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初露
沐鸢回到府上的时候, 夜已经深了。
她进了院子,看着房间内亮起的烛火,眼底闪过几分歉疚。
新婚第一日就将小公子一人扔在府上, 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沐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眼便看到趴在桌子上打盹的简书砚。
想来是为了等她,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脚步轻巧的靠近过去, 许是对方睡的不牢,刚一靠近简书砚便睁开了眼睛。
“妻…主?”
他眼底透出几分迷茫, 反应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简书砚双眸瞬间亮起, “你回来了!”
“怎么不到床上睡?我不是让春芽告诉你,今日要好好休息吗。”
沐鸢挨着他坐了下来, 嗓音有些轻柔。
“我想等你。”
简书砚欲言又止, 似乎把握不准有些话他到底该不该问。
“怎么了?”沐鸢没让小公子纠结多久,直接问出了声。
“妻主今日进宫可是有何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简书砚最终还是将压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他们已经成亲,有些事情他不想沐鸢一个人承担。
“无事——”沐鸢下意识说道,等看到小公子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之后, 又猛的顿住。
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太女殿下遇到了点麻烦。陛下召我进宫问话。”
她说的很简短。
简书砚非但没有解惑, 反而心底的疑惑更多。
比如太女殿下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比如女皇为何要因此召见她?
简书砚隐隐约约觉得沐鸢有更重要的事瞒着他。
不过他也不着急, 他相信总有一天沐鸢会愿意告诉他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妻主,你用过晚膳了吗?”
简书砚先一步转开了话题。
“未曾。”
沐鸢似乎也没想再多说什么, 她拧了拧眉, “你没用晚膳?”
“我想着等妻主回来…”简书砚被问的有些心虚, 他眼神飘了飘,“谁知道你回来的这么晚。”
话音刚落, 小肚子此时也应景的叫了一声。
简书砚立马伸手捂住,脸颊有些泛红。
“胡闹。”
沐鸢低声斥了句, 她立马吩咐门外的人去准备膳食。
很快,几个小侍便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简书砚看着进来的几人,一眼便看到混在其中的两个从宫内出来的小侍。
想来是听到了沐鸢回来的消息,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眼睛瞬间眯了眯,想要看这两人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其中一个特意将手中的菜放到了沐鸢面前,还柔声说了一句:“女君请用膳。”
沐鸢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是淡声嗯了句。
随即,她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等几个小侍都退出去后,沐鸢拿起了筷子。
等了半天,也没见身边的小公子动筷子。
她侧了侧眼眸,“怎么不吃?不是饿了吗?”
“妻主不觉得方才那几个小侍进来,其中两个有些面生吗?”简书砚抬眸看着她。
沐鸢不明所以,也不太关心,她嗓音淡淡:“是吗?”
简书砚说了声:“其实有件事我还未和妻主汇报,那两个小侍是今儿一早宫里送过来的。”
他弯唇轻轻一笑:“不愧是宫里养出来的人儿,个个模样绝佳,我看不如就让他二人待在书房吧。这样妻主看着也赏心悦目。”
简书砚这番话说完。
沐鸢总算认真的看了过来,她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挑了挑眉梢:“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阴阳怪气。故意说反话给我听是吧?”
“我哪有。”简书砚拒不承认,他才不会说他有些生气呢。
“好了。”沐鸢失笑,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是这府上的男主子,府上的一切事宜都该交由你处理。不过是两个小侍,随意打发了便是。”
“以后这种事不用再过问我。”
“真的?”
简书砚抿了抿唇瓣,就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试探她的底线一样。
沐鸢唇角朝上勾起,虽未吭声,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她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柱子菜放到他小碗中,像是在哄人一般:“好了,快吃吧。”
饭后,两人很快便洗漱睡觉。
许是知道自己昨晚的过分,沐鸢今晚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抱着他入眠。
*
翌日清晨,简书砚醒来的时候,发现沐鸢还躺在他的身边。
清浅的呼吸声不断扑打在他颈窝,暖融融的,像是要将他整个人融化一般。
简书砚呼吸不自觉放轻,侧了侧肩膀,目光专注的看向她。
饱满光滑的额头,纤长浓密的长睫,挺翘的鼻子,殷红的唇瓣,处处都那么恰到好处,长在他的心坎儿上。
他很少这么认真的去观察沐鸢,尤其两人此时离的还这般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简书砚眸光一眨不眨,不自觉伸手探了过去,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软软的,滑滑的…
“好摸吗?”
突然,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他的动作。
沐鸢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此时正深邃的望着他。
简书砚眨了两下眼睛,立马心虚的收回手指,“你怎么醒了?”
“你说呢?”
沐鸢在他手掌缩到一半时,伸手握住,她捏了几下:“我又不是死人,如何感觉不到。”
简书砚理亏,想了一会儿,又突然理直气壮起来:“你现在整个人都是我的,我不仅戳,我还可以捏。”
说着,他挣脱开她的手掌。抬手在她脸颊上扯了扯。
沐鸢任他动作,黑眸却微微眯了起来。
突然,她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右手扣住他的腰身,挪了几寸掐住:“欠收拾。”
简书砚浑身一僵,捏着她脸颊的手立马泄力。
他张了张嘴巴,急促呼吸几下:“你耍赖。”
沐鸢无动于衷,甚至还笑了起来,“和你学的,无妨,你可以继续。”
“我,我不玩了。”
简书砚脑袋飞快摇了摇,眼尾激起几丝红晕,求饶道:“我,我错了。妻主…”
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眸满是水雾的望向沐鸢。
沐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嗤了声,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每次都求饶的这般快,胆小鬼。”
随即,到底没忍心继续逗他,轻轻将他松开。
两人没在床上待多久,很快便起了身。
沐鸢刚穿上衣服,门外便响起池凝的声音:“主子,您醒了吗?”
她语气有些急切,一听便是有急事要告知。
“知道了。”
沐鸢淡声应了一句,出门前扭头又看向简书砚:“今日我可能要晚归,不必等我,知道吗?”
简书砚嗯了一声,答应的很利落。
沐鸢却看的出这小公子眼底的坚持。
“罢了。”她眼神中透出几分无奈,退了一步:“那便将晚膳吃了,知道吗?我尽量早些回来。”
“知道了,妻主。”
简书砚这才真心实意的点了点头,“你快出去吧,别让池凝等着急了。”
“好,那我走了。”
沐鸢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她一出来院子,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
直接朝池凝问道:“怎么了?”
池凝迅速说道:“地牢那边出事了,陆世女中了毒。”
“你说什么?”
