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示人
“安静——”
监官扬声说了一句。
朝晖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燕微月刚回到主座上坐下, 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仔细听还有盔甲摩擦相撞的声音。
咯吱——
殿门从外被推开,一众穿着朱色软甲, 面带黑巾的侍卫走了进来, 腰间佩戴着弯刀长剑。
“赤影卫?”
几个监官面色微变。
进入殿中的赤影卫一分为二,候立在门口两旁, 从她们身后徐徐走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女子一袭朱色锦袍,面戴青铜鬼面, 她身姿笔挺, 气度凌人,即便没有露出真容, 只一双深沉墨眸, 便让人心悸不已。
燕微月微拧了拧眉,站起了身:“你们来做什么?”
沐鸢隔着面.具没有说话。
站在她身侧的池凝,刻意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奉陛下旨令,前来监管考生。”
沐鸢没有看燕微月, 直接略过她,朝她身后的几个监官命令道:“你们可以走了, 这里由赤影卫接管。”
燕微月脸色登时难看了下来。
这几个监官都是她身边的人, 沐鸢如此强硬的姿态,燕微月只觉得被当众打了脸。
不过是母皇身边的几条狗, 得了一点权势便如此目中无人, 嚣张跋扈, 竟连她这个皇女都不放在眼中,简直可恨!
“殿下…”
几个监官战战兢兢的看向她, 寻求庇护。
沐鸢直接抬了抬手,嗓音中透出几分不耐烦:“不要浪费时间, 直接将人扔出去。”
“是。”几个赤影卫立马领命上前,直接拽住几个监官将其扔了出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
燕微月手指着沐鸢脸色变了又变。
沐鸢直接抬步走到空闲的椅子上坐下,双腿伸直交叠在一起。
她懒散的用手撑着额头,催促道:“二殿下,臣奉命办事,还望您体谅。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莫要耽搁了。”
燕微月还能说什么?此时这殿中都是赤影卫,她只能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汁来。
赤影卫这一番操作着实惊到殿中的考生们,本来安静的大殿,此时又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赤影卫?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霸道蛮横。”
“连皇女的脸面都不给,不愧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
沐绯坐在众人之间,耳边是考生们的小声议论,目光却一直落在最前方的朱色锦袍的女子身上。
这就是那位在盛京中一直很神秘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
沐绯慢慢收回视线,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第一场文试很快开始。
沐鸢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倒是几个赤影卫一直在考生间转来转去,让殿中的气氛越发紧迫压抑起来。
坐在主座上的燕微月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朝沐鸢开口:“你让你的人收敛些,这些考生可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若被你的人吓的发挥失常,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和母皇交差。”
“不牢二殿下费心。”
沐鸢撑着额头的姿势没变,嗓音极淡:“臣不过例行公事。”
“你!”
燕微月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弄的额头青筋直跳,她张口正想再说些什么。
“你手里藏的什么?”
突然,从下方传来一道厉呵声打断了她。
一个赤影卫站到一个考生面前,一把握住她的左手,强迫她展开。
沐鸢歪了歪头,问了一声,“怎么了?”
“头儿,她手里藏了字。”赤影卫直接拽着考生走到前面,让她将左手上的字露出来,给沐鸢和主座的燕微月看。
考生此时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双腿发软的瘫在地上。
沐鸢没急着处置。
倒是目光一转落到燕微月的身上,“殿下,看来臣这例行公事也并非多余,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弊手段都能带进来。您手下的人真该好好治治了。”
按照规矩,考生进场前皆由这场的主考官遣人检查,排除一切作弊的可能。
这明显是燕微月的失误。
燕微月脸色有些难看,应该说,从赤影卫进来后,她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她眸光阴沉沉的盯着作弊的考生,冷声道:“直接赶出盛京,终生不再参加科考。”
“饶…命,饶命!我再也不——”
求饶的声音没有说完,沐鸢已经抬手让赤影卫的人将其带出去。
她黑眸隔着青铜鬼面在殿中巡视一圈,嗓音清冷如冰:“再被抓住的人,后果自负。”
杀鸡儆猴,目睹了作弊考生的下场,殿中的其他考生越发绷紧心神,生怕一不小心被赤影卫的人逮到错处,直接拉出去公开示众。
一场考
铱驊
试可谓是战战兢兢,心理脆弱的考生考完一场后直接被吓晕了过去。还好医官时刻在外边守着,才没有耽搁下一场的考试。
沐鸢收好考卷之后,直接带着赤影卫走了出去。
燕微月冷冷看着她,经过她身边时嗤了一声:“希望下一场考试,你们赤影卫依旧能够这么尽职尽责。”
她着重在最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沐鸢隔着面.具,黑眸波澜不惊:“殿下放心,臣只奉命行事。二殿下与其担心臣,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陛下解释那作弊考生的事。”
她扔下这么一句后,直接带着人离开。
燕微月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彻底阴沉了下来,“果然是一条好狗。”
第二场考试与第一场考试中间隔了一个时辰。
等到开始的时候,沐鸢带着人再次出现在朝晖殿内。
所有考生看到她时都忍不住瑟瑟发抖,本还有些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孤这是来晚了?这么安静。”
殿门口这时传来一道声音,燕微澜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身华服显得格外的张扬。
沐鸢听到她声音时,按着桌面的手轻顿了顿,她垂着眸没有说话。
燕微澜自然也看到了她。
她眼眸亮起,瞬间凑了过去:“哟,都指挥使大人,见你一面可真够难的。没想到孤竟在这地方撞到你,咱们看来有缘啊。”
“母皇竟将你都派了过来,看来这是信不过孤啊。”
燕微澜笑眯眯的盯着她看,眸底透着几分探究之意。
沐鸢一直垂着眸没有吭声,站在她身后的赤影卫开口:“太女殿下,时辰不早了,属下们还等着去向陛下复命。”
“都指挥使大人怎么不说话?莫非是个哑巴不成?”
燕微澜依旧盯着沐鸢的脸看着,像是想要透过她脸上的面.具看看她到底是谁。
沐鸢半掀起眼皮,嗓音低沉:“太女殿下,莫误了时辰。”
话音落地。
燕微澜微拧了拧眉,并没有从记忆中找出匹配的声音来。
她笑了笑,转开了视线,随即在主座上坐下,“开始吧。”
这场考试倒是没发生什么意外。
一结束后,燕微澜立马起身离开,一秒都没有多停留。
沐鸢将第二场的考卷收回,直接交给身后的赤影卫。
池凝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主子,太女殿下应该没认出您来吧?”
“不会。”沐鸢黑眸寂寂。
谁会觉得一个病秧子和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鬼是同一个人呢?
她转身朝景和殿的方向走去。
第三场策问,直接由女皇主持。
不过在此之前,会将前两场的考卷批阅出来,从中挑选出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这场策问考试。
最终,由女皇指出前三甲的名额。
沐鸢来到景和殿的时候,赤影卫已经将前两场的考卷送到。
“鸢儿过来。”
此时大殿中就只有女皇和沐鸢两人,审批考卷的文官已经抽出几份出色的考卷送到了女皇的案上。
“陛下。”
沐鸢行了一礼,直接抬步走了过去。
女皇抽出一份考卷递到她面前,“你看看。”
沐鸢双手接过,快速扫了眼卷面,她定了定眼眸:“思路清晰,文笔流畅而又简练,难得还写了一手好字。”
女皇闻言面上露出几分笑容。
又抽出一张递给她,“你再看这份。”
沐鸢立马接过,“虽偶有失误,但另辟奇径,让人眼前一亮。”
“这两份你中意哪个?”女皇看着她问了一句。
沐鸢看着手中的两份考卷,顿了顿。
“无妨,你放心大胆的说。”女皇又补充了句。
沐鸢这才开口:“陛下需要的是能革新的人才,而不是一成不变,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
“看来,你更中意的是第二份。”女皇看着她眼眸含笑。
“这只是臣的一点拙见,还望陛下恕罪。”沐鸢垂下了眼眸。
“罢了罢了。”女皇看到她这副模样摇头叹息了一声:“朕和你说过多少次,在朕面前不需要这般拘着。”
她站起身,走了下来,“走吧,和朕一起去见见她们,你也在旁听听。”
“是。”沐鸢立马应道。
随后跟着她一起朝殿外走去。
考卷已经全部批阅完,除了女皇手中这几份,还另外挑出一些人来。
传令官们得了考生的名字后,立马去宣众人进来。
一共十个考生,各州各府的人都有。
沐绯也站在其中。
女皇扫了一眼众人眯了眯眼睛,朝身边的沐鸢问了一句:“这是你那个二妹?”
“是。”沐鸢颔了颔首。
闻言,女皇辨不出意味的笑了一声:“倒是个有本事的。”
心生反感
沐国公府, 清梨院
简书砚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暖融融的阳光,扭头看向春芽:“大表姐还未归家吗?”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十二次询问了。
春芽摇了摇头, “回少爷, 大小姐还未回来。奴今日早晨已经去寒松院问了,大小姐应该还需要些时日才归家。”
“这样啊。”
简书砚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心中却不免想的多了些。
这人该不会是故意躲着他吧?
明明是她说的要他每日亥时去寒松院读话本的,如今倒好, 人干脆不见了踪影。
莫不是那日他太过放肆, 沐鸢生气了?
简书砚在脑子里胡乱想着,墨眉不自觉蹙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突然, 门外传来一阵惊呼声。
简书砚瞬间起身, 一溜小跑着出去。他拽住传信儿的小侍,急切问道:“谁回来了?”是大表姐回来了吗?
“啊?”
小侍被摇晃的有些懵,随即连忙说道:“是世女,世女回来了!表少爷您赶快过去吧。”
简书砚闻言, 眼底的光瞬间寂灭。
他重新恢复平静,略有些冷淡的哦了声, “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小侍察觉到他情绪似乎有些不对,看了他好几眼, 这才躬身退去。
春芽立马走了过来, “少爷, 您方才实不该这般冷淡。世女殿试归来是大好的事情,若被有心人传出, 许郎君和您怕是更加有隔阂了。”
“少爷,既然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咱们还是要过去看看的。”春芽语重心长的劝道。
简书砚依旧兴致不高,他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随即两人才一起出了院子。
福禄院
简书砚来到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已经齐聚。
就连一直不怎么露面的沐琪都坐在了位置上。
“简表哥,过来这里坐。”
突然,从角落中传来一声轻唤。
简书砚将目光转了过去,没想到竟是好久没露面的杜家两兄弟。
杜诺朝他招了招手,面上带笑:“这里有空位。”
简书砚抬步走了过去。
刚坐下,就听杜诺再次出声道:“鸢表姐如今在别院,大房无人过来,所以我们两兄弟便厚着脸皮坐在了这里。”
他这话说的十分有意思,直接将他们与沐鸢绑在了一起。
不明真相的人看了,怕是要以为他们是沐鸢房中的人了。
简书砚面上笑容淡了许多。哪里不知道这杜家两兄弟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大表姐的烂桃花可真是层出不穷,走了一个五皇子,又来了一对表弟。
他同两人客套的说了几句。
正好此时门口传来动静,沐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同她一起走进来的还有沐老国公。
“母亲。”
“祖母。”
众人见此,立马起身行礼。
老国公扬了扬手,随即在主座上坐下。
她目光重新落到沐绯的身上,“如何?”
