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简书砚收到池凝的话后, 一脸莫名。
他满是不解的问道:“池护卫,大表姐这是何意?我那罚抄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怎么又让他去寒松院书阁?
简书砚确实很想和沐鸢相处,但他实在不想练字了。上一次罚抄结束, 他的手歇了两日才敢拿重物, 实在是酸痛的厉害。
“表少爷,属下只是来传话。”
池凝眼观鼻, 并未多说:“至于具体缘由,您还是亲自问主子吧。”
话落, 她直接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少爷, 您又哪里惹到大小姐了?”春芽凑到他身边询问了句。
“你这个又字何来?”简书砚转身,挑了挑眉:“说的你家少爷我好似整日惹是生非一样。”
“在他人面前, 少爷您确实不这般。”春芽老实说道:“但您在大小姐面前, 说实话确实有些娇纵。”
他这个从小在简书砚身边伺候的人,有时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何时娇纵过?”简书砚满头黑线,语气却外强中干。
“少爷…”春芽默默看着他,目光幽幽:“先不说您醉酒那次, 您哪一次去见大小姐恭敬过?奴也很好奇,明明这国公府内的人都不敢招惹大小姐, 您怎就这般胆大呢?”
好在大小姐为人虽清冷, 但心肠却是热的,不仅没怪罪过少爷, 甚至还相帮了好几次。
春芽对此格外的感恩。
简书砚被他说的有些心虚。
想到今日他还拿沐鸢去吓唬沐轩, 瞬间语塞。
他…好像…似乎, 是有些大胆。
“咳——”简书砚掩唇清了清嗓子,立马转移开话题:“这几日我看食谱颇有心得, 既然要去寒松院,那便带些吃食过去吧。”
说罢, 他脚步匆匆朝小厨房走去。
池凝是中午传的消息,简书砚到寒松院时已经近黄昏。
他提着食盒直接进了书阁,抬眸便见沐鸢正坐在书案后。
“大表姐。”
简书砚轻唤了一声,脸颊两侧漾起两个清浅的梨涡。
沐鸢抬起头,黑眸平静无波的落到他身上,问他:“现在几时?”
“酉时。”简书砚下意识回应。
“池凝是几时传的话?”她又接着问。
简书砚:“…午时。”
“大表姐,你听我说。”他晃了晃手中的食盒,吐了吐舌尖:“我是想着做些吃的一起带过来。”
简书砚将手中的食盒放到她面前,打开盖子:“江宁的特产——玉子糕,大表姐要不要尝尝?”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沐鸢。
沐鸢低头看了一眼,白嫩的方形糕点,上边还印着花纹。
她眯了眯眼睛,仔细辨认了片刻,迟疑开口:“这上边的图案是…猪?”
“…那是猫,只是脸有些大了点。”
“那这个呢?”她又点了点另一半:“这是…一段枯枝?”
简书砚面无表情:“那是我画的竹子。”
沐鸢:“……”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沐鸢轻咳几声,打破宁静:“我尝尝。”
她伸手去拿,黑眸却对上简书砚幽怨的眼神。
“大表姐不必勉强。”简书砚嘭一声阖上盖子,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以带回去自己吃。”
说着,拿起食盒就要离开。
“莫生气。”
沐鸢一把按住他的手掌,用了几分力道锢住他,“吃食重在味道,而不在模样。”
她手中用了巧劲将他手中的食盒打开,伸手捻起一枚放到口中咬了一口。随即眼眸微亮了亮:“不错,软糯清甜,似乎还蕴含着一股独特的花香味。”
沐鸢三两下将手中的糕点吃下,唇角朝上勾了勾,看起来很符合她的口味。
“真的?”
简书砚那点气性也没了,眨巴着眼睛紧张的看着她:“大表姐可莫要诓骗我。”
“我骗你作何?”
沐鸢失笑,对于小公子的不信任有些无奈:“我还不至于在这上面哄骗你。”
“我第一次送大表姐蜜饯的时候,你还故意说不喜欢呢。”简书砚小声嘟囔。
书阁内此时就只有他们两人,他声音再小,沐鸢也听得清清楚楚。
她屈起手指弹了下他额头,发出一声清脆响声:“表弟是要和我继续理论下去?”
沐鸢挑了挑眉,看着他眉心红痕再次伸出手指。
简书砚立马痛呼一声,捂住额头倒退了几步。
他瞪圆了眼睛,“大表姐,你使诈!”
这是说不过他,就开始用武力镇压他。
“别顾左右而言他。”
沐鸢将话题拐到正题上来,“今日让你过来可不是讨论吃食。而是让你来罚抄的。”
“罚抄什么?”简书砚捂着额头努努嘴,“我最近没犯什么错事。”
“是吗?不如你再好好想想。”沐鸢提醒了一句:“例如今日,你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
简书砚双眸对上她的黑眸,心底咯噔了一声。
这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不会这般倒霉吧?
“我不知道大表姐什么意思。”他故作淡定的装糊涂。
“哦?看来表弟的记性不是太好。那我就再提醒提醒你。”
沐鸢不紧不慢的说道:“青荷院。”
简书砚:“……”
“表弟怎么不说话了?”
沐鸢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这小公子最近是越发放肆了,她怕再不约束,迟早有一天他要上天去。
“不知表弟口中那句‘好用’是何意?还劳烦表弟你解释解释。”
“大表姐…”简书砚涨红了一张小脸,吞吞吐吐:“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说的也是实话嘛,沐轩本来就怕她。
“表弟给我的惊喜可是越来越多了。”沐鸢嗓音淡淡,“如今都敢打着我的名号吓唬其他人了。表弟不妨说说,以后还想做什么?”
“大表姐,我真的错了。”
简书砚委屈巴巴,欲哭无泪:“你,你罚我吧。”
“很好,态度还算端正。”
沐鸢从书案旁边拿出一本书册来,扔给他:“我看表弟很需要这本书,之前抄过的便罢,剩下的也一并抄了吧。”
简书砚拿起书,看了一眼。陡大的两个字瞬间映入眼帘。
——《男戒》
“……”
“怎么又是这本书?”简书砚头疼,“大表姐,能不能换一本?”
这书他实在是看不下去,里面关于对儿郎的规训气的他胸口疼。
哪个酸儒书生编出来的污糟东西,凭什么儿郎要遵守这些教条?
简书砚前世都不看,更不用说重活的这一世。
“抄。”
沐鸢油盐不进:“我会亲自检查。”
简书砚:“……”
这污糟玩意儿该不会就是她编写的吧?
最终,简书砚还是心情沉重的拿着书离开了寒松院。
等他离开后,池凝和池柒进了书阁。
将科考考题泄露一事的后续汇报道:“刑部的人已经定案,乔笙及其亲眷子女发配西北苦寒之地服役。朔州刺史的人选已经落定,陛下似乎有意从这次的科考中选人。”
“二月会试结束,便是三月的殿试。”
沐鸢沉了沉眸子,“看来这朔州刺史应该在这次殿试的前三甲中选出。”
“朔州出才子,向来是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这新任刺史可是万众瞩目。”
池凝接了一句,面容严肃:“几位皇女殿下怕是要坐不住了。主子,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你派人去一趟东宫,让太女殿下莫要轻举妄动,只静观即可。”
沐鸢朝池凝吩咐了句,眼底划过抹沉思。
“主子可是觉得有何处不妥?”
池柒忍不住问道。
“陛下正值壮年,又素来重视科考,谁又能猜到这不是故意下的饵,就等着鱼儿上钩呢?”
“您的意思是,陛下想要借此敲打几位皇女殿下?”池凝猜测。
“未可知。”沐鸢却没有再继续多言,她缓缓站起身。
离开前,余光扫到桌案上的食盒时,还是伸手拿起才朝外面走去。
小公子的一番心意,还是莫要浪费了。
*
二月结束之后,进了三月,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
盛京城却罕见的迎来一场桃花雪。
一夜之间,天寒地冻,银装素裹,方脱下的棉袄子又拾了起来,裹在了身上。
雪整整下了两天一夜。
大清早上,简书砚被春芽从温暖的被窝中薅起来,催促道:“少爷,今日世女就要回来了。您作为二房的表亲,理应出场,可不能再睡了。”
他硬拖着简书砚坐起身,手脚利落的为他穿衣擦脸。
直到头发束好,简书砚总算清醒了过来。
他拧了拧眉头,“这大冷的天,不能称病不去吗?”
