白则突然想到了她对顾芳兰的疏忽,不好意思道:“师母,我没想到你们今天就回来,所以没给你和师父准备礼物。等我改天专程去师父家拜访。”
顾芳兰闻言,对她更是喜欢。
又听王淳安笑道:“我这小徒弟倒是周全,不过送你师母就行了,我这边不用,你爸给我送过了。”
“送的什么?”顾芳兰好奇。
“保密。”王淳安朝着温舒白眨了眨眼。
温舒白立刻明白了,他是说她父亲送的那坛绍兴女儿红。
喝酒的事,当然要瞒着家里了。
想到这里,温舒白努力忍着笑。
最终气氛变得和和乐乐,温舒白被留下吃晚饭,众人围着她,又说了许多话。
散席之后,商从诫与顾芳汀又让商叙亲自去送温舒白回家。
到了温家后,毫不意外,商叙又被留着坐了一阵。
两家关系原本的紧张与僵冷,随着他二人的关系,而一点点瓦解冰消。
又过一日,周末。
两家父母终于还是放下过往恩怨,约着在薛家酒店吃了顿饭。
席上又有薛家从中撮合,倒是借着酒劲说了许多积压在心里的话。
把话说开后,两家自然而然谈到了温舒白与商叙的婚事该怎么操办。
其实不需要他俩本人操什么心,两家都丝毫不在意钱上的事,一切排场都无上限,让薛家的酒店多上心。
温舒白与商叙听了一阵,两边父母想起他们明天要早起去民政局,忙不迭催他们都先早点回去。
这样私人的事,温舒白没打算让司机送她去,准备自己开车过去和商叙会合。
又怕明天路况不熟,于是回家后早早睡下,第二天也确实如她预期的那样,起了个大早。
正当她欢欢喜喜开着车往民政局的方向走时,却发现车里没油了,只能抛下车,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又担心耽误时候,就准备打车赶过去。
商叙的电话却在这时候打了过来,问她走到哪里,温舒白把情况告知,也反问他,得知他就在附近,顿时就如同找到了救星。
五分钟后,路边等待的温舒白看到了商叙的那辆深灰色柯尼塞格。
与往日有所不同,车身四周被绑着一圈鹅黄色的朱丽叶玫瑰,优雅而温柔,车停下时,淡淡的花香簇拥着她,然后商叙牵着她上了车。
“好漂亮。”温舒白坐在车上,趁着车还没开,伸手握住车窗旁的一朵,低头轻嗅了下。
“总要有点仪式感。”
商叙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捧最娇艳鲜嫩的朱丽叶玫瑰,让她抱了个满怀。
“谢谢商大总裁。”温舒白笑着接过了花。
她看了眼怀里的花,余光又不禁被穿着黑西装的商叙所吸引,于是低头指了指她自己,眨眼道:“好配。”
小白裙与黑西装。
他们选来领证和拍结婚证件照的衣服,很般配。
温舒白脱口而出后,又怕商叙误解,忙补道:“我是说衣服。”
“我知道。”商叙说着,随手又把自己的户口簿和身份证都交到了温舒白的手上,道,“你帮我一起拿着吧。”
温舒白握住这些证件,将他们和自己的放在了一起。
就像是某种信赖的交付。
到了民政局后,他们双双下车。
排队去照证件照,排队办手续,又填了各种表格。
等鲜红的两本结婚证拿到手后,他们并肩往外走。温舒白没有立刻打开结婚证看,而是看了眼商叙。
天气凉,她原先在外面还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开衫,刚才室内热,又要拍证件照,于是脱掉了。
她本想自己拿着,但商叙很执着地要帮她拿,到了现在,看到她冷,又默契地帮她将衣服披在肩上。
走出民政局,天气好像还和进来时一样,秋日的太阳柔和,照在身上很暖。
一切都像先前一样,但一切又都变了。
他们正式成了夫妻。
回温家的路上,他们聊起婚礼的事,温舒白预备请许佳宁当伴娘,又听到商叙是想请薛瞻,便让商叙提前跟薛瞻说清楚,怕他俩见面红眼。
又聊到婚礼上的流程,温舒白突发奇想:“商叙,不然戒指就不另外准备了,我喜欢你妈妈送我的那枚,当结婚戒指也挺好的。”
商叙闻言,下意识就要答应,细想之后,又无奈笑了笑:“舒白,如果那样,我戴什么呢?”