老国公虽只说了两个字,但沐绯却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沐绯唇角含笑,很是自信:“孙女觉得很好。甚至还面见了圣上。还见了那位闻名盛京的都指挥使。”
“哦?”
老国公听闻这话有些意外,“赤影卫是陛下的亲信,这位都指挥使更是深受陛下信赖。虽盛京城关于她的传闻大多不好,但若你能与这位认识也算造化。”
沐国公府如今日渐凋敝,虽有公府的门庭,但内里早已颓败。就连面圣的机会也不过节日庆典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
沐老国公年岁已大,已经退出了朝堂,如今在家中颐养天年。
大房的沐璃英年早逝。
二房的沐琪和三房的沐琳一个国子监祭酒,一个太仆寺少卿,连早朝都不用上。
即便皇宫中有个沐贵君,娘家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也无可奈何。
更不用说,如今陛下还在不停的打压他们这些公侯世家。
沐老国公早就急的不行了。
她如今倒是渐渐想开了,也许沐绯参加科考就是一条破局之路,他们沐国公府早晚有一天能够再回辉煌。
沐绯不知道老国公为何突然对她有了好脸色。
但不妨碍她心中喜悦,“祖母教诲的是,孙女一定谨记于心。”
“如今这沐国公府也就靠你了。”
老国公看着她再次说道:“你大姐身子骨弱,你需谨记,要对你大姐好。当年老婆子我虽求陛下将世女之位承给你,也多亏你大姐从旁游说才能成功。这份恩德你需铭记于心。”
“是。”沐绯垂着眼眸,毕恭毕敬,“孙女晓得。”
“行了,你大姐这几日去了别院。等她回来的时候,榜应该也放出来了。到时候你再向你大姐报喜吧。”
“是。”
老国公又说了几句,很快便离开。
国公沐琪也没待多久,老国公前脚刚走,她便出去了。
只剩下一些小辈儿还留在这里。
“二姐,小弟提前向你道喜了。”
沐轩凑到沐绯身边,有些调皮的说笑道。
其他几个哥儿也跟在他身后,纷纷向沐绯道喜。
沐绯表现的很谦虚,伸手敲了下沐轩的头,“莫要口无遮掩,能不能上榜还不一定呢。”
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胸有成竹的模样,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简书砚收回视线,看到众人都围着沐绯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又想起来沐鸢。
明明她才是长房嫡女,沐国公府所有人的目光却都落在沐绯的身上。
他看的索然乏味,心中甚至还有些气愤。
“简表哥,你不去道贺吗?”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杜诺突然说了一句,拉回了他的思绪。
简书砚立马扭头看向他,目光平静:“你要过去道喜?”
杜诺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这样看着他?
他抿唇笑了笑,“自然是要道喜的,毕竟是高兴的事。”
“是吗?”
简书砚收回视线,眼底划过一抹冰冷:“那诺表弟便过去吧。”
回去的路上,春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少爷,方才您怎么不上前去?世女朝您这边望了好几眼呢。”
“我说不出恭贺的话来。”
简书砚嗓音淡淡,他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春芽,你说大表姐为什么突然去了别院?”
“啊?不是去养病了吗?”春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似是不解他为何要这样问。
“大表姐一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去养病了?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
简书砚拧了拧眉,越想越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不是养病还能去别院做什么?”
春芽不知道他为何要纠结此事。
简书砚望向前方,眼眸中极快地划过抹思绪:“你说大表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样的场面,所以才离开府的?所有人都在为二房的堂妹庆贺,就连一直对她疼宠有加的祖母也将心思放到自己堂妹的身上。大表姐虽然什么也不说,看起来对什么事都像是不在意一般,但到底是自己的家人,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简书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大表姐一定是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所以才选择这个时候离开的。”
“少爷,奴觉得您想多了。大小姐看起来不像是那般多愁善感的人。”春芽忍不住插了一腔。
“你不懂。”简书砚却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有些人就是喜欢将什么东西都藏在心里,还要装作混不在意的模样。大表姐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她不说不代表她不在意。”
简书砚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拽住他朝前小跑着走去,“快,我们回清梨院去。”
“哎——少爷,您慢点。”春芽连忙提醒了一句。
两人回到清梨院后,简书砚稍稍喘了一口气,站定后立马朝周围喊道:“那个,你在不在?我想问大表姐的事情?你还在吗?”
小院中风平树静,只有几只飞鸟叽喳掠过。
片刻之后,就在简书砚快要失望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表少爷。”
黑影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眸子,垂着眸询问,“找属下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大表姐去的哪个别院吗?能替我传个消息吗?我想去找她。”
简书砚直言道。
他知道沐国公府的别院不少,只是不知道她在哪一个?是京郊处,还是万佛寺那处,又或者漓江江畔?
黑影闻言沉默了瞬,久久没有吭声。
“怎么?我不能去吗?莫非大表姐真生病了不成?”他有些担心的问道。
“表少爷放心,主子无碍。”黑影朝他抱了抱拳,应承了下来,“属下会将消息带到。”
她点了点头,迅速闪身离开。
简书砚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她便已经消失不见。
“怎么走的这么快?”
他忍不住小声嘟哝了句,总觉得黑影像是着急离开一样。
“少爷,您真要去找大小姐?”
春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小姐不是才离开两天吗?
“大表姐现在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必须得去。”
简书砚转过身,眼神中满是坚定,“她现在一定很不好受,这个时候,最是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
就像当初爹爹去世的时候,他就特别希望有一个人能够陪在他身边,只可惜,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所以他不想沐鸢也孤单一个人。
双喜临门
简书砚这一等就是一下午, 直到夜色朦胧,明月高悬,也没等到消息传来。
春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 劝道:“少爷, 时辰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再等等。”
简书砚望着窗外, 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手中惯常摸着左手腕上的菩提佛珠。
“少爷…”
春芽还想再劝, 话未出口。
简书砚已经打断, “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还不困。”
见他头也不转, 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春芽踌躇片刻, 终究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少爷,那您也别熬太晚了。”
房门咯吱一声关上,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简书砚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
心中又开始胡思乱想:黑影到底有没有传消息给大表姐?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难道是大表姐那边出了什么事?
简书砚不自觉拧起眉头,低声自言自语:“说好的读话本呢?言而无信…”
简书砚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他只知道翌日清晨是被春芽给叫起来的。
“少爷, 您不会就这样坐在窗户下,吹了一夜的冷风吧?”
简书砚甩了甩昏沉的脑袋, 抱起双臂使劲搓了搓, “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
“奴给您拿褥子过来。”
春芽拧着眉立刻拿了一条褥子披到他身上,又连忙出去通知小厨房的厨侍备上一碗驱寒的热姜汤。
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如今虽是三月天, 这早晚依旧有寒气, 您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这冻了一晚上, 别再生病了。”
“我没事。”
简书砚听着他的数落,抿唇乖巧的朝他笑了笑:“你看,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现在也暖和过来了。”
春芽却瞪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茬。
伸手摸了摸他变暖的身子, 转身去小厨房端热姜汤了。
等春芽将热姜汤端来后,简书砚一边小口喝着,又忍不住问他,“还没有大表姐的消息吗?你去寒松院那边看过了吗?”
春芽摇头:“没有。”
他有些无奈,“少爷,大小姐不过离开两日,您何必呢?”
春芽也实在不明白,他家少爷怎么就突然担心起大小姐来了呢?大小姐再怎么样,也是沐国公府的大小姐。
少爷与其担心大小姐,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他们现在的处境可比大小姐糟糕的多。
简书砚再次听到否定的回答,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他耸耷着眉眼,跟只可怜的小狗似的,“大表姐到底去哪了?”
*
午时过后,便有好消息传进了沐国公府中。
殿试结果已出,沐绯金榜题名,整个沐国公府都兴高采烈的。
简书砚让春芽送走前来报信儿的小侍,面色平静如常,对这结果了然于胸。
春芽好奇的问了句:“少爷,您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他可不就是早就知道吗。
简书砚在心中默默应了一句,面上却没什么反应,“没什么好意外的?我知道她考中了状元。”
“啊?”
春芽听到他这话后,却诧异的看向了他,“少爷,您听错了吧?方才传信儿的小侍说,世女是探花。”
“什么?”
简书砚总算有了点不一样的反应,他微微瞪大了眼眸,“探花?沐绯是探花?”
前世的时候她不是状元吗?怎么这一次会是探花?有什么东西竟是不一样了。
“你确定?”简书砚再三确认。
“是啊。”春芽很认真的点了点脑袋,“奴方才听的可是清清楚楚。”
“那状元是谁?你听那小侍说了吗?”简书砚追问了一句。
“好像是个小地方来的人,似乎是琼州。”
“琼州?”简书砚念了一遍,眼底的思绪一闪而过。
前世的探花似乎就是琼州的,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那探花女郎其貌不扬,让盛京城中的人诟病许久,简书砚这才知道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世,二人为何突然对换了呢?
*
皇宫,景和殿
女皇看着下首坐着的沐鸢,淡声开口:“你可知朕为何要将你那二妹指为探花女郎?”
沐鸢神情平静:“臣那二妹确实有一副好相貌,当得起这探花女郎。”
此言一出,女皇瞬间笑了起来:“你呀,朕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罢了,朕也不瞒你。”
女皇顿了顿,笑声停了下来,“沐贵君来找了朕,想替小五求一道赐婚圣旨,与你那二妹的。你那二妹是个有本事的,当得状元,但这状元郎配皇子总归有些屈才。这探花女郎好,自古探花女郎配皇子,这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还是陛下想的周到。”
沐鸢闻言,眼眸依旧平静,只唇角朝上勾了勾,“二妹中了探花,又得您亲赐的赐婚圣旨,可谓是双喜临门。”
“你是如此想的?”