一想到要看见沐绯那张脸,他就觉得烦躁。
“少爷。”春芽瞪了瞪他,“哪有您这般咒自己的。”
他迅速为他披好披风,又将兜帽拉上,推着他朝门外走去:“好了,不能再耗了,世女的马车就要到府门口了。”
简书砚只能不情不愿的出了清梨院。
两人朝国公府的大门口走去。
简书砚走到门口的时候,二房除了国公沐琪不在,其余人皆到场。
许正夫站在最前面,正翘首以盼的望着前方,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
简书砚带着春芽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迅速看了一眼后又立即收回。
随后便垂下眸子发起了呆来。
辰时一过,一辆马车从东大街徐徐赶了过来。车厢前挂着沐国公府的标志。
许正夫眼眸瞬间亮起,唇角扬起笑意来。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沐绯风尘仆仆的从马车内跳了下来。比起离府的时候,面容明显憔悴了许多,人也似乎变得清瘦了不少。
她立马朝许正夫行了一礼,“女儿不孝,劳父亲久等了。这雪下的突然,路上实在难走。”
“快进府去。”许正夫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将手中的暖汤子直接塞到她怀中,“你祖母和祖父都在福禄院等着,就等着你今日回来。”
“祖母也在?”沐绯眉梢轻动,似乎有些意外。
“你祖母向来嘴硬心软,她呀还是担心你的。”许正夫脸上挂着笑意,拉着她朝府内走去,“前两日,你祖母便遣人来问了你回来的日子。”
众人簇拥着朝福禄院走去。
许正夫和沐绯走在前面,其他小辈儿都跟在身后。
简书砚一直充当透明人,默默无闻的坠在最后,刻意保持着距离。
如今许正夫有意疏远他,他在这国公府中也越发艰难,简书砚有时候也会恍惚,他是不是又回到前世的处境。
不过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总会闪过沐鸢那张淡漠的面庞。
简书砚又会回过神来,知道今生与前世终究是不同,他耗费了一辈子的时光在今生结识了沐鸢。
他的人生终究不再如提线木偶一般,只能按照话本上的轨迹走。
“少爷,该行礼了。”春芽见简书砚突然发起呆来,连忙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简书砚立马收起心底纷杂的思绪,同众人一起朝上首的老国公和薛老爷子行礼。
“都坐下吧。”
老国公抬了抬手,让众人落座。
她目光矍铄的落到沐绯的身上,沉声开口:“既然回来了,这段日子就安心休息。离殿试还有半个月的时日,且等着吧。”
“是。”沐绯立马恭敬垂眸,“孙女谨遵祖母教诲,这些时日会安心在家温书。”
“嗯。”老国公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老婆子我也不多说什么。是好是坏,终究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有你自己的姓氏。”
“是,孙女谨记于心。”
沐老国公说了几句话后也没多留,很快便起身离去。
福禄院中的气氛这才稍稍轻快了些。
沐绯今日归府,三房的人自然也到了场,唐正夫领着三个儿子坐在对面,含笑不语。
“在朔州停留了几日,今日归家,我特意给几位弟弟带了些小玩意儿。”
沐绯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墨心,用眼神示意了下。
墨心立马提着东西上前,将手中的锦盒打开递给她。
沐绯伸手接过,随后走到沐家几位儿郎面前,将锦盒中的物件一一递给他们:“朔州盛产美玉,这是我特意让人打造的玉簪。”
通体银白的玉簪流光溢彩,似有雾气在簪中流动一般,煞是好看。
沐轩率先惊喜出声:“好漂亮!谢谢二姐。”
其余几个儿郎也纷纷起身朝沐绯道谢,眼底都透着欢喜之色,看的出来都很喜欢。
“砚表弟,这是你的。”
沐绯面上挂着温润的笑意,最后才停在简书砚面前,从锦盒中拿出最后一支玉簪递给他。
三房唐正夫的小儿子沐恒瞥见后,立马嘟了嘟嘴唇:“二姐姐,你偏心,砚表哥的簪子为何和我们的不同?”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简书砚面前的玉簪上。
只见那玉簪通体晶莹透彻,不含丝毫的杂质,只尾部雕刻了一朵玉兰花添了丝意趣之美。一看便知造价不菲,与沐家几位儿郎手中的玉簪大不相同。
许正夫面色瞬变,目光猜疑的望向两人。
就连上首的薛老爷子也朝二人这边看了一眼。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沐绯这一行为,无疑将简书砚架在火上烤,让他进退不得。
“砚表弟,怎么了?怎么不收下?这是我特意为你打造的。”
沐绯像是毫无所觉,依旧面带浅笑的盯着简书砚看,丝毫不觉得她此等行为有多么逾矩。之后他人又会如何去看待简书砚。
她手中的玉簪又近了几分,几乎等同于胁迫。
站在简书砚身后的春芽面色都白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简书砚脸色彻底淡了下来,眼眸中划过抹冷意。
“这是在做什么?”
气氛正有些剑拔弩张的时候,从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淡的声音来。
紧随而来的还有小侍的行礼声:“大小姐安。”
沐鸢身上披着白色狐裘,一边轻咳着一边踱步走了进来。
池凝和池柒站在她身后,为她打开帘子。随着她走近,一股冷风迅速袭来,将屋内的人都吹的清醒过来。
薛老爷子率先出声:“这么冷的天,你身子骨素来不好,怎么突然过来了?”
“祖父安。”
沐鸢朝薛老爷子行了一礼,目光落到沐绯身上:“二妹归家,我理应过来看看。”
“祖父不必担心,我身子无妨。”她淡笑了一声。
视线微微下移,落到沐绯手中的簪子上,“二妹手中的簪子莫非又是赔礼?你之前兴师动众的给砚表弟送东西,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整个国公府都是流言蜚语。难不成是上次祖母罚你那一顿家法,你记恨上了砚表弟?”
沐鸢语气清浅像是在玩笑,可话中的内容却暗藏机锋,三言两语便撇清了沐绯和简书砚之间的关系,还将简书砚放入一个受害者的位置。
沐绯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了她:“大姐何出此言?祖母罚我是我有错在先,我也是真心实意向表弟表达歉意。”
“你的歉意便是逼迫着一个清白儿郎陷入此等流言蜚语之中?”
沐鸢直接言明,眼眸淡淡:“二妹,适可而止。”
两人这对话听的在场的人都一脸糊涂,只有简书砚知道沐鸢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告诉沐绯,她已经看透了她心中的谋划。
简书砚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沐鸢,若不是她的出现,今日过后,无论这玉簪他接还是不接,名声大概是要坏了。
说不定,又会重回前世的老路。
“我不懂大姐的意思。”沐绯唇角僵了僵,手中的玉簪再递不出去,她死死扣在手中垂了下来。
“我看大姐这突然过来,不像是看我的,倒更像是来找砚表弟的。你们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
她以退为进,直接反问了回去。
沐鸢看了她一眼,轻笑了声,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接过小侍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二妹是觉得我和砚表弟有私情?”
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此言一出,倒是让人不再猜疑她与简书砚的关系。
“绯姐儿,莫要胡言。”薛老爷子直接出声,打断了两人。
沐鸢的婚事不是沐国公府能轻易做主的,若这言论传到女皇耳中,怕是更看沐国公府不顺眼。
沐绯如今还未参加殿试,万不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显然许正夫也想到这一点,他出面缓解道:“你们姐妹二人莫要动气。绯儿,此事是你做的过了,砚哥儿这孩子只是暂居于国公府中,迟早是要回江宁去的。他的婚事还是要你叔母做主。”
“砚哥儿。”许正夫目光落到简书砚身上,替沐绯赔礼了一句:“此事是你表姐失了分寸,伯父替她同你道歉。”
“行了。”薛老爷子也适时开口,“老头子我也乏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薛老爷子在近身仆侍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三房的唐正夫带着三个儿郎也出了屋子。
沐轩挽着许正夫的胳膊朝门外走去,许正夫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沐绯,喊了一声:“绯儿,你舟车劳累,早些回紫竹院歇息吧。”
沐绯又看了眼沐鸢和简书砚,神色冷漠的转身离去。周身裹挟着冷意迅速出了屋门。
屋子内很快就空了下来。
只剩下沐鸢和简书砚他们。
沐鸢没急着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饮着手中的热茶,模样闲适自然。
简书砚在她身边坐下,小声道谢:“多谢大表姐,又救了我一次。”
“大表姐……”他抓了抓身下的披风,问她:“你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
简书砚也不想自作多情,但不得不说,沐鸢出现的实在是巧。
“是。”没想到,沐鸢却一口承认。
“啊?”简书砚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以为自己耳鸣听岔了话,因此又问了一遍:“大表姐说什么?”
“我确实是为你而来。”沐鸢黑眸看着他,神情显得格外认真。
“为,为什么?”
简书砚讷讷的问了句,神情怔愣。
“你不能嫁给二妹。”沐鸢嗓音淡淡,却不知这句话落在简书砚耳中,直接搅乱了他的心湖。
他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颊也控制不住的泛起热意,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
只能强装镇定,“我,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二表姐?”难道——
简书砚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有成型。
只听沐鸢直接来了一句:“因为我不想娶五皇子。”
简书砚:“……”
“你……不想娶五皇子?”
简书砚像是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沐鸢并没有注意到他面有异色,轻嗯了一声。她扭头看了眼他:“你与二妹不合适,她并非你的良配。你应该也知道,她不过拿你当挡箭牌罢了。”
“那还真是多谢大表姐了。”
简书砚扯了扯唇角,朝她挤出几分笑意来。
“你怎么了?”
他话音落地。
沐鸢总算察觉到他语气有些不对劲,微拧了拧眉:“怎么听你这口吻,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难道——”她目光犹疑的看着他。
简书砚以免她再说出些气人的话来,率先打断了她:“没有,我很高兴!我高兴死了!谢大表姐相帮。”
说罢,他立马站起欠了欠身,然后抬步朝门外走去。
只留下沐鸢一人待在这里。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沐鸢一脸莫名的收回视线,扭头看向身后的池凝和池柒:“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生气?”
池凝和池柒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
池凝欲言又止,“……主子,您方才那话实在有些惹人误会,表少爷也许是因此不高兴?”
“误会?”沐鸢眉头微蹙,“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您说那句表少爷不能嫁给世女的话,听起来有些过于强硬了。”池凝一本正经的为她分析:“也许惹的表少爷不喜。”
“如此?”
沐鸢回想了下方才说那句话时的口吻,确实有些过于生硬,许是将小儿郎给吓住了。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叹息了一声:“罢了,就让他气几日吧。”
随后朝池柒吩咐了句:“你去清梨院走一趟,他那罚抄就不必再送到寒松院去。”
免了他的罚抄,那小公子应该会高兴些。
*
清梨院
简书砚前脚刚进来,后脚池柒便追了上来。
“你说什么?”
简书砚胸腔上下起伏几下,双眸瞪圆:“大表姐真这样说?”
