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寝忘食
皇宫内, 沐贵君所住的长暙宫内。
许正夫坐在矮凳上,接过宫侍递来的热茶,轻饮了一口。
“贵君, 这次进宫, 侍身其实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与您相商的。”
他缓声开口,目光落到沐贵君的身上, “母亲有意绯儿的婚事,想要定下她与我娘家侄子。侍身和贵君所愿一致, 都是更希望绯儿与五殿下成就好事。”
“你说母亲要给绯姐儿定下婚事?”
沐贵君坐在软榻上抬起了头, 蹙了蹙眉:“绯姐儿最近不是在忙着科考,怎么突然提起了婚事?”
“贵君您是知道的, 母亲一直觉得亏欠了鸢姐儿, 一直想让鸢姐儿娶五殿下。可鸢姐儿那个身子如何能够给五殿下幸福?”
许正夫唇角的笑意有些发苦,“侍身这也是没有办法,怕再不定下绯儿与五殿下的婚事,绯儿的婚事侍身也做不了主了。”
沐贵君听到他这话后, 眸底闪过抹沉思。
对沐绯和沐鸢这两个外甥女,他自然是更中意沐绯。毕竟这沐国公府终究是要交给沐绯的。
他本是想等殿试过后, 再去向女皇求一道赐婚圣旨。
如今看来, 倒是不得不提前了。
“姐夫莫要着急,辞儿也到了婚嫁的年岁, 绯姐儿虽未及冠, 但也不妨先将这婚事定下。本宫去向陛下求一道圣旨便是。”
许正夫见他应承下来, 笑容立马染上脸庞,“那侍身就在府中等您的消息了。”
*
沐国公府, 清梨院
自凤君令诞结束后,简书砚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没出来, 连寒松院都没有去。
春芽守在门外愁的不行,几次想要去请沐鸢又放弃。
他不知道的是,简书砚这几日看话本看的废寝忘食,三观都被重新洗礼了一番。
房间内,简书砚盘腿坐在软榻上,腿边堆满了话本,乱七八糟的摞在一起。
他低垂着脑袋,膝盖上摊开一本,此时正入神的看着。
“嘶——”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精彩之处,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脸颊两旁染上两坨激动的红晕。
“这唐世女可真够生猛的,竟然连已婚之夫都不放过。”
简书砚在心中忍不住可怜起尹恒安来,这样浪荡的女人,可别再染上了什么脏病。
他定了定心神,又继续往下读。
薄薄的一本,很快就被他看完。
简书砚嘭一声将话本阖上,封皮上的鎏金大字瞬间露了出来——《男戒》。
再看他脚边堆着的话本,封皮上全是用各种字体,各种颜色书写的‘男戒’二字。
简书砚用了三天的时间,总算将太女正君给他的这些话本全部看完。
话本中虽然用的是化名,但简书砚还是认出几人来。
例如那已经被发配边远之地的前吏部侍郎乔笙,这人私下竟然有虐待侧侍的癖好,真是猪狗不如。
简书砚本来没有打算去太女正君所说的话馆。
如今看完这些话本,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些朝中大臣贵女们的私密之事,到底是如何泄露出来的。
只是——
简书砚托着下巴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去之前还得去寒松院一趟。”
反正沐鸢已经发话,她的事情都可以问池凝和池柒。
“少爷,少爷?您今日的午饭还不吃吗?”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春芽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简书砚立马下了软榻,将摆成一片的话本匆忙收拾起来,塞到角落中。
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少爷,您总算是出来了,您再不出来奴都要去请大小姐过来了。”
春芽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哽咽了瞬,“您是要吓死奴啊。”
“好春芽,别哭。”简书砚立马安慰起他,“是我的不好,我以后绝不会再如此。”
“走吧,咱们去小厨房,看看今日都有什么好吃的。”他立马转移开话题。
“对了,少爷。”春芽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今日紫竹院的墨心又来了,送了一盒子糕点,说是世女逛街买的,府上几个少爷都有。”
“她又来了?”
简书砚一听到紫竹院三个字,眉心便是一皱:“昨日她是不是送了张记的千层烧饼,也说的府上几个少爷都有?”
春芽点了点头,小心睨着他的神色。
“墨心侍卫如此说,奴也不好再推辞,只能接了下来。”
简书砚面上闪过抹冷漠。
不知道沐绯又在搞什么?
原以为她不再来招惹他,没想到她是又换了新花样。
“这些东西不必拿到我跟前来,让院中的其他人分了吧。”
简书砚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朝小厨房走去。
用过午膳之后,简书砚心中装了事,直接去了寒松院。
他进了院子,远远的便看到池凝和池柒守在书阁门口。
“池凝侍卫,池柒侍卫。”
他笑着朝两人打了声招呼。
“表少爷,主子在——”
池凝口中的话没有说完,简书砚已经出声打断了她,“我今日不是来找大表姐的,是来找你的。”
“池凝侍卫,我们能到院子外的默亭说吗?”
池凝:“……”
池柒立马瞪眼看她,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表少爷为何找你?
池凝也是满脑子疑惑,她欲哭无泪的看了眼书阁的门。
以主子的耳力,怕是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表少爷这是害她呀!
“…是。”
她干笑两声和简书砚走了出去。
池柒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发。
想了想,还是敲响书阁的门说了一句:“主子,表少爷来了,只是又喊着池凝出去了。”
“嗯。”良久,书阁内传来一道清淡嗓音。
沐鸢平静的回了一句:“知道了。”听不出什么情绪。
*
默亭内。
池凝一秒也不耽搁,立马问向简书砚:“表少爷,您寻属下可是有何事?”
“你先坐下来吧,我们慢慢说。”
简书砚却没急着开口,而是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池凝被他如此和善的态度弄的越发局促不安,她抱了抱拳:“表少爷,属下站着就好,有什么话您尽管开口。”
见她再三推拒。
简书砚也没再强求,他缓缓的从怀中拿出纸笔来,在石桌上展开。
进入正题,“池凝侍卫你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些关于大表姐的事情。之前她便说,让我有什么事就来问你。”
他低着头,拿起了碳笔,“大表姐今日中午都吃了些什么?大概用了多长时间?”
“大表姐晚上一般几时入睡?睡前可有什么习惯?比如看书?”
“大表姐喜欢垂钓这个我知道。除此之外,她可还有别的爱好?”
简书砚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就连一向脑子很好的池凝都被他弄的有些糊涂,“表少爷…”
她欲言又止:“您怎么想起问这些?”
这位主几日不来寒松院,怎么今日一出现便上演了这出?
“这些问题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吧?”简书砚不答反问,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她。
池凝顿了顿,只能缓慢道来:“主子今日吃了八宝饭,烧鹅,几块糕点。晚上一般亥时……”
默亭内风清树静,一缕午后阳光倾洒而下,照亮了四个檐角。
半个时辰后,简书砚收获满满一张的答案,美滋滋的离开了亭子。
池凝抹去头上冒出的虚汗,疲惫不堪的朝寒松院走去。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表少爷呢?”
池柒站在书阁门口,朝她身后望了望,满脸都是不解,“怎么回事儿?”
池凝已经无力说话,她现在嗓子干的简直要冒出火来。
“表少爷走了。”
她哑着嗓子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站回书阁的另一边。
“走了?”池柒越发糊涂,她飞快看了眼房门,压低了声音:“合着表少爷还真是来找你的?”
三日没来寒松院,一来却不是找主子,而是找池凝。
池柒忍不住在心底咂舌。
果然,儿郎的心思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池凝听到她这话,立马瞪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
她有心解释,却又无力反驳。
毕竟表少爷确实来找她的。
书阁内,沐鸢坐在书案后,看似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卷,实则从方才开始,便一页都未翻动。
看不进去,她索性扔到了一旁。
沐鸢朝后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掌捏了捏眉心,红唇轻轻抿起。
上下嘴唇碰了碰:“小没良心…”
回去的路上,简书砚走到一半,猛的反应过来:“糟了,我忘记和大表姐打声招呼了!”
他满是懊恼的停住脚步,抬手敲了敲脑袋。
“少爷,您总算想起大小姐来了。”
春芽跟在他身后幽幽说了一声。
语气中带了点责备,“您方才怎么想的?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将池凝侍卫喊走了。大小姐想来就在那书阁内,她一定全都听到了。”
“那怎么办?”
简书砚哭丧着脸,扭头看他:“要不我现在再回去?”
他说走就走,刚转过身,没想到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砚…表弟?”
熟悉的嗓音让简书砚瞬间拧起了眉。
他寻声望去,身后站着的果然是沐绯。
杜家表弟
沐绯并非一人, 身边还站着两个儿郎。模样十分的俊俏可人。
简书砚只垂眸朝沐绯行了一礼:“二表姐。”
“砚表弟可是从寒松院过来?”沐绯唇角带笑,朝他介绍起身边两个儿郎来。
她指着其中的湖蓝色衣衫男子说道:“这位是杜表弟,是大姨母外家的甥侄, 刚随同父母进京, 要在咱们这沐国公府中小住几日。我现在要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去见见大姐。”
沐老国公先后娶了两个正夫。先正夫杜氏生下沐鸢的母亲沐璃,如今的薛老爷子生下了现国公沐琪。至于三房沐琳则是侧夫周氏所出。
杜氏和周氏早已离世。
沐绯介绍的这位杜姓表弟, 想来就是先正夫杜氏娘家那边的人。
简书砚一听和沐鸢有关,这才认真打量了几眼杜家这两个表弟。
身穿湖蓝色衣衫的应该是哥哥, 一双杏眼水波流转, 让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想要怜惜几分。
跟在他身边的杏色衣衫儿郎,则是生了一双懵懂纯稚的鹿眼。
这兄弟二人可谓是各有千秋。
湖蓝色衣衫儿郎名叫杜诺, 他朝简书砚欠了欠身子:“简家表哥好。”
话音落地, 又立马扯了扯躲在他身后的杏衣儿郎,“这是我弟弟杜淇,他性子腼腆,有些怕生, 简表哥莫要怪他。”
“杜表弟客气。”
简书砚接了一句,随后让出道来, “既然你还有急事, 那便赶紧过去吧。”
他唇角勾起抹浅浅的笑意。
沐绯经过他身边时停了停,不知道出于何意, 她突然问了一句:“砚表弟要不要一同前往?毕竟你和大姐一向相熟。”
“不必了。”
简书砚面不改色, 唇角笑意不散:“我还有事要忙, 就不去打扰大表姐和杜家表弟叙旧了。”
说完,他又欠了欠身, 直接朝他们身后走去。
站在沐绯身边的杜诺看了眼简书砚远去的背影,他低声问了句:“这位简表哥与鸢表姐关系很好吗?”