女皇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小五那孩子对你情有独钟。”
“臣只拿五殿下当亲表弟对待,绝无旁的意思。陛下应是最了解臣的。”
“而且…”沐鸢按着手中的青铜鬼面,“娶了夫郎,臣的身份对他来说是份祸端,臣实在不想让他跟着担惊受怕。”
“阿鸢…”
女皇听到这话,面上多了抹愧疚之意,“你是不是怪朕让你处在这样的位置。”
“不。”
沐鸢抬起眼眸,“臣心甘情愿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从走上这一条路起,臣就做好了不得善终的结局。”
“唉——”
女皇叹息一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到底还是说了句:“沐国公府你是长,若沐绯在你前面成亲,他人的猜忌言论会更盛。你不想娶夫朕可暂时答应,但你身边该有个照顾的人。你及冠在即,朕可再给你些时日想想。”
女皇就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沐鸢身为他的孩子,她如何忍心她孤独终生的过一辈子。
这孩子心思太重,有时连她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沐国公府
沐绯中了探花的消息刚刚传来,没想到下一刻便迎来了宫中的嬷嬷。
一道赐婚圣旨突如其来,打的府中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接旨的时候,唯有许正夫喜笑颜开。
沐绯双手捧着圣旨,等宫里的嬷嬷离开后,不死心的又打开看了一遍。
依旧是赐婚给她和五皇子燕微辞的圣旨。
她脸色有些难看下来,握着圣旨的手不自觉抓紧。
“绯儿,你怎么了?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这双喜临门的大日子,你该开心点。”许正夫站到她面前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拢。
沐绯看到他这副模样,立马反应了过来:“是父亲你求的圣旨?”
她眼眸陡然变得锐利。
许正夫不明所以,“怎么了绯儿?是为父到皇宫求的沐贵君,让他去向陛下求一道赐婚圣旨的。你这孩子,你难不成还真想听你祖母的话,娶砚哥儿不成?”
“有何不可!”
沐绯胸膛剧烈起伏了下,“父亲,你糊涂啊。怎能这个时候去求圣旨。你这是害了我知道吗?”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背刺她的人竟是许正夫。
“什么害你?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许正夫被她这样的态度弄的有些生气,他声音不自觉抬高:“我一心为你,甚至不惜拉下脸皮去求贵君,你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你难不成还真看上砚哥儿不成?我不同意!”
许正夫板下了脸,“你若真被他狐媚住了,即便是你与五皇子成亲,我也不许他进门。”
如今沐绯都敢与他争执,娶进门那还了得?
“父亲!”
沐绯简直头疼,她捏了捏眉心,脸上满是疲惫:“您还真觉得我们国公府如日中天不成?我若与五殿下成亲,我的仕途就毁了。等待我们国公府的只有消亡。”
许正夫听到这话却拧起了眉,下意识呵斥:“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消亡不消亡的,国公府怎么会有事。”
沐绯与他说不通。
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扔下了句:“父亲,这一次祖母怕是会大怒,您别怪孩儿帮不了你。”
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赐婚圣旨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沐国公府传开。
不出所料,沐老国公确实大怒,当晚便罚了许正夫去家祠思过,甚至直接越过了现国公沐琪。
可见沐老国公有多生气。
清梨院
春芽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许郎君这次怕是要受罪了。”
简书砚听完之后,脸上却透出点喜色。
他挑了挑眉,“终于,这两个人总算被绑在一起了。”
赐婚圣旨都下来了,以后也就别再去霍霍别人了。
“可惜,这个好消息没办法与大表姐分享。”
简书砚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哎呦,我的少爷呀。”春芽连忙看了看四周,恨不得拿手去捂他的嘴,“您就算高兴也收敛着些,如今这府上的气氛可是低沉的很,您这个时候可不能这样。”
“行吧行吧,我知道了。”简书砚看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不吓他,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偷偷乐着总行了吧?”
醉酒之态
简书砚在清梨院乐了一天。
到了晚间, 福禄院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今晚有家宴。
想来是为了庆贺沐绯中了探花。
春芽将人送走之后,忍不住嘀咕了句:“老国公才动了那么大的怒, 今日的家宴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呢?少爷, 您可得小心点。”
他朝简书砚叮嘱了句。
“放心,一会儿过去咱们就呆在角落里。”简书砚缓缓站起身, 抻了抻衣袖,“走吧, 既然已经通知了, 那就过去吧。”
他心情不错的轻哼了一声。
春芽立马跟在他的身后,主仆二人朝福禄院的方向缓缓走去。
此时天光已暗, 沐国公府内, 角角落落都已燃上了明灯。
简书砚带着春芽到的时候,二房三房几个年轻的哥儿已经落座。
几人看到简书砚后,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收回了视线。
简书砚也不在意, 寻了一处灯火黯淡处坐了下来。
他坐下后目光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沐绯和沐轩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替许正夫求情了。
今晚说是家宴, 可过了半个时辰, 也没见其他人出现。
这家宴不像家宴,倒像是做给外人看的。
“少爷, 咱们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呀?”
春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夜晚的天还是有些冷的。
他看了眼简书砚身上的薄衫, “奴去给您取一件披风过来。”
简书砚小声哎了一声,话没出口, 春芽已经小跑着出去。
他重新扭回头,目光落到了桌案上的银盏上。
清澈的酒液散发出一股果子香气, 不刺鼻,却勾人的厉害。
方才简书砚便看了许久,只是碍于春芽在,他不好意思去拿。
他盯着面前的银盏看了片刻,到底伸手端了起来。
只是喝一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简书砚心里这般想着,杯沿已经顺势抵在了唇上。
*
寿康院
沐老国公看着坐在下首的沐鸢,出声打破了宁静:“今日是家宴,所以才让人将你从别院喊了回来。你二妹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祖母说的是什么事?”
沐鸢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热气,蒸腾的云雾瞬间缭绕在她眼前,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可是二妹中了探花的事?此事我已经知晓。”
“是陛下赐婚的事。”
老国公深深看了她一眼。
“哦?”
沐鸢语气中依旧没什么起伏,“陛下竟给二妹赐了一桩婚事?”
“是五皇子。”
老国公叹息一声,眼眸有些深沉晦暗:“都是老二家那个蠢夫干的蠢事!你二妹刚被陛下指为探花女郎,就被赐下这么一桩婚事。她的前途堪忧啊。”
沐老国公之所以一直撮合燕微辞和沐鸢,便是不想沐绯搅合进来。她是沐国公府的世女,是以后的一家之主。若是娶了皇子,她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胤朝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皇子妻主不可参政,但哪个娶了皇子的女人,在朝中有实权的?还不是全都被排除在了政治中心之外。
沐老国公怎么能不愁呢?
“圣旨已下,已无转圜的余地。”
沐鸢轻轻的将手中的茶放下,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响声:“祖母也莫要想太多,陛下是个知人善用的,若二妹真有本事,不会让她就此埋没的。”
她话音落地后,沐老国公眼底明明灭灭,一直没有接话。
“鸢儿…”
老国公突然抬起眸,看向她:“祖母知道开这个口会让你为难,但如今咱们沐国公府也就只有你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你二妹的婚事…”
“祖母。”
沐鸢没等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这是圣旨。陛下就算再宠我,有些底线也是不能碰的。您明白吗?”
她冷情的脸上面无表情,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格外的冷漠。
“唉,是祖母让你为难了。”老国公重重叹息了一声,顷刻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连素来矍铄的眼眸都变得浑浊不清起来。
她佝偻着脊背靠在身后,许久才说了一声:“行了,你去你祖父那吧。祖母和你说的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沐鸢站起身,垂眸朝她行了一礼。
“那孙女就先告退了。”
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出了寿康院,池凝和池柒忍不住对视一眼。
即便沐鸢面上没什么变化,她们还是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低沉的气息。
池凝小声开口:“主子,老国公定是急了,才开了这个口。”
两人就守在门口位置,沐鸢和沐老国公又没刻意压低声音,她们断断续续也听到了一二。
沐鸢并未说话。
倒是池柒忍不住接了句:“我看未必,说是今日有家宴,怕是以此为由头,让主子进宫求陛下收回圣旨才是真的。老国公可真是偏心,怎么不想想主子若因此惹恼陛下,会有怎样的下场?”
她心中很是不忿,只觉得这沐国公府连最后这点温情都是假的。
她家主子从未得到过什么温暖。
池凝立马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会添乱!
沐鸢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一直目视着前方,漆黑的眼底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沐老国公叫她回来,她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她竟亲口提了出来。
看来一向英明神武的祖母,终究是老了。
*
福禄院
春芽拿着披风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喜色,他迫不及待朝简书砚说道:“少爷,好消息,大小姐回来了。”
“唔——”
简书砚慢吞吞的抬起头,涨红的小脸看起来莫名有些呆,“你说什么?”
春芽说完之后,这才发现他此时的模样有些不太对劲。
他将手中的披风披到简书砚身上,拧起了眉头:“少爷,您不会喝酒了吧?”
“我没喝——嗝!”
简书砚没忍住打了个嗝,一股的酒香气扑面而来。
他自己还无知无觉,盯着春芽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大表姐回来了?真的?”
春芽有些头疼的看着他,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点了点头:“是,奴方才拿披风过来的路上,亲眼看到大小姐朝寒松院的方向走去。”
“少爷,您这到底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副模样?”春芽忍不住问道。
简书砚将空的银盏倒扣在桌案上,伸手指了指:“一小杯而已,我没醉。”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拽住了他的胳膊,“走,陪我去找大表姐去。”
“哎——少爷您慢点。”春芽连忙扶住他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他有些着急:“少爷,咱们还是回清梨院吧,您这副模样若让人看去实在不好。”
他小声的哄着。
简书砚现在脑子里却只缠绕着一个想法,他目的明确:“不,去寒松院。”
两人离开了福禄院。
简书砚虽醉了,却也只是吵着去寒松院找沐鸢,倒也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因此其他人见了,也只以为他困了想回去休息。
春芽劝了一路,最终还是拗不过他,硬拐来了寒松院。
沐鸢前脚刚进了书阁,后脚一个小醉鬼便摇晃着身子闯了进来。
她还没有看清是谁,便被对方扑了个满怀。
简书砚死死抱着她的腰,脸颊贴着她的衣襟使劲蹭了蹭,嘴里委屈道:“大表姐,我好想你啊。”
沐鸢本来在对方扑到她身上时便拧起了眉,她正想用力扯开,下一秒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登时,手上扯人的力道便泄了下来。
她任由对方抱着,口中无奈道:“你这是喝了多少?春芽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简书砚虽醉的厉害,但有问必答,声音脆生生的:“春芽在门外,我不让他进来,我想和大表姐独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缘故,小公子说话直白的很,一点都没了平时的矜持模样。
“大表姐,你最近去哪了?是不是上次我惹你生气了?你才躲着我?”
沐鸢听到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她低声问:“我何时躲着你?又何时生过气?”
她怀疑这小公子喝醉酒是不是得了臆想症。
“那你让我给你读话本,你自己却突然不见了踪影。我让人给你传话你都不回应。你还说没生气?”简书砚在这件事上脑子清醒的厉害。
沐鸢感觉到腰间的手又紧了紧,仿佛生怕她跑了一样,她叹气:“不是说了在别院,莫要胡思乱想。好了。”
她拍了拍小公子的后背,嗓音柔和了下来:“先放开我,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不!”
简书砚抱着她不撒手,他埋在她怀中嘟了嘟唇角:“上一次我还坐在大表姐的腿上呢。我们都这样了,大表姐不还让我与其他女子保持距离吗?”