“这是主子特意吩咐的。”池柒一脸认真,她抱了抱拳:“表少爷,既然无事,那属下就先回去了。”
池柒离开之后,简书砚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春芽站在一旁,小心睨着他的神情:“少爷,您说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您送罚抄到寒松院,大小姐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就知道要坏事。少爷最近对待大小姐越发肆无忌惮了,方才甚至还发起小性子来。
果然,大小姐终究是生气了。
春芽一脸发愁,不自觉在心底琢磨起办法来。
简书砚本来就在心底忐忑,听到春芽这般说后,心里越发慌乱。
大表姐真生气了?
“许是她免了我的罚抄呢?”简书砚说了一句。
春芽却立马摇头,认真的为他分析:“大小姐若不让您罚抄,直言便是,怎会还特意说了句不用您去寒松院。她定是在隐晦的表达不满。”
“少爷,您别怪奴多嘴。”春芽提了一句:“您最近这些时日在大小姐面前太过放松了些。”
他总觉得他家少爷似乎有些恃宠而骄?
“那怎么办?”
简书砚有些懊恼,又有些沮丧:“那之前我那些努力岂不是要白费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耍小性子。
“您……不如到大小姐面前委屈的哭一哭,说不定大小姐就不忍心了。”春芽给他出着主意。
“那我去试试?”简书砚定了定心神,又垂下眼眸:“不过,还是等我将那本《男戒》抄完一并带过去吧。”
他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原来沐鸢的不满早就有了征兆。
难怪她要他抄那劳什子《男戒》。
*
寒松院
一连七日,沐鸢都没看到简书砚。
平日里这小公子,几乎隔两日便要来寒松院一次,不是送吃的便是来问安。
她终是朝池凝问了一句:“清梨院那边可是出了何事?”
莫非又是沐绯作的妖?
“表少爷一切安好。”池凝立马出声回道:“最近一直待在清梨院中没有出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可要属下去将表少爷请来?”
她看向沐鸢,询问了句。
“不必。”沐鸢面色沉静,嗓音淡淡:“不用去打扰他。”
扔下一句后,转身又回了书阁。
“池凝,你说主子不会是想表少爷了吧?”
池柒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凑到了池凝身边,压低声音八卦道。
“说实话,表少爷一直不来,我都有些不习惯了。连好吃的糕点都没有了。”
她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
“妄议主子,你又想回殿前司受罚?”池凝瞥她一眼,眼含警告。
池柒立马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刚走出院门口,没想到简书砚带着春芽突然出现在眼前。
池柒眼眸亮了亮,“表少爷,您来了!”
“大表姐在吗?”简书砚握紧手中的锦盒,朝她问了句
“主子就在书阁中,您直接过去就行。”
“多谢。”简书砚朝她笑了笑,这才抬步朝里面走去。
院里的动静,沐鸢在书阁内已经听到,她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大表姐……”简书砚进来后轻唤了一声,嗓音低低的。
“你来——”沐鸢放下手中毛笔,抬起了头,没想到黑眸却对上一双红润的水眸。
她瞬间语塞,顿了顿:“你怎么了?”
“这是我抄写的《男戒》,全在这里面。”简书砚红着眼眶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到她面前,推了推,“大表姐可以查看。”
他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沐鸢只觉一头雾水,黑眸满是不解:“我说过,你不必再送过来。池柒没有告诉你?”
“大表姐这是还在生我的气?”简书砚眼眶中的眼泪摇摇欲坠,就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砚儿知道错了,不该在大表姐面前耍小性子的。”
沐鸢:“……”
她抬手捏住了眉心,问他:“你这是又唱的哪出?我何时生过气?不是你一直在生气吗?”
这小公子好不讲理,他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倒是厉害的紧。
“我何时生过气?”
简书砚一听这话,面上装出来的七分委屈,有五分变成了真的。
他瞪眼:“明明就是大表姐你一直在生气,连罚抄都不让我送来寒松院了,你这不就是让我别再来寒松院吗。”
“你倒是会曲解我的意思。”
沐鸢被他气笑,“不让你罚抄倒成了我的问题?在江宁教你识字的夫子没被你气出病来?”
“你,只是免了我的罚抄?没别的意思?”简书砚声音小了下来,看她这副模样,心底有些发虚。
他尴尬的脚趾抓地,“那是我误会大表姐了……”
“大,大表姐。”简书砚眼睫轻颤着抬眸,眼眸晃了晃:“是我理解错了意思。”
沐鸢看着他却没有说话,手指哒哒地叩击着桌案。
简书砚被她黑眸盯得越发不自在,手指扣着衣摆,使劲儿揪了揪。
“罢了,我同你计较什么。”
沐鸢终是轻叹了一声,语气清淡却透着无奈:“行了,别在这站着了。”
简书砚听到她这般说后,立马松了一口气,脸上也多了笑容。
脸颊两侧的梨涡又显露出来,“大表姐,我最近又学了一道补汤方子,对身体很好。大表姐要不要尝尝?”
“不必。”沐鸢言简意赅。
“那大表姐要不要去钓鱼,我陪你一起去。”简书砚再接再厉。
“不去。”沐鸢依旧不为所动。
“那要不出去走走?现在天气转暖,大表姐每日待在屋子里容易闷出病来。不如我们出去晒晒太阳。”简书砚坚持到底。
沐鸢:“……”
这小公子不来显得安静,来了又太过聒噪。
她抬头看他一眼,轻吐出三个字:“你乖点。”
简书砚本来还想说什么,闻言立马止住了声音,
YH
他耳尖红了红,轻哦了一声。
老老实实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书阁内很快安静了下来。
只有两道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
简书砚喝了一杯茶后,又忍不住偷偷看向书案后的沐鸢。
从她的头发,到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唇,全都仔细描摹了一遍。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眸中不知不觉添了丝别样情绪。
沐鸢一向敏锐,对于小儿郎这毫不收敛的眼神自然能够察觉的到。她在心底叹息一声,终究没有再出声,任由他这般看着。
直到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格倾洒进来,简书砚总算收回了目光。
他做贼心虚的猛灌了一盏茶水,掩饰住眼底的异色。
心里懊恼了一声:他竟然盯着沐鸢看呆了,还好她没有发现,不然他真要找个坑跳进去了。
简书砚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殊不知,他的一切反应都被沐鸢尽收眼底。
她黑眸中极快的划过抹笑意,又转瞬即逝。
小公子虽聒噪了点,不过好在还算有趣。
简书砚在寒松院待到中午才回了清梨院。
路上,春芽见他心情不错,笑着问道:“少爷,大小姐可是不生气了?”
“你还说呢。”简书砚一听他提起这事,就想起刚才的尴尬来。
他瞪了春芽一眼,“大表姐根本就没有生气。”
“啊?”春芽满脸诧异,“那这么说,大小姐真的只是单纯的不让少爷你抄写?”
所以,担心了这么久,原来都是白担心?
加更
沐绯在家中待了半个月, 会试的结果总算出来。
一大清早,便有人到沐国公府传消息。
“中了中了!世女是会试第一!”
这消息直接传到了福禄院,此时二房三房的人都在, 听到这话后许正夫立马站起了身。
满脸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薛老爷子也立马让人将这消息传给寿康院。
当初沐国公府的人对沐绯自作主张跑去朔州的行为虽是不满, 但她在科考之中一举夺魁,还是让沐国公府面上添光不少。
盛京城中不少世家大族表面上虽对沐绯指指点点, 但其实内里却是羡慕又嫉妒的。怎么自己家中就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才?
如今沐绯在会试中又夺得第一名,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盛京城中。
“你告知一声绯姐儿, 让她戒骄戒躁, 接下来要专心应对殿试。届时可是要面圣的。”
薛老爷子坐在上首同样满脸笑意,他朝下边的许正夫叮嘱了一句。
“是, 父亲放心, 绯姐儿性子最是沉静,她这段时日一直在静心温书。”许正夫立马应了一声。
*
清梨院
自从简书砚和许正夫起了隔阂后,简书砚便没再去过福禄院请安。他如今在沐国公府中犹如透明人一般。
简书砚也不想惹麻烦,除了偶尔去一趟寒松院外, 便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中。
只有春芽时不时出去打听些府中的消息。
“少爷,奴刚从福禄院那边听来的消息。听说世女会试得了第一。今晚说不定要办一场家宴庆贺呢。”
“是吗?”简书砚坐在软榻上掀了掀眼眸, 面容平静又淡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少爷, 您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春芽有些纳闷的看着他。
“有什么好惊讶的?”简书砚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软榻上,兴致乏乏:“沐绯考中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以后也少往外边跑, 省得再冲撞到谁。”
他如今在春芽面前, 连声二表姐也不叫了, 直接唤起了名字。
“那今晚的家宴您去吗?”春芽小声问道:“您毕竟和世女是表姐弟,许郎君又是您的亲伯父, 少爷若不去怕是会失了礼数。毕竟您如今还住在这沐国公府上。”
简书砚听到他这话后,眸底划过抹沉思。
他没立即回答, 反而问了一句:“既是家宴,想来大表姐也是要去的吧?”
春芽立马应道:“大小姐自是要去的,毕竟这大房就只剩下大小姐一人了。”
“那我们就去。”
简书砚听到他这话后,没再犹豫直接说道:“今晚到了时辰,你记得提醒我。”
春芽对此无言以对。
“……”
您这是去恭贺世女,还是去看大小姐的?
家宴是在福禄院举办的。
晚上华灯初上,简书砚带着春芽出了院子,朝福禄院走去。
没想到正好撞上了许正夫和沐轩。
简书砚立马上前朝许正夫行了一礼:“伯父。”
“嗯。”许正夫神情略微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扭过头直接朝前走去。
沐轩故意慢了一步,挡在了简书砚面前:“这是我们沐国公府的家宴,你来做什么?若我是你,绝不会来讨这个嫌!”