“大表姐对砚表弟一直很照顾。”沐绯收回眸光, 落到他身上,“砚表弟也总是时不时的往寒松院跑。”
“这样啊。”杜诺点了点头,微垂下眼眸。三人又继续朝前面走去。
这边,简书砚走出一段距离后,跟在他身后的春芽小声开口:“少爷,咱们就这么回去吗?”
“你不是也看到了,大表姐她有客人要招待。”简书砚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可…”春芽想说什么又忍住,最后纳闷了一声:“这怎么就突然蹦出来两个杜家表弟呢?”
甚至和他家少爷还不同,人家是真正的大小姐的亲表弟。关系可比他家少爷近多了。
“谁知道呢。”简书砚淡声应了句。
前世的时候,沐国公府根本就没出现过这两个人。
“春芽。”
简书砚收回思绪,吩咐了声:“你去听雪院说一声,我们出府一趟。”
“现在吗?”春芽望了望头顶的天色,有些迟疑:“少爷,这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不如还是明日一早出去吧。”
“不,就今日吧。”
简书砚催促他,“你快去吧,再拖延下去时辰更晚。”
春芽见他如此坚持,只好小跑着朝听雪院的方向走去。
*
寒松院
沐鸢听到书阁外传来的动静后,几乎下意识朝外喊了句:“池凝——”
她话未落地。
池柒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主子,表少爷来了!”
沐鸢听到这话后,挑眉轻勾起唇瓣。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还算这小公子有点良心。
她拉开门,“你又——”
“鸢表姐!”
杜诺和杜淇走了进来,看到她后满脸都是喜色。
沐绯跟在两人的身后,见沐鸢出来,笑了一声:“大姐这是听到了风声?知道今日杜家两位表弟要过来?”
沐鸢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她目光落到杜诺和杜淇的身上,“表姨母何时回的京?”
“母亲和父亲晚几日才能到,我兄弟二人先一步进的盛京城。”
杜诺解释了句。
沐绯也紧跟着接了一句:“两位表弟离盛京多年,对这盛京城实在不熟悉。恰好我在外边碰到了二人,所以就邀二人暂时来我们府上小住。一切等杜表姨母回京再说。”
“大姐在杜家表弟小的时候应该见过他们吧?”她眼眸含笑的落到沐鸢身上,“我记得大姨母从前经常带你去杜府。”
“我记得鸢表姐,小的时候带我和哥哥一起放过风筝。”一直没说话的杜淇突然小声搭了一腔,见其他人目光转到他身上,他红着脸蛋又垂下了头。
沐鸢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神情有些寡淡。
并没有因杜淇的话勾起什么童年回忆。
毕竟,当初去杜家的是原主沐鸢,可不是她这个沐鸢。她自然没什么记忆。
“鸢表姐,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杜诺比较敏感,注意到沐鸢的沉默,他神情有些讪讪,脸颊也有些烫红。
“自然没有。”
沐鸢放下手中的茶盅,总算出声。
她嗓音淡淡:“二位表弟这几日先住下便是,我会让池凝和池柒给你们安排好住处。”
“多谢鸢表姐。”
杜诺和杜淇听到这话后,立马站起了身朝她行了一礼。随后便跟着进来的池凝和池柒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之后,沐绯也站起身来。
她拱了拱手,“既然两位表弟都已安顿,我也就不留下来打扰大姐了。”
“对了。”她离开之前,又顿了顿脚步:“方才我领着两位表弟过来的时候,恰好在路上碰到砚表弟。本来是邀着砚表弟一起过来的,没成想却被他推辞了。”
沐绯勾唇笑了笑,询问道:“大姐可是和砚表弟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是个知礼数的,自然不会过来。”
沐鸢瞥她一眼,眸光淡淡:“二妹说完了吗?”
“打扰大姐了。”沐绯挑挑眉迈步走了出去。
沐鸢看着她的背影,微蹙了蹙眉梢。
“池——”
她轻启唇瓣想要喊池凝,话出口才想起来池凝不在门外。
沐鸢收住声音,轻垂下眼帘心中不知是何想法。
*
这边,简书砚带着春芽顺利出了沐国公府。
两人目的明确的直奔盛京东门外而去。
半个时辰后,简书砚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匾额上边用鎏金书写着话馆二字。
话馆只是一间小小的屋室,和周围其他商铺比起来,实在有些不起眼,甚至颇有些简陋。
可门前的行客却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儿郎,匆匆进去又匆匆的离开。怀中都抱着书卷,小心的藏着掖着。
简书砚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这才迈步朝里面走去。
一进去,便被纸张的芳香气扑了满面。
“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旁边,货童站在一个年轻儿郎面前正笑着询问着。
年轻儿郎立马说道:“我要一本鎏金版的《男戒》。尽快给我取来,我还着急回去。”
“是,请您稍等。”货童立马点头,随后小跑着朝里间跑去,想来那里应该是藏书的地方。
“公子,您有什么需要?”
简书砚正看的认真,身前突然站定一人,朝他问道。
他立马回神,扭过了头来,朝他说了两个字:“木鸳。”
小儿郎立马瞪大眼睛,瞬间反应过来:“您是主家招的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雨行公子,他今日正好在店中。”
小儿郎欢蹦乱跳的离开,也不等简书砚开口,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帘布内。
简书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间走了出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简公子。”
“霍…公子?”简书砚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儿郎口中的雨行公子就是霍理。
“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霍理又笑了笑,伸手朝里间示意。
简书砚点了点头,同他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在一处僻静角落坐下,周围全是书架,将二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霍理抬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他面前:“喝茶。”
“多谢。”简书砚抿了一口,抬起了头,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霍理直接说道:“我和简公子倒是天定的缘分,没想到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共事,倒是奇妙的很。”
“霍公子莫非也是写话本的?”简书砚问了句。
“这种活儿我可做不来,非阿俨莫属。”
霍理摆了摆手,想到什么,朝他解释道:“阿俨是太女正君的芳名,我和他从小认识。他从识字起便爱写这话本,直到嫁给太女殿下这习惯也没有变。这间话馆还是我和阿俨在闺中时就办起来的。”
“说来我和阿俨的缘分也是妙极。”他突然笑了一声,似是回忆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爱写话本,而我爱听话本。他家规森严足不出户,而我爱玩乐也爱八卦。最爱听一嘴这盛京城中的秘辛之事。”
“那这样说来,太女正君所写的那些话本,都是霍公子收集到的资料?”
“以前是。”霍理抿唇一笑,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不过最近我也是爱莫能助。所以才邀了简公子你入伙。”
外人评价
简书砚反手指了指自己, 不确定道:“霍公子说我?我能办成什么事?”
他一个在沐国公府内寄居的表少爷,哪能和他们这些盛京城中的公子相比。
“简公子方才在外边应该也看到了吧。最新发出的鎏金版《男戒》十分受儿郎们的喜爱。大家都等着后续故事的发展。”
“你也知道。”霍理看着他叹息一声:“这本话本的原型人物是谁?太女殿下那边有太女正君观察,但沐大小姐就不好办了。她一向深居简出, 神秘十足, 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这几日,因为这本话本后续的内容, 我和太女正君可没少发愁。”
“那个……”简书砚突然打断他,问了一句:“之前太女正君所写的话本我也看了。大多数都是根据真人真事, 或添或减撰写的。这一次, 为何要写这样的话本?还是两个女子——”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样的感情实在是禁忌感十足。
简书砚自诩重生一回, 已经足够大胆, 没想到还是被这话本的内容给震惊到了。
本来这其中的主人公之一是大表姐,他还觉得有些冒犯,有些膈应。
但一想到和她有感情纠葛的是个女子,还是太女殿下, 他只觉得荒谬!
“唉,这也是机缘巧合。虽然是以太女殿下和沐大小姐为原型人物, 但实则是从她们身上获得的灵感杜撰出来的。这话本中的主人公也不算是她们。”
霍理已经从太女正君那知道简书砚和沐鸢的关系很好, 总怕他会觉得不舒服,他解释道:“这话本不过是一时
銥誮
消遣的玩意儿。但太女正君是个严谨的性子, 想着既然以她二人为原型, 那自然要详尽一些。”
“其实真正紧要的是太女正君下一本话本, 他准备延续他之前的风格,写一本和沐二小姐有关的话本。”
霍理看着简书砚说道:“你和沐世女不是表姐弟吗?许郎君又是你的亲伯父, 想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收集关于你二表姐的信息。”
“太女正君怎么想写关于我二表姐的话本?”
简书砚万万没想到,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他拧了拧眉,“我二表姐莫非也有什么秘辛?”
“那倒不是。”霍理立马摆了摆手,认真说道:“我就和你说实话吧。这次与以往那些娱乐消遣的话本不同。这次的话本还牵扯到科考一事。”
“你也知道太女正君出自翰林世家,他母亲是翰林学士,凡是从科考走出来的清贵子弟,都要在翰林院待上一段日子。这翰林院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这些科考出身子弟的阵营。”
“而翰林学士,可以说是她们的师长。”
“如今这参加科考的多是平民出身,官宦世家的子弟对此依旧不屑一顾,反正有家族荫庇,当不当官都无所谓。当今陛下看不惯这等膏梁子弟,将这难题丢给了翰林学士。太女正君替母分忧,才想出这个办法。”
霍理舒了口气,润了润嗓子后,又继续往下说:“如今殿试将至,盛京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在这科考之上。沐世女可是我们这些官宦世家中头一个参加科考的人,乡试也好,会试也罢,届是头等。再没有比她的事迹更激励人心的了。”
简书砚听完他这番话后,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般深远的考量。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霍理又倒了一杯茶水慢慢的喝了一口,见他如此沉默,补充了句:“你若是为难可直言,让你一个儿郎去探听女子的消息,确实有些不好。”
“无碍。”简书砚到底应承了下来,他只是觉得有些荒诞。
他生活的这个世间本就是一本话本,沐绯本就是主人公。没想到现在却听到太女正君要以沐绯为原型书写一本话本。
“那就多谢了。”霍理见他应下来,脸上浮现抹笑意。
他忍不住感叹道:“说来我还是挺佩服你这位二表姐的,身为沐国公府的世女却能抛下一切身外之物,跑去乡野之地参加科考。这种魄力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更不用说沐世女长的又是一表人才,温润秀雅,盛京城不知道多少儿郎倾慕她呢。”
“我大表姐呢?”简书砚冷不丁问了一句。
“什么?”霍理似乎是有些没听清,又似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问。
简书砚又重复了一遍,“我大表姐在这盛京城中是何名声?”