“对哦。”温舒白恍然。
她才想到商叙妈妈送的古董戒指并非一对,而婚礼上,她是该和商叙交换戒指的。
她把商叙那边给忘了,商叙竟也不恼。
又看他的神色,沉稳而从容,温舒白不禁问道:“商叙,戒指你是不是已经预订好了?”
“确实预订了。”到路口后,商叙调转了方向,往国贸那边开,“只是现在还需要去试戴。”
“真好。”温舒白放松地往后靠,“我可以什么都不用管。”
她的态度这样随性,商叙原本欢快的心情跟着发酸,问她道:“是因为觉得这不过是联姻吗?”
所以不用她上心,她也不在意婚前这一切的准备工作。
“不是呀。”温舒白却道,“有你在,我放心。我知道你会为我考虑,所以我放心你的所有选择。”
她从来都不是个将就的人。
除去与商叙联姻,她也没打算这辈子还结什么婚。
所以这就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
只是她从来没想过婚礼应该是什么样,婚纱、戒指、宾客、鲜花,好像都是些婚礼上重要的元素。
可真正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温舒白觉得,应该是那个她决定与之一同走入婚姻的人。
于是她继续道:“一切都可以由你来选择,因为你是我的选择,而我相信我的选择。”
她有着自己的一套逻辑,而商叙听明白了她的话。
因她忧,也因她喜,不过几秒,商叙只感觉到方才遮在自己心头的阴霾被风吹散了。
随后的那些天里,他们越来越忙。
婚礼定在9月28日,农历八月十四,原本寻常的婚礼都要准备几个月,而他们却在竭尽全力压缩到十几天。
所幸温家父母今年年初,请设计师去设计订婚礼服时,觉得满意,就将结婚婚纱的设计也交给了那个婚纱设计师。
所以一切倒是来得及。
薛家又因为与商叙的交情,而拼尽全力去准备,让这场婚礼毫无仓促之感,反而分外隆重。
*
农历八月十四,婚礼当天。
温承平压在心上的大石似乎也随着今天的喜事,而终于放了下来。
坍塌事故发生后的这大半月以来,他和分公司负责人去看望了伤者,以温氏集团的名义发放了丰厚的慰问金。
有些理性客观的媒体,还是看到了他的诚心,为此做了专门的报道。
后来随着温舒白与商叙正式领证,两家正式联姻的消息放出,温氏集团的股价第二天立刻上涨了五个点,商氏也上涨了六个点,可称双赢。
两家看确实有效果,又在不断把婚礼的消息抛出去,刺激股市。
以至于到了今天结婚当天,温氏集团的股价都没有任何再跌回去的趋势。
某些人妄图利用舆论影响调查结果的计划,算是彻底翻了车。
但当温承平回过头来,看着旁边的妻子与自己身侧的女儿,心中一时又有些酸楚。
自打他们订了婚,温承平就知道,温舒白出嫁,是早晚的事。
可心里实在没有个预期,如果不是温氏突然出了事,根本不可能把婚礼办得那么早。
“爸,你可别哭。”已穿上婚纱的温舒白轻轻仰着头,上一秒她还笑着,下一秒就被父亲红着的眼眶惹得也鼻子发酸。
“我不哭。”温承平背过身去,用手背将眼泪拭干,笑道,“反正两家那么近,你随时都能回家。姓商的小子如果敢欺负你,我和你妈也会一起打上门。”
“爸。”温舒白哭笑不得,“商叙才不会欺负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温承平看向红毯另一侧等待的商叙,早失了往日的从容,只不断往他与温舒白的方向瞧。
是那样在意温舒白,为她紧张,为她挂心,会第一时间为她冲在前面。
就像这次温家出事,商叙站出来时,是那么毫不犹豫。
温承平比温舒白知道的事情更多,譬如商叙也在背地里默默动员南城的部分媒体,为温家说好话。
譬如差人送来的商氏与隆昌新材合作时,关于建材质量的问题台账。
再譬如,他让温舒白安心工作,而他自己却日日夜夜为婚礼的大事小事奔波,却完全不觉得劳累,每次温承平见到他时,他都是笑着。
商叙对女儿的上心与爱护,温承平这个父亲历历在目。
“我知道。”温承平看着温舒白,眼神慈爱中带着不舍,“我知道小叙会好好待你,好好爱你的。”
温舒白来不及体会“待”与“爱”的差别,吉时已到,她去拥抱了母亲,然后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在走向商叙。
感觉那条红毯,实际上是两条轨道。
她与商叙原先走在不同的路上,而后就在此刻,他们调整着彼此的速度与方向,逐渐走在了同一条轨道上。
她的父亲停下了脚步,而她已经走到了商叙的面前。
见到穿着婚纱的温舒白,商叙才真正知道了不慎坠落人间的天使该是什么样子。
点缀的宝石化为漫天星辰,藏入她的裙摆,银线刺绣勾勒出她的腰身与纤细的颈。