他现在只恨不得将简书砚赶紧赶出沐国公府。
简书砚没有理会他,不想和他做这些无谓的争端,绕过他继续朝前面走去。
“站住!”沐轩却不想轻易放过他。
“轩儿,你在做什么?”突然,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沐绯一身白衣裹身,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温润的眉眼轻皱了皱,落在两人的身上。
“二姐。”沐轩立马歇了话语,跑到她面前挽住她的胳膊,轻摇了摇:“我只是和表哥说几句话罢了。”
他转移开话题,“祖父祖母应该已经等着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沐绯却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简书砚,挣开他的手掌,“你先进去,我和表弟说几句话。”
“二姐!”沐轩跺脚,瞪圆眼睛看她,她不会真看上这个乡巴佬了吧。
“乖,听话。”沐绯目光温柔的看他一眼,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中却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硬。
沐轩只能不情不愿的先离开。
简书砚对这姐弟二人轮番上阵,颇有些不耐。
他神情有些冰冷:“二表姐有什么话尽快说吧,若让他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知又该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
“簪子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还望表弟见谅。”沐绯不在意他的冷淡,面上带着歉意的浅笑。
“二表姐,我们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你也莫要觉得我就是个傻子。”简书砚直接挑明开来,“我对二表姐毫无任何想法,也不想和你掺上什么关系。二表姐若想拿我当靶子,恕我难以认同。”
他这话说的十分的不客气,直接将沐绯的心思摆到了明面上。
沐绯眼睛眯了眯,唇角的笑意却没有消散:“我倒是小看了表弟。表弟对我没有想法,可是对我那大姐有想法?那我劝你三思而后行,毕竟我那大姐可不是个好相处的,别觉得她帮了你就是对你好。”
“你以为她就不是拿你当个靶子?”沐绯冷笑了一声:“她明知道五皇子对她有意,却还故意同你亲近,让你日日去寒松院罚抄。那日你受的委屈,她也要负一半的责任,你还真以为她是个好的。”
“我起码还能承诺给你个名分,她呢?能给你什么?”
“名分?”简书砚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做你的侧侍吗?”他不屑一顾。
“你以为世女侧侍那么好当的?”沐绯却以为他想要的更多,拧了拧眉,“我可以承诺不会亏待你。”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坚持。
简书砚听到她这话后,只觉得这人难以交流,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
他只说了一句:“无论正夫也好侧侍也罢,我都毫无兴趣。”
随后,带着春芽便朝前走去。
“你——”
沐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话没出口,从左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来。
简书砚面色微变立马甩开了她,义正言辞道:“二表姐这是作何?莫要拉拉扯扯!”
他用的力道不算小,沐绯毫无防备直接趔趄了几下,若不是身后墨心扶了她一把,怕是要直接坐到地上。
她面色登时有些难看。
“这是在做什么?”
恰好此时,沐鸢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打断了两人。
简书砚立马转过身,小跑到她身后,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
看的沐绯又是一阵脸黑。
她站稳身子,看向沐鸢,神色淡淡:“大姐每次出现的都这般巧。”
沐鸢挑了下眉,她瞥了眼身边的简书砚,又转向沐绯:“二妹这话听起来倒是有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
“自然没有。”简书砚直接出声:“ 我与二表姐之间哪有什么打扰可言,大表姐莫要误会。不过是恰好撞在了一起。”
“大表姐,你也是要去福禄院的吧?砚儿能否与你同行?”
简书砚询问了句。
“走吧。”沐鸢顿了几秒,淡声说了句,没看旁边的沐绯一眼直接朝前方走去。
简书砚立马追了上去。
“对了。”
刚走出两步,沐鸢想到什么,稍稍顿住朝身后瞥了眼:“既然在此处碰到二妹,那便提前恭贺一声,二妹得偿所愿了。”
沐绯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垂握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她冷声朝墨心说了句:“我们走。”
三人几乎同时到达的福禄院。
沐鸢和沐绯一左一右,简书砚稍慢一步坠在两人中间,即便如此,依旧显眼的很。
他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该和沐鸢一起进来的。
此时福禄院中所有人都已经入座,上首位置坐着老国公和薛老爷子,下首左右两边是二房和三房的人。
今日家宴,不仅许正夫和唐正夫,现国公沐琪和三房的沐琳都在席位中坐着。
老国公在三人进来后,目光立马转了过来。
她先是看了眼沐鸢和沐绯,余光又瞥了眼坠在两人身后的简书砚。
嗓音中辨不出什么情绪:“既然都来了,都落座吧。”
众人纷纷挪位,在隔间圆木桌旁围坐了下来,小侍们也开始纷纷上菜。
因为是家宴,也就没有分男女桌,一大家子直接坐在了一起。
今日毕竟是为了给沐绯庆贺,因此她直接坐在了老国公的右侧。
二房的人全都落座之后,简书砚坠在末尾坐了下来,正好躲进光影黯淡处。
他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碗,直到身侧一股熟悉的馥郁香气传来,才侧了侧眼眸。
这才发现沐鸢竟坐在了他旁边。
许是他盯的时间太长,沐鸢看他一眼,“怎么了?”
简书砚左右看看,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压低了声音:“大表姐怎么坐在这里?”
沐鸢神色如常,没有言语。
站在她身后的池凝,笑着解释了句:“主子每次家宴都坐在这处。平时主子身侧的位置都会空出来,府上的人也都习惯了。”
“空出来?”简书砚反手指了指自己,“那我……再换个位置?”
他说着就要起身。
沐鸢直接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又立即收回。
她淡声开口:“行了,其他人都已经入座,你此时再动,是嫌还不够惹眼?”
家宴谈话
两人坐在灯火黯淡处, 与周围的人好似隔绝开来一般。
直到小侍将菜肴上齐,坐在最前方的老国公拿起筷子说了一句:“既是家宴,也没那么多规矩, 都吃饭吧。”
有了老国公的发话, 其他人也都纷纷动筷。
沐国公府自诩世家大族,自然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夹着饭菜。
简书砚从前世便不习惯这种压抑的气氛。
他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菜肴, 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小侍故意的。全是他不爱吃的。
简书砚用余光扫了眼旁边, 右手中的筷子跟着落到斜对面的一道蜜炙猪肉丸子上。他伸直胳膊使劲儿够了够,怎料这猪肉丸子表皮光滑, 每每夹起又从筷中溜走。
简书砚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他抿了抿唇瓣,正想撤回手中筷子。
一双葱白如玉的手指直接伸了过来,将那道猪肉丸子直接放到了他面前。
“……”
简书砚顺着手指怔怔扭头,双眸立马对上沐鸢平静的黑眸。
她淡声说了句:“胳膊挡到我了。”
沐鸢声音不算高, 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就显得有些突兀。
周围所有人都朝两人这边望了过来。
简书砚有些尴尬的垂下了头,只露出一双染上红意的耳朵。
沐鸢却旁若无人一般, 继续伸筷夹着菜, 似乎是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她侧了侧眸子:“怎么了?”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
许正夫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轻笑了一声:“砚哥儿和鸢姐儿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上次在福禄院时我就想问了。”
他也不知出于何意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没有抬头的老国公也将目光落到沐鸢和简书砚的身上, 眼眸深沉辨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着重在沐鸢身上停留了几秒。
随后才收回, “食不言,有话饭后再说。”
有了老国公出声, 许正夫立马讪讪的收回视线,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筷箸轻微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家宴结束之后,二房和三房的人陆陆续续离开。
沐绯本以为老国公会留下她说些什么,没想到却听她喊住了沐鸢,“鸢姐儿,你留下。”
沐鸢神情平静的止住脚步。
简书砚一直站在她身边,偷偷抬头看她一眼。
没想到却被沐鸢逮了个正着。
她丝毫不在意老国公在不在场,嗓音淡淡的说了句:“回去吧。”
简书砚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发懵,随即连忙点了点头,跟小拨浪鼓似的。
随后也不敢再停留,直接带着春芽快步离开。
“绯姐儿,你还有事?”
老国公对此不发一言,只是将目光落到没有动作的沐绯身上。
沐绯瞬间回神,随即摇了摇头,略有些迟缓的说了句:“…那孙女就先行告退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屋内就只剩下老国公和沐鸢二人。
“祖母,可是有何事?”沐鸢直截了当的问道。
“砚哥儿是你二妹的未婚夫,你莫要失了分寸。”老国公沉声说了句。
“简书砚何时与二妹定下亲事?”沐鸢挑了下眉,不紧不慢:“祖母什么时候喜欢乱点起鸳鸯谱来?二妹喜欢什么,以祖母的聪慧,早该明白才是。”
“老婆子我能明白什么?”老国公紧锁眉心,神情不怒自威:“我看是你不满意我这老婆子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那砚哥儿在你这还不是个挡箭牌?”