沐鸢那样好的人,合该在别人心目中更优秀才是。
“呃…”霍理有些语穷,实在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缓声开口:“我之前也说过,沐大小姐一向神秘的很。盛京城中关于她的流言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只知她身子孱弱,颇得圣宠,与太女殿下关系不错。其他也就没了。”
“没了?”
简书砚拧了拧眉,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话,“我二表姐一表人才,温润秀雅,那我大表姐不该是神佛下凡,天仙降世般的人物?”
霍理:“……”
“呃……”他这次是真的语结。
见简书砚一直瞪眼看着他,良久才从嘴里蹦出一句:“简公子,你和沐世女是亲的表姐弟吧?”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像呢?
“自然。”简书砚朝他点了点头,依旧有些愤懑:“霍公子?连你也觉得我大表姐不如二表姐吗?”
霍理:“……”
他一阵头大,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霍理快速咳了几声,站起了身:“那个,我想起来外边还有事处理,简公子,你慢走不送啊。”
说完,便一溜烟儿的逃了出去。
*
简书砚离开话馆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盛京城中的商铺门前已经点上了灯笼。
春芽没有跟着他进去,一直守在马车旁。见他总算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少爷,咱们赶紧回府吧。”
简书砚点了点头,按着他的胳膊上了马车。
标识着沐国公府的马车徐徐的朝前方行去。
当天边明月出来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简书砚立马走了下来,刚迈进府门,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黑影语速太快,简书砚没有听的太清,只觉得很熟悉。
他眼眸亮了亮,抬头望了过去,“大表——”
看清是沐绯后,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双眸中的光也黯淡了下来。
“怎么?以为我是大姐?”
沐绯自然听出他口中未尽的话,挑了挑眉:“大姐现在怕是在照顾杜家两个表弟,砚表弟这边怕是没办法顾上了。”
“二表姐怎么在这里?”简书砚神色冷淡,抬步朝里面走去。
沐绯跟上他,回道:“自然是在等表弟你。你一个儿郎独自一人出去,实在是有些鲁莽了。尤其这天色已晚。”
“二表姐是如何知道我出府的?”简书砚再次发问。
沐绯这下顿了顿,片刻才又开口:“听父亲说的。我不放心,便在府门口等着。”
“是吗?”
简书砚神色平淡。
对于沐绯口中的说辞一点也不相信。许正夫已经厌了他,若不是顾忌着名声,怕是早就将他赶了出去。
更不可能将他出府的事告诉给沐绯,他如今怕是巴不得他与沐绯毫无关系。
想通这一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沐绯派人在监视着他。
简书砚想到这里,眉眼间染上冷意,对沐绯的感官越发不好。
“二表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此刻也顾不上答应霍理的事,只想赶紧摆脱掉她。
沐绯快走几步,挡在了他面前,逼停了他:“砚表弟,我们之间的误会该解开了。之前是我行事莽撞,没有顾及到你的名声。砚表弟可否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莫要再这般避着我。”
“小的时候我见过叔父。”她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那时候叔父便常和我说,等以后有了孩子,若是个弟弟,让我定要与你相亲相敬。让我成为你的依靠。”
“我父亲已经去世,过往之事已经随着他消逝。二表姐不必当真。”简书砚并没有因她提起许文洲,面色有所变好。
他看着沐绯,十分认真的说了句:“二表姐,我早就说过。你我男女有别。二表姐同其他儿郎从不会失了礼数,怎么偏偏几次三番的要来霍霍我?”
“若你真念及我父亲的好,那就以同样的礼数对待我,而不是这般逾矩。”
“我逾矩?”沐绯气笑,她言辞犀利的问他,“那大姐呢?你日日去寒松院找大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男女有别?怎么,莫非你知道她身体病弱到奈何不了你?”
她语气陡然变得尖酸刻薄,甚至在最后还奚落了一句。
“二表姐慎言!”简书砚声音重了几分。
“怎么?听不得我说她的不好?”沐绯嗤笑了一声:“可这偏偏就是事实。你想要巴结她,她有那个命来护佑你吗?”
“砚表弟,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我蠢不蠢,不关二表姐的事。”简书砚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她心中的嫉妒挑明:“二表姐如此这般,不还是因为大表姐比你强,比你厉害,所以才这般愤愤不平?沐绯,你也就这点气量。”
“闭嘴!”
沐绯似是恼羞成怒,一把握住他的肩,猛的将他拉近。
眉眼间满是阴云密布:“我让你闭嘴。”
噩梦惊醒
“世女, 您快放开少爷!”
春芽立马焦急的走上前去。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就被沐绯一把甩开。随后被她身后的墨心控住。
简书砚目光冷冷的看向她,语气冰冷:“二表姐这是想做什么?莫非是恼羞成怒了不成?”
他前世怎么没发现沐绯的心性竟如此之差?
沐绯眼眸依旧阴云密布, 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 唇角陡然溢出一声笑来:“砚表弟,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你是真觉的我不会对你如何?还是坚信这次还会有人来救你?”
“是在期待沐鸢吗?”沐绯逼近他几分, 让他一步步退去,直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令简书砚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握紧, 面上却强装镇定:“你想做什么?”
“哼。”沐绯冷哼一声,似乎真要给他个教训, 逼近的唇瓣几乎碰到他的耳垂。
“怎么?”她嗓音很轻, “你知道什么是怕了?砚表弟,在一个女人面前挑衅,你知道对一个儿郎来说有什么后果吗?”
沐绯这话说的可谓是意味深长,再加上她此时的举动, 总算将简书砚面上的镇定打破开来。
“你放开我!”
简书砚激烈反抗了起来,可他一个娇弱儿郎如何是一个女子的对手。
沐绯见他依旧如此倔强的模样, 她眯了眯眼睛, 目光一转不知怎的落到他紧抿的唇瓣上。
她心底有幽暗一闪而过:沐鸢不是对他有意吗?若她将简书砚变成她的,她倒要看看沐鸢还能不能维持住她那副假面。
沐绯双手制住他的双臂, 朝自己怀中拉来。
“放——”
电光火石之间, 左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破风声, 两枚石子从黑暗中迅速飞来落到沐绯的胳膊上。
——重重一击!
沐绯毫无防备,立马吃痛的闷哼一声, 下意识松开对简书砚的掣肘。
她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嗓音阴沉“谁?”
风轻轻吹拂而过, 树叶哗哗作响。
静——从黑暗中传来的唯有死寂般的宁静。
墨心立马松开春芽,护卫在沐绯的身边,她飞快的看了眼唇色苍白的简书砚,低声朝沐绯说道:“世女,咱们还是先回紫竹院吧。若是引起府上其他人的注意,就不妥了。”
沐绯心有不甘,墨心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两人这才离开。
简书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腿上一软彻底没了力气。
“少爷——”
春芽连忙跑过来扶住了他,双眼泪汪汪一片。
他抽噎了两声:“您没事吧?”
简书砚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没力气了。春芽,先扶我坐下歇一歇。”
“好,少爷,您慢点。”春芽立马扶着他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他看到简书砚惨白一片的唇瓣,鼻子一酸,一股泪意瞬间涌了上来:“少爷,咱们以后怎么办啊?世女方才明显对您有了歹心。”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端方有礼的世女竟做出此等事情。简直无耻!
“今日的事咽回肚子里知道吗?”简书砚朝他叮嘱了句。
“奴知道。”春芽声音闷闷,“打死奴都不会说的。”
这种事情,错处永远在儿郎的身上,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不过是多一桩风流韵事罢了。
两人又在此处歇了一会儿,简书砚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后,起身朝清梨院走去。
他刚迈出一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朝左前方的黑暗角落轻语了一声:“多谢相助。”
简书砚隐约猜到了是谁的人,毕竟这沐国公府中,也只有那一人对他散发出善意。
只是暗中的人不想露面,他也就装作不知道罢了。
“少爷,您在和谁说话啊?”春芽并不知道刚才的事情。
简书砚笑着朝他摇了摇头,“无事,咱们回去了。”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朝前方走去。
片刻之后,黑暗角落中隐有黑影闪动,一路跟随着他们到了清梨院。
直到简书砚和春芽进了屋子,黑影才身形一转朝某处迅速行去。
*
寒松院
夜已深邃,书阁内依旧灯火通明。
沐鸢扔下手中的书,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眼底透出几分疲惫。
“主子。”
突然,一道黑影闪身进了屋里,单膝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
沐鸢黑眸落到她身上,眼眸平静如水:“出什么事了?”
黑影迅速汇报了一番,简洁而又明了。
沐鸢听完她的话后,神色冷了几分,随后摆了摆手吩咐:“继续守着,若是还有下次,直接打断她的手。”
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狠厉。
黑影颔了颔首,随后迅速闪身离开。
书阁再次安静了下来,沐鸢脸上的冷意却没有消褪。
池凝一直充当着背景,直到现在才出声:“主子,属下怎觉得这二小姐最近越发浮躁不定了?从前明明挺隐忍的。”
这段时间做的几件事,一件比一件鲁莽荒唐。
如今竟连欺辱儿郎的事都做了出来,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让人查查她是如何与杜家兄弟碰到一起的?”
沐鸢眼眸深了深,她可不觉得这是巧合,倒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以前便发现她这二妹总喜欢和她较劲,沐国公府世女的位置满足不了她,似乎非要把她踩在脚下才满意。
沐鸢从前不理会,可不代表她要一直忍下去。
这沐国公府可还不是她沐绯的一言堂,她竟然算计到她头上了。
“主子。”
池凝有些不解,“二小姐怎就盯着表少爷不放呢。按理来说,表少爷出身平凡,对她也毫无助力。难不成,二小姐移情别恋看上了表少爷?”
沐鸢扫她一眼,“她自小便喜欢与我比较。世女之位,五皇子,如今又是简书砚。我这位二妹喜好特殊,偏喜欢与我抢着来。”
她唇角轻笑一声,似玩笑一般。
池凝却忍不住瞪眼,嘴里的话也跟着脱口而出:“二小姐是不是有——”
最后一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但谁看到她这副模样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沐绯是不是有病?
沐鸢手指摆在桌案上,哒哒了两声:“谁知道呢,不过那小公子确实因为我又遭了一番罪。”
她也很是诧异沐绯能干出这种事,竟然想用强,也是出息。
*
清梨院
简书砚猛的从睡梦中惊醒,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也冒出一层冷汗来。
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梦中沐绯狰狞的嘴脸和他无望的求助,令他如坠深渊一般,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简书砚疲惫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透过床幔望了眼窗外天色,外边依旧漆黑一片。
他靠在床沿上闭了闭眼睛,眼前瞬间闪过方才噩梦中的场景,让他立刻又睁开双眼。
简书砚唇角露出几分苦涩,看来今晚他是睡不着了。
“少爷,您做噩梦了吗?”