沐鸢瞬间变了脸色。
“您昨日不是让属下彻查赤影卫的人?还真让属下揪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便是每日去向陆世女送饭的。属下不放心便请了医官为陆世女诊脉,世女中了毒。”
“今早突然毒发昏迷了过去。”
池凝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若陆晴真在她们赤影卫手中出了事,陛下那边可是不好交差。
“跟我去殿前司。”
沐鸢脸色沉冷的朝府外走去,迅速交代了句:“将东二街的药娘子请过来。”
东二街的药娘子,听闻医术十分了得,若不是性子太过耿直,早就应召进宫进了医官院。
殿前司地牢
沐鸢在外边等了片刻,才走了进去。
此时,陆晴已经喝了药醒来。
她抵唇轻咳了一声,看向了沐鸢:“怎么不戴面.具?”
“你早已认出我,戴与不戴,又有何异?”
沐鸢嗓音淡淡,眼眸平静的看着她。
闻言,陆晴轻笑了一声:“也是,我以为你不会承认。索性便也装糊涂。其实我倒希望你一直戴着面.具,这样我便只当你是都指挥使大人。我这副狼狈模样,实在不想让你看见。”
她自嘲般摇了摇头。
“别想那么多,如今你便在这里好好喝药养身体。”沐鸢轻声说了一句。
“太女殿下如何了?可安好?”
陆晴还不知道燕微澜被幽闭在东宫内的事情。
沐鸢也并不想让她知道,“她能有什么事,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
“你别想着骗我。”陆晴目光紧盯着她,“那日咱们回盛京时,我不信你没有认出那刺客的身份。她性子重情重义又向来冲动,可太女这个位子一向被万众瞩目,她真没出事?”
“没有。”沐鸢面不改色,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你身上的毒刚解,好好休息吧。”她没再多留,扔下一句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阿鸢。”陆晴在她走出牢门时,在身后说了句:“太女殿下若遇到麻烦,只有你能帮她了。她不该因我受到任何麻烦。”
沐鸢背对着她,没有吭声。
她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地牢。
东宫圣旨
自太女被幽闭在东宫后, 二皇女燕微月便开始崭露头角,频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就连一开始就站队的那些朝臣也纷纷犹疑不决,有意朝二皇女一脉示好。
燕微月这段日子过的可谓是风生水起, 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起来。
樊楼东阁, 二楼雅间内。
燕微月和沐绯相对而坐。
在荆州那荒凉苦寒之地待了一个多月,沐绯消瘦了许多, 人也粗糙了不少,就连眉眼间似乎都染上几分阴郁之色。
燕微月初看到她, 竟险些没有认出来。可见她在荆州受了不少的苦。
“二表姐既已回盛京, 先前那些事便莫要再想了。先抑后扬,二表姐以后的路一定是坦坦荡荡, 再无磨难。”
燕微月宽慰了一番。
“多谢殿下。”沐绯嗓音干涩, “这次若非殿下出手,我怕是还要继续在那地方待着。实在是感激不尽。”
“你我姐妹二人何须如此客气。”燕微月举起手中的酒杯,抬手示意:“以后的大业,还需二表姐鼎力相助才是。”
“臣——定当竭尽所能!”沐绯同样拿起酒杯和她轻撞, 随即一饮而尽。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后,想到什么, 提醒了句:“殿下, 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我那大姐你要注意一下。”
“沐鸢?”
燕微月诧异的看她一眼, “大表姐不过就是得母皇几分宠爱, 她在朝中没有半分官职, 身子骨又常年羸弱,二表姐何出此言啊?”
先前她有意同沐鸢亲近, 也不过是想借此出现在女皇面前罢了。
如今,她已崭露头角, 实在不觉得还有何好在意沐鸢的。
沐绯沉声说了句:“她根本就没病,不过是装的而已。我有此一劫全是拜她所赐。我这个大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殿下一定要多加小心。她一向与太女殿下交好的。”
“有你说的这般严重?”燕微月轻笑出声,心底有些不以为意。
“好,既然二表姐提醒,我会让人好好查查的。”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敷衍,而是认真的应承了下来。
“你刚回到盛京,这几日就好好在家休息。母皇已经让司天监为你与五弟定下吉日,你就专心等着成亲吧。”
她笑着说道,提前朝她恭贺了一声。
沐绯立马道谢。
两人没坐多久,便各自分开。
*
沐绯和燕微辞的婚事定在五月廿二。
沐鸢得到消息后,便和简书砚说了此事。
“过几日我们要回沐国公府一趟,沐绯和五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了。”
“这么快?”
简书砚有些意外,“她不是刚回来吗?”
“大概和二皇女有关,如今她风头正盛,应该是她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
沐鸢倒是神色平淡,“她二人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早晚要成亲。眼看五皇子年岁渐长,陛下本就有意她二人成婚。不然,沐绯这次也不可能这么快被召回盛京。”
“可我听说,都是二皇女求的陛下,沐绯才能回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啊。”
简书砚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二皇女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沐鸢看的很清楚,帝王的心思若能轻易被人左右,这朝堂早就乱了套。
简书砚点了点头,忍不住感慨当权者的心思深沉。
他也不问沐鸢为何知道的这么透彻。
这几乎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一个可以放心的倾诉,一个默默的充当倾听者。
“妻主今日也要进宫吗?”
见她停了话语,简书砚出声问了句。
沐鸢嗯了声,她看了眼窗外天色,起身朝外走去:“我会在晚膳前赶回来。”
自从简书砚为了等她,几次都未用晚膳后,沐鸢总会在日落之前回到府上,同他一起用膳。
沐鸢进了皇宫后,径直朝景和殿而去。
没想到路上恰好碰上燕微月。
她淡声打了声招呼:“二殿下。”
燕微月见沐鸢走至身前,眼眸不自觉微眯了眯。
自从上次沐绯提醒过她之后,她便遣人查探了一番,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非但没有让她打消疑虑,反而令她提起了心神。
太干净了…
若沐鸢真只是个病秧子,行踪不该如此隐秘才是。
燕微月越想越觉得古怪。
这些想法也不过转瞬之间在她脑海中划过,她不显山露水,微微一笑:“大表姐可是来找母皇的?最近我倒是常常在宫内碰到大表姐,以前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次。”
“陛下召见,莫敢不从。”沐鸢面色平静又坦然,“陛下还在等着我,便不与殿下多说了。”
她与她错开身,正打算继续朝前走去。
燕微月这时又突然开口:“大表姐最近常常进宫,可是为了东宫那位?”