沐鸢似乎被他这话给堵住,久久没有言语。
片刻,才出声:“这件事,等你清醒后我们再谈。”
“不要!”
简书砚依旧不答应,“等我醒了,大表姐就又不见了。我不放!”
“乖,听话。”
沐鸢被缠的没脾气,只能放低声音哄道:“我向你保证,不离开。”
“大表姐不骗我?”简书砚环在她腰间的手似乎松了松。
沐鸢顺势握住他的胳膊,将其拢到身前,“不骗你。”
她低下头,平静无波的黑眸与简书砚那双水润的眸子对上。
状元游街
简书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似乎在检验她这话中的真假。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就再相信大表姐一次。你不许再骗我。”
沐鸢听到他这话后,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她在这小公子面前何时变得这般没有信用了?
沐鸢眼底划过抹浅淡的笑意:“好,不骗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她的保证总算放心下来。
简书砚抬手揉了揉眼睛, 嗓音变得有些迷糊:“大表姐,我有点困了。”
话音刚落, 沐鸢还没松开手, 对方已经趴在她怀中闭起了眼睛。
不一会儿,便呼吸平顺的睡了过去。
“……”
“你可真是——”
沐鸢一手揽住怀中的小公子, 另一只手扶住额头, 有些失笑。
被他这么一搅合,她本有些不佳的心情,如今倒是烟消云散。
她盯着简书砚的睡颜看了片刻,随即弯腰将其抱起, 抬步朝门外走去。
“大…小姐?”春芽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尤其看到自家少爷被她抱着时, 双眸更是不自觉瞪大。
他讷讷开口:“少爷这是?”
沐鸢神色平静的看他一眼, “他睡着了。”
随后迈步朝前走去,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就这样将简书砚抱回清梨院去。
春芽在原地呆愣了会儿, 连忙追了上去, 手中提着灯笼为沐鸢照明。
“大哥, 鸢表姐她…”
他们身后,杜淇和杜诺此时正站在小路上, 有些惊讶的看着朝相反方向走去的沐鸢。
两人接到沐鸢回来的消息后,便立刻来了寒松院。
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撞见这样一幕。
杜淇知道他大哥的心思, 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杜诺:“鸢表姐怀中抱着的是简表哥?”
杜诺目光一直死死的定在沐鸢的背影上,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捏紧,脸色有些难看。
“大哥,你没事吧?”杜淇见他一直不说话,又小声开口。
“你说,这事要是捅到沐老国公面前,会有什么后果?”
杜诺突然开口,眼神有些冰冷:“一个来国公府借住的哥儿,一点不知道检点,不仅招惹国公府的世女,连隔房的表姐也不放过。你说,沐老国公还会让他待在这里吗?”
他唇角泛起笑意,显得有些阴冷。
杜淇有些被他这副模样吓到,“大,大哥,你想做什么?你要将这事告诉给沐老国公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他忍不住劝道:“若是鸢表姐真的对简表哥的感情不一般,她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大哥,咱们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你闭嘴!”杜诺立马瞪了他一眼,吓的杜淇一哆嗦。
“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鸢表姐和他好吗?他一个隔房的表少爷,凭什么?我们和鸢表姐才是一家人。”
小时候,她明明说过长大会娶他的,他一直将这话记在心中。
*
清梨院
沐鸢将怀中的小公子轻轻放到了床上,拉起被子盖到了他身上,这才转身离开了内室。
她没有多留,走之前朝春芽吩咐了一声:“明日等他醒了,给他煮一碗醒酒汤。”
“是。”春芽站在一旁立马应道。
随后将她送出了院子。
一夜安眠,翌日清晨,简书砚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方想坐起身,便感觉脑袋一股炸裂般的痛。
“嘶~”
他立马捂住脑袋晃了晃,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少爷,您醒了?”
春芽似乎听到了动静,立马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醒酒汤:“少爷您赶紧喝了吧,喝了会好一些。”
简书砚伸手接过,脑子一片混沌,关于昨晚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的连不成片。
他紧皱着眉,“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大表姐了,是我在做梦吗?”
“少爷,您全都忘了吗?”
“什么?”
春芽看着他说道:“大小姐昨晚便回来了。您喝醉酒后,从福禄院出来便吵着去找大小姐。奴拗不过您,便和您一起去了寒松院。这些,您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简书砚没想到昨晚上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他努力回想了片刻,一些片段瞬间涌了上来。
简书砚:“……”
他昨晚都干了什么?
他怎么这么不知羞,竟然还抱着大表姐不松手。
简书砚整个人要疯了!
“少爷,您是想到什么了吗?”
春芽察觉到他神情不对,连忙问了一句。
简书砚抬手捂住了脸,声音有点闷:“春芽,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喝我就是个傻子!”
春芽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这是想到了什么。不过看他家少爷这副模样,想来昨晚在大小姐面前应该丢了丑。
他有心安慰道:“少爷别放在心上,大小姐应该没怪罪您,昨晚还亲自将您抱回了清梨院呢。”
“哦,对了。”他指了指他手中的醒酒汤,“这还是大小姐吩咐奴给您准备的。”
简书砚闻言,目光落到手中的醒酒汤上,不确定道:“真的?”
“嗯。”春芽点了点头。
许是春芽的宽慰起了作用,简书砚心底松了一口气。
喝完醒酒汤后,趁着春芽出去的空当,他突然想到他说沐鸢亲自抱他回来的事。
简书砚脸颊不受控制的染上两坨红晕,有些发烫。
*
将自己关了一上午。
简书砚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想着去寒松院找沐鸢,没想到临时被霍理叫了出来,说是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
他叫人通知的急,简书砚也不敢耽搁,直接带着春芽出了沐国公府。
两人在一处酒楼雅间碰面,简书砚来到的时候,霍理已经坐在了雅间内。
看到他后,霍理立马扬了扬手:“简公子好久不见。”
“霍公子。”
简书砚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霍理为他斟了一杯茶,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扔给了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是简公子帮忙的报酬。一直忘了给你了。”
简书砚没想到是因为这事,他也没推辞,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问了句:“太女正君的新话本已经写好了吗?”
“写是写了,但中间多了些变故。”霍理朝他摊了摊手,“你应该也知道的,沐世女这次中的探花,和太女正君的期许多少有些出入。他需要改一些内容。”
霍理说起这事便有些发愁,“本以为沐世女这一次会来个三元及第,没想到这状元却换了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太女正君筹谋的事情怕是会大打折扣。”
“对了,我可听说沐世女被陛下指了婚,这事可是真的?”
简书砚没有隐瞒,毕竟这事儿早晚都要传遍盛京,他点了点头:“是。陛下为二表姐和五殿下指了婚。”
“啧啧。”霍理感叹两声:“若是个穷苦书生,金榜题名时被赐婚,倒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只可惜啊,以沐世女的家世,与皇子成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看啊,正君这次话本有些悬了。”
简书砚没有接话,余光扫到窗外时,突然定了下来。
霍理注意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他挑了挑眉:“这是状元游街啊。说实话,你二表姐这探花女郎倒是名副其实,这三个人中只有她模样最佳。你看这街上的小儿郎们香囊手帕全朝她丢了过去。”
“那是谁?”
简书砚却突然朝一个人指了过去。
只见下面的队列中,那人跟在队伍的最末端,一身朱色锦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里胆寒。
“你不要命了,快收回手指!”
霍理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压了下来:“那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赤影卫的首领,陛下身边的亲信。你不认识?”
简书砚目光一直落到那人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对方似乎也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都指挥使……
前世,他似乎听过这人的威名。
好像沐国公府被抄的时候,就是这人下的命令,当时他站在沐绯的身后,还记得沐绯那个难看的脸色。
像是恨不得要吃了对方一样。
说来,前世沐国公府落魄的原因,他一直稀里糊涂的。
沐鸢当时在何处,他也没了印象。
“嘿,想什么呢你?”
霍理见他一直呆呆的望着那道朱色身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一直盯着那位都指挥使?我知道她看起来气度不凡挺勾儿郎的,但那人可是个狠角色,连我母亲都告诫我见到这位都指挥使要离她远远的。”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简书砚回过神,朝他笑了笑:“毕竟这位都指挥使一直很神秘,甚至连真容都没有露过。”
“听说她长的很丑,所以才以面具遮掩。”
霍理随口说道,朝他分享他听来的八卦:“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觉得这个说法还挺真的。我可是听人说过,凡是面容丑陋的人,最容易造成心理扭曲。这位都指挥使手段阴狠毒辣,挺像这种人的。”
“私底下,这位的名声一直这般不好吗?”简书砚从他说起这位都指挥使起,就没听到过什么好话。
“挺差的。”霍理朝他点了点头,“若不是这位太过神秘,仇家怕是能从宣武门排到城门口。”
毕竟,死在她手中的冤魂可太多了。
明白心意
简书砚回到沐国公府的时候, 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
他领着春芽径直朝清梨院走去。
“少爷,您不去寒松院了吗?”春芽跟在他身后询问了句。
简书砚脚步没停,轻声应道:“太晚了, 还是改日再去吧。”
他同霍理见面的这段时间, 又想起不少关于昨晚醉酒后的记忆。
简书砚实在无法想象,他现在见到沐鸢后那副尴尬场面。
还是等他缓两日再说吧。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 这一缓,竟直接缓到了沐鸢的及冠礼。
沐国公府今日一大早便热闹的不行。
沐鸢虽然低调, 但架不住女皇宠爱。即便她无权无势, 只是个病弱贵女,这一天前来庆贺的人依旧不少。
甚至比薛老爷子寿诞那日还要热闹。
简书砚一大早便起来收拾打扮, 根本没用春芽催他。
他甚至还特意挑出几身衣服, 一件一件的试穿,让春芽从中挑出最出色的一件衣衫来。
耗费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将自己收拾妥当。
简书砚将珍藏了许久的香囊拿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 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随即小心的贴着胸膛安放。
也不知道大表姐会不会喜欢?
“少爷, 咱们直接去前院吗?”
春芽这时恰好走进来, 询问了声。
今日来的宾客都会在前院,一会儿沐鸢的冠礼也会在那里举行。
“不。”简书砚朝他摇了摇头, 迈步朝门外走去, “咱们先去寒松院。”
他早该过去找沐鸢的, 没想到一拖再拖,竟到了现在。
今日既然是她的冠礼, 那他一定要做第一个送她贺礼的人。
想到这里,简书砚又伸出手掌捂了捂胸膛处的香囊。
许是现在人都聚在了前院, 这一路走来,简书砚倒是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他兴高采烈的来了寒松院,刚准备踏进去,眼前一幕却让他陡然停住了脚步。
沐鸢背对着他站在院子中,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儿郎紧紧环住她的腰,两人姿态亲密又暧昧。
简书砚唇角的笑意顷刻淡了下来。
春芽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后,刚想询问怎么回事?