春芽似乎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的在外间小榻上问了句。
他怕简书砚因为今晚的事心有阴影,所以直接守在外间陪着他。
简书砚动了动身体,拢了拢被子,低声说了句:“无事,你安心睡吧。”
春芽听到他的声音后,这才呼吸绵长起来。
简书砚也知道自己在黑暗中瞪了多久的眼睛,只记得外边天色稍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依旧是噩梦重重,只是没有再梦到沐绯那张脸,而是梦到了沐鸢。
梦到他不过大梦一场,根本没有重生,他依旧是那个前世被提线的木偶,满心欢喜去寒松院找沐鸢却只看到她满是陌生疏离的眼神。
甚至还梦到了那杜家两个兄弟,他们跟在沐鸢的身边亲昵的唤着表姐,而他却只能远远的看着。
这个梦颠三倒四,简书砚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酸痛的厉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春芽。”
他轻喊了一声,话出口才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
“咳咳!”
简书砚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少爷,您总算醒了?您发烧了怎么喊都不醒,快吓死奴了。”
春芽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了进来。在他身边站定,眼眶有些微红。
“府医已经看过了,给您开了几副药,您趁热喝了吧。”
他将药碗先放置一旁,扶着他缓缓坐了起来。
“现在几时了?”
简书砚看着窗外昏暗一片,一时还有些迷怔。
“已过了酉时。”
春芽端起药碗放到他手中,还贴心的准备了一块蜜饯,“少爷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等您喝了药,奴吩咐小厨房的人给您做些。”
简书砚看着手中的药碗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后一口气饮了下去。
“咳咳咳——呕”
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几声又干呕几声,直到蜜饯入口才停了下来。
眼角挂了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摇摇欲坠的沾在长睫上。
简书砚正想抬手抹去。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淡声问了句:“怎么哭了?”
沐鸢的身影陡然出现在简书砚眼前。
“大小姐。”
春芽行了一礼,随即端着药碗退出去。
房间内登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简书砚一看到沐鸢,顿时想起他那个颠三倒四的梦,想起梦中沐鸢的冷漠还有她与其他儿郎亲昵的姿态。瞬间委屈从心间涌起。
他眨着通红的眼睛,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大表姐。”
菩提佛珠
沐鸢抬头便是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若让旁人看了, 怕是要以为她欺负了这小公子。
她轻挑了下眉梢,“谁给你委屈受了?”
简书砚红着眼眶,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没有。”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一个梦吧。
“大表姐怎么来了?”
简书砚低声问了句。
想起之前暗中保护他的人, 也不难推出是那人将他生病的消息传给了沐鸢。
既然如此,那沐绯想要轻薄他的事, 她是不是也知道了?她会不会觉得是他故意勾引的沐绯?
也许是发热将脑袋烧糊涂了,简书砚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心情也越发低落。
沐鸢看着床上小公子越来越红的眼眶, 心里轻啧了声:“简书砚。”
她陡然唤了一声, 拉回他的思绪。见他双眸望过来,黑眸沉沉的看着他说道:“有委屈可以告诉我。”
沐鸢也不知道为何, 如今是越发看不得这小公子掉眼泪了。
简书砚怔了怔, 自然看的出她面上的认真。
他张了张口,憋在心中的话全都吐了出来:“我做噩梦.梦到大表姐不认识我了,还拿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对了,还和其他儿郎有说有笑, 我只能远远的看着。”
简书砚瘪了瘪嘴,“我心里难受的不行, 然后就醒来了, 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沐鸢:“……”
“因为做梦?”她似乎是有些无法理解,特意强调了一遍。
简书砚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脑袋, “对啊, 就是因为这个梦我才生病的。”
“……”
沐鸢这下彻底沉默了。
简书砚见她一副无语凝噎的模样, 嘟了嘟嘴唇,小声嘟哝:“可是你让我说的, 现在我说了你又不信。”
沐鸢黑眸盯着他看了几秒。
良久,叹息一声:“罢了, 你说是便是吧。”
她似乎妥协:“砚表弟可需要我这个罪魁祸首做些什么?”
此言一出,既像是玩笑,又像是在调侃。
沐鸢眼眸中含着笑意看向他。
简书砚被她这有些戏谑的眼神看的有些羞窘,犯浑的大脑总算清醒了几分。
他垂着脑袋在心里尖叫。
啊——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救命,好想挖个坑跳进去!
“…陪我吃饭。”简书砚声音细弱蚊蝇。眼神飞快抬起瞄她一眼。
“呵。”沐鸢忍不住笑出声,看着他漆黑的脑袋,到底没忍住,抬手拍了拍。
“让我陪你吃饭就自己下来。表弟应该不会还让我抱你下来吧?”
低低的笑声彻底在屋内传开。
简书砚被她笑的羞红了脸颊,忍不住羞恼的瞪她一眼。
*
现在天色将暗未暗,沐鸢又留下来用膳,晚膳便直接摆在了院子中。
沐鸢和简书砚相对而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筷子夹着菜。
简书砚看了她几眼,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我方才也没有想那么多。如今杜家表弟也在,大表姐是不是要和他们一起用晚膳啊?”
沐鸢听到他这番话,手中筷子顿住,抬起了头,“我为何要和他们一起用膳?”
“毕竟杜家表弟才刚住下,难免拘谨不安,我以为大表姐会多关照他们些。”
简书砚半垂下眼帘,语气状似无意,实则握在膝盖上的手掌已经不自觉抓紧。
“表弟很关心他们?”沐鸢挑了下眉。语气悠悠,“若你想邀他们一同过来,我也不反对。”
什么叫他想邀请?
简书砚瞪眼,胸膛起伏了几下,他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
没想到一双眸子瞬间和沐鸢戏谑的黑眸对上。
“……”
“大表姐,你又故意逗我!”简书砚有些生气。
这人最近怎么越来越恶劣,总喜欢逗他。
沐鸢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砚表弟这是何意?不是你想邀请杜家表弟过来吗?”
“哦,我知道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原来是某些人在口是心非啊。”
这小公子的占有欲还挺强。
她在心底忍不住失笑。
简书砚被她戳破心思,脸蛋上直接染上红晕,他嘴硬:“谁口是心非了。”
他才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不如现在就回去陪杜家两个表弟用膳去?”沐鸢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揪住这小公子的小辫子不想轻易松手。
简书砚:“……”
他双眸中氤氲起水雾,软了声音:“大表姐,你再说下去,我又想起方才的噩梦了。”
抬起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沐鸢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这般生硬的转移话题,也是难为他了。
她适可而止,放过了这可怜的小公子,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根青菜,“吃点清淡的好的更快。”
两人这顿晚膳吃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沐鸢看这小公子精神奕奕的模样,知道他这身体已是无大碍。
她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扔下一句后,直接朝外走去。
“大表姐——”
简书砚扒着门框,吞吞吐吐:“我,我怕今晚还会做噩梦,可不可以给我一件你的东西。我想放在枕边上。”
他也是心血来潮,但越想越觉得可行。
沐鸢可是这个话本中女主人公沐绯都奈何不了的人物。有了她的东西,妖魔鬼怪统统都得退散。
沐鸢闻言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一眼。
良久,从袖中递出一物:“几年前在万佛寺得了一串菩提珠。”
简书砚伸手接过,光滑的串珠落到掌心沉了沉,他立马收紧。
脸颊两侧露出浅浅的梨涡来,“谢谢大表姐。”
沐鸢挑了挑眉没说话,又转过了身去。
简书砚将她送走之后,迫不及待回了屋子,将手中的菩提珠仔细看了看。
古朴的珠子用红线串联在一起,尾端坠着一枚白玉佛像。
许是这串珠一直被主人常年佩戴,菩提珠上已经染了主人的气息。
简书砚挺着鼻尖轻嗅了嗅,和沐鸢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抿着唇瓣扬了扬,脸颊两侧的酒窝又露了出来。
“少爷,您傻笑什么呢?”
恰好此时春芽走了进来,不解的问了一声。
简书砚将菩提珠戴到左手腕上拨动了几下。看着他说了一声:“我今晚应该不会做噩梦了,春芽你就回你房间睡吧。”
“啊?”春芽懵了瞬。随后迟钝的点了点头:“哦,好的,少爷。”
他慢吞吞的出了屋门,脑袋里却满是疑惑。
方才不还说让他继续陪着吗,他就去了一趟小厨房,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简书砚可没管春芽脑子里的想法。
他拨着菩提串珠朝内室走去。
躺到床上后,将左手腕的串珠贴着脸颊,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
简书砚这一觉睡的相当好,连一身的病痛都给睡了下去。
他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左手腕的菩提珠。
被他戴了一夜的菩提珠已经沾染上点他的气息。
和沐鸢的气息掺杂在一起后,两种气息交缠环绕,总让简书砚觉得有点脸红。
他躺在床上把玩了一会儿,直到门外传来春芽的声音,才缓缓下了床榻。
春芽等他打开房门后,忍不住好奇问道:“少爷,您今日起的比平日晚了些,可是身体还不舒服?”
他声音紧张了起来,“用不用奴去喊府医过来?”
“我没事。只是赖了会儿床。”
简书砚小心将菩提珠藏在袖中,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
春芽见他面色红润,确实不像生病的模样,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他服侍着简书砚穿衣梳洗好,又将早膳拿了进来。
简书砚简单用过膳后,便坐在软榻上又绣起那枚香囊来。
如今这香囊只剩下最后的收尾,中间那个“鸢”字格外的有存在感。
简书砚却十分满意的看了又看。
因此也就错过了,站在他身边的春芽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简书砚在软榻上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手中的香囊总算绣好。
他揉了揉发僵的腰肢缓缓站起身来,春芽立马问了句:“少爷,不如我们在院子外走走?今日天色正好,您总待在屋中也不好。”
“行,走吧。”
简书砚现在心情不错,也有这闲情逸致。
主仆二人直接出了清梨院,却没想到迎面就碰上了两人。
杜诺领着弟弟杜淇走了过来。
看到他后,立马笑着欠了欠身子,“简表哥。”
“两位表弟过来可是有何事?”
“我们从池柒侍卫口中得知,简表哥你生病了。所以就来看看你。”杜诺说明了来意,从身后的仆侍手中接过一个匣子,“这里面是我用重金寻的一道补养身体的方子,本是想送给鸢表姐的,现下简表哥应该更需要些。”
他抿着唇瓣笑了笑,眼神中闪过几分调皮意态:“毕竟鸢表姐可没现在的简表哥重要,我回去和她解释解释,她应该不会生气。”
简书砚目光在他手中的小匣子上停了停,轻轻一转,又落到他的脸上。
他碰着左手腕上的菩提珠,淡淡应道:“多谢两位表弟的好意,我这病已经痊愈,心意我领了。这方子表弟还是拿回去吧。”
“既是重金所求,那便用在它该用的地方。杜表弟你说对不对?”