她只化了淡妆,双眸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都显得高贵优雅。见他看着自己,双颊悄悄染上绯红,在璀璨的灯光下便更加夺目。
她似乎该说些什么,此刻却不太想用司仪帮他们参谋过的冗长的词句了。
在交换戒指时,她只说着真心话,对着商叙笑得粲然:“商叙,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你是我的选择,而我相信我的选择。”
就像领证那天,她说的那样。
而商叙终于可以回应她的这句话,在她面前单膝下跪,准备为她戴上那枚他选的HW钻戒。
钻石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愈发灿烂耀眼。
“温舒白,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抬起头,仰视着面前的女孩。
“我愿意。”温舒白将手伸向他,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商叙将那枚钻戒戴进了她的无名指,那样合适,紧紧贴合着她的指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以为商叙会立刻站起来,但商叙却依然单膝跪在她的身前。
她正疑惑着,便感觉到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抬高,深邃的眼眸望了她一眼,然后温柔地落下了一个吻。
他吻着那枚刚刚戴上的戒指,也吻到了她的手背。
她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唇瓣,轻轻的触碰,虔诚而怜惜。
而他终于站起身来,向她道:“谢谢你选择了我,舒白。”
经过了这个手背上的吻,温舒白只觉得整张脸都开始发烫了。
她没再问商叙什么话,只顾着照流程去帮商叙戴上戒指。
商叙始终眼里噙着笑,看她乱了节奏,怎么都戴不上他的戒指,就拉着她的手,引着她帮自己戴好。
戴上后,温舒白气恼地望了他一眼。
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似乎只是依然在为刚才的事而慌张。
婚礼司仪还在继续走流程,听到她的催促,温舒白知道已经到了拥抱和接吻那一步。
她听到身旁的商叙小声说了一句:“舒白,只要拥抱就好了。”
走一个程序,宾客们都看着,但他们就是不接吻,那些人也不敢起哄,更不会说什么。
温舒白没有接他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司仪的第二次催促中,商叙上前抱住了她,清冽的雪松香味萦绕在温舒白鼻间,让她不觉倾靠向商叙。
“下面,新郎新娘该接吻了。”司仪笑着开口。
商叙并未将这句话听在耳中,牵着温舒白的手就要下台。
然而他的手却突然紧了紧,被温舒白拉住,他回过头去,看到温舒白踮起脚尖,用手扯着他的西服,闭着眼眸,缓缓靠近他。
她试着吻上了他的唇瓣,含羞带怯,只是一个小小的啄吻。
而商叙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第040章
主动送上吻后, 温舒白睁开了眼睛,松开拉着商叙西服的手,就要离开。
却见商叙已俯下身来, 将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而后缓缓往下, 细吻着她的鼻梁, 再到唇角。
她仰起脸,听到男人低声哄诱:“舒白,闭眼。”
没等她反应,商叙已吮吻上她的唇瓣, 一点点撬开她的齿关。他的吻带着毫不克制的强势, 张扬热烈,逗引着生涩的她与自己纠缠, 不知餍足。
他的占有欲浓到化不开, 单手环上她的腰, 不断加深这个吻, 惹她闭上眼眸, 浑身微微颤抖, 攥着他的衣角这才不至于腿软。
他如此贪婪地掠走她的呼吸, 直到温舒白忍耐不下, 几次去推他的肩, 他才反应过来, 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吻。
两家的父母上台讲话。
他们该下台了,温舒白比商叙要快好几步, 几乎是逃一般往台下走。
商叙看她有点打晃, 忙快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温声问她:“怎么了?”