她叹息一声:“大姐这次确实是莽撞了。身为太女实在是失责,难怪母皇会生如此大的气。那陆晴犯的可是抄家灭族大罪,如今还让她活着已是天大的恩泽。”
“大表姐若是见到大姐,可要多劝劝她,莫要再犯此类大错。”
燕微月一副说教口吻,透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沐鸢顿住脚步,转过了身。
她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应道:“若是见到太女殿下,二殿下的话我定带到。”
说完,她颔了颔首,扭头朝前走去。
燕微月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眸再次眯了眯。
她这个大表姐还真是丝毫破绽都没有,反倒让人更加好奇了。
景和殿
沐鸢进来的时候,女皇正在批阅奏折,不知看到了什么,她面容直接沉了下来。
将手中的奏折直接摔到了桌案上,“一群废物!查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也没查到,朕养着她们有什么用!”
私造的那批兵器一直没有找出藏身之所,这也是陆晴还一直没有定罪的原因。
“参见陛下。”
沐鸢垂着眸走了进来,在大殿中站定。
“你来了。”
女皇伸手捏了捏眉心,满脸肃冷:“派去祁州的人可有消息?找到了吗?”
祁州便是陆晴之前驻守的地方。
“臣今早已收到飞鸽传书,并未找到那批兵器。祁州兵营的人也一直说陆晴在任期间恪尽职守,从无异常行为。甚至祁州的百姓们还呈上一份万民书。”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交给了女皇。
女皇伸手接过,迅速扫了一眼。
面上看不出神情,“你觉得朕冤枉了陆晴?”
“臣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太过,处处都透着古怪。这背后之人一环套着一环,居心叵测。若不揪出,早晚要酿成大祸。”
“臣觉得,这事情的源头还是在北疆。”
沐鸢大胆猜测。
“你想让朕派人去北疆查探情况?”
女皇眼眸深沉的看着她,“那靖北侯在北疆坐镇多年,朕几次召见她拒不接受,怕是早有谋反的心。何人能压过她,在北疆捣鬼?朕看你是想多了。”
沐鸢知道没这么容易劝动女皇。
她索性转了话题,“陛下,太女已在东宫幽闭大半个月,再继续这么下去,恐令朝局不稳。”
“她犯下如此大错,朕若轻易将她放过,如何与朝臣们交代?”
女皇提起太女,脸色登时又难看了下来。
“那不如就让她将功补过。”
沐鸢突然说道。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关于祁州那边,臣还有一事未报。祁州乃边境之城,毗邻东倭,陆晴这个将领突然被押至回盛京,东倭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缓了口气,继续说道:“不如陛下就让太女前往祁州,抗击东倭,如此一来陛下和朝臣们也有了交代。等太女得胜归来,也可将功补过,实乃一举两得。”
此言一出,女皇将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沉思片刻,轻言了句:“让朕好好想想。”
*
东宫
自燕微澜被幽闭于此后,整个东宫内便冷清了下来。
就连那些嬷嬷小侍伺候起人来都敷衍了很多。
“我不是让你走吗?”
在东宫内关了这么久,素来意气风发的燕微澜,眼底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郁结之色。
眉眼之间再没了往日的嬉笑模样,而是冰封上一层冷漠。
她看着推门进来的儿郎,淡声赶道:“孤这太女怕是也做不了几日,早日回你的学士府去。”
太女正君只当没听到,他将手中的饭菜摆到她面前,“我熬了点粥你多少喝点。”
燕微澜却猛的将粥摔在了地上,瓷碗撞地后,应声而碎:“孤说了你不必再装!你自嫁给孤起,便从未对孤上过心。如今孤落魄了,又何必再演下去?滚回你的学士府去。孤不需要人可怜!”
太女正君看着溅了一地的粥和碎片,只是缓缓弯下了腰肢。
燕微澜看着他动作,伸了伸手又立即收回。
她再次出声:“你听不懂人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太女正君收拾好残局,平静看向她:“自我出嫁起便没打算回头,不论殿下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随即,他转身离开了屋子。
燕微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殿下,有圣旨到。”
恰好这时,亲卫突然走了进来,紧随在她身后的还有从景和殿前来传旨的嬷嬷。
“…太女殿下,还请接旨。”
宣旨的嬷嬷迅速宣读完,将圣旨呈给了燕微澜。
等人走后,燕微澜看着手中圣旨,不自觉拧了拧眉。
仿若自言自语一般,“祁州抗击东倭?”
她自嘲一笑。
这是迫不及待的让她给燕微月腾位置吗?
二合一
盛京内暗潮涌动。
尤其太女被派去祁州的消息一经传出后, 更是让人震惊不已。
太女乃一国储君,国之根本。去祁州抗击东倭,实在是太过危险。
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多数人都觉得这是女皇动了废除太女的心思。
朝堂上, 太女一脉的朝臣们纷纷求情。
“陛下三思啊, 太女殿下乃储君,如何能去祁州那边境之地?东倭人素来狡诈凶狠, 若是有个万一…这实在是不妥啊。”
“臣也请求陛下收回成命,太女殿下金尊玉贵, 如何能去祁州那偏远恶劣之地。”
“陛下, 臣愿前往抗击东倭!”
正在群臣进谏的时候,站在队列之中的武安侯这时突然站了出来, 抱拳请命道:“还望陛下成全。”
武安侯府与沐国公府和靖北侯府相同, 都是世家大族。
不同的是,武安侯府早已落魄,如今侯府中就只剩下武安侯一人。
早年她也娶了夫郎,膝下还育有一女。可惜配偶女儿相继离世。对武安侯打击太过, 至此便消沉颓丧下来。
昔日繁盛至极的武安侯府彻底败落了下来。
她能主动站出来,就连女皇都感到意外:“宋爱卿怎么突然有此想法?”