简书砚已经转身捂住他的嘴巴,没让他发出一丝声音来。
谁都没有发现,院门口两道身影出现又离开。
院子中,沐鸢一把扯开扑到她身上的儿郎,眼底极快的划过抹不耐:“五殿下,如今你已有婚约在身,莫要失了体统。趁着现在无人知晓,还请速速离开。”
燕微辞被她扯了个趔趄,一脸伤心的看着她:“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么能这般对我?我根本不想嫁给沐绯,我心中的妻主一直是你。”
他再次上前,想要去拉扯她的衣服,却被沐鸢一把拂开。
“五殿下,莫要纠缠。我从前便说过,我对你无意。”
沐鸢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冰冷之意。
她黑眸平静的落到燕微辞的身上,“我再说一遍,现在离开。不要让事情变得难堪。”
燕微辞一脸受伤的看着她,眼眶中的泪珠摇摇欲坠。
最终,在泪珠滚落下来的时候,他转身跑出了寒松院。
“池凝。”
沐鸢无甚表情,沉声唤了声。
“主子。”池凝立马从角落中走了出来,垂眸听候差遣。
“跟着他,将他安全送回去。莫要让人知道。”
燕微辞已经和沐绯有了婚约,此时,不易再多生事端。
“是。”池凝点头应下,随即转身出了寒松院。
“主子。”
池凝刚离开不久,一道黑影突然闪身出现,站到了沐鸢身边。
沐鸢侧了侧眸子。
黑影立马将从院门口捡得的东西递给她,迅速回禀道:“方才您与五殿下纠缠的时候,表少爷过来了。这是从表少爷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她迅速说完之后,身影一闪,又很快消失在院子中。
沐鸢站在原地不自觉拧起了眉头,盯着手中的香囊看了许久。
抬起眸时,她快步朝院外走去。
*
“少爷,您怎么了?可是方才在寒松院看到了什么?”春芽一直跟在简书砚的身后,小声的询问了句。
也不知道他家少爷看到了什么,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整个人就消沉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要碎了一样。
简书砚漫无目的地走在小道上,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现着方才那副画面。
——沐鸢和一个儿郎亲密的相拥着。
当看到这一幕时,他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转身拽着春芽离开。
简书砚都有些嘲笑自己的胆怯。
他在心中不断地自我安慰:也许这只是个误会呢?大表姐可从来没与哪个儿郎亲近过,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认识其他儿郎。
简书砚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沉的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双眼都给刺激红了。
“春芽。”他嗓音透着沙哑,“我生病了。”
“少爷,您别吓奴啊。”春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方才在寒松院看到大表姐同一个儿郎抱在一起。”
他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突然就很不舒服,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般。你说,我这是不是生病了?”
春芽听着他的描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少爷…”他讷讷出声:“您不会是真喜欢上大小姐了吧?”
简书砚闻言轻怔,久久没有回神。
喜欢?他喜欢沐鸢?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般难受。
简书砚垂下了眼眸,神情显得有些落寞:“那我可能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他突然想到什么,立马伸手摸了摸胸口,可惜却摸了个空。
他小心藏在这里的香囊竟然不见了。
啪嗒——啪嗒——
两滴泪珠滚落在地面上。
简书砚蹲下身子,嗓音闷闷:“怎么会这样?”
他准备了那么久的香囊,竟然掉了。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
前院
沐鸢到了之后,扫了一圈也没找到想见的人。
倒是早就过来的燕微澜直接走到她面前,“今日是你的冠礼,你这个主人公怎么比孤还悠哉?竟然现在才出现。”
她盯着沐鸢上下打量几眼,眼尖的瞥到她腰间多出来的香囊时,瞬间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阿鸢,你这腰间是什么玩意儿?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你的东西?还在香囊上绣了个鸢字。”
燕微澜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嫌弃了句:“这鸢字绣的也太丑了吧?这是哪个绣郎的手艺?说出来,可别让他再去祸害别人了。”
沐鸢被她喋喋不休的话烦的不行,她冷眸扫了她一眼。
嗓音淡淡,“你是太闲了?”
“嘿,孤不就说了你身上的香囊吗?怎么还生气了?”
燕微澜非但没恼火,反而有些好奇起来,“这香囊不会是哪个儿郎送的吧?”
谁这么有才,还在上面绣了个鸢字。
沐鸢没理会她,依旧在人群中找着人。可惜她看了许久,还是没有找到那小公子的身影。
她忍不住微拧起眉头。
这小公子跑哪去了?
*
这边,简书砚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带着春芽朝前院走去。
走到一半时,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面容有些陌生的小侍朝他恭敬开口:“表少爷,老国公有请。请您现在去一趟寿康院。”
简书砚闻言微愣,他心底有些纳罕,不知道这老国公怎么会突然要见他?
“好,我知道了。”
心中的疑惑一闪而逝。
简书砚面上却没什么多余表情,跟上这小侍朝寿康院走去。
到了寿康院之后,简书砚直接被请进老国公待的书房。
他迈步走了进去,抬眸便看到坐在上首的沐老国公。
简书砚停住脚步,垂眸行了一礼:“老国公您找我?”
沐老国公抬起眼眸,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眼眸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坐下吧,别紧张,老婆子只是找你说说话。”
简书砚闻言在一旁椅子上落座,心中并没有因为她这话就放松下来。
他静待接下来的话。
“你来府上也有两个月了吧?江宁那边可有来信?”
“并未。”简书砚轻声应道:“许是母亲知道我是来找伯父的,所以比较放心。”
“先前绯姐儿做事无状,倒是险些连累了你的名声。幸好你大表姐是个清明的,你亲近她也正常。”
简书砚听到这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顿了顿,总觉得沐老国公还有后话。
果然,就听她继续说道:“不过,亲近归亲近,还是要注意体统。莫要再生起什么流言蜚语,误了你的名声。”
沐老国公顿了顿,黑眸再次落到他的身上,“老婆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与绯姐儿有流言在前,如今若再和鸢姐儿闹出不当的言论,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诟病沐国公府姐妹二人不和?鸢姐儿如今也已及冠,今日想来有不少好人家的儿郎到场,她也是到了说亲事的时候。”
“你既与鸢姐儿关系好,不如就替你大表姐掌掌眼,看看哪家儿郎适合她。”
沐老国公说到这里,眼眸中也多了抹笑意。
简书砚却从她的笑意中,看出其中的敲打之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掐紧:“承蒙老国公看的起,砚儿怎敢替大表姐做主?老国公可是听了何人的言论,误会了什么?”
“误会不误会,老婆子自有分辨。”沐老国公含笑的看着他,“鸢姐儿是我疼宠的孙女,她的夫郎必须是顶好的。”
确定心意
简书砚面无表情的出了寿康院。
跟在他身后的春芽正想问他怎么回事?
只见他突然踉跄了下, 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若不是身后的春芽及时拉住了他,他怕是要摔到了地上。
春芽吓了一身冷汗,“少爷, 您这是怎么了?老国公到底和您说了什么呀?”
简书砚稳住身形, 轻轻拂开他的手,朝他扯了扯唇角:“没什么, 只是警告我莫要痴心妄想。”
“老国公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春芽微变了脸色。
简书砚却没再回答,只是说道:“我们回清梨院吧?”
“少爷…”春芽看到他这副平淡的模样,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是大小姐的及冠礼,您真的不过去吗?”
“回去吧。”
简书砚朝他笑笑:“香囊丢了, 又错过了时辰, 我现在过去又能做什么?”
难道真像沐老国公说的那样,去替沐鸢相看儿郎吗?
“走吧。”他脚步一转,朝寂静深处走去。
前院,直到冠礼结束, 沐鸢也没看到简书砚的身影。
池柒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说了句:“主子, 表少爷去了一趟寿康院, 如今已回了清梨院。”
“祖母叫了他?”沐鸢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她沉声吩咐道:“去查一查怎么回事?”
“是。”池柒立马应下, 随即转身很快离开。
“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这时,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沐绯迈步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杜家两兄弟。
杜诺和杜淇立马行了一礼:“鸢表姐。”
沐鸢神色冷淡, 微颔了颔首,并未接话。
沐绯却再次出声:“小妹听祖母说陛下赐给大姐一座宅邸, 不日便要搬过去?大姐你一向身子不好,不如让杜家两位表弟跟过去照顾?”
“鸢表姐, 我和弟弟都是愿意的。”杜诺连忙表态。
“不牢二妹操心。”沐鸢面容清冷,嗓音平淡:“你与五皇子的婚期已定,还是操办自己的事吧。”
从始至终,她目光就没有瞧过杜家两兄弟一眼。
“至于杜家两位表弟,当初是二妹领进国公府的,等我离开之后,便将他二人托付给二妹照顾了。”
沐鸢语气有些冰冷,“我看两位表弟与你相处也甚是融洽。”
“鸢表姐…”杜诺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沐鸢却没再理会,轻咳了两声:“我出来时辰已久,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便离去。
沐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随后目光收回落到杜诺的身上,“诺表弟,你也看了我大姐的态度,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她眼眸轻闪,叹息一声:“你放心,等大姐离开国公府,还有我照顾你们。”
说着,她摇摇头也转身离去。
杜诺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弹。
“大哥…”杜淇轻唤了一声。
“我让你出去买的东西买到了吗?”杜诺看向他,目光定住:“给我。”
杜淇后退了两步,“大哥,你别犯傻,我,我不能给你。”
“给我!”杜诺咬牙,“如果不得到鸢表姐我绝不甘心。”
“快给我!”
杜淇抖了抖肩膀,颤颤巍巍的伸手,还是将怀中的东西给了他。
两人没有发现,已经离开的沐绯其实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方向。
看到他们的动作后,沐绯勾了勾唇角。
“看来大姐这次后院是要添人了。”
“世女,您真的不管吗?”墨心站在她身后,实在是不解。
从她将这杜家两兄弟带回国公府,她就不明白。为何世女一定要和大小姐过不去?
如今,竟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杜少爷算计大小姐。
沐绯冷笑一声:“她不是对我那个表弟不同吗?我倒是要看看她这下要如何收场?”
别以为她不知道,燕微辞从宫中跑出来去找了她。
不是都觉得她是一轮不食人间烟火的明月吗?
她倒是要看看这轮明月沦落尘泥时,还如何清高孤傲?
*
清梨院
简书砚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趴在软榻上发呆。
他嗓音有些沉闷:“我不饿,今日的午膳不吃了。”
话音落地,门外的敲门声却还是没停。依旧有节奏的响起。
简书砚忍不住拧起了眉,略有些烦躁的走了过去,“春芽,我说了我不——”
抬起眸的瞬间,却猝不及防的落入一双平静的黑眸中。
简书砚立马瞪大了眼睛,“大表姐?”
“为何不吃饭?”沐鸢黑眸盯着他,嗓音淡淡。
简书砚收回惊讶后,看到她,那些烦心事又涌上心头,他背过身:“不饿。大表姐怎么来了?”