明明是他把自己吻到腿软,现在却一本正经来问她。
周围光线黯淡, 商叙看不清温舒白的神情,只感觉她莹亮的眼眸里带着些委屈:“你干嘛那样吻我?”
“你先吻我的。”商叙小声为理亏的自己辩解一句,“总要礼尚往来。”
好个礼尚往来,也确实是她先主动。
两人都是为了让宾客们看到他们的“感情”,自然是怪不到商叙头上。
既然怪不到,温舒白便只有坐在位子上生闷气了。
商叙方才看到她眼眸里蒙了雾,早就心软后悔不迭,此刻更没了任何架子,倚着手臂,侧向她那边,哄道:“是我错了,别气了。”
他怕这个吻吓退了温舒白,只顾着向她认错。
温舒白被他一哄,便继续控诉:“你还咬我。”
商叙抬眸细瞧,看她上唇还真的破了点皮,隐约沁出血来,衬得唇瓣更红艳了些。
是他当时情难自禁,吻得太投入,忍不住咬了她。
“下次不许这样!”温舒白跟着便警告他。
商叙勾了勾唇,回味着她的话:“下次?”
“不对,没有下次了!”温舒白几乎被气糊涂了,“以后我们维持好表面就行了,不许你再吻我。”
“好好好。”商叙安抚着因为一个吻而方寸大乱的她,又暗自将她的说法改了,“以后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吻你。”
温舒白没有细究,只觉得这就是不会再有下次的意思了,于是扭头看着台上。
他们的父母好像都有说不完的话,又因为身份特殊,开头都不得不从集团讲起。
等温舒白认真听时,才刚讲到她与商叙结婚的事。
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今后两家会拼尽全力培养他们两个接班人,商温两家集团也会逐步走向良性竞争,追求共同进步。
而父母讲完话后,温舒白又一次上了台。
作为婚礼上的一个惯例,她还要扔手捧花,传递幸福。
她事先就已经转身看到了许佳宁的位置,然后跟许佳宁比划了个“OK”的手势。
伴娘许佳宁点了头,她才重新背过身去,把手捧花往后丢。她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伴郎薛瞻因为不远处有人叫他,刚好从中间穿过。
手捧花原本朝着许佳宁砸去,此时倒是砸到了薛瞻身上,薛瞻吓了一跳,也下意识去接,于是接到手捧花的,竟然同时是他们两个。
许佳宁:“……”
薛瞻:“……”
看到这一幕,温舒白都忍不住幽幽开口:“孽缘啊……”
自打婚礼开始,许佳宁就没跟薛瞻说一句话,为了手捧花,这才多看了他几眼,还瞪了他。
“瞪我干嘛?我也没打算跟你抢呀。”
薛瞻秒松了手,口中念叨着。
“本来就是舒白给我的。”许佳宁终于哼了声,“想抢也不给你。”
算是打破了先前的沉默,薛瞻望了眼手捧花:“这么想接到这个,是急着和男朋友结婚了?”
“我没男朋友。”
许佳宁终于说出了薛瞻想要听到的话。
“但我有老公。”许佳宁话锋一转,“儿子三岁,快要上幼儿园了。”
薛瞻看她说得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了,犹豫着道:“那你……”
“玩梗而已,开个玩笑。”许佳宁也在关注薛瞻,看他神色沉重,连忙澄清道,“一个人挺好的,996的社畜哪有时间想这些?”
薛瞻默默舒了口气。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阿姨经营的花店生意还好吗?”薛瞻又问。
“还行。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家开花店?”许佳宁疑惑。
她从来没有告诉班里同学这件事,从没人问她,她也就觉得没必要说。
“因为高一刚开学时,班里缺绿植,班主任用班费从阿姨花店买了些。那天下午,我看到你帮阿姨搬花。”薛瞻回忆道,“当时你穿着一条嫩绿色的裙子,上面缀着小雏菊,你怕弄脏了衣服,还戴了袖套。”
许佳宁没想到他把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明明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只道:“给学校送花挺常见的,不过咱们班的花都养得很好,所以也只那一次。”
说来神奇,他们火箭班的花花草草都特别有生命力。
不单是她家送来的这些有,就连那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薄荷,也有。
说完话后,许佳宁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竟然突然开始跟薛瞻叙起旧来。
“舒白在叫我,我先过去了。”许佳宁忙要借机脱身。
等她走出几步后,薛瞻才抬高声音问她:“你从商氏离职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啊,昨天刚正式离职。”许佳宁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想放松下,去帮家里花店照看生意了。”
薛瞻便跟着问她:“那我想去花店找你,行吗?”