“陛下——”
武安侯微垂下眼眸, 自夫郎女儿离世后, 她两鬓便霜白了下来,苍老了不少。
“当年臣的正夫和女儿便是死在那东倭人的手中, 这么多年, 臣心中一直有恨, 这个仇臣一定要报。”
武安侯嗓音沉痛。
此言一出,女皇也想起来, 武安侯曾驻守在祁州,只是后来夫郎和女儿出事, 才回了盛京,之后便在人前消寂下来。
“陛下,这是臣此生的心愿,即便死在那里也是甘愿的。”
武安侯再次出声,语气中满是决绝意味。
女皇沉默不语,看的出她确实有些被说动。
“陛下。”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在队列中响了起来。
——沐鸢缓慢走了出来。
自那日在景和殿,女皇要她从暗处转至明处后。沐鸢便开始上朝。
她一袭朱色锦袍,脸上戴着青铜鬼面。
朝臣们看到她便退避三舍,更不必说与她交谈。
索性她在早朝中一向沉默寡言,站的位置也较为隐秘,朝臣们渐渐也都习惯,险些忘记她的存在。
如今沐鸢猛的出声。
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殿前司这位都指挥使也在朝堂上。
沐鸢隔着面·具的声音,显得低沉又淡漠:“圣旨已下,如今再收回怕是不妥。且太女殿下本就负罪在身,此次前往祁州抗击东倭本就是为了将功补过。太女前往祁州一事万万不可收回。”
她话音落地,站立一旁的武安侯立马朝她这边望了一眼。
虽动作隐蔽,但沐鸢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她淡淡扫了一眼,又继续言说:“且侯爷这些年一直沉溺于悲痛中,想来已是疏于锻炼,抗击东倭不是小事,想要震慑住她们,没有比太女殿下更合适的人选。”
沐鸢言语犀利,一点不留情面,冷酷而又无情。
朝臣们面面相觑,对于这位一直不露真容的同僚,既好奇又忌惮。
她们可是都听说了,这次之所以派太女前往祁州,便是这位都指挥使向女皇提议的。
让储君前往祁州那么危险的地方,如今又当众指责武安侯的不足,这位都指挥使实在是嚣张跋扈。
偏偏女皇还宠信她,就连早朝都允许她戴着面·具。
直到早朝结束,太女前去祁州一事终究成为定局。
沐鸢一如既往的孤僻冷漠,退朝后直接离开了大殿。
武安侯宋安茹紧随其后,她拉住身边一位朝臣问了几句:“这就是殿前司那位都指挥使?她可是与太女殿下有什么隔阂?”
“宋侯爷不理世事想来不知道,这位都指挥使一向行踪神秘,就连早朝也是最近几日才出现的。她一向得陛下宠信,如今掺和进太女殿下的事情中,总不可能是她与太女殿下有交集?”
朝臣玩笑一句,这才又扯回正题,“我看啊,许是陛下的意思,她才突然针对起太女殿下来。”
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宋安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一声:“看来这盛京也要不安宁了。”
“谁说不是呢。”朝臣应声附和句。
两人没交谈多久,便拱手告别。
*
太女离开盛京那日,正好是沐绯与五皇子大婚之日。
一大清早,沐鸢和简书砚便起身收拾。
两人穿戴好之后。
简书砚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妻主,去沐国公府之前是不是要先去城门口一趟?”
他同霍理之前见了一面,从他口中得知太女正君要同太女殿下一起前往祁州,似乎就是今日出发。
“不用。”
沐鸢神色平静,她伸手拢了拢衣袖,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我已吩咐池凝前去相送,咱们直接去沐国公府。”
“真的不去吗?”
简书砚朝上抬了抬眼眸,小声说道:“妻主和太女殿下不是一向交好。”
“她骨子里是高傲的,大概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看到我。”
沐鸢抬手替他理了理发冠,手掌落在他后背轻拍了拍,“好了,时辰已不早,该出发去沐国公府了。”
简书砚见她抬步走了出去,他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的内心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她一向不喜欢将情绪宣之于口,在太女殿下这件事上,同样如此。
简书砚快步追了出去,悄悄在后面拉住了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城门口,辰时三刻。
燕微澜骑在马上,最后看了眼身后的盛京城,嗓音低沉地开口:“出发吧。祁州路途遥远,天色之前还要走到驿站。”
“殿下不再等等沐大小姐吗?”太女正君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不必。”燕微澜轻笑了声:“她了解孤,这种时候,她不会过来。”
她调转马头,徐徐朝城门外走去。
“太女殿下——”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池凝快马加鞭走到了她面前,抱了抱拳:“属下奉主子之命,前来相送殿下。”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燕微澜,“这是主子让属下交给您的。”
燕微澜低头看了眼,伸手缓缓接过,她没立即打开,而是将其收了起来。
目光重新落到池凝的身上,“告诉你主子一声,盛京里的事交给她了。”
她眉眼飞扬,笑了笑,“她应该知道孤说的是什么。”
“是。”池凝抱了抱拳,立马应道。
她目送着燕微澜一行车马渐渐远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这才调转马头离去。
樊楼东阁一处包厢内
有人恰好目睹到这一切。
女人晃了晃手中酒杯,眼眸肃寂,她看着池凝远去的背影,向身后人问了句:“这是谁身边的人?”
“是沐国公府沐大小姐身边的人。属下听闻沐大小姐向来与太女殿下交好。”
“哦?沐国公府那个病秧子?我记得是叫沐鸢吧?”
“是。”身后下属垂眸应道:“说来这沐大小姐一向很神秘,除了进宫便是待在自己府上,很少出来。盛京中的人对她了解甚少。”
“属下倒是觉得,这沐大小姐和那位殿前司的都指挥使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属不过随口一说。
她身前的女人却眼眸深了深,“是吗?”
随即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国公府
沐鸢和简书砚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两人进了府后,跟着小侍一路朝紫竹院走去。
没想到,半路上恰好碰到二皇女燕微月。
“我还以为大表姐要去城门相送,倒是没想到竟是直接来了这里。”
她勾唇轻笑,目光随之落到她身后的简书砚身上,“这就是表姐夫吧?大表姐也真是的,娶了人便一直藏在府上,怎么也不带进宫来,让母皇瞧瞧?”
沐鸢神色淡淡,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燕微月似乎也不在意,她将身后一名男子露了出来,“这是我新娶的侧君,不如就让他带着表姐夫到男眷那边。大表姐和我一起走如何?”
站在她身后的儿郎一身锦衣华服,虽面上带笑,但眼底的娇纵和轻视却藏都藏不住。
简书砚全都看在眼底,并不想沐鸢同燕微月起什么争执。
他动作轻微的拍了拍沐鸢的手掌,低声说了句:“无妨,既是殿下一番好意,妻主便不必送了。你同二殿下一起过去吧。”
闻言,沐鸢用眼神又询问了他一遍。
直到得到简书砚肯定的点头,她这才同意,“好,若是有什么事,就让春芽来找我。”
“放心吧妻主。”
沐鸢同燕微月离开之后。
简书砚同二皇女这位侧君也朝男眷那边行去,一路上,两人都未曾言语。
又或者说,这位二皇女侧君根本看不上他。
他直接撇撇嘴,根本不将简书砚放在眼里。
两人到了男眷这边后,刚一进去,便看到一身喜服,头戴金冠的五皇子燕微辞正坐在众人之间。
他高抬着下巴,手指漫不经心的搭在桌案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傲的气势。
“还真是到哪都不安生,真是没规矩。”
站在简书砚旁边的二皇女侧君小声嘟哝了句,显然他与燕微辞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
不过,一个新嫁郎,在成亲这日如此抛头露面,还大咧咧的坐在人群之中。也只有天家的皇子才有这样的底气和资格,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
简书砚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他也没凑上前去,直接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
没想到,有些人并不想让他安生。
沐轩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怎么来了?莫不是嫁给大堂姐还不死心,想要在我二姐的婚事上闹不成?”