“你说呢?”
沐鸢迈步走进去,又站到他面前:“平日里总往寒松院跑,今日我及冠倒是不见你的踪影。可是遇到了何事?”
“没有。”
简书砚垂着眸子,没有看她,“我今日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沐鸢挑眉,突然摊开手掌露出手中的香囊:“那这么说这不是你的东西?”
简书砚瞬间瞪大眼睛,“这个怎么在你这?”
说完,又猛的反应过来,连忙否认,“不对,这不是我的。”
沐鸢看着他拙劣的演技,眼底透出笑意:“除了表弟,还会有何人有这般烂的绣工?”
还特意在香囊上绣了个鸢字,倒是让她想起前世那些给自家猫狗挂胸牌的场景。
简书砚抬头看清她眼底的笑意时,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委屈来,他声音哽咽了瞬:“是,这就是我的。我本来想送给你的。可大表姐那时正美人在怀呢。”
他伸手想要夺过来。
被沐鸢一把握住,扣在了掌中,“你都看到了?”
“对。”简书砚理直气壮。
“那是五皇子,他突然抱过来,我立马将他扯开了。”
沐鸢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抱我,你为何这般生气,又为何要哭?”
顺势抬起另一只手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珠。
简书砚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脑海中却又突然想起沐老国公的警告。
他咬了咬唇,“我没生气,也没哭。”
他猛的抽出手掌,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退开了两步:“大表姐以后还是莫要这般拉拉扯扯,让人看到怕是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沐鸢看到他这动作,再次挑眉:“祖母今日找你,和你说了些什么?莫非是让你与我保持距离?”
简书砚没想到她连这个也知道。
他突然就有些泄气,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对,老国公找我就是让我离大表姐远一些。还让我替大表姐挑选夫郎,让我别痴心妄想。”
他好不容易忍下来的泪意,啪嗒啪嗒又滚落了下来。
“哭什么?”
沐鸢靠近一步,再次抬起了手掌。
这次却落到他发顶。她微微用力让他扬起头,黑眸平静的看着他:“我只想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告诉我,在哭什么?”
沐鸢步步紧逼,逼的简书砚溃不成兵。
他彻底爆发:“大表姐明知故问!对,我就是嫉妒,就是吃醋,就是喜欢你。大表姐高兴了吧?”
简书砚泪珠连成了线,怎么擦也擦不完。既觉得丢人,又觉得委屈。
她怎么这么讨厌,凭什么这般逼他?
“好了好了,乖,不哭了。”
沐鸢手掌抵住他的后背,将他轻轻抱在了怀中,“那日你醉酒时不是问我为何要你与其他女子保持距离吗?现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因为我也会嫉妒。”
“你…”简书砚眨着泪蒙蒙的眼睛呆愣在原地,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心脏陡然漏跳了几下,“你,你不会又在逗我吧?我真的会生气,再也不理大表姐的。”
沐鸢揽着他腰不说话。
简书砚紧紧拽住她的衣襟,不撒手:“我真的当真了,你再想反悔可来不及了。”
沐鸢又紧了紧他腰肢,朝他挑了挑眉。
简书砚咬了咬唇,心一横,直接仰头亲了过去。
他一触即离,小脸涨的通红,埋在她怀中磕磕巴巴:“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了。盖印。”
“你从哪学的这些?”
沐鸢瞳孔微缩,眼底诧异一闪而逝。没想到这小公子竟然偷袭她。
简书砚头埋的更低,嗓音细弱:“话本里。”
*
两人在屋内待了许久,等沐鸢离开后,春芽才敢进了屋子。
他一进来,便看到简书砚双眸含春,唇角含笑的模样。
哪还有先前的消沉和低落?
春芽有些好奇,“少爷,大小姐和您说了什么?您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简书砚捂了捂脸颊,让脸上的热意消的更快些,唇角抿起两个浅浅的梨涡:“没事。只是将误会解开了而已。”
简书砚清咳两声,立马转移开话题,“对了,我有些饿了。今日想吃八宝鸭。对了,再做一道糕点,我要送去寒松院。”
“是。”春芽立马点头。转身想出去的时候,又被简书砚喊住,“糕点还是不要做了,等用过饭后,我要亲自下厨。”
大表姐以后就是他的人了,吃食什么的,他可不想她吃别人做的。
她就算夸也只能夸他。
“…是。”春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变了主意,不过还是立马点了点头。
他一边朝前走,一边在心底抓耳挠腮。
大小姐到底和少爷说了什么呀?
乔迁之宴
沐鸢回到寒松院时, 池柒已经回来。
她将查到的消息一一回禀给沐鸢。
最后问了句:“主子,可要属下盯着杜表少爷?”
“不必。”沐鸢嗓音沉沉,“冠礼已过, 我在这府中待不了几日, 不必理会他们。”
她看着池柒,另有吩咐:“你让人将新府多收拾出一个院子来。”
“主子这是?”池柒有些诧异, 心中已有猜测。
沐鸢面容平静,朝她直言:“府上是时候该添一位新主子了。”
女皇给她的期限已到。
既然她身边必须多一个人, 那她何不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呢?
起码那小公子她不讨厌, 甚至还觉得他挺有趣。
沐鸢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单凭这两点, 足够她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池柒瞬间瞪大眼睛, 小声问道:“是简表少爷?”
沐鸢挑眉,“除了他,还有别人?”
池柒:“……”
她嘿笑一声,立马抱拳应下, “是,属下这就去新府安排人收拾院子。”
随即转身出了书阁。
午时过了没多久, 简书砚便提着食盒来了寒松院。
他看到沐鸢时还有些羞涩。
倒是沐鸢还和从前一般, 面容平淡如常,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简书砚立马小跑着在她身边坐下, 打开食盒放到了她面前:“这是我做的糕点, 大表姐尝尝。”
沐鸢先是看他一眼, 见小公子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她伸手拿起一枚说圆不圆, 说方不方的糕点放到口中。
一口咬下去,甜的能腻死人。
简书砚:“好吃吗?会不会太甜了?”
沐鸢:“好吃, 不甜。”
她拿起一旁的清茶将嗓子眼里的甜腻冲淡,按住了他想往她嘴里继续塞糕点的手掌。
“你这几日离杜家两兄弟远些,知道吗?”
“啊?”简书砚本来正执着的往她嘴里喂糕点,突然听到这话,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莫名有些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记住我的话就行。”
沐鸢并未细说,她并不将那杜家两兄弟放在眼中:“我冠礼已过,陛下已许诺我离府另住,过几日我便会离开国公府。”
“那我怎么办?”简书砚闻言几乎想都没想,这话便脱口而出。
沐鸢被他这反应逗笑,眼底满是笑意:“祖母不是已经找你谈话了吗?依我对她的了解,她定不会让你再住在府上,应该会将你安排在别庄上,届时你便跟着我一起回新府。”
“无媒无聘的,大表姐这是要养我当外室不成?”简书砚不太高兴的嘟了嘟嘴巴。
“你这是又在哪听到的胡话?”沐鸢伸手敲了敲他额头,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你那些话本以后不许再看知道吗?”
她并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却很坦白:“等你去别庄后我便进宫向陛下请一道圣旨,让她为我们赐婚,届时你便以未婚夫的名义住进来如何?这个回答可还满意?”
“赐,赐婚?”简书砚着实有些被惊到,他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大表姐,陛下会同意吗?我只是一个来国公府借住的表少爷而已。”
女皇那般宠爱沐鸢,她的正夫该出身名门贵族才是,而不是他这种身份低微的儿郎。
简书砚想到这里,鼻子便是一酸。
“那你是要当我的侧夫?”沐鸢忍不住逗他。
“那你还娶正夫吗?”
“自然还是要娶的。”沐鸢一本正经的应道:“我以后的孩子可不能是个庶出。”
“你不许娶!”简书砚闻言立马瞪她,扑到她怀中紧紧抱住了她,“我才不要当什么侧夫,只有我才能替大表姐生孩子。”
沐鸢忍着笑意揽住了他,问:“那这赐婚圣旨还求吗?”
“求。”简书砚重重点头。
“还怕吗?”
“不怕。”他低头靠着她的衣襟,鼻尖满是她身上的馥郁香气,“大表姐,我想做你的正夫。”
*
一切同沐鸢所说的一样,沐老国公果然有了让简书砚到别庄居住的打算。
甚至还特意解了许正夫的禁闭,让他出面将简书砚送走。
“砚哥儿,不是伯父不留你,而是你二表姐马上要娶夫。五皇子是皇家血脉,你继续待在二房,伯父怕生些不必要的误会。你千万不要多心。”
许正夫拉着他的手,再三说道:“等你二表姐成亲后,我便让人将你从别庄上再接回来。”
简书砚表情淡淡,早已从沐鸢那提前知道消息的他,不慌不忙的应道:“伯父不必愧疚,砚儿愿意去别庄住。”
“好好好。”许正夫连连称赞,“伯父就知道你最是善解人意。”
“对了,你大表姐也要搬离国公府,今晚会有家宴。你明日再出发去别庄也不迟。”
许正夫拍了拍他的手又说道。
简书砚面上不显的笑着应下。
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激动,从明日起他就可以和大表姐独处了。
*
晚间,这次家宴依旧设在福禄院。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府上的人到的很齐全。
沐老国公,薛老爷子,二房夫妇,三房夫妇,府中的小辈儿们。以及简书砚和杜家两兄弟。
这次家宴沐鸢是主人公,因此她一到场,便被喊着坐到了沐老国公的身边。
简书砚慢一步进来,已经坐下来的杜诺朝他招了招手,“简表哥,坐到这边吧。”
简书砚抬了抬头,心中时刻谨记着沐鸢叮嘱他的话。她让他离杜家两兄弟远一些。
他谢绝了对方的好意,随后在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杜诺见此,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僵硬。被他很快掩饰了过去。
人都到齐后,小侍们开始纷纷上菜。
沐老国公看着身边的沐鸢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府上待的好好的,为何偏要搬出去?即便是养身体,这府中又不是容不下那些医官。”
沐鸢端起桌上的清酒饮了一口,淡淡一笑:“陛下赐的那处宅子离国公府也不远,祖母若想我,我回来看您便是。”
“那宅子就只有你一个人,身边连个贴身照顾你的都没有,你让老婆子我如何放心?”