“祖母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又何必强求?”沐鸢神情平淡,“二妹身为沐国公府世女,她与五皇子才是佳偶,且二妹本就对五皇子有意。祖母何必抓着我不放。”
“若非你身子骨不好,这世女之位本该是你。”老国公软了声音,叹息一声:“老婆子在此事上已经亏欠了你,你的终身大事自然要挑最好的。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只是这个好中有没有掺杂自己的私心谁也不知道。
“沐贵君是你的亲舅舅,五皇子是你的亲表弟,你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是多好的姻缘啊。”
“祖母,孙女还是那句话。”
沐鸢并没有什么触动,眼眸依旧平静无波,“我与五皇子绝无可能。”
“你冠礼在即,也该娶夫生子,老婆子我又能陪你几日?你要我如何和你的父母亲交代?”老国公声音有些沉痛。
“冠礼过后,陛下已允诺,赐孙女一座府邸。届时还会赐几个医师替孙女调理身体。”
沐鸢轻垂眼眸,不动如山:“娶夫生子不急于一时,待身体养好之后再说不迟。”
老国公默了默,眼眸深沉如墨,久久没有言语。
沐鸢又紧接着说了一句:“若祖母还是不放心,不如就将简书砚给孙女,让他在我身边照顾,孙女对他不讨厌。”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秒。
“罢了。”老国公似乎是有些疲累,抬手捏了捏眉心,“你不愿便不愿,老婆子我也不逼你。砚哥儿怎么说也是你二姨父的侄子,莫要再拿儿郎的清白开玩笑。”
“行了,你回去吧。”
她朝沐鸢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那孙女就先回去了。”
沐鸢见此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屋门。
直到出了院子,池凝站在她身后才出声:“主子,老国公既然想让您娶夫,为何却不同意您要表少爷?”
她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老国公为何非要让主子娶五皇子。
“自然是为了沐国公府。”
沐鸢目视前方,眼眸悠远深长。
老国公为了沐国公府,可以因为她的身子骨不好,将世女之位给了沐绯。
又看中她受女皇恩宠,想将她与沐国公府捆绑在一起。
执意让她娶五皇子为夫,自然也是因为五皇子是沐贵君所出,为了将来能够扶持沐国公府。
“可惜…”
沐鸢收回目光,叹息一声,可惜后的话却没再说。
两人离开不久,谁都没有看到一个小侍偷偷摸摸的出了福禄院,朝紫竹院的方向迅速走去。
紫竹院中,墨心得到小侍的消息后,立马敲响了沐绯的房门。
“世女,留在福禄院的人传来话了。”
“进来。”
沐绯应了一声。
墨心立马推门走了进来,朝她汇报道:“小侍没敢离太近,听得不是太清楚,只听到了一句——”
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难言。
“说。”沐绯眼眸定在她身上。
墨心这才犹犹豫豫的说了出来,“老国公说…若非大小姐身子骨不好,这世女之位本该是大小姐的。”
“世女,这是那小侍传来的原话。”墨心说完之后,迅速补充了句。
“呵。”沐绯笑了声,透出几分沉冷:“祖母到现在还没放弃,沐鸢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对她另眼相待。
她握紧手中拳头,放在桌案上青筋鼓动:“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知道,沐鸢什么也不是!”
不过是个病秧子,借着她父亲的光得女皇几分宠爱罢了。
若是当年嫡长皇子没有替女皇挡那一箭,没有因此死去,沐鸢根本什么都不是!
“世女…”墨心还是第一次看到沐绯露出如此阴沉的神情来,她噤了噤声。
“那小侍还带来一句,说是大小姐向老国公要了表少爷,只是老国公没有答应。”
“简书砚?”
沐绯回神,有些意外的眯了眯眼睛:“她难道还真对我这个表弟有了其他心思?这倒是有意思。”
她笑了一声,眼眸中有幽光闪过。
若是能从沐鸢手中抢过人来,那定然更加有意思。
“墨心。”沐绯突然吩咐了句:“清梨院那边你继续盯着,有什么动向告诉及时我。”
“是。”
*
清梨院
“春芽,你说大表姐都喜欢什么?”
简书砚回了屋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他只是突然想到沐鸢的生辰似乎快到了。
“啊?”春芽有些猝不及防,反应有些迟缓:“本资源由疼训裙号死贰而儿五酒亦肆其…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少爷还想送什么吃的?”
“这回不送吃的。”简书砚瞪他一眼,“大表姐的生辰送吃的像什么话?”
生辰贺礼该庄重些才是。毕竟这次不仅仅是生辰,若他记忆没有出错,这次还是她的冠礼。
“奴不知道。”春芽摇了摇头,给他出主意:“不如奴去向池凝侍卫和池柒侍卫打听打听?”
“不行。”简书砚立马制止了他,“她们两个一直和大表姐待在一起,怎么可能瞒过去?”
“那奴去向寒松院的其他人打听?”
“那也不妥,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大表姐喜欢什么?”
“那…奴没办法了。”春芽彻底放弃,“奴也无计可施。”
简书砚本来也没指望他,他双手托着下巴,思考着。
过了半晌,才出声道:“你说,我亲手绣一枚香囊如何?”
“香囊?”春芽有些迟疑,“少爷,送香囊恐怕有些不好吧。”这么私人的东西,只有情人之间才会相送。
简书砚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挺起胸脯,义正言辞道:“你别多想,不过一个香囊罢了,表姐弟之间不是很正常?”
对,很正常,根本没有其他意思。
简书砚又在心中肯定的点了点头,如同自我洗脑一般。
凤君令诞
三月殿试未至, 倒是先迎来了凤君的令诞。
此事本来与简书砚无甚关系,毕竟他只是个暂居在沐国公府的表少爷。
只是让简书砚没想到的是,许正夫却提前派人通知了他, 让他准备好一同前往皇宫去。
“打听到什么了吗?”
简书砚看着打探消息回来的春芽, 问了句。
春芽点了点头,这一路小跑着回来让他呼吸有些急促。他稍稍平复了下, 这才回道:“好像是太女正君特意添了道帖子,指名要少爷您同去。”
“太女正君?”
简书砚听到这话难得有些困惑, 他拧了拧眉:“太女正君怎么会知道我?”
他前世今生, 都与这位没什么交集。
“这奴也不清楚,只探听到这些消息。”
春芽小声说了句:“要不少爷您去问问大小姐?”
“罢了。”
简书砚摇了摇头, 坐到软榻上, 拾起那枚已经绣了一半的香囊。
“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去麻烦大表姐了。想来是看在沐国公府的面子上才会邀了我,届时小心行事就是。”
“可——”春芽还是不放心。
皇宫可和那尹府不同,一不小心可是要掉脑袋的。
“放心吧。”
简书砚宽慰他道,“你家少爷我就是个小人物, 哪会让人时时刻刻的惦念着,到了皇宫谨言慎行便是。”
“好了。”他适时的转开话题, “午时也快到了, 让小厨房的人做碗面吧,今日我有些馋笋泼肉面了。”
春芽见此, 只能转身出去。
房门被轻轻阖上。
简书砚盯着手中绣了一半的香囊, 看着香囊上已被勾勒出大致轮廓的“鸢”字, 喃喃自语:“大表姐,你会保佑我的吧。”
*
令诞当日, 一大早上简书砚便跟随着二房的人朝皇宫行去。
沐琪虽是个小小祭酒,但身上还有沐国公这一层身份, 自然是要参加生辰宴的。
一行人的出行,宛如长蛇一般行驶在官道上——足足用了五辆马车。
沐琪坐一辆走在最前方,沐绯紧随她其后,许正夫和沐轩坐一辆,简书砚则和三房的三个儿郎坐一辆,还有一辆是仆侍们的。
马车哒哒的朝前行去。
简书砚稳住身形,闭目养神。三房三个儿郎也没有说话。只刚上车的时候双方互相打了声招呼。
他们这辆马车安静异常。
许正夫那辆却有些热闹。
沐轩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爹爹,你干嘛要带简书砚啊?他害的二姐受罚,又引的二姐对他上心,你干嘛还要让他跟来皇宫?”
“以他的身份,哪有资格参加凤君的生辰宴。”
“他是你表兄。”许正夫轻斥了一句,伸手点了下他额头:“你二姐与砚哥儿之间清清白白的,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至于此次凤君令诞,也是太女正君专门点的砚哥儿。”
“太女正君为何要叫他?”沐轩瞪起眼睛,“他莫不是又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果然,他就知道他不是个老实的。
“沐轩。”
许正夫声音重了几分,面容有些严肃。
沐轩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收敛,软声软语撒起娇来:“爹爹,我就是一时口快,只是太过意外了而已。”
“你呀,都是该嫁人的年纪,怎还如此鲁莽?”
许正夫哪里受得了他这种攻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爹爹知道你不喜欢砚哥儿,你也不用喜欢他。总归他只是借住在府上罢了,你和他置什么气?”
“他姓简,你姓沐,是沐国公府的少爷,你们二人虽是表兄弟,身份却天差地别。”
许正夫平静的看着他:“轩儿你是天,知道吗?”
“爹爹,我以后不再找他麻烦就是。”
沐轩总算听进去一二,他坐到许正夫身旁亲昵的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心中豁然开朗:爹爹说的对,他是沐国公府的嫡公子,有整个沐国公府做后盾。简书砚不过是个来府上暂居的穷酸亲戚罢了,他实在没必要耗费太多的心思。
他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
沐国公府的马车在宣武门前停了下来。
此时不仅仅是沐国公府,周围陆陆续续停下好几辆马车,马车前挂着不同的标志。
简书砚跟随着三房的三个儿郎一起下了马车。
余光扫了眼周围,很快便在那些停靠的马车中看到许国公府唐国公府的马车。
说起许国公府,说来还是简书砚的外祖家。
只是简书砚的父亲在许国公府的地位有些尴尬。许文洲是外侍生的孩子,从小被抱养在正夫的名下,他和许正夫虽都是嫡子,但二人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从两人嫁的门第来看,许正夫嫁进了沐国公府,而许文州却只嫁了个清贵出身的小吏,嫁人后便远离了盛京城。
简书砚长这么大,说实话连许国公府的门都未曾踏入过。
许文洲生前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许国公府。
“砚表哥,我们该进去了。”
这时,三房的安哥儿在他身旁提醒了句,打断了简书砚的思绪。
他立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其他人已经朝前面走去。
简书砚点了点头,立马跟了上去。
凤君的生辰宴就设在凤鸾殿,进入宣武门后一路西行,再穿过六道宫门便到了地方。
许正夫领着几个儿郎直接走了进去,沐国公沐琪则带着沐绯左转朝泰安殿走去,那是百官待的地方。
凤鸾殿此时热闹非凡,宫侍们不断穿梭其间,紊而不乱。
凤君此时还没有到场,殿中只有各官员正夫带着自家儿郎坐在其间。
许正夫一走进去,便有人上前攀谈。
简书砚坠在身后看了眼几人,又听着耳边传来的说话声,很快便知道了几人的身份。
靖北候府的陆正夫,武安候府的宋正夫,以及唐国公府的唐正夫。
尤其是唐正夫身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已经嫁进唐国公府的尹恒安。如今他已经成为唐世女的侧夫。
尹恒安看到简书砚后,目光里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简书砚自然感受的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抬了抬头,双眸瞬间与尹恒安黑眸对上。
简书砚面容平静的朝他淡淡一笑,直接出声打了个招呼:“尹侧夫可是有何事?为何这般看着我?”