简书砚不自觉拧了拧眉,只觉得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直接笑了,“轩表弟,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有些胡话还是不要说为好,小心祸从口出。不仅给沐国公府丢脸,对你自己也不好。”
“呵。”沐轩却抱起胳膊冷笑一声,“我有说错什么吗?大堂姐那个病秧子身体谁人不知?怕是成亲之后她满足不了你,你又想起我二姐了吧。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他满怀恶意的说道。
沐轩之所以这般尖酸刻薄,是因为他无意间知道了害沐绯遭难的人就是沐鸢。甚至连他们沐国公府都受人诟病了许久,让他在那些儿郎面前抬不起头。
他仗着这处人少僻静,直接冷嘲热讽:“方才同你一起进来的是二殿下身边的侧君吧?果然,你也就只配和这样的人走在一——”
啪——
沐轩话未落地,简书砚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再敢说妻主一句坏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撕烂?”
他第一次露出这般凶狠的表情。
“你敢打我?”沐轩捂着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简书砚你是不是疯了?”他竟然敢打他?
“打你又怎么样?”
简书砚逼近他几分,眼底的阴凉一闪而逝,“妻主是你的堂姐,我是你的堂姐夫,你不尊长辈,口出不逊,我若不教训你一二,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沐国公府没有教养,纵的府上的哥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你有什么资格?”沐轩简直要气疯了,不仅觉得脸颊肿痛,就连完好的那半边脸都烧了起来。
“你继续喊,最好喊的人尽皆知,看看到底是谁丢脸。”
简书砚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嗤笑了声,冷眼旁观。
沐轩脸红了又青,如同抹了颜料一般,不断变色。
他最终恶狠狠的瞪了简书砚一眼,“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没完!”
说完,气哼哼的甩袖离开。
空气中再次安静了下来。
春芽有些担心的看向简书砚,“郎君,这轩表少爷不会去喊人了吧?”
“不必担心。”简书砚重新坐到位置上,抬手倒了杯茶水,“他不占理,没那个胆子告诉旁人,不过是张纸老虎罢了。”而且还是没有脑子的那种。
这边,沐轩跑走之后,果然没有去找许正夫。
倒是对着他身后的小侍乱发了一通气,“没用的东西!让你走小路你领我到这儿来做什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脸肿了不是?”
他伸手掐住小侍的胳膊,使劲儿拧了起来,“还不快走小道!”
小侍忍痛承受着他的折磨,隐去眼底的泪意,迅速转了方向。
两人离开之后,并未看到身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你说我那小舅子被人打了?”
燕微辞听到宫侍传来的消息后,微挑了挑眉眼。
他涂着唇脂的嘴唇朝上轻勾了勾,“让人去查查怎么回事?我那小舅子可不是个吃亏的性子。”
前去探查消息的宫侍很快便回来。
随后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燕微辞越听,脸上的笑意越盛,他朝身后的宫侍吩咐了句:“一会儿邀大家到皇子府去,母皇送我的新婚贺礼,可是要大家一起欣赏才是。”
“殿下,成亲当晚理应在女君府上住,现在去皇子府,怕是…”宫侍劝说了句。
“无妨。”燕微辞摆了摆手:“不过是邀大家到皇子府上观赏一番,片刻便能回来,有什么好怕的。”
“放心。”他站起身来,并不觉得这是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二表姐向来宠我,如今我又嫁给她,她不会说什么的。而且我是皇子,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需看别人的脸色。”
话落,便直接抬步朝外走去。
宫侍们见此,也只能连忙追上去。
*
简书砚看时辰已差不多,正想起身带着春芽离开。
没想到一个宫侍突然抬高声音,说五殿下临时起意,要带他们去皇子府欣赏美景。
众人虽觉意外,但燕微辞毕竟是皇子之尊,又是大婚之日,自然是没有人拒绝。
简书砚也只能跟着人朝皇子府行去。
只是去之前,他朝春芽吩咐了句:“你去女眷那边和妻主说一声。”
皇子府离沐国公府只隔了一条街,走几步路便到了。
简书砚站在人群中,同他们一起欣赏着路上的一花一草,假山奇石,耳边还不断传来宫侍介绍的声音。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池塘边。
已经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五皇子燕微辞缓缓站起身来,从小亭子内走了出来。
他身边还站着沐轩。
沐轩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下巴尖处有浅浅的红印露出,可见简书砚甩的那一巴掌用的力道有多重。
他快速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看清站在末尾的简书砚时,眼底划过一抹阴冷之色,很显然还在记恨。
燕微辞拍了拍他的手掌,温声开口道:“轩儿你也下去走走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不过要小心一点,这池塘的水深的很,岸边铺陈的玉板湿滑,你可莫要站在上面。”
他柔声细语的提醒了几句。
沐轩飞快的抬了抬眼眸,又随即垂下,低声嗯了嗯:“我知道了,姐夫。”
燕微辞看着他不断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眼人群中的简书砚,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
沐国公府
春芽将消息带给沐鸢后,她立马拧起了眉,随即抬步朝外走去。
“大姐这是要走吗?”
沐绯同人喝了一圈酒,拿着酒杯正好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一身喜服加身,宽大的红袍越发显得身形瘦削,眉眼间的温润之气早已消失殆尽。倒是越发和沐老国公相像。
“大姐成婚那日,小妹恰好错过,这杯酒就当做赔礼吧。”
沐鸢看她一眼没动作。
“怎么?大姐这是怕我在里面加了东西?”
沐绯笑了一声,如同玩笑一般。
“放心,小妹可是惜命的很,可不敢再招惹大姐。”
“不必。”
沐鸢依旧神色冷淡,“我还要去找你姐夫。”
姐夫二字出口,沐绯动作微顿了顿。脑海中闪过简书砚那张脸。
说来,这次前往荆州的路上,她脑子里突然多出来些东西,仿若前世记忆一般。
而这记忆中出现最多次的,不是别人,竟是简书砚那张脸。
如今,突然听到有关他的事,她莫名有些在意。
沐绯敛起多余情绪,笑着问了句:“姐夫在沐国公府大姐还不放心?这话要是让祖母知道,怕是要生气了。这沐国公府又不是龙潭虎穴。”
“他在五皇子府。”沐鸢走之前,看了她一眼,“二妹既与五皇子成亲,还是莫要让他这般胡闹的好。成婚的大日子,竟带着男眷们离府而去,实在有些失礼。”
话音落地,她直接转身离去。
沐绯站在原地,握在酒杯上的手指紧了紧,指腹都隐隐有些泛白。
她招来墨心吩咐了声:“稳住宾客,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父亲和祖母那边莫要惊动了。”
“是。”墨心立马退了下去。
*
五皇子府
简书砚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百无聊赖的望着池塘中央。
池水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如同千万星辰洒落在上面一样。
一对交颈鸳鸯在水面上游动,时不时扑扇几下翅膀,溅起几滴金色的水珠。
简书砚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
突然,从他旁边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不小心摔倒,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遭殃。
简书砚立马回过身,他看着朝他这边涌来的人,下意识朝后边躲去。
没想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猛的推了他一把。
简书砚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脚下玉板光滑难站,旁边涌到他跟前的人稍一推搡,他直接噗通一声摔进了池塘中。
“啊——”
几声惊叫接连响起。
儿郎们慌乱喊了起来,“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简书砚在水中扑腾几下,用尽全力朝他方才站的位置看了一眼。
只见沐轩此时正站在那里,满脸恶意的朝他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活该!