主动邀约
杜家两兄弟离开之后。
春芽甚是不解的问了句:“少爷, 这杜家两位表少爷到底来干什么的?还真是来看少爷的不成?”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简书砚将视线收回,唇角的笑意淡了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哪里是来看他的,处处都在昭显他与沐鸢之间的亲近。
“啊?”
春芽有些不懂, “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了, 我们回去吧”
简书砚却没有再继续言说,转身又回了院子。
见此, 春芽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只能赶紧追上去。
*
过了午时, 简书砚本打算去寒松院。
没想到这上午刚来过的杜家两兄弟, 下午竟又过来了。
“简表哥,我们没打扰到你吧?”
杜诺朝简书砚行了一礼。
“两位表弟客气。”
简书砚唇角挂起浅笑, 立马看向身后的春芽, 吩咐:“赶紧给两位表弟上茶。”
三人在院子中的石桌边坐下。
午时的阳光正好,暖融融的打在人的身上,令人通身舒畅。
杜诺再次出声:“我们两兄弟初初来了这盛京城,实在是人生地不熟的, 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来找简表哥了。”
他温言细语,嗓音似涓涓细流一般沁人心脾。
简书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压了压眼帘:“诺表弟客气, 诺表弟有何事尽管说便是。”
他话音落地。
杜诺有些羞怯的朝他笑了笑,“确实是有一些事想要寻求简表哥的帮忙。”
他顿了顿, 见简书砚抬了抬眸没有说话, 这才又继续往下说:“鸢表姐最是爱吃甜食。我与二弟就想到街上走走, 想买一些糕点送给鸢表姐。希望简表哥能陪我们一起去。”
他说完这话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自觉抿了抿唇瓣。
“这样啊。”简书砚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有些轻, 听不出什么情绪:“两位表弟既然相邀,那我便走一趟。表弟打算何时出去?”
“择日不如撞日。”杜诺看向他,“不知简表哥今日可有空?”
“那便走吧。”
简书砚站起身,突然朝他弯眉轻笑:“说来,昨日我生病还劳烦大表姐跑了一趟,我也该买些谢礼送给她。”
“唔——”他似乎陷入沉思一般,驻足了片刻,“自我来这沐国公府后,她便对我多有关照,甚至还几次与二表姐起了冲突,我心中是万分的感谢。”
简书砚就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着话。
站在他身后的杜诺脸色僵了僵,挂在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鸢表姐的性子就是这样,外冷内热,最是心善不过。”
“是啊。”
简书砚回过神,看着他叹息了一声:“和大表姐不熟悉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个冷漠的。没想到,却是个热心肠。对了,她之前还教我写字呢。让我每日都到寒松院的书阁去。”
“……”
“是吗?”
杜诺扯了扯唇角,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拉起站在他身后的杜淇:“简表哥,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说完,两兄弟便快速朝前面走去。
简书砚看着两人快速离开的背影,微挑了挑眉梢。
春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身后,幽幽说了一句:“少爷,大小姐让您去书阁,不是让您去罚抄的吗?”
“罚抄和练书法有区别?”简书砚看他一眼,理直气壮:“大表姐不过是打着罚抄的名义,有心教我练字罢了。”
春芽:“……”
有了先前在清梨院的一番话,三人坐上马车后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车厢内无一人开口,透出几分沉闷,唯有哒哒的马蹄声从外边不断传来。
简书砚闭目养神,隔着衣袖捻动着左手腕上的菩提珠。
直到车厢外传来春芽的声音:“少爷,盈果儿铺子到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简书砚扶着春芽的胳膊跳了下来。
他转身看着身后的杜家两兄弟,“这处铺子里的糕点品样齐全,风味绝佳,两位表弟可以进去逛逛。”
“简表哥不进去吗?”
杜诺身后的杜淇小声问了一句。
“我到别处逛逛。”
简书砚指了指停靠在一旁的马车,“一会儿我们便在这汇合。”
他说完之后,直接带着春芽离开。
也没管身后的两兄弟是何表情。
“少爷,您真要给大小姐买东西啊?”
春芽询问了句。
“唔…让我想想。”
简书砚慢慢朝前走去,嗓音轻慢:“大表姐好像也不缺什么东西。”
“那您刚才为何那样说?”春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是买还是不买。
“我不过是在那杜家表弟面前故意如此说罢了。”
他就是看不得杜诺那一副和沐鸢很亲近的模样。
“那咱们现在要去何处?”春芽又问了一声。
简书砚很随意,“先随便逛逛吧。”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不知不觉竟走到上一次沐绯带他来的樊楼西阁。
西阁二楼,跟上次一样的包厢内,燕微澜和沐鸢临窗而坐。
本是正说着话,燕微澜突然哎了一声,指了指楼下:“沐鸢,那不是你那小表弟吗?怎么一个人带着小侍出门逛街。这盛京城虽治安严明,一个小儿郎上街还是有些危险的。”
沐鸢掀了掀眼皮,朝下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闲逛。
“怎么,你不管管?”
燕微澜看她一眼,挑了下眉,似乎在等着看她有何反应。
沐鸢没有看她,只是看向身后的池凝吩咐了句:“你下去,跟着他。”
“是。”池凝立马应了声,随即转身出了包厢。
燕微澜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哟,你不亲自下去打声招呼?或者把小表弟叫上来坐坐也行啊。孤不介意。”
沐鸢没理会她。
看着窗下池凝走到简书砚身边,两人似乎是说了几句话,简书砚突然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沐鸢收回视线,嗓音清淡:“太女殿下若没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说着,她还真站起身打算离开。
“哎——”
燕微澜隔着桌子立马按住了她,“行行行,你那小表弟还真是说不得。孤这次来找你真是有正事。”
沐鸢闻言又坐了下来。
唇瓣轻启吐出一字来:“说。”
“你上次说的没错,孤那二妹确实又到母皇面前告状去了。孤倒是安然无恙,不过母皇准了她做这殿试第一场的监官。”
燕微澜耸了耸肩,看起来丝毫不着急。
自有科考起,这殿试监官只是个形式,一直以来,前两场考试皆是由太女担任。
如今燕微月却横插一脚。
这对燕微澜这个太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
燕微澜像是玩笑一般,“母皇该不会真想废了孤吧。”
“你最近在朝中做了何事?”
沐鸢向来敏锐。
“孤在朝中替陆晴求了情。”
“阿鸢。”燕微澜脸上神情正经了几分,“你知道,陆晴是无辜的。孤知道母皇想削弱世家大族的势力。但靖北侯府忠肝义胆,一心为国。实不该受此一劫。”
“陛下想要靖北侯府手中的军权,陆晴这一劫躲不过去。”
“可——”燕微澜微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孤还是看不过去。阿鸢,咱们三人从小的交情,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吗。”
“靖北侯府的军权非交不可。”
沐鸢冷静的看着她,“陛下早对世家大族忌惮已久。靖北侯府又手握重权,侯府虽无意揽权,但在军中威望甚重。陆晴作为侯府世女,是侯府的希望,你觉得陛下能放过她吗?”
“那怎么办?”
燕微澜有些急躁的捶了下桌面,“孤就只能看着她被押回盛京,再看着她被送进大牢吗?”
“你想如何?劫牢吗?”
沐鸢拧了拧眉,嗓音微沉,“别忘了你身后的大将军府,身后的凤君,他们能不能经的起你这般的胡闹。”
“此事还是要看靖北侯府,靖北侯如今还镇守北疆。陛下此举虽意在夺权,但真实意图乃是让靖北侯主动回京,陆晴只有侯爷能救。”
“北疆战事已消,可侯爷却一再推迟回京时日。如今陆晴已在回京的路上,北疆离盛京千里,侯爷却迟迟没有动作。孤实在——”
燕微澜没把话说完,放在桌案上的双手却握的更紧。
沐鸢看她一眼,还是方才那句话:“陆晴只有侯爷能救。”
*
楼下,池凝突然出现在面前,简书砚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双眸圆瞪,满是诧异:“池凝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池凝抱了抱拳,“主子就在楼上,见表少爷一人在此,便吩咐属下跟着您。”
简书砚听到这话后,下意识抬头望了望,果然瞥到二楼有道熟悉的身影。
他收回视线,又看向池凝,解释了句:“我今日是和杜家两位表弟一起出来的,他们现下在盈果儿铺子那,我与春芽便四处走走。”
他望了眼天色,说了一声:“两位表弟应该也买完了,既然大表姐让你跟着我,那池凝侍卫便和我一起回去吧。”
“是。”池凝自然应下,她开口道:“还请表少爷在前面带路。”
简书砚笑着点了点头,又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桂花糕点
简书砚带着春芽和池凝回到马车停靠处时, 远远的便看到杜家两兄弟站在那里。
杜诺瞥见简书砚后,面上笑意刚浮起,便看到他身后的池凝。
“池凝侍卫?”
池凝朝两人抱了抱拳, “两位表少爷好。”
“你怎么——”杜诺有些诧异她的出现, 在心中组织了番语言,“你不是跟在鸢表姐身边吗?怎么跟着简表哥一起过来了?莫非…”
他声音顿了顿, 眼神下意识朝四周扫了几眼,“鸢表姐也在这里吗?”
池凝半垂着眼眸, 言简意赅:“抱歉, 杜表少爷,主子的行踪恕属下无法告知。属下只是领命跟随着简表少爷。”
杜诺听到她这话后, 面上的笑僵硬了瞬。
随即又恢复自然, “这样啊,鸢表姐果然与简表哥关系很好。竟然连池凝侍卫都舍得派出去。”
他目光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简书砚身上。
简书砚见他突然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轻挑了挑眉头,淡声开口:“大表姐确实待我好, 我心中一直很是感激。”
杜诺本以为他会谦虚几句,没想到会如此大方的应承下来。
直接就将他嘴里的话噎个正着。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凝滞。
站在杜诺身后的杜淇扯了扯杜诺的衣服, 小声说了一句, “大哥,时辰不早了, 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 马车上的气氛比来时更沉闷。
简书砚依旧闭目养神, 一言不发。
倒是一直有些羞怯的杜淇,突然开口, 小声问了句:“简表哥,你不是要给鸢表姐买东西吗?我和哥哥买了糕点, 可以帮你带给鸢表姐的。”
他话音落地。
简书砚缓缓睁开了眼眸,落在他身上定了几秒。
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不必了,方才我已经将东西给了大表姐。”
他看着他笑了笑。
此言一出,不仅是杜淇,就连杜诺也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简书砚看着两人,唇角笑意不散:“两位表弟怎么这般看着我?若我不见大表姐,池凝又怎么会跟着我呢?”