此言一出,与许正夫正说着话的唐正夫立马将目光扫了过来。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简书砚,随即又看向身后的尹恒安:“尹氏,你同这位公子认识?若是相熟便到一旁玩去吧。”
尹恒安这个女婿虽然嫁进来的不光彩,但他家女儿什么德性他也知道,这盛京城中好人家的儿郎怕是没人愿意与唐国公府结亲。
且如今尹恒安的母亲已是当朝吏部侍郎,尹恒安嫁进来又只是个侧夫,唐正夫心中那点不满早已消散。
如今,他就盼着尹恒安的肚子争点气,早日怀上他们唐国公府的子嗣。
“不——我”
尹恒安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
唐正夫和其他几个正夫已经拉着许正夫朝前方走去,只留下各家的小儿郎还在原地站着。
尹恒安一个已经出嫁的儿郎,站在几个未婚的儿郎中,面色多少有些尴尬。尤其他还只是个侧夫身份。
他心中有些埋怨唐正夫,果然有什么女儿就有什么爹,一家子的荒唐货!
尹恒安抬起头去看沐轩。
沐轩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找上,已经和身边的其他儿郎先一步离开。
如今还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他和简书砚。
“你是不是很得意?”
没了其他人在场,尹恒安表面功夫也不装了。
“我得意什么?”简书砚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你落的如今模样最该怪的应该是你自己。”
“你若是不算计我。我其实挺期待你嫁给沐绯的。”简书砚凑近他几分,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叹息一声:“可惜啊,你偏偏要去做别人手中的箭。”
“你——”尹恒安猛的侧头看他。
简书砚已经错开他,朝前走了几步。
他不顾尹恒安的怒目而视。走到一半时,又扭头提醒了句:“对了,如今你既然已经嫁给唐世女,那便收收心。唐正夫可以容忍一个德行有亏的女婿,可接受不了一个心中有旁人的女婿,你好自为之吧。”
简书砚直接领着春芽在沐国公府的位置坐下。
站在身后的宫侍立马奉上一杯新茶。
他刚喝了一口,一个儿郎突然坐在了他身边。
“你还认识我吗?我们之前在沐国公府见过一面。”
简书砚闻声望去,坐在旁边的小儿郎立马朝他笑了笑,模样十分的舒朗大气。
“你是辅国将军府的……霍理公子?”
“对,是我。”
霍理见他认出来,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找个人说说话。”
“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简书砚笑了笑,直接问道:“霍公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他可不认为辅国将军府的公子会无缘无故的找上他,只是为了和他说说话。
简书砚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那我就直说了。”
霍理也没有绕弯,朝他说明了来意:“我其实是替太女正君来找你的。”
“简公子。”他突然很正经的问了一句:“你可愿入住东宫?”
皇女微月
“噗!咳咳——”
简书砚毫无防备, 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去,眼泪都呛了出来。
“你说什么?”
霍理十分正经的又重复了一遍,“太女正君托我问你, 是否想要嫁进东宫?太女正君说了, 若你与太女殿下有情,除了正君的位置暂时给不了你, 其他的他都愿意帮你。”
简书砚:“……”
他沉默许久,似乎是被这话中的信息量给震到。
良久才找回声音:“太女正君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我与太女殿下根本就不认识。正君他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
简书砚从未想过还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
“真的?”
霍理似乎有些不信, 他再三保证:“太女正君是真心诚意托我来找你的, 若不是他现在脱不开身,定会亲自过来, 你千万别有什么顾虑。”
简书砚:“……”
“那个, 霍公子,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尽管开口。”
“太女正君为何会觉得我与太女殿下有私情呢?”简书砚实在是疑惑的很。
霍理见他真的不像是在说谎,挑了下眉梢:“你可知道这次你能来皇宫,实则是太女殿下发的话。是太女殿下特意交代的太女正君让他给你下一道帖子。”
“啧。”他垂下眼眸, 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嘟哝了句:“难不成,是太女殿下单方面相中了你, 这才让太女正君将你弄进宫来?若真是如此, 那就不好办了。”
简书砚:“……”
“霍公子……”他略有些尴尬的打断霍理,提醒了句:“这里是皇宫, 小心那些宫侍们听到。”
简书砚都佩服他的大胆, 竟这般毫无顾忌的议论起太女来, 还是在他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面前。
他就不怕他转眼说出去吗?
“抱歉。”霍理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回过神伸手碰了碰鼻子, “太女正君一直想替太女殿下选几个贴心服侍的人,倒是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误会。简公子, 实在是失礼了,还望你见谅。”
“哪里,误会解开就好。”
简书砚朝他摇了摇头,面容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们一个是太女正君,一个是辅国大将军的独子,他即便有意见也只能咽下。
不过这太女正君,倒是和他前世听到的传闻一样。是个贤良淑德的人,对太女纳侍一事竟如此尽心极力,也是个传奇人物。
听闻,太女正君在闺中之时,手中就常常拿着一本《男戒》,早晚都要阅览。即便嫁进东宫,这习惯也没有改变,连凤君都对这位正君另眼相待,十分满意这个儿婿。
“简公子。”
霍理再次出声,拉回了简书砚的心神。
他再次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此事我定会如实相告给太女正君。”
许是觉得有些尴尬,霍理没有多停留,很快便离开了。
等到人走之后,一直守在简书砚身后的春芽才敢出声:“少爷,这不会有什么事吧?”
自从经历了尹府那么一遭事,春芽实在是怕了,生怕自家少爷一不小心又会中了别人的计。
“无碍。”
简书砚还算平静,再次拿起几案上的瓷盅,饮了口茶:“观那霍公子是个眉眼清澈之人,想来只是个误会。此事莫要再提,以后烂到肚子里便好。”
*
景泰宫内
提前半个时辰进宫的沐鸢此时正坐在殿中,上首位置女皇正低头批阅着奏章。
“鸢儿,这次殿试前两场阅卷之人你说该交给谁?”
女皇突然扔下奏章,捏着眉心抬头问了一句。
紧蹙的眉心越拧越紧,“朔州考题泄露一事虽已结束,但也难保此等事情不会再犯。这些考生寒窗苦读数年,难保不会有偏激走上邪途之人。若是提前知道这考官是谁,难免去投其所好。”
“你说,这朝中可有堪用之人?”
殿试将近,女皇却一直没有定下这阅卷之人,生怕有人藏了异心,让那些真正有才学之人落榜。
朝中正是用人之际。
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垄断之势虽被打破,但仍不可小觑。
女皇迫切从科考中选出有才干的清贵之士,让她们取代这些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势力。
“陛下既然担心有人仍从中行弊,那不如这样如何——”
沐鸢淡声说出一法,“这前两场的文试将考生的姓名封住,采用糊名考校如何?这样一来阅卷之人不能知道考生的信息,更加公平公正。二来也能防住一些别有心思之人。”
她话音落地,女皇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此法可行,此法可行!”
女皇脸上总算展露出笑容,看的出心情十分的不错。
她直接走了下来,拍了拍沐鸢的肩,“你这丫头,可真是为朕解决了一大难题。如此一来,朕那些担心倒全然无用了。”
“陛下这是什么话。”沐鸢生生受了两掌,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肩膀,“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何况您还是我的亲姑姑。”
“行了,知道你这丫头嘴甜。”女皇一听这话,还能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又故意在她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亏待不了你这丫头,朕重重有赏。”
“那就先谢谢姑姑了。”
沐鸢眨了两下眼睛,丝毫没有推拒。
她越是如此,女皇对她就越是信任。
沐鸢知道,在女皇面前,她只要足够真实,那便够了。
今日毕竟是凤君生辰宴,女皇一向对凤君爱重,这宴自然是要参加的。
一众宫侍在前引路,先是去了百官待着的泰安宫。
太女和几个皇女此时也都在此处坐着。
女皇一进来,众人立马起身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众爱卿不必多礼。”女皇抬了抬手,让众人都起身,随即在上首位置坐下。
沐鸢在百官都落座后,跟着坐了下来。
燕微澜立马偷偷摸摸凑到了她身边,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一会儿有个惊喜送给你。”
闻言,沐鸢淡眸瞥她一眼,“惊喜?”
神情不冷不淡,“你确定是惊喜,不是惊吓?”
“你就等着吧。”
燕微澜轻哼了一声,“你一会儿一定会感谢孤的。”
女皇没有在此处停留多久,很快便领着百官朝凤鸾殿行去。
沐鸢同燕微澜走在一起,不紧不慢的坠在众人的身后。
“大表姐。”
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身穿锦衣华袍的女子走了过来,眉宇间竟与沐鸢有几分相似——正是二皇女燕微月。
她笑容爽朗,眸中似有星辰闪烁,面皮生的十分不错。
“你好久都未曾进宫来了,来了也不去皓辰宫坐坐。咱们姐妹二人都要生分了。”
燕微月唇角勾着浅笑,看起来十分的无害。
“二妹,这是没看到我?”