沐老国公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
坐在一旁的许正夫,顺势插了一腔:“知道母亲担心鸢姐儿,儿婿特意挑了两个心思细腻的小侍,就让鸢姐儿一并带去新府吧。”
他朝身后的人吩咐了声。
很快便有两个模样绝佳的男子走了进来,站到沐鸢身边行了一礼:“大小姐。”
“收下吧,你身边也该有个伺候的人。”沐老国公这时出声,目光落到沐鸢的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沐鸢的身上。
简书砚飞快看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握紧。
所有人都在等待沐鸢的反应。
沐鸢从始至终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的酒杯上,她看也没看那两个儿郎一眼,淡声回拒:“我身边有池凝和池柒跟着,她们能照顾好我。至于这两个儿郎——”
她掀了掀眼皮先是看了对面的许正夫一眼,随即轻笑一声落到沐绯的身上,“还是给二妹吧。二妹与五皇子的婚期将至,想来院中正是缺人的时候。”
沐绯本来正在看戏,没想到这祸端突然就落到她头上,她立马开口:“我——”
“而且。”沐鸢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黑眸一转又看向沐老国公,“陛下已经说了,等孙女的冠礼过后,她便要为孙女赐婚。祖母实在不必忧心孙女身边无人照顾。”
“陛下要为你赐婚?”沐老国公闻言拧起了眉,“哪家的儿郎?”
“这个孙女还不得而知。”
沐鸢面色平静,仿佛是在讨论别人的事一般,“陛下向来疼我,她选的人定是合我心意的。”
她话音落地之后,沐老国公没再言语。
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看。
沐鸢是她的亲孙女,是她们沐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女皇却处处越过她这个祖母,越过沐国公府,这着实让她心中有些不悦。
在座的其他人也心思各异。
有惊讶的,有不在意的,也有好奇的。
简书砚垂下眼眸,不知为何耳尖有些发烫。总觉得沐鸢这是在当众宣誓一样。
“简表哥似乎一点不惊讶呢?可是知道什么不成?”
他对面,杜诺突然朝他轻声问了一句。
简书砚抬眸,满眼茫然:“诺表弟说什么?抱歉,我方才走神了,没听清你说的话。”
他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杜诺顿了顿,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即笑着摇头:“无事,既然简表哥没听到那便当我没问吧。”
“哦。”简书砚迟钝的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
心底却哼了声:别想套他的话。
沐鸢这一番话,弄的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直到沐老国公和薛老爷子离场,这屋内的气氛才好了许多。
许正夫精心准备的那两个小侍,沐绯自然是没有收,最后倒是被国公沐琪给带走了。
沐绯手里端了两杯酒走到了沐鸢的身边,她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大姐,这是小妹赠你的乔迁酒。”
沐鸢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抵在了唇边:“多谢。”
随后一饮而尽。
沐绯盯着她喝完后,这才将手中的喝下。
她又拿起桌上的酒壶正准备倒。
这时,身后杜家两兄弟突然走了上来。
杜诺手中拿着一杯酒递向沐鸢,“鸢表姐,乔迁酒。”
沐鸢盯着他手中的酒看了几秒,并未伸手。
倒是沐绯从中接过,她举到沐鸢的面前,“大姐,这是杜表弟的心意。你不会这也要拒绝吧。”
她眉眼含笑的看着沐鸢。
沐鸢挑眉,将手伸了过去,指尖刚碰触到杯沿,身后突然涌来一股力道撞了她一下。
沐绯手中的酒杯瞬间被砸掉在地上。
溅了两人一身。
“对,对不起。”
刚刚稳住身形的杜淇立马道歉,他涨红着一张脸怯懦道:“是,是身后有人撞了我。”
沐绯脸色有些难看,尤其看到衣摆上的酒时,更是拧紧了眉头。
一直候立在两边的小侍听到动静立马上前,看着沐鸢和沐绯说道:“大小姐,世女,赶快到偏房换一件衣物吧。”
沐绯一甩衣袖率先出去。
沐鸢微拧拧眉,也跟着离开。
杜诺等两人都走后,扯了下杜淇的胳膊,训斥道:“你看看你办的好事?跟我出去,一会儿去给两位表姐道歉。”
说着,也拽着人跟了出去。
这边闹起的动静不大,简书砚却一直默默地关注着。
他歪了歪头,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想了想,到底还是起身追了上去。
自食恶果
简书砚追出去的时候, 杜家两兄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只能独自摸索着朝前方走去。
“少爷,咱们这样乱跑会不会不太好?”
春芽跟在他身后,见他一直往灯火黯淡的深处走去, 小声问了句。
他左右看了看, 小声劝道:“咱们还是在屋子里等大小姐吧?大小姐换完衣服应该就回来了。”
简书砚却没有说话。
脚下步伐一直没有停。
直到走过一道廊门的时候,他看到方才引着沐鸢去换衣的小侍从斜前方走了过来。
简书砚立马拽着春芽藏到了一旁, 等到小侍离开后才出来。
他看了看小侍方才过来的方向,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大表姐应该在这边。”
两个人穿过窄长的回廊, 又穿过一道门,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中寂静无声, 只有屋檐下挂着两盏明灯。
连站在他身后的春芽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少爷, 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啊。咱们不会是走错了吧?”
简书砚也觉得有些古怪。
他顿了顿脚步,吩咐了声:“春芽,你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及时通知我。我进去看看。”
“少爷, 不如还是我进去吧?”春芽不放心的提议道。
简书砚却没再看他,直接迈步朝正前方的屋子内走去。
他站到门前时, 先是贴着耳朵朝里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后, 又轻唤了声:“大表姐,你在里面吗?”
呼——
一阵冷风袭过, 屋内毫无应答。
简书砚站在门口犹豫片刻, 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刚迈进去步子。
“大表姐——唔!”
嘭——
房门被轻轻阖上, 简书砚直接被人反身压在了门板上。
灼热的呼吸声顺势从脖颈处喷洒而下。
简书砚被人捂住嘴巴,只能瞪大了眼睛。
他正想反抗, 一股熟悉的气息弥漫了过来。
简书砚挣扎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唔唔两声, 口齿不清的唤道:“大表姐?”
身后按着他的人没有吭声。
只有灼热的呼吸声不断的喷洒在他颈窝上,一声比一声粗重。
良久,沐鸢才出声:“你怎么过来了?”嗓音中透出几分不正常的沙哑。
简书砚缓缓转过身子,黑暗中,他只能看清沐鸢脸上的大致轮廓,和她那双锐利明亮的黑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眼神要比平日灼热了许多。望着他的模样,像是要将他吃了一样。
他到底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大表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简书砚一边问,一边上手摸了过去。
这才发现她身上滚烫的不行,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
他登时急了起来,“你身上好烫啊大表姐,你到底怎么了?”
沐鸢本就心急火燎,被他这么一乱摸,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她一把扣住他的双手,抵在他头顶,额头前倾趴在他肩膀上,呼吸略重:“乱摸什么?我被下了药,表弟现在最好乖一点别动。”
“下…下药?”
简书砚瞬间僵住了身体,像是被这两个字砸懵了一样。他张了张嘴巴:“大表姐是中了话本中说的那种药?”
那她是不是得找人……
简书砚藏在黑暗中的脸蛋红了起来,尤其听着耳边浓重的喘息声,左耳直接烧了起来。
“大表姐…”
他突然小声问道:“要我帮你吗?”
“嘶~”
这话一出,直接将沐鸢心底那点压抑点燃。
她腾出一只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腰,紧的简书砚腰肢都有些发疼。
沐鸢在这不知死活的小公子耳边警告:“莫招我,老实点,池凝已经去拿解药。”
她在他耳边喘了几声,喘的简书砚心底直发慌。
他讷讷应道:“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期间春芽在门外小声喊了几声,似乎是外边有什么动静。
还好池凝正好赶来,沐鸢直接将简书砚推了出去,嘭一声又阖上门。
“少爷,您没事吧?奴在外边快吓死了。”
春芽立马走上前,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简书砚脸蛋还有些红,腰肢也有些疼。他问道:“可是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春芽这才想起来,连忙说道:“不好了少爷,世女出事了。”
“沐绯?她怎么了?”
春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世女和杜诺少爷躺在一张床上,被人发现了。”
“什么?”
简书砚瞬间瞪大眼睛。
春芽点了点头,指了指:“就在隔壁。”
简书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难怪那边那么亮,还一直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他眼眸转了一圈,看向春芽:“你先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闻言,春芽立马点头朝隔壁跑去。
等人离开后,简书砚目光又落在身后的屋子上。
他站在房门前犹犹豫豫,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
池凝搀扶着沐鸢走了出来。
有了廊下灯笼的照明,简书砚能轻易将她此时的模样看清。
沐鸢眼尾泛着几分猩红之态,嘴唇也比平日更加的红艳湿润,如同神佛染了欲.色,带着靡丽的美感。
简书砚立马回过神,担心的问道:“大表姐,你现在没事了吗?”
他顺势替过池凝,搀扶住她的胳膊。
“无
YH
碍。”
沐鸢嗓音还有些哑,莫名有些磨人:“这药性不强,吃了解药便能消解。”
“大表姐怎么会中药?可是那杜家…”他故意顿了顿没把话说全,倒是说起另一件事,“方才春芽告诉我,二表姐和杜诺表弟被人看到躺在一张床上。就在这隔壁。”
“还不算太笨。”
沐鸢笑了一声,知道他话里藏话,她在他面前也不隐瞒什么,“那二人滚在一起确实是我做的。本来该是我在隔壁待着,我同沐绯换了换。”
她跟着领路的小侍一进到那间屋子便察觉到不对,屋内似乎燃了催情香,与她身上的酒液相和,瞬间药效发作。
若她真是个病秧子身体,还真不一定能抗的过去。
沐鸢立即离开了屋子,翻墙到了隔壁,直接打晕沐绯将她扔了过去。
单凭一个杜诺如何能使唤的动福禄院的小侍,又如何能计划的如此周密?若说这其中没有沐绯的影子,她还真是不信。
沐鸢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直到池凝找来又吩咐她去拿解药。
唯一的一个小插曲,就是简书砚竟然也摸了过来。
她说的简单,简书砚却知道其中的凶险。若不是沐鸢反应敏锐,她就中了这二人的计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沐鸢同杜诺搅合在一起,不得不娶他的场面。
简直太可怕了。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沐鸢察觉到握在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她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公子,淡声开口:“现在,该头疼的是他们。”
面上的冰冷一闪而逝。
沐绯已经被赐婚,对方还是皇子。如今却在婚前发生此等丑事。
女皇本就看沐国公府不顺眼,她这个时候撞上去,一个藐视皇恩的罪名降下来,至少也得褪一层皮肉。
沐鸢对这个二妹并没有什么恶意,她惯常喜欢无视。对方却偏要来和她过不去。
既是如此,那她便要承受的住接下来这些恶果。
*
隔壁院落
杜淇引着人过来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房中的会是沐绯和他大哥。
他震惊的看着两人,直接吓呆在了原地。
床上的杜诺也是一脸的惊悚表情,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世…世女,怎么会是你?”