恰好此时马车也停了下来。
简书砚直接起身,“到府了,我还有事,就不等两位表弟了。”
话落,他直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简书砚下来马车后,池凝立马跟上了他。
直到进了清梨院。
简书砚才想起身后的池凝,他顿了顿脚步,“池凝侍卫,麻烦你一路相送,你快回去吧。”
池凝站着没动。
面对简书砚时,她面容柔和了许多,但依旧言简意赅:“主子吩咐,让属下跟着您。”
“我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池凝还是那句话,“主子吩咐,让属下跟着您。”
简书砚:“……”
两人相对而站,僵持片刻。
“行吧。”简书砚有些无奈。
重新转过身去,又继续朝前走。
春芽瞟了眼三步开外的池凝,凑到他耳边飞快说了句:“少爷,池凝侍卫不会要一直待在这里吧?”
清梨院的仆侍们都是小儿郎,池凝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腰间别着刀一脸的严肃,弄的院中打扫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简书砚迈步进了屋子,随后坐下倒了杯茶水饮了一口。
他轻轻放下,“晚间她应该就回去了。”
*
天边的夕阳一寸一寸消逝。
清梨院中仆侍们点上了烛火,照亮了一片片方寸之地。
春芽服侍着简书砚用完晚膳,抬头又朝院子中看了一眼,“少爷,池凝侍卫还守着呢。”
简书砚闻言也朝外边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池凝还板板正正的站在那里,差不多两个时辰了,竟然连个姿势都没变过。
“……”
“少爷,池凝侍卫以后不会都待在咱们这了吧。”
春芽小脸瞬间紧巴皱起,想想以后院子里都会多一个冷面煞神,他就觉得头顶一片灰暗。
他以后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也许她过一会儿便会回去。”
简书砚轻叹一声,第一次见识到这般顽固死板的人。
他一直以为池凝就只是沉默寡言了些。
“你去休息吧。”
他看向春芽说了声,起身朝内室走去。
一夜无梦,简书砚起来后,刚打开门就撞上春芽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轻启唇瓣,话还没说出口,春芽伸手指了指院门口位置,小声说道:“少爷,池凝侍卫她还守着。”
“什么?”简书砚惊讶出声,立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道屹立不动的身影。
简书砚:“……”
他下了台阶,走了过去,“…池凝侍卫,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你莫不是守了一夜?你怎么这么傻?赶快回去吧。”
池凝一身肃冷之气,依旧言简意赅:“主子吩咐,让属下——”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简书砚直接打断,“大表姐没说让你什么时候回去?”
池凝顿了顿,回道:“没有。”
简书砚:“……”
所以她就要一直这样下去?就因为大表姐的一句话?
他扶了扶额头,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有几日没去寒松院向大表姐请安了,池凝侍卫你便跟着我一起去吧。”
“是。”池凝抱了抱拳立马跟上他。
春芽贴着简书砚,小声说了句:“少爷,您还未用早膳呢。”
“那能怎么办?”
简书砚看他一眼,“我总要将人送回去。”
府上的人都知道池凝是沐鸢身边的人,一直让她跟着他算怎么回事?
简书砚来到寒松院时,守门的侍卫看到他身后的池凝后,直接让他们进了院子。
这个时辰太阳还没有出来。
简书砚想着沐鸢的作息时间,直接朝书阁走去。
倒是跟在身后的池凝问了一句:“表少爷,用不用告知主子一声?”
“不必。”
简书砚制止道:“我在书阁内等着大表姐就是。”
池凝闻言也没再说其他。
只是吩咐人上了一壶热茶便退了出去。
简书砚起身在书架上找了一本游记,慢慢的看了起来。
也不知道就这么过去多久。
书阁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来。
简书砚放下手中的游记,侧耳倾听片刻,他正想起身去开门。
一道声音陡然在院中响起,“鸢表姐。”是杜诺的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也顿了下来。
沐鸢的声音随之响起,略有些冷淡:“两位表弟可是有何事?”
她看了眼已经回来的池凝,侧眸朝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即目光才落到杜诺和杜淇的身上。
杜诺带着杜淇朝她行了一礼,将怀中的食盒露了出来:“这是我和弟弟买的酒酿桂花糕,特意送给鸢表姐,以谢这些时日鸢表姐对我与弟弟的照顾。”
似乎是怕沐鸢不接受,他特意补充了句:“鸢表姐放心,这没费几个银子,只是我与弟弟的一点心意。”
沐鸢盯着他手中的盒子看了几秒。
随即伸手接过,说了一句:“多谢。”
杜诺见她接过,脸上划过喜色,矜持的抿了抿唇:“这酒酿桂花糕口味比较清甜,鸢表姐应该会喜欢。”
两人并没有待多久,很快便告辞离开。
沐鸢推开书阁的门走进去,一抬眸就对上简书砚一双水眸。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沐鸢挑了挑眉,“怎么了?”
简书砚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随后目光又落到她手中的食盒上:“这是盈果儿铺子的糕点,杜家表弟倒是贴心,连大表姐的口味都猜的这么准。知道你喜欢吃清甜的。”
“难道不是你昨日带着他们去的?”沐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简书砚没想到她已经知道,池凝倒是嘴快。
他扯了扯唇角,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杜家两位表弟亲自去清梨院找我,我哪里好意思推辞。说来,杜家表弟倒是了解大表姐,不像我,当初送大表姐蜜饯时,大表姐还说那是些儿郎的吃食,你不喜欢呢。”
沐鸢看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小嘴撅的简直能挂起油瓶。
她将手中的食盒直接放到桌案上,朝他面前推了推:“给你。”
简书砚正说的起劲,被她这动作弄的卡了卡壳,他面无表情的弯了弯唇:“大表姐这是做什么?杜家表弟送给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说来,两位表弟来的倒是巧,连大表姐何时起身都知道,不像是我,上次——唔!”
沐鸢不知何时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直接塞到他口中。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脸蛋,凑到他面前,眼底满是笑意:“是池柒告诉他们的,我已经罚了她。如此,可消气?”
简书砚唔唔两声。
最后只能先把嘴里的桂花糕嚼完咽下,他打开沐鸢的手掌:“我哪有生气,只不过陈述一些事实罢了。还有,大表姐也不用将这些告诉我。”
沐鸢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红印,倒是没想到这小公子气性这般大。
她退开两步,坐到旁边的位置,放到简书砚面前的食盒却没有收回。
慢悠悠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简书砚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沐鸢开口。
“大表姐怎么不说话了?”
他侧了侧眸子,立马对上她沉静的黑眸。
沐鸢语气轻慢:“不敢说。”
学子进京(捉虫)
沐鸢慢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简书砚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小脸爆红:“大表姐!”
“怎么,这也不行?”
沐鸢轻扬了下眉梢,眼底却是戏谑笑意:“表弟可真是难伺候。”
简书砚听她越说越离谱, 脸上的红意直接烧到了耳根后。
“我哪有?”
他不过说几句实话罢了, 怎么就难伺候了?而且谁让她伺候了。
“大表姐——”简书砚忍着羞窘,瞪了她一眼:“你又故意逗我。”
沐鸢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 掀了掀眼眸:“不气了?”
她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又轻轻放下。桌面与杯底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沐鸢突然勾了勾唇角, “表弟既然消气, 不知能否为我解释一二,为何要因为杜家表弟生气?”
她黑眸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容他闪避:“表弟到底在气什么?嗯?”
“我——”
简书砚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紧逼追问, 他双眸闪了闪,下意识避开她漆黑的眼眸。
搪塞了句:“随口说说罢了。还不是因为大表姐你先前区别对待,所以我才心有不平。既是误会,那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别再提了。”他快速说了句。却颇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是吗?”沐鸢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对啊对啊。”简书砚立马点了点他的小脑袋瓜, 特别的真诚:“大表姐,我们说点别的吧, 好不好?”
软下来的声音就像是朝人撒娇一般。配上脸颊两侧浅浅的梨涡, 整个人跟蜜饯一样。
——能甜死人。
沐鸢黑眸落到他左脸颊的梨涡上,眼眸深了深。
良久, 她轻启唇瓣:“好好说话, 别撒娇。”
简书砚:“……”
谁撒娇了?
*
简书砚离开的时候, 是装着满肚子的桂花糕走的。
“少爷,您不会将杜表少爷给大小姐的糕点全吃了吧?”
出了寒松院后, 春芽在他身边小声问了句。
简书砚捂着嘴巴打了个嗝。
胃里沉甸甸的撑的有些难受,他慢吞吞开口:“大表姐逼我吃的。”
“真的?”
春芽神情却有些狐疑, “您没骗奴吧?还是您不想大小姐吃杜表少爷送的糕点?”
不得不说,春芽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家少爷的。
简书砚被他这么一反问,噎了噎,他瞪了一眼:“胡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是大表姐硬塞进我嘴里的。我还能吐出来不成?”
他义正言辞,口中振振有词。
春芽被他这副气势唬住,倒也没有再往下问什么。
简书砚回了清梨院后,刚走进去,一个小侍凑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表少爷,这是守门侍卫送来的信件。说是一个叫雨行公子的人给您的。”
简书砚伸手接过。
一边朝屋内走,一边打开信封。
他展开信纸大致扫了眼内容,随后放到了桌案上。
“少爷?谁是雨行公子啊?他找您有何事吗?”春芽有些好奇的询问了句。
那日他没有跟着简书砚进入话馆,因此并不知道他和霍理谈的那些话。
简书砚收起心神,又将信纸拿起,随口说了句:“一个偶然认识的人。”
霍理这次来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询问他关于搜集沐绯信息进度的事。
他在信中还说,太女正君那边已经开始润笔了,希望他能够抓紧些时间。
简书砚看完信后,也总算想起来这茬事来。
他当日之所以应下,也是仰仗着自己脑子里关于前世的记忆。还有那本突然出现在他脑袋里的话本内容。
简书砚敢说,他现在比沐绯她自己都要了解她。
应下霍理的要求时,他本打算一回府便着手准备。
没想到会发生那样一件糟心事,简书砚实在没心情再去想关于沐绯的任何事。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将她那层虚伪假面下的真容全都给抖擞出去。
如今过了这些时日,既然霍理已经来信催促,他又已经应下,索性便一次性的给了他。
简书砚从思绪中回过神后,直接看向春芽吩咐道:“为我研墨,我要回信。”
*
三月过半,盛京城不仅迎来一场绵绵春雨,还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殿试。
这几日,盛京城内的学子文人明显多了不少,大多数都是前来赶考的人。
赶考的学子们皆是从一个个州县而来,一般出自一个地方的人大多结伴而行。
她们满脸旅途奔波的疲惫,眼底却是初见繁华盛京的雀跃。
谁也不知道在这些人中,谁能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谁又会名落孙山落魄而归。
此时此刻,她们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能够进士及第,红袍加身。
樊楼东阁离城门最近。
凡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都要从此处经过。楼上的人能够轻易地将底下的人收入眼底。
沐鸢和燕微澜临窗而坐,两人目光都落在下方的街道上。
目送着一批批进京学子经过又离开。
某一时刻,燕微澜手中的酒盅顿了顿,指着下方一人咦了一声:“这人有点意思。”
沐鸢顺着她视线掀了掀眼皮,扫了一眼。
底下不知是哪个州县来的学子,七八个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其中一个青衫女子,面容十分普通,一身气质却华然,让她从这几人之中一下子便脱颖而出。
燕微澜盯着女子的背影,挑了挑眉:“这个,不错。”
沐鸢收回视线,嗓音淡淡:“一切等殿试结束之后,才可见分晓。是鱼目还是珍珠,总有定论。”
“这个孤自然知道。”
燕微澜晃了晃手中的酒盅,一口饮尽:“这不是怕被别人捷足先登吗?孤那几个好皇妹可是在各大酒楼订好了包厢,这各个州府中的前三甲可都被她们盯上了。”
“孤看来看去,也就觉得方才那个不错,若是她也被收拢,岂不可惜?”