直到燕微澜出声,她才将目光转了过来,“抱歉大姐,我只顾着和表姐说话了。”
燕微澜最看不上她这副装模作样的嘴脸。
她一点不惯着她,“那你这双眼该到太医院看看了,孤就站在旁边你竟也能忽略过去。二妹,听孤一句劝,尽早治疗。”
“行了,父君的生辰宴就要开始,我与你鸢表姐就先走了。”
燕微澜故意在鸢表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随即拽着沐鸢朝前走去。
根本不理会身后的燕微月是何神情。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沐鸢看了眼还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一把将其甩开:“殿下,你方才有些过了。小心再被陛下罚。”
“随她高兴。”燕微澜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孤可不惯着她。 ”
“殿试将至。她这次在朔州表现不错,还得了陛下的赞许。你这个时候和她闹出矛盾,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沐鸢看她一眼,“她这个时候,就在等着你犯错。好将主持殿试的机会拱手相让出去。”
“啧——”
“行吧。”燕微澜有些烦躁的拧了拧眉,面上不情不愿:“那孤忍她几日便是。”
两人一边说着,很快便到了凤鸾殿。
刚迈步走进去,沐鸢一眼便看到坐在沐国公府位置上的熟悉身影。
她瞬间顿住,目光落到身边的燕微澜身上:“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怎么样?”
燕微澜朝她挤眉弄眼,撞了撞她的肩膀:“你这小表弟一人留在沐国公府中未免有些可怜,孤特意让正君向他下了一道帖子。”
她一副不用感谢她的模样。
沐鸢却轻笑了一声,幽幽说了一句:“你那正君难怪看不上你。”
“嘿,沐鸢,你什么意思?”
燕微澜立马瞪眼,“不感谢孤便罢了,你还讽刺孤?信不信孤和你生气。”
沐鸢却懒的再理她,直接朝里面走去。
女皇已经领着百官落座,凤君带着各宫贵君也已经到场。
君臣齐聚,凤鸾殿中一派热闹景象。
宫侍们穿梭在其间,不断上着菜肴。
中央搭建的圆形舞台上,宫廷司的舞郎们正在翩翩起舞。
简书砚坐在椅子上看着前方,前世今生,第一次感受到皇宫的繁华与奢靡。
也难怪所有人都向往着这座皇城。
“叹什么气?”
一道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
简书砚立马回神,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叹出了声。
他扭过了头,水润的眸子瞬间和一双漆黑眼眸对上。
简书砚下意识喊了一声:“大表姐…”
猝不及防
沐鸢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还好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舞郎的身上, 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边。
她一落座,简书砚瞬间感受到一股清冽馥郁的香气传来。带着莫名的压迫感,让他忍不住屏息了几秒。
他这副模样没有瞒过沐鸢。
沐鸢看着他挑了下眉, 轻笑了一声:“你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
“大表姐看错了。”
简书砚避开她的视线, 挺直腰背,“只是被这些舞郎们的身姿惊艳到了。”
“哦, 是吗?”
沐鸢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宫中的舞郎跳的确实不错。”
“大表姐喜欢?”简书砚闻言动作轻顿了瞬。
沐鸢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微微点了点头,“不讨厌。”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 中央圆台上的舞郎们纷纷下场, 一个穿着单薄衣衫的儿郎走上了台。
扬声说道:“儿臣特献上一曲惊鸿舞,恭贺父君佳辰千岁,永保康宁。”
——正是五皇子燕微辞。
凤君坐在上首位置,闻言, 面容含笑的应了句:“你这孩子有心了。”
在他旁边,还坐着沐贵君, 沐珩。
凤君将目光落到沐贵君身上, 眉眼温柔:“小五准备了舞蹈,怎也没听你提起过?倒是好大一个惊喜。”
“妾侍也吓了一跳。”沐贵君掩唇轻笑, “这孩子连妾侍也瞒着呢, 难怪这几日都躲在他那宫中不出来。”
“父君, 儿臣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燕微辞在下边又说了一句。
“你说便是。”凤君看着他直言道。看的出心情十分的不错。
燕微辞站在圆台上左右看了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简书砚早在他登台之时, 目光就转了过去。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心里咯噔一声, 似乎已猜到了他的想法。
说来,前世燕微辞就在凤君令诞上大放光彩,沐绯也因此对他更加死心塌地。甚至还有好几个盛京贵女都对他暗自倾心。
一开始简书砚还没有想起这茬事,如今倒是猛的回忆了起来。
他侧了侧眸子,看了眼沐鸢。
前世,她好像称病没有来这生辰宴。这一次,会不会连沐鸢也会跟着沦陷。
简书砚只觉得事情糟透了!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沐鸢朝这边看了一眼。
简书砚摇了摇头,话还未出口,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
“鸢表姐——”燕微辞唇角含笑的将目光定在沐鸢身上,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道:“表姐可愿意为我抚一首琴曲。我可是在母皇面前听过,你的琴技一绝。”
他直接搬出来女皇,让沐鸢没办法轻易推辞。
女皇坐在上首位置,也搭了一腔:“鸢儿,朕也好久没有听到你抚琴了。今日就献上一曲吧。”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沐鸢身上。
简书砚明明就坐在她身边,这一刻,却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相差甚远。
他垂下眼眸,握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捏紧。
沐鸢缓缓站起身,神情平淡自然,她朝上首的女皇拱了拱手:“陛下,您就饶了我吧。臣那琴技实在不敢拿出来献丑。”
嗓音中满含无奈之色。
沐鸢迎着风轻咳了几声,站在她身后的池凝立马上前一步为她披上狐裘。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唇色透出几分苍白:“我家二妹琴技一绝,不如就让她为五殿下抚上一曲?”
说着,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他人看到她如此病弱的模样,都不忍心再去强求。
燕微澜也立马起身附和了一句:“母皇,父君,沐世女的琴技在盛京城可是出名的很,就趁此机会让大家一起欣赏一二吧。”
她话音落地之后,偷偷朝沐鸢眨了眨眼睛。
女皇哪里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故意如此,她在心里笑骂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顺着话题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沐绯丫头,你就出来抚上一曲吧。”
沐绯一直坐在席间,突然被点名,她立马站了出来。
万众瞩目下,她自然是推辞不得。
沐绯躬了躬身,立马应道:“是,那臣女就献丑了。”
宫侍们连忙去准备琴。沐绯上了圆台,心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似乎不管走到哪里,她沐绯就只能是沐鸢的替补。
“绯表姐。”
燕微辞脸色同样有些不好,此时目光还有些凄怨的看向沐鸢。
两人各怀心思,一曲终了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艳。
文武百官们却还是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甚至还有人干巴巴的叫了几声好。
但越是如此,越衬得二人有些尴尬。
燕微辞走下台的时候,双眼都忍不住微微泛起红晕,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简书砚看了眼神色平淡的沐鸢,说了一句:“大表姐,我觉得二表姐怕是会记恨上你。”
沐绯向来心高气傲,怕是已经在心中记上了一笔。
“那你是想我上去为五皇子抚琴?”
沐鸢挑动了下眉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简书砚:“……”
他说不出违心的话来,“不想。”
“呵。”沐鸢立马轻笑一声,似乎是被这小公子的诚实反应给逗笑。
皇女皇子们献上贺词和贺礼之后,女皇便领着百官挪了地方,凤君和各宫贵君也领着官家正夫离开了这处。
此时就只留下一众年轻的女君儿郎们在这处玩耍交谈。
几个皇女中,除了太女有了正君,其他都未曾成亲。几个皇子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虽是凤君生辰宴,但也有意让这些年轻儿女们多相处相处,寻个好姻缘。
“沐鸢,你怎么还没走?莫不是也要留下来找个好夫郎?”
燕微澜身边跟着一个模样周正的儿郎踱步走了过来,在沐鸢面前站定,有些玩笑地挑了挑眉,“孤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积极。”
她目光有意无意落到简书砚身上,眼眸中含了几分深意。
因此也就错过了站在她身边的儿郎,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目光紧跟着在简书砚和沐鸢的身上停了停。
沐鸢起身没理会燕微澜的调侃,倒是看着她身边的男子颔了颔首:“正君。”
简书砚这才知道,原来这儿郎就是太女正君。难怪一身的书卷气。
他偷偷打量了眼,果然看到他怀中抱着一本书,看来应该就是那本《男戒》。
简书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太女正君是个温婉的性子,唇角一直勾着浅淡的笑意站在太女的身边。二人的关系看不出好坏。
沐鸢很快被燕微澜强硬的拉走。
太女正君似乎察觉到沐鸢的眼神,善解人意的说了一句:“放心,这位简公子我会照看好他。”
两人离开之后,原地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有了先前霍理来找他那一遭事,简书砚面对太女正君多少有些尴尬。
他干巴巴说了句:“正君若有事便去忙吧,我一人在此便好。”
“简公子可是还将先前的事记在心里?”
太女正君笑着说了声:“阿理已经同我说了,原来都是误会一场,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你。还望简公子莫要挂怀。”
“正君说的哪里话。”
简书砚说着场面话,问了句:“实则我心中也有一个疑惑,不知正君能否为我解答?正君可知道太女殿下为何让您邀我前来?”
“你这话若早半刻问我,我怕是还无法解答。”太女正君眼底似乎闪过抹笑意,眼睛有些明亮:“太女殿下向来与沐大小姐交好,许是因为沐大小姐,才让我邀了你来。”
“因为大表姐?”