许佳宁料定,薛瞻是不知道花店在南城的哪个角落的,否则他早就找上门了。
于是她轻松地回道:“随便你。”
说完后,许佳宁就走向温舒白那边,没再看身后正沉思的薛瞻。
温舒白见她终于被叫了过来,急着小声关心她:“你俩刚才也太巧了,没吵起来吧?”
“没。”许佳宁笑笑,“还不是你们夫妻俩一条心,非要请我又请他,把我们硬聚在一起了,否则八竿子打不着。”
“说谁夫妻俩呢……”温舒白一时不适应和商叙的并称。
“不是吗?有的人刚才台上亲人倒是大胆,下来了就不承认了。”许佳宁边说边往商叙那边望。
温舒白看到她的眼神,又听到她调侃的语气,慌着去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许佳宁拉开温舒白的手,见商叙端着酒走了过来,便把她轻推到商叙面前:“行了,以后舒白又多了个人护着,我也就放心了。”
商叙右手拿着酒杯,此时温舒白半靠在他的怀里,他怕红酒洒到了她身上,忙抬高了右臂,腾出左手小心地抱住了她。
宾客众多,他们还要去敬酒。
又听到许佳宁说等会儿有可能要早点走,商叙便道:“佳宁姐,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回去。”
许佳宁听他随着温舒白喊自己姐,有点不敢承受,干笑着道:“二十七岁的人了,叫我姐,这……”
这不是把她给叫老了吗?
“怎么了?”商叙问道。
一个随口的反问,生生让许佳宁把后面一句给憋了回去,最终只竖起大拇指,道:“就这么叫,非常合适。”
这就是打工人的怂啊。
面对前公司最大老板时,还是会有这离谱的条件反射。
“就是……就是不知道以后怎么称呼商总您了。”许佳宁说出个人的为难事。
商叙不假思索:“你算是舒白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叫我商叙,或者小叙都可以。”
他倒是不见外,可让许佳宁选择,也不会傻到叫他的长辈才能唤一声的“小叙”。
于是许佳宁道:“好,商叙。”
“刚好。”许佳宁想起自己的事来,“舒白,商叙,你们都答应我一件事吧,如果薛瞻来找你们问我家花店的地址,千万别给他。”
她确实答应了薛瞻,可以来花店找她,但只要他俩不说,想必他也难找到她。
有温舒白在,商叙就是想要帮好友,也不得不跟温舒白一起答应下来,说不会告知薛瞻。
许佳宁安下心来,闲坐着吃起席来,笑着催他们去忙自己的。
温舒白与商叙也就忙起正事,又换了身衣服后,去一桌桌敬酒。
婚宴实在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夜里。
等宾客们渐渐散去,商叙牵着温舒白的手,走到父母面前。
亲眼见证着商叙娶妻,商从诫与顾芳汀都很是激动,然而这场结婚仪式,却也让他们想起多年前的事,不禁摇头叹着气。
商叙知道缘由,替父母向温舒白解释:“请柬发了,但我姐今天没来。”
商锦绣是商从诫与顾芳汀的亲女儿,商叙的亲姐姐。
如今商叙结婚,她知道了消息,竟然不来。
商叙甚至能猜出来,父母让他特意给陈家所有人都发了请柬是什么意思。
上了年纪的两位老人想见商锦绣一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不满意女婿陈国昌,过去这么多年了,态度上也渐渐软下来,想缓和与女儿的关系,不愿给自己留下遗憾。
却没想到,商锦绣没来,让他们空等了一场。
正当二人失望之事,温商两家负责清点礼金的管家适时走了过来,向众人道:“陈家虽然没来,倒是送来了99999的支票作为礼金,红信封上署名了一家三个人的名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