沐鸢朝上抬了抬眸,“前三甲又如何?中不中榜还另说。再则,若真能被人轻易收拢,也并不是殿下需要的人。”
“你啊,永远这么冷静。”
燕微澜都佩服她的淡定,无论何时何地,她就没见过她这张脸有过慌乱焦急的神情。
她突然有些好奇,“什么时候,孤也能从你这张脸上看到点不一样的表情。”
沐鸢瞥她一眼,懒的理她。
她站起身,丢下一句:“既然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哎——”燕微澜扬了扬声,“走这么急做什么?我有一本好东西给你。接住!”
她隔空扔来一本书,神秘兮兮的朝她嘿笑了一声。
沐鸢拧眉接过,一眼没看直接给了身旁的池凝,随即转身出了包厢。
直到上了马车,池柒忍不住好奇瞄了一眼,有些稀奇:“这怎么是本《男戒》啊?太女殿下给主子这玩意儿做什么?”
她探着头朝池凝身前凑了凑,“这本《男戒》除了是用鎏金字体写的,也没旁的不同啊。”
若不是这书在池凝手中,她都想拿过来再仔细看看。
沐鸢掀车帘的动作顿了顿,从池凝手中拿过,这才进了车厢。
池凝冷眸扫了眼身边池柒,“你身上的伤好了?”
池柒:“……”
“那就管好你这张嘴。”
马车徐徐朝前行去。
车厢内,沐鸢支着额头闭目养神。轻晃间,她睁开眼睛,瞥到一旁的书时,伸手拿了过来。
捻起一页缓缓打开——
本是不在意的态度,当看到言微蓝这个名字时她也只是微拧拧眉,直到看到另一个主人公木鸳时,眉头彻底紧蹙起来。
沐鸢前世虽生活在末世,但也是看过小说的人,什么言情小说同人文都略知一二。
这里面的木鸳显然是她的化名,至于另一个言微蓝,不用想她也猜的到是谁。
沐鸢皱着眉头将其看完。
随即嘭一声合上,发出一声闷响。抬手扔到离她最远的角落中。
面上虽看不出太大的反应,但这动作可见她心中有多嫌弃。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想到书中某些描写,脑海中陡然有什么闪过。
“池凝——”
沐鸢朝车厢外喊了声。
“主子,有何吩咐?”池凝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
她沉声问:“上次简书砚找你,都问了你些什么?”
池凝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及此事,顿了几秒,才应道:“表少爷问了些关于主子您的事情,生活作息,喜好,还有吃食上面的事情。对了,表少爷特意问了您一日三餐吃的东西,问的特别的详细。还拿了纸笔记了下来。”
她说完之后。
车厢内,沐鸢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又朝角落中那本书的方向看了几眼。
很好……
*
清梨院,简书砚正吃着茶点,无风无尘的,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立马放下手中茶点,伸手揉了揉鼻子。
“少爷,您小心着凉,回屋坐着吧。”
春芽站在他身后立马提醒了一声。
简书砚将剩下的半块茶点扔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大表姐还没有回来吗?”
他也有几日没去寒松院了,最近沐鸢似乎忙的很,总是不在府中。
春芽应了一声:“大小姐似乎已经回府了,少爷现在就要过去吗?”
“唔——”
简书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抬步朝外走去,“走吧,去大表姐那。”
关于惩罚
“大表姐, 你这几日在忙什么啊?怎么总是看不到你的人。”
简书砚进了书阁,看到沐鸢后,嘴里便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如今与沐鸢相处是越发随意自如了。
沐鸢坐在书案后, 掀了掀眼皮,模样清冷沉默。
“大——”
简书砚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眨了眨眼睛,“大表姐你怎么了?”
他怎么觉得她哪里有些怪怪的。
沐鸢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书阁内陷入短暂的宁静中。
哒——
突然, 沐鸢搭在桌案上的食指轻敲了下。
拿出一本书扔到了上面。
蓝色封皮,鎏金字体, 硕大两个《男戒》二字直接映入简书砚的眼前。
他有些机械地抬起眼眸。
沐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嗓音淡淡:“砚表弟,熟悉吗?”
简书砚:“…熟,熟悉,大表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之前你不是还让我抄过吗?怎么又把它拿出来了?”
他眼睫快速翻动两下, 扯着唇角笑了两声。
沐鸢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眼底的笑意丝毫未变, 却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啊——”简书砚看着桌案上的书, 恍然大悟一般,“这个好像和先前的字体不同, 大表姐新买的吗?我倒是从未见过。”
“你未见过?”
沐鸢挑了下眉, 嗓音依旧很淡, “表弟真不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除了是些规训男子的话外,还有其他内容吗?”简书砚歪了歪脑袋, 似乎真的不懂一般。
“很好。”
沐鸢盯着他看了几秒,陡然笑了一声:“那不如我为表弟念上几段, 也许表弟就想起来了。”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书,慢慢翻开一页,公开处刑。
——“木鸳是个惫懒性子,辰时不起……午膳用了八宝饭,烧鹅,糕点……除了偶尔垂钓外,最喜爱看书,亥时方才就寝。”
沐鸢声音顿了下来,合上书,抬眸落到简书砚身上。
语气轻柔:“砚表弟觉不觉得这人很熟悉?尤其这里面的描述,更令人熟悉。”
“说来。”她像是想到什么,慢悠悠的补充了句:“那日你来寒松院不是还特意找了池凝问话,她对我还不够了解,不如今日我来回答你如何?砚表弟还需要纸笔记下来吗?”
简书砚:“……”
“怎么了?表弟,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沐鸢盯着底下的小公子,面上神情越发和蔼起来,“低着头,地板上是有金子吗?”
简书砚:“……”
哒——哒
食指敲击声戛然而止,脚步声陡然传来。
等到简书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下巴已经被人捏起,强迫他抬起头来。
沐鸢站到他的面前,手指用了几分力道,黑眸逼近过去:“现在,表弟有什么想说的吗?嗯?”
嗓音清冷,又醇厚低沉。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在咫尺,简书砚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迎来,让他长睫忍不住轻颤了几下。
鼻息间全是沐鸢身上的馥郁香气。整个人仿佛被她环绕一般,又像是陷入进她怀抱。
简书砚屏息了瞬,声音细弱蚊蝇:“我错了,大表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沐鸢维持着动作没变,好整以暇的盯着他发颤的睫毛。
捏着他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两下,像是在逗弄他一般: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肆儿儿二吾九幺四七“我倒是不知道表弟还有这样的本事,这话本你写的?”
简书砚:“……”
“嗯?”
沐鸢手指陡然捏紧,又朝她面前抬了抬,两人几乎鼻尖碰着鼻尖,她压低声音:“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我…”
简书砚的呼吸放的更轻,他从来没有离一个女子这般近过。连她脸上的毛孔都能看到。
简书砚心脏跳个不停,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不能说……大表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找了池凝侍卫那一次,只问了那些,旁的什么都没问。”
早知道会暴露,打死他都不干这些蠢事。
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话本很有可能会落到沐鸢的手中呢。
简书砚心里有些懊悔。
“很好,还在跑神。”
沐鸢看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眯了眯眼睛,捏着他下巴的手指猛的松开。
她退开两步,稍稍拉开点距离,黑眸却比方才更有压迫感的落到他的身上,“我也不问你这话本的写手是谁,只是表弟将我的消息卖给其他人,却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大表姐…”简书砚讷讷出声,水眸看着她。
“表弟觉得我该怎么罚你好呢?”沐鸢话音落地,突然反问了一句。
“罚抄?”简书砚不确定出声。飞快瞄了她一眼。
沐鸢盯着他看了几秒,转身将桌案上的书拿起,摊开倒放在他头顶。
她弯了弯眼睛,笑眯眯的,落入简书砚眼中却比恶鬼都可怕。
恶鬼此时发话了,“这书是表弟的心血,表弟不看看怎么行?以后每日亥时来书阁,我抽出半个时辰,亲自听表弟读。”
“可——”简书砚张口。
“放心。”沐鸢先一步打断,“我晚些时候睡也无妨,表弟不必担心。”
简书砚:“……”
他欲哭无泪:可,可他要睡觉啊,而且读话本什么的,也太羞人了。
简书砚一想到要当着沐鸢的面读,现在就想挖个坑跳进去!
“大表姐……”他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希望她能心软放过他。
沐鸢隔着书拍了拍他脑袋,唇角含笑:“乖,听话。表姐知道你可以的。”
简书砚瞬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沐鸢却已经转过了身,“表弟回去吧,回去好好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就开始。”
*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春芽啊。”简书砚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整个人仿佛失了魂儿一般,“回去清梨院后你找人在院子里挖个坑,你家少爷我今晚打算住进去。”
“啊?”
春芽有些懵,又有些慌:“少爷您别吓奴啊,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见了一趟大小姐就变成这样了?方才来的时候不还很高兴吗?
“没事,我没事。”
简书砚朝他轻轻一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配住在地上。”
他该住在地下,把自己埋了,这样就不用读那劳什子话本了。
简书砚梦游一般回到清梨院,一回去就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任凭春芽在门外如何呼喊都不应。
直到天边余晖散尽,春芽再次来到门口,“少爷,该用晚膳了。”
本以为又是无人回答。
房门咯吱一声,突然从里面打开。
简书砚总算走了出来。
“少爷!”