池水冰冷又深幽,简书砚不受控制的朝下坠去,耳朵,鼻腔,嘴巴全都灌满了水。
空气渐渐被排挤一空,他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有道身影快速跳了下来,迅猛的游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拢在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他。
简书砚知道,是沐鸢来了。
她贴着他耳根,嗓音微微发着颤:“没事了,没事了…”
既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靖北侯府
简书砚清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府中。
他咳嗽了几声,刚想起身。
春芽便一溜儿小跑的走了进来,“郎君您可算是醒了, 快要吓死奴了。”
“您等等——我去让人通知女君, 方才池凝侍卫将她喊走了。”
他迅速交代了几句,没等简书砚开口, 便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我…”
简书砚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神中透着几分茫然之色, 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他盯着门口的方向, 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
先前的记忆,一点一滴的聚拢起来。
他记得…他好像落水了…
简书砚正努力回想着一切, 春芽这时又噔噔噔的跑了进来。
“郎君, 奴已经遣小侍去喊女君了。”
“您要不要喝点水?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去喊医师?”
春芽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目光满是关切的看着他。
简书砚慢慢将视线收回,落到他身上,问道:“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我好像落水了, 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是女君把您救上来了。”
春芽提起这事儿既气愤又激动,“女君发了好大的火。直接当着众人的面, 让池凝侍卫将轩表少爷扔到了池塘中, 还不许人救他上来。就连五皇子求情都不管用。把在场的儿郎们都惊到了。”
他说起将沐轩扔进池塘中时便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那沐国公府那边怎么样?”
沐鸢将沐轩当众扔进池塘中,当日又是沐绯和五皇子燕微辞大婚的日子。
这不仅下了五皇子的面子, 也下了沐国公府的面子。
依沐老国公的性子, 怕是心中不满的很。
“许正夫来闹了一次, 不过女君并没有见他。”
春芽见他突然咳嗽起来,立马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郎君不用担心,女君会将事情处理好的。那池水冰冷刺骨, 可伤身的很,郎君还需好好将养才是。”
简书砚接过杯子,喝了口水顺了顺。
他刚将杯子递给他。
沐鸢从门外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他跟前。
见此,春芽立马放下杯子,关上门退了出去。
“醒了?”
沐鸢坐在床边,目光落在他身上,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舒服之处。
“让你担心了妻主。”
简书砚朝她抿唇笑了笑,就像是在宽慰她一样。
他拉住她的手掌轻轻摇晃了几下。
“以后你出去将池柒带在身边,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
沐鸢面容沉静,朝他叮嘱道。
她握着他的手掌捏了几下,“不用怕给我惹麻烦,谁让你不顺心教训了便是。即便是沐国公府的人你也不必忍着他们。”
“我哪能这般娇纵跋扈?”
简书砚有些羞窘,他知道是这次落水将沐鸢给吓到了,主动凑过去靠在她肩膀上,“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这次是我大意。”
沐鸢将他抱在怀中没有说话。
环在他腰间的手却无声紧了紧。
“…不会很久了……以后盛京中没有人再敢随便欺负你。”
她低声呢喃了句。
简书砚并没有听的很清楚,他还是点了点头。似乎这样就能让沐鸢放心下来一样。
*
太女离开盛京之后,二皇女的风头越来越盛。
连沐国公府也跟着水涨船高。
沐绯被安排在了刑部做事,颇受女皇的重视,尤其在她办成好几件差事后,更是大受褒奖,短短时间内便连升两任。
朝堂上
沐绯主动站了出来,“陛下,靖北侯府世女陆晴已经被关押在殿前司地牢两个月有余,按理来说早该转交给我们刑部看守。臣请求将其移交给我们刑部。”
此言一出,刑部大部分的官员都站了出来,目光直射向角落中的沐鸢。
沐鸢依旧戴着鬼面,她无甚反应,似乎并不将她们放在眼中。
倒是同样在刑部做事,和沐绯一届科考出身的状元郎,如今的刑部权侍郎,提出相反的意见:“陛下,臣认为不妥。如今靖北侯府世女陆晴一案还疑点重重,在没查明真相之前,臣认为还是应该由赤影卫看守,这样才更安全。”
“陛下,陆晴一案已经延迟两月之久,私铸兵器一事早已确凿,臣不认为还有查下去的必要。”沐绯再次出声。
“兵器还未找到,如何能够确认?臣认为还需继续调查下去。”
沐绯看向旁边不苟言笑的女子,眼眸暗了暗。
她抿紧唇瓣,一言不发。
女皇看了看两人,目光直接落到沐鸢的身上,“你不说点什么?”
这话一出,朝臣们心思各异。
心中却都闪过一种想法:陛下果然对殿前司这位都指挥使不一样,话语中都不自觉透出几分亲昵之态。
沐鸢站了出来,隔着面.具的脸庞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她嗓音毫无起伏和波动:“臣觉得,等刑部内部统一意见后,再来讨论这件事吧。”
沐鸢轻飘飘便将话题甩给了刑部,随即退回原位。
沐绯朝这边望了一眼,眉头不自觉轻拧了拧。
她总觉得殿前司这位都指挥使莫名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陆晴的案子再次搁置下来。
沐鸢却知道,女皇等不了多久了。
果然早朝结束后,女皇便让人将沐鸢叫到了景和殿。
“陛下。”
沐鸢进来后朝上首的女皇行了一礼。
女皇抬了抬手让她起身,随即开口道:“朕找你来,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陛下可是要说靖北侯府的事?”