简书砚愣了愣,说实话,他既觉得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理由。
“原是如此。”他朝太女正君笑了笑,“如此我这心中也踏实了。”
两人都不是善言之人,说了几句后都有些词穷。
简书砚见太女正君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直接起身说了一句:“正君见谅,我去更——”
许是他起身的太突然,太女正君毫无防备。
怀中的那本书卷直接摔在了地上,从中间展开一字不差的落到简书砚眼中。
【木鸳一把按住言微蓝的肩膀,强硬的将她拽到怀中,幽深的眸光带着浓浓的压迫感。神情间却透着股淡淡的哀伤:“你既然已经娶夫,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如今,又为何要逃离?阿蓝,我心悦你!”】
简书砚:……
太女正君:……
简书砚倒抽一口凉气,双眸不自觉瞪圆。
这个木鸳和言微蓝,不会是他知道的那个沐鸢和燕微澜吧?
“正君……”他讷讷开口。
太女正君立马弯腰将书捡起,一点没有方才庄重的模样。
他目光落到简书砚身上,幽幽说了一句:“既然被你知道,那你就别怪我了…简公子。”
“正君,您要做什么?”
简书砚听到他这话后,不自觉朝后退了几步,心里忍不住沉了下来。
他不会想要杀他灭口吧?
太女正君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身边两个近侍:“念书,念白,将人带走。”
“正君——唔!”
简书砚瞪大眼睛,嘴里的话还没吐出就被捂住了嘴巴。
太女正君
昏暗的房间内, 房门紧闭,窗扉紧扣,没有一丝光亮能够泻进来。
简书砚和太女正君面对面而站, 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嗒——
突然,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响打破了宁静。
简书砚率先出声:“正君,您把我带到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再三保证:“您放心, 先前我看到的东西绝对会守口如瓶,今日的事情我全当没有发生过。”
简书砚也觉得自己很冤枉, 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会撞破太女正君的秘密。
心中既错愕又震惊, 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太女正君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由于逆着光影而站, 简书砚也看不清他此时面上的神情。
他话音落地之后, 房间内又陷入短暂的宁静中。
良久,太女正君才开口,嗓音幽幽:“简公子,我说了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你撞破了本君的秘密, 你若想让本君放过你,除非你能成为本君的人。”
“正君这是何意?”简书砚只觉得满脑子糊涂。
太女正君走到屋内的桌前坐下, 掏出那本《男戒》展在桌案上, 看向了他:“此乃本君亲手撰写的话本,如今只写了上半部分, 下半部分还需要简公子的帮忙。”
“你既然住在沐国公府中, 又和沐鸢相熟, 本君正好缺一个替我收集素材的人。”
“正君的意思是……”简书砚迟缓开口:“您想要知道大表姐的事情?”
“对。”太女正君面不改色,回答的很是果断,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 越详尽越好。你应该也猜到了,我这本话本的主人公之一,正是你这位大表姐。”
简书砚:“……”
事情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怎么样?”太女正君目光落到他身上,“你放心,本君自不会让你白干,这话本在盛京城中卖的不错,报酬可以分你四成。”
他一个暂居在沐国公府的表少爷,想来也没有钱财来源,此事于他也有好处。
“这话本在盛京城中还很畅销?”简书砚的关注点显然在其他地方,双眸又忍不住瞪圆了起来。
他还以为这些盛京城中的儿郎各个循规蹈矩,恨不得时时刻刻拿着《男戒》宣读。原来私下里竟是爱看这种话本吗?
“自然。”太女正君说到这里,面上似乎还有些骄傲,“不仅儿郎们个个喜欢,就连有些女子为了猎奇也爱看这些。我那还有很多,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可以带回去一些看看。正好先熟悉熟悉。”
“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了。”他很是认真的拍了拍简书砚的肩膀。
简书砚:“……”
他总算知道这太女正君为何会和那辅国大将军的独子相熟,两人有些地方还是很相似的。
——莽的不行!
“正君,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简书砚小声开口。
“你说。”
“除了这一本外,您莫非还有其他著作?”他十分严谨的用了“著作”二字。
太女正君被他的用词给愉悦到,唇角勾起浅笑:“自然还有其他,而且都是根据真人真事编撰。唐国公府的唐世女你应该知道吧?我之前写的一本话本就是记录的她那些风流韵事。在盛京城内销量十分不错。”
简书砚:“……”
原来那唐世女如此臭名远扬,这背后还有一把推手在使劲儿。
他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正君您和传闻中的模样还真是不一样。”
“传闻中的我是何模样?”太女正君听到这话后,微挑了挑眉梢:“刻板?恭顺?贤淑?”
他笑了一声,不以为意:“这些不过是他人对我的评价罢了,我可从来没亲口承认过。”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戴张面具。尤其是我们这些儿郎,世道对我们如此苛责,有些假面戴上之后会让我们活的更自在随意些。”
简书砚听到他这一番说辞,神情有些怔愣。
那个对于他来说总活在传闻中的太女正君,突然就变得鲜活了起来。
“正君说的是。”
他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我有些着相了。”
“虽说这是个意外。”太女正君再次出声:“但其实被你看了也就看了,我之所以把你拉到这里来,其实是觉得你合我眼缘。我向来相信直觉,也一贯依照直觉办事。”
“若你愿意,可到盛京东门外的话馆去寻人。毕竟,谁又规定儿郎就不能干一番事业呢?”
他话音落地,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不过,关于收集沐鸢的事你记得办了,一并交给话馆的人。到时就用木鸳这个化名就行。”
简书砚:“……”
从头至尾,这恐怕才是真正的重点。
简书砚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走的时候怀中抱了一摞书册——皆是太女正君给他的话本,美其名曰让他欣赏欣赏。
“少爷,您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春芽一直焦急的等在宫门外,见他出来立马凑了上来。
他顺势接过他手中的包裹,没想到会这般沉,让他直接朝前趔趄了下。
差一点栽的头破血流。
春芽连忙稳住身形,“怎么这般重?”
“太女正君赐的…书。”简书砚说这话多少有些心虚,他轻咳几声立马转开话题:“我们还是赶紧回凤鸾殿吧,消失太久恐怕不妥当。”
此处宫殿离凤鸾殿只有几步之遥,是留给进宫的儿郎歇脚换衣的地方。
简书砚为了以防万一,身上的外袍还特意换了一件。
春芽本来还想打开包裹看看里面,闻言,只能赶紧抱在怀中,跟着他朝前走去。
两人回到凤鸾殿时,沐鸢已经回来。
她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淡:“去哪了?”
简书砚坐了下来,早已经想好了说辞:“方才外袍不小心沾上了水,太女正君带我去换了件衣物。”
沐鸢在他身上停了停,目光转到春芽手中的包裹:“换外袍还带了东西?这是什么?”
简书砚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太女正君说与我一见如故,赠了我几本儿郎看的书。”
他语速极快的说道:“大表姐应该也知道,之前你还让我抄写过。”
“是吗?”沐鸢却没有收回目光,突然抬起手掌,探了过去,“我——”
刚吐出一个字,简书砚立马挡在她面前,将她按了回去:“毕竟是太女正君所赠,还是等回去之后再打开吧。”
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多少透着点心虚。
沐鸢微眯了眯眼,倒也没强求。
心里却呵笑了一声:看来这小公子是有秘密了。
简书砚也知道他这举动太过反常,仿佛欲盖弥彰一般,他朝沐鸢连忙问了起来:“大表姐,你平日除了钓鱼可还有其他喜好?”
“大表姐可是喜欢白色衣物?我总见大表姐穿这个颜色的衣袍。”
“对了,大表姐你可有讨厌的东西?”
“大——唔!”
沐鸢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伸手堵住他的嘴巴,逼近几分轻笑看他:“你在审问犯人呢?今日对我这般好奇?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简书砚飞快摇了摇脑袋。
嘴巴被封住,他只能拼命的朝沐鸢眨眼睛,表示自己的真诚与无辜。
沐鸢可没这般好糊弄,“那你突然问这些作何?之前怎么没见你问?”
“唔唔——”
简书砚又呜呜两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她放开好让他解释。
沐鸢撤回手掌,又坐回原位,黑眸却还落在他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呼——”
简书砚舒了一口长气,这才看向她,显然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我只是想多了解些大表姐你,没有别的意思。我以为,如今我与大表姐已然是朋友关系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落寞下来,仿佛真的伤心一般。
就连沐鸢都没看出他这副模样是真是假。
她在心底轻啧一声,到底还是说了句:“想问什么直接去找池凝她们。”
说完,便扭过头不再看他。
简书砚小小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真的糊弄了过去。
原来,大表姐怕他哭啊,他好像找到她的弱点了。
*
回去的时候,简书砚依旧和三房三个儿郎坐在一起。
至于许正君和沐轩,听说是被沐贵君留了下来。
简书砚一上马车,手中的包裹便立马引起其他三人的注意。
三房恒哥儿好奇问了句:“砚表哥,你这是拿的什么?”
坐在他身边的沐安和沐辰也将目光转了过来,落到了简书砚怀中的包裹上。
“太女正君赠的书。”简书砚简单说了句,一言带过。
“太女正君?”沐恒却继续追问,他猜测道:“不会是《男戒》之类的书吧?听闻太女正君最是爱这类迂腐书卷。”
他语气轻慢,嘟哝了句:“实在是配不上太女殿下。”
“恒哥儿。”沐安立马斥了一声,眼含警告:“不可妄议太女殿下和太女正君。”
沐恒吐了吐舌尖,立马捂住了嘴巴。
不过依着他的反应,简书砚还是大致了解到这盛京城中的儿郎们对太女正君是什么观感。
他只唇角带笑静默不语。
马车徐徐朝前行去,明月高悬时停在了沐国公府门口。
简书砚下了马车后,直接带着春芽朝清梨院走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