沐绯摸着酸胀的脖子,脸色阴沉的看着屋内的一众人,面上失了所有的温和:“都滚出去。”
乌泱泱一群人立马退到了门外。
沐绯从床上走了下来,赤脚站在地板上,看向杜诺:“我没碰你。”
杜诺却不看她,只是拉着被角抽抽噎噎的哭泣着。
他已经被‘捉奸在床’,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此时此刻只能将错就错,抓住沐绯。
沐绯盯着他的发顶,眼神越发阴沉。最后套上外袍一甩衣袖离开了屋子。
她被算计了,被沐鸢算计了!
沐鸢根本没病,她竟然是装的!
经过一夜的发酵,此事还是闹的整个沐国公府人尽皆知。
许正夫都没心思去送简书砚出府。
简书砚离开的时候,正好在大门口撞见了沐鸢。
他双眸瞬间亮起有些惊喜:“大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起走。”
沐鸢目光落在他身上,轻笑了一声:“我送你去别院。”
似乎是看出简书砚脸上的犹豫。
她又补充了句:“放心,现下府中的人可没心思关心我们。”
沐绯闹出的乱子够他们折腾了。
简书砚闻言,立马点了点头。
他同沐鸢一起坐上了马车。
车厢内,两人相对而坐。
上次这般独处的时候,还是那日从尹府的迎春宴上回国公府。
简书砚不时翻动眼皮看向沐鸢,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直搅个不停。
他这般反应,沐鸢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她岿然不动,就想看看这小公子想要做什么?
简书砚到底按捺不住,俯身靠了过去,他仰着下巴,眨着水润的眸子望向她:“大表姐,你怎么不理我啊?”
她怎么这么冷静?
一点也不像那些话本中的女人,总是时时刻刻想亲近自己的情郎。
他眨巴几下眼睛,“你要亲亲我吗?”
赐婚圣旨
“你要亲亲我吗?”
简书砚软着嗓子问她, 腰肢贴着她的膝盖顺势往上。
沐鸢瞳孔微缩了瞬。
她看着这有恃无恐的小公子还在继续勾着她。
伸手按住他的腰肢,“老实点,这马车可不隔音。”
“大表姐就不想吗?”
简书砚嘟了嘟嘴唇, 有些不满。
这个时候, 身上的反骨倒是长出来了,“大表姐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都不想和我亲近?我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大表姐。”
说到这里, 他眨着水润的眸子看向沐鸢。
沐鸢低头看着他,搂着他腰肢的手无声紧了紧, 黑眸危险的眯了眯:“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她似乎轻嗤了声, 简书砚没有听清。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沐鸢反身压在了车壁上。
“唔——”
简书砚瞪大眼睛,瞳孔剧烈震颤, 哪里能招架的住?
“还敢招惹我吗?”
沐鸢唇瓣轻贴在他耳边, 喷洒出的热气氤氲出一片红晕。
简书砚双手压住她的胳膊,咬住唇瓣拼命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求饶道:“不…不敢了,大表姐, 我再也不敢了。”
沐鸢却有心给这小公子一个教训,直到马车停下来她才收回手掌, 松开他的腰肢。
她拿出一张方帕轻轻擦拭了下手掌, 挑了下眉:“别院到了,表弟还不快下去。”
简书砚失神的靠在车壁上, 良久才缓过神, 他颤着双腿下了马车, 一眼都没敢看沐鸢。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春芽扶着他下了马车, 见他这副模样,担忧的问了句。
没等简书砚回答, 沐鸢突然掀开车帘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家少爷好的很。”
她轻笑一声,随即目光一转,“池柒,这几日你留下来保护好表少爷。”
“是,主子。”池柒立马应道。
沐鸢收回视线,放下车帘前又看了眼简书砚:“乖乖在这里等我。”
随后,马车调转方向,很快便消失在几人的视野外。
“少爷,您真的没事吗?”春芽还有些不放心。
简书砚被他这么一问,脸蛋又忍不住红了红。
他扯着春芽朝别院内走去,“别问了,我身上的衣服脏了,你快陪我进去换一件。”
*
沐鸢将简书砚送到别院后,并没有去新宅,而是径直朝皇宫行去。
景和殿
女皇有些意外沐鸢的出现,“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倒是让朕意外。怎么?有事要说?”
女皇对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沐鸢行了一礼,直接开门见山:“陛下,今日臣来是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什么玩意儿?”
女皇似乎被她惊到,重复确认了遍:“你要求什么?”
沐鸢面容平静,声音掷地有声:“赐婚圣旨。”
女皇沉默片刻,“谁的?”
沐鸢:“臣的。”
她话音落地,女皇眯起了眼睛,“你这是怕朕替你指婚,所以先一步封朕的口是吧?”
看把她给吓的。
“行了。”女皇笑了一声:“朕不逼你便是。”
“陛下,臣是真心求旨。”
沐鸢单膝跪地,认真说道:“请陛下为臣与简知节之子,简书砚赐婚。”
女皇:“……”
“他是谁?”她着实有些懵了。
沐鸢面容镇定:“江宁知州,她有一子,名简书砚。”
“你别给朕打马虎。”女皇反应过来后,可没那么好糊弄,“朕问的是这个简书砚是谁?”
沐鸢也没想过隐瞒什么,“来沐国公府上借住的表少爷,是许正夫的侄子。臣属意他,还望陛下成全。您不是也一直期盼着臣身边有人照顾吗?”
“朕是希望你能成亲娶夫,但好歹家世要过的去。一个来借住的表少爷,你竟然要娶他做正夫?”
女皇被她气笑,“朕一直觉得你这丫头是个稳重靠谱的,如今倒是给朕一个好大的惊喜。”
“不行!”女皇一口回绝。
沐鸢并未因此就放弃,她面容沉定:“陛下,臣若真在乎什么出身家世,又何苦到现在还未成家?臣就中意这么一个,您若不允,臣此生也无成亲的打算。”
“之前你还不愿意,如今倒是非他不可了?”
女皇哼了一声,“你以为朕这么好糊弄?”
“之前臣还未确定心意,如何敢随意开口。陛下,您了解我的,我是认真的。”
“可他的家世未免低了些,若让他做你正夫,盛京城中的人岂不笑话?”女皇忍不住皱眉。
“陛下,您知道的,臣不在乎这些。”沐鸢语气诚恳,眼神中满是认真。
女皇与她对视了几秒,最后闭了闭眼睛:“行了,回去吧。”
沐鸢没起身:“那这赐婚圣旨?”
“急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女皇没好气乜她一眼。
沐鸢脸上总算绽放出点笑容,她唇角轻勾了勾:“多谢陛下,那臣就回去等消息了。”
她躬了躬身,在女皇的瞪视下慢悠悠的退了出去。
出来景和殿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挪至头顶。暖融融的倾洒下来,倒是让人浑身舒畅。
沐鸢刚走出两步,得了消息前来找人的燕微澜出现在她面前。
“哟,瞧瞧这是谁?稀奇啊,你今日竟来了皇宫。”
她凑近几分,逼问道:“说,瞒着孤做什么呢?”
沐鸢冷眸扫她一眼,颇为嫌弃的退后两步,“殿下的胆子可真是一日大过一日,你出现在这里,是生怕陛下不知道你在景和殿安了人?”
“孤说是偶遇,谁敢质疑?”
燕微澜不以为意,“你别转移话题,快说说你今日进宫做什么?孤拿你当好姐妹,你可不许瞒着孤。”
沐鸢却径直朝前走去,将她甩在了身后,“无事,殿下还是回东宫吧。”
“喂——沐鸢。”
燕微澜在身后喊她,快步追了上来,“行了行了,和你说正事。”
她面色正经了下来,“陆晴还有五日便要被押回京了,靖北侯那边却还是没什么动静。孤实在是心急。你替孤想想办法。”
沐鸢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还是当初那句话:“一切等靖北侯的行动。”
“那靖北侯如果真的舍弃陆晴呢?她就是待在北疆不回来,孤难道就要看着陆晴送死吗?”
燕微澜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去将陆晴救出来。
“我说过,陛下意在靖北侯。若侯爷不表态,陆晴即便到了盛京暂时也不会出事,最多在牢里受点苦。”
沐鸢再次看她一眼,“殿下莫要轻举妄动。”
“啧——”燕微澜烦躁的拧了拧眉,“你就不担心她?她当孤伴读的时候,你和她关系不是挺好吗?她走之前,你们两个还撇下孤去樊楼喝酒。”
她有时候既佩服沐鸢的冷静,又恨她太过冷静。
“感情用事,不仅救不了她,还会变得更麻烦。”沐鸢深深看她一眼,掷下这么一句朝前走去。
这次,燕微澜站在原地没有再继续追上去。
*
沐鸢求的赐婚圣旨还未下来,沐绯婚前纳侍的的消息倒是闹得满城风雨。
五皇子一连哭着求了女皇好几日,恳求能收回这道赐婚圣旨。
他堂堂皇子之尊,下嫁到沐国公府已是恩德,如今沐绯却婚前纳侍这是明晃晃的在打他的脸。
燕微辞向来高傲,如何能忍的了?
他在皇宫这边闹的不行,沐绯在沐国公府也是有苦难言。
她脸色阴沉的看向墨心,“查到了吗?是谁将我要纳侍的谣言传了出去?”
墨心汗流浃背,垂眸应道:“…并未,像是有人刻意隐藏住了行踪。”
嘭——
沐绯一把将笔架扔到地上,“是她,一定是她!”
是沐鸢!
她咬紧牙关,秀雅的面容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世女…”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轻唤声,前来报信的小侍迅速说道:“老国公让您去一趟寿康院。”
闻言,沐绯沉默了几秒。
片刻才沉声应道:“知道了。”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眼眸有些晦暗,不用猜都能知道祖母找她是因为何事。
寿康院
沐老国公看着进来的沐绯,瞬间拍案而起,“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疯了不成?”
“祖母息怒。”沐绯垂着眼眸,抿了抿唇瓣,“孙女是被陷害的。”
“陷害的?哼!”沐老国公冷笑一声:“你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那日家宴你与那杜家的哥儿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能瞒过我?”
她抬手将桌上的狼毫砸到了她身上,洒下一片墨痕:“若不是你行事不端,如何能有今日这一遭事?你是要气死老婆子不成!”
“孙女那日醉酒,只是个意外。孙女并未碰他。”
沐绯有苦难言,只能争辩。
沐老国公却面色冷硬:“你们二人被捉奸在床,你碰不碰他又有何人相信?是陛下能信你,还是五皇子能信你?”
“如今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你除了将人纳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沐老国公捏了捏眉心,“冤孽,真是冤孽。”
她目光冷锐的看向沐绯,“你现在就去进宫求见五皇子,去征求他的原谅。老婆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件事绝不能再任由它这么发酵下去。”
“孙女遵命。”沐绯几乎咬牙蹦出的这几个字。
她转身准备离开。
沐老国公这时又突然说了句:“对了,进宫前去找你大姐帮忙,让她到陛下面前为你求求情。”
沐绯身体猛的僵住。
她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沐老国公不悦的喊了她一声。
沐绯这才出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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