春芽眼眸瞬间亮起,他连忙问道:“您没事吧?吓死奴了快。”
“我没事。”
似乎是将自己关了一下午总算冷静了下来,简书砚此时已经恢复平常模样,“让你担心了。”
他说了一声:“吩咐小厨房的人摆膳吧,我今晚还要去寒松院。”
“啊?”
春芽不解的看向他,“您中午不才去过吗?怎么晚上还要去?”
“少爷,奴知道您和大小姐的关系好,但还是要注意名声。您毕竟还是未婚的儿郎。”
“是大表姐的要求。”简书砚说了声,抬步朝小厨房走去,“放心,大表姐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少爷…”春芽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根本不是相不相信人品的问题。而是他们二人都是未婚身份,这大晚上的,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
春芽拧了拧眉,按说以大小姐一直以来的做事准则,该想到这一点的。
怎么这一次却有这样的要求呢?
简书砚不知道春芽心中所想。他现在虽冷静了下来,可满脑子还是那本话本的内容。
今日下午他大致看了一眼,着实被里面的内容给震到了。
上一次,他有意隔过了这本。
没想到这一本比唐世女那本风流史还要香艳数倍。有些地方,他连看都不敢仔细看,更不用说读出来。
“少爷,您又在想什么啊?您这一下午怎么心神不宁的。”
春芽见他又呆愣下来,忍不住问道。
简书砚立马收回心神,瞳孔重新聚焦:“没事,只是在想之后该怎么办。”
“好了,你也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他将春芽打发走。
用过晚饭后,离亥时还有半个时辰。
简书砚回屋里待了一会儿,刚准备叫上春芽出门,院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表少爷,属下奉主子的命令,送您去寒松院。”
她出现的突然,简书砚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缓缓瞪大眼眸,猛的想到什么,“是你吧?那日出手救我的人。”
黑影没有隐瞒,“是。”
“你一直跟着我?藏在暗处?”简书砚有些好奇。
黑影没有说话。
简书砚立马补充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是。”黑影这才回答,她简单解释:“主子让属下保护您。”
简书砚点了点头,也没再多问什么。
知道她一直跟着他后,他心中也没什么反感,和知道沐绯派人监视他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简书砚心中甚至还莫名有些甜。
殿试开始
寒松院, 书阁内,沐鸢依旧坐在那张书案后,此时正拿着一本游记翻看着。
简书砚进来的时候, 她朝上抬了抬眸, 嗓音淡淡:“过来。”
“大表姐。”简书砚轻唤了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随后在她身边的小凳上坐下。
双手顺势放到膝盖上,用力绞了几下。
沐鸢侧眸轻瞥他一眼, 见他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她再次出声:“开始读吧。今日就先读前两章, 读完表弟就可以回去了。”
简书砚:“……”
他慢慢吞吞的将藏在袖中的话本拿出来,捻开一页, 细弱蚊蝇的读了起来:“…阳春三月, 春暖花开,木鸳打马归来……”
“两人不打不相识,言微蓝……”
“木鸳没想到在春风楼还能撞见言微蓝,二人中了计, □□焚身。木鸳一把扣住言微蓝的胳膊,将, 将其, 拉,拉进怀里, 头头…”
简书砚渐渐没了声音, 像是被人掐住嗓子一般, 口中的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发间露出一双红的几欲滴血的耳朵。
“怎么不读了?继续。”
沐鸢嗓音淡淡, 黑眸落到他头顶的发旋上,久久没有收回。
“大表姐, 你饶了我吧。”
简书砚小声说了一句,“我真的读不出口。”
沐鸢盯着他没有吭声,就在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的时候,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抽走。
“!”
“大表姐——”
简书砚立马反应过来,伸手便要去抢,整个人几乎陷在沐鸢的怀中。
沐鸢一把扣住他的双手,反压在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拿起话本,气定神闲的接着方才的念下去:“木鸳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言微蓝的颈窝处,带出一阵阵酥麻——”
“不准念!你不准念!”
简书砚连忙出声打断,小脸红的滴血,羞窘的双眸都起了一层水雾。
沐鸢停了停,低头看着他,挑了下眉:“表弟好生霸道,你不念,也不准我念?”
“你就是不许念!”
“哦?”
沐鸢勾唇轻笑,看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话本上:“…言微蓝剧烈挣扎,没想到反被木鸳甩到床上,随即欺身压了下去——”
“你还念!”
简书砚简直要被她逼疯了,他剧烈挣扎起来,挣脱开沐鸢的掣肘后,整个人直接扑了过去,去抢她手中的话本。
嘭——
两人身后的桌案被撞的朝后挪动了几寸。
简书砚抢回沐鸢手中的话本,总算反应过来。
——他此时竟坐在沐鸢的腿上。
沐鸢后背抵着桌沿,头微微后仰,简书砚双腿分开坐在她腿上,胸膛贴着她的衣襟,只要低头,便能亲上她的唇瓣。
他瞬间瞳孔紧缩,直接僵在了那里。
沐鸢看着身上已经完全呆傻的小公子,眼眸平静的说了一句:“还不下去?”
噌!
简书砚立马回神,直接退到了三步之外。
“我我……”
他握着手中的话本,吭吭哧哧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沐鸢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又将移位的桌案复原,面上神情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仿佛简书砚方才坐到她腿上,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也许是她表现的太过从容自然,简书砚也慢慢镇定下来。
慌乱的心也渐渐恢复平静。
两人都没有再提方才的小插曲,简书砚直接略过话本中香艳的描写片段,认认真真的又读了起来。
这一次,沐鸢也难得的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他读下去。
“大表姐,我读完了。”
简书砚收住声音,合上手中的话本,看着她小声说了句。
“嗯。”沐鸢点了点头,应了句:“你回去吧。”
简书砚立马转身。
在他右手碰到房门上时,身后突然又传来沐鸢的声音:“表弟和我这样便也罢了,旁人莫要这般无状,知道吗?”
简书砚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说。
他猛的转过身来,瞬间和沐鸢漆黑的瞳眸对上,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深意,让人猜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
她坐在桌案后,黑眸直直的望着他,“记住,和其他女子要保持距离。”
*
简书砚被送回清梨院后。
春芽便发现他心不在焉的,“少爷,您在想什么呢?是在大小姐那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只是有点事情想不明白。”
简书砚摇了摇头,依旧坐在软榻上没有动作。
他在想沐鸢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春芽…”
简书砚突然问了一声:“你说,一个女子要你与其他女子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
春芽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小声开口:“少爷,莫非大小姐和您说了什么?”
“算了,没事。”
简书砚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朝内室走去,“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春芽不明所以的挠了挠脑袋,盯着他背影看了会儿,这才转身退出了房间。
内室,简书砚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不是他坐在沐鸢腿上的画面,便是沐鸢跟他说那句话时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左手腕上的菩提佛珠,贴在脸颊上轻蹭了蹭,“你是不是又在故意逗我?”
翌日清晨,简书砚哈欠连连的打开门,日光下,眼底的黑印格外的显眼。
“少爷,您昨晚这是一夜没睡?”
春芽瞪大眼睛问了句。
简书砚困乏的眨着眼睛,伸手揉了揉:“今日早膳我不吃了,你跟小厨房的人说一声。”
话落,转身又进了内室。
“少——”
春芽站在原地,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简书砚已经消失在屏风后。
“这大小姐到底说了什么,让少爷变成了这样?”
他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朝小厨房走去。
*
三月廿三,殿试开始。
前两场文试皆在朝晖殿举行,只有最后一场策问,在女皇行政的景和殿。
一大清早,沐国公府门口就聚满了人。
二房的许正夫和两个侧夫,三房的唐正夫,以及家中的小辈儿们。
老国公虽没有露面,却遣了身边的人过来问候了几句。薛老爷子上了年纪,留在福禄院为沐绯祈福。
一大家子,除了现国公沐淇没有出现。听闻是昨晚和同僚喝酒,如今还倒在床上睡觉。三房的沐琳也露了一面,和沐绯说了几句鼓舞的话。
“大姐呢?”
沐绯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略过角落中的简书砚后,目光落到许正夫的身上。
许正夫正忙着交代墨心,他随口说了句:“许是又不舒服了,你大姐身子向来不好,已经遣她身边的池凝来说了。说是这几日要到别院修养。”
沐绯听到这话后,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带着墨心上了马车,朝皇宫方向行去。
简书砚站在角落中,将许正夫的话听了个正着。
他低声朝身边的春芽问了句:“大表姐这几日不在府中?”
“池凝侍卫今早来说了,奴一时忙忘了。说是大小姐这几日要到别庄去。”
春芽快速说道。
简书砚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前世的事情,沐鸢似乎也总是隔三差五的离开国公府,十分的神秘。
皇宫内,景和殿。
偏殿书房内,沐鸢身着一袭朱色锦袍,手中拿着一副青铜鬼面,眼眸深沉如墨。
女皇坐在上首位置,手中狼毫划下最后一笔后,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目光抬起落到沐鸢的身上,“朝晖殿有你守着,朕放心。老二和太女性子不如你沉稳,场面还需你镇着。”
“陛下放心,臣晓得。”
沐鸢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茶,缓缓站起身。她朝女皇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推开门的那刻,手中的青铜鬼面已经覆在了脸上。
守在偏殿门口的宫侍们见她出来,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那位大人吗?”
新来当值的小宫侍好奇的问向身边的老人儿,目光久久落在那道朱色的背影上。
“眼睛不想要了!”
他身边那人立马扯了扯他衣袖,压低声音呵斥了声:“小心赤影卫的人半夜索魂,这盛京城内可没有她们不敢杀的人,连三品大员的府邸她们说抄就抄。这就是一帮疯子。”
小宫侍听到这话后,立马吓得收回了视线。
心中却难免还是好奇:背影那样好看的人,真的像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吗?
朝晖殿,二皇女燕微月在几个监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已经提前入场的考生们立马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
燕微月星眸含笑,在主座位置坐了下来。
她大致扫了一眼场中的考生们,目光在第二排第三列的位置顿了顿。
随即起身走了过去,“绯表姐。”
沐绯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朝燕微月拱了拱手,“二殿下。”
两人虽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但落入其他学子眼中,却昭显出沐绯身份的不同。
坐在最后一排的圆脸女子朝身边的青衫女子小声说了句:“她竟然和皇女认识,这人的身份不简单啊。”
“那是沐国公府的世女,朔州会试第一。”青衫女子显然做了些调查。
“她就是那个出身公侯世家,却来参加科考的人?”圆脸女子有些诧异,“原来就是她啊,学问好也就罢了,竟然还长的这般好?”
老天不公啊。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