女皇沉声道:“这案子已经拖的太久,朝中已经出现异样的声音,朕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
“既然北疆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传来,那就将陆晴行刑的日期给靖北侯传过去,至于靖北侯府,你带人过去走一趟。”
女皇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直接将靖北侯府的命运给定了下来。
靖北侯虽然远在北疆,但靖北侯府却还有她的侧侍和子女在,全府上下也有百来人口。
沐鸢知道,女皇这是要动真格的,这是要逼着北疆的镇北侯回盛京。
“…是。”
沐鸢垂下眼眸,应了下来。
她离开景和殿后,直接去了殿前司的地牢。
“你怎么来了?殿前司虽是你的地盘,但难保有探子进来,若是让人看到你频繁出入这里,怕是不妥。”
陆晴眼眸平和的看着她走进来,虽是身处这般污糟之地,她却泰然自若,毫无愤懑不平之意。
甚至还有心思操心沐鸢。
“行刑的日子定下来了。”
沐鸢看着她说了一声,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靖北侯府也保不住。”
“你确定还是什么也不提吗?”
自陆晴从祁州被押回盛京,她一直表现的很平和,有关私铸兵器一事她没说过任何东西。
“我又能说什么呢?”陆晴动作微顿,唇角却依旧含着笑意。
“若此事真与镇北侯有关,你不该当这个替罪羔羊。”
沐鸢眼眸漆黑的看着她,“那封信件是在去祁州的路上被人截下来的。但那同样也是前往北疆的路,信件上虽有镇北侯府的私印。可我记得这私印不仅在你手中,镇北侯手中也有一块。你即便挡下来这次,那下一次呢?”
“她是我母亲。”
陆晴抬头看向她,唇角的笑意有些苦涩,“我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去送死。”
“可她却要看着你去送死,看着你们镇北侯府的
依譁
人送死。”
沐鸢神色有些冷漠,冷不丁提起,“私铸兵器一事应该不仅仅有镇北侯吧?这信件虽有你们侯府的私印,但明显是和另一个人交谈的。可惜被摆了一道,这信直接被送到了陛下的手中。”
“那人的身份我不知道。”
陆晴没有否认,她耸耷下肩膀,“阿鸢,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母亲是被人算计的,她虽对陛下打压世家不满,但绝没有这个胆量去私铸兵器。”
“为何现在才说这些?”
沐鸢问了一句。
陆晴苦笑,“说与不说又有何人相信?那信件上的私印是事实,陛下忌惮侯府已久,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靖北侯府无论如何都不能安然无恙,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母亲待在北疆,也算是我尽了孝。”
“愚蠢。”
沐鸢沉下眉眼,“你既然知道靖北侯是被算计的,那你凭什么觉得她能放过你母亲,一计不成便有第二计,揪不出人永远也逃脱不了。”
“那还能如何?”
“将你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当务之急是去北疆一趟,找你母亲问个清楚。这背后之人她一定知道。”
“阿鸢你在说笑?”陆晴觉得她太过儿戏,“北疆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那太危险了,我不可能看着你去冒险。”
“即便不是为你而去,这一趟我早晚要走。”
沐鸢神色淡淡,很平静的看着她,“你知道的,我不仅仅是沐鸢,也是赤影卫的首领,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我逃不过。”
“你真的要去?”
“是。”沐鸢毫无动摇,“只要你将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陆晴沉默半晌,最终,从怀中掏出一物来。交给了她,“这是我手中的私印,你交给陛下吧。”
前往北疆
景和殿
女皇看着御案上的私印, 眼眸抬起,落到下面的沐鸢身上,“这是陆晴交给你的?”
“是。”沐鸢垂眸应道, “这是她亲手交给臣的私印。”
闻言, 女皇拿起来又仔细端详一二。
随即沉默下来。
显然,陆晴手中的私印与信件上的私印并不相符, 这也就证明,私铸兵器一事与镇北侯府有关, 却不一定与陆晴有关。
“陛下, 那信件是在半路截获的。那不仅是去祁州的路,同样也是前往北疆的。看来这私铸兵器一案与北疆那边有关。若要弄清原委还是要去一趟北疆。”
沐鸢缓声说道。
女皇眼底明灭交错, 良久, 她才出声道:“既然如此,你便亲自带人去北疆走一趟。若真查出靖北侯有谋反的举动,朕赐你先斩后奏的权力。”
“至于陆晴,便继续在你那殿前司关着。一切等你从北疆回来后再议。”
话落, 沐鸢立马躬身应道:“臣遵旨。”
*
朝臣们都等着女皇对靖北侯府世女陆晴的处置。
没想到,等了几日却没传出什么消息来。
樊楼东阁, 人来人往。
二楼雅间内却很是僻静。
沐绯和二皇女燕微月相对而坐, 两人举杯对饮。
燕微月放下酒杯,看向对面的沐绯:“陆晴一案母皇很是重视, 若二表姐能处理得当, 对你以后定是大有益处。二表姐还是要尽早将陆晴带回刑部。”
“二殿下应该也知道, 那刑部权侍郎一直与我颇不对付,凡是我提议的, 她便要处处否决。”沐绯提起这事便不自觉拧起眉头。
燕微月对这人也是颇有微词,“这人简直是头倔驴, 油盐不进,就连母皇的话她都敢反驳。偏偏母皇对她十分信重。”
一个殿前司都指挥使,现在又来了一个刑部权侍郎。
燕微月也不知道母皇是怎么想的。
一个嚣张跋扈,一个古板较真,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她看中的。
“二殿下…”
沐绯突然提了一句:“你对殿前司那位都指挥使如何看待?”
“怎么突然提起她?”
燕微月看向她。
“其实也没什么。”沐绯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她心中的感觉,“我只是觉得这位都指挥使莫名有些熟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怎么来的。她是何时出现在陛下面前的?”
燕微月听到她这话有些诧异,她垂眸沉思片刻,“说起这人我也了解的不甚详细,她仿佛突然出现在母皇面前一般,从一开始便对她极尽信任。若不是母皇没有姊妹,我都要以为她和母皇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她话音落地。
沐绯心中极快的闪过什么东西,让她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可惜那东西闪现的太快,她并没有捕捉到,只留下一阵心悸的感觉。
她忍不住拧起眉头,眼神中闪过几分费解之意。
“行了,晦气之人就不要提了。”
燕微月再次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沐绯回过神来,将那些杂绪抛之脑后,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燕微月扬了扬,唇角勾起笑意:“我们继续喝酒。”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她们隔壁雅间内,有一人将她们的话全都收入耳中。
女人背靠着房门,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让人看不清她是何模样。
她再次问向身后的侍从,“你说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与陆晴交好?”
“是。”下属不敢有任何虚言,“宫内的探子来报,自从陆晴被关押在殿前司的地牢后,这位都指挥使便隔三差五的去看她。”
女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意思……你说殿前司那位都指挥使真的是听从女皇的意思,将太女弄到祁州去的吗?”
“主子可是在怀疑什么?”下属小声问了句。
“还不确定,不过我心中倒是有个大胆的猜测。”
女人将酒杯抵在唇边慢慢饮了一口,“一切还需等试探一番才知。”
*
沐鸢回到府上后,一直在想着如何将她去北疆的事跟简书砚说明。
此一去,不知归期,又危险重重,她并不打算带简书砚过去。
因此,也越发不知道该如何跟小公子去解释。
“妻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晚膳期间,简书砚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沐鸢,轻声询问了句。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水眸定在她身上,“这几日我发现你很不对劲,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话音落地,沐鸢也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
她抬起眼眸看向他,将这几天藏在心中的事说了出来:“我确实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过几日我要去北疆一趟,是公事,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北疆?”
简书砚瞬间瞪大了眼睛,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声,“怎么突然要去那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连他这般不了解之人,都知道那地方有多远。
他眼眸紧巴巴的盯着她。
沐鸢难得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归期未定,所以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危险吗?”简书砚总是一针见血,每次问的都是关键。
沐鸢不想骗他,“很危险,所以不能带你去。”
她话音刚落,简书砚双眸中瞬间刻上泪花,他瘪了瘪嘴巴,泪珠子不受控制的砸落下来。
滴答——
这一声仿佛滴进沐鸢的心里。
她立马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抬手为他拭去眼角的泪痕,无奈出声:“哭什么?我又不是回不来了。”
简书砚却别开脸,错开她伸来的手掌,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伺弍耳二5九一四柒“大表姐要不要数数,自我们成亲以来,你多少次早出晚归?又多少次夜不归宿?如今你又要去北疆,甚至连归期都不定,大表姐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
小公子气的很了,干脆连妻主也不叫了。
他情绪低落又失望,“你总是瞒着我,不管做什么都瞒着我,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夫妻,显然大表姐并不将我当做夫郎来看。”
“我瞒着你是不想你有危险,怎么到你口中就变得这般严重了?嗯?”
她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扯了扯,“连妻主都不叫了,竟然还怀疑起我们的关系来,看来我得向你证明一番。”
“你别想就这么搪塞过去。”
简书砚推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气势还挺吓人:“大表姐总是这么蛮横霸道,什么事都是你自己决定,根本不过问我的意见,我这算什么夫郎?”
他在沐鸢面前,也就只是个替她解决欲.望的物件罢了。
“又胡言乱语。”
沐鸢看他气的鼓起来的双颊,含笑戳了戳,“好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我从北疆回来,一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妻主在成婚之前也是这么说的。”简书砚冷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接受。
但沐鸢听他总算改了口,便知道这话他是受用的。
她直接将人拉到了怀中,紧紧箍住他的腰肢,唇瓣含住他的耳垂轻咬了一口,“这次是真的,不骗你。”这处是他的敏.感点。
简书砚浑身一阵酥麻,被她这么一咬,瞬间软了骨头歪到她怀中。
他喘了几下,水蒙蒙的双眸不满的看向她,“你又使诈…”
“很有用不是吗?”沐鸢挑了下眉梢,溢出一声轻笑来。
她揽住怀中的小公子,起身朝内室走去。
连晚膳也不用了。
翌日,等简书砚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昨晚的沐鸢甚是疯狂,他险些招架不住。
还被逼着说出原谅她的话。
一想到这里,简书砚便是一阵气闷。
这人可真是……
“郎君您醒了?”
恰好此时春芽走了进来,他看着床上的简书砚,捂嘴轻笑了声:“郎君,今日还是穿一件高领的衣衫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简书砚瞬间反应过来。
他羞窘的拉着被子掩到下巴处,将脖子上的痕迹遮挡的密密实实。
春芽又偷笑两声,随即到一旁找到衣物放到了床上。
然后便又退了出去。
房门咯吱一声再次被阖上,安静的屋子内,简书砚猛的捂脸哼唧了一声:“羞死人了。都怪她!”
她今日最好别出现在他面前。
可惜,有时候,人越期盼什么,越不能实现。
沐鸢很快出现在屋内。
她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还瘫在床上的简书砚,轻挑了下眉:“不舒服?”
简书砚瞪向她没说话。
“怎么,还没有消气?昨晚你可答应原谅我的。”沐鸢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哼,还不是你故意的。那,那种时候我如何能拒绝?”说起这事,简书砚脸颊便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这人实在是太恶劣了。
“哪种时候?”沐鸢故意逗他。
简书砚瞬间又恼了,他扭头朝向里侧,“不理你了,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沐鸢怎么可能走,她直接欺身坐到了床榻上,将他掰过来面对着她,“好了好了,不气了。我都快要走了,确定还要和我生气?”
听她说起这事,简书砚突然想到,他昨晚似乎问了句她出发的日子。
沐鸢可能是怕他生气,故意挑了个关键时候回答这个问题,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险些都要忘记。
简书砚陡然想了起来,似乎就在明天。
二合一.
“怎么突然想出来走走?”
沐鸢看着走在身边的简书砚, 四下看了眼周围的小摊小贩。
二人难得出来逛街。倒不是沐鸢不喜欢,而是简书砚更喜欢在府中待着。有什么需要的,也是让府中的下人走一趟。
“你明日就要出发去北疆, 我听说那地方常年大雪纷飞, 地冻天寒的,一应保暖物件你都要带过去。”
简书砚思索着一会儿要买的东西, 还一边朝旁边的春芽交代着,生怕漏掉什么。
他这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让沐鸢有些失笑:“不必如此, 这些物件到那里再买也不迟。路途遥远,最好还是轻便出行。”
“不行。”
简书砚却很坚持, 他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北疆那些东西如何能跟盛京的比, 还是在这里置办的好。”
沐鸢见拗不过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间铺子一间铺子的转着。
面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
两人用过早膳后便出来了,如今已至正午。
沐鸢干脆朝他问了句:“可要在外边用饭?前边那条街上有一处羊肉汤馆,味道很不错, 要不要去尝尝?”
简书砚跑了一上午,突然听她这么问, 他确实也有些饿了。
“好啊, 那我们就去那里用饭吧。我还有些东西没买齐,等吃过东西, 再去买。”
闻言, 沐鸢直接领着他朝前走去。
身后的池柒和春芽先跑回停车的地方放东西, 两人身后就只有池凝一人跟着。
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路面比较湿滑,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沐鸢牵着简书砚的手徐徐朝前走去, 带他绕过坑洼和水渍,不动声色的展示出她的细致。
简书砚看着她的背影,抿唇轻笑了笑,尤其在听到她时不时轻声提醒他小心的话语时,脸颊两侧的梨涡都隐隐露了出来。
三人进入拐角的位置,恰好需要穿过一条窄小的巷子。巷子内光线有些暗,简书砚正想提醒沐鸢小心脚下。
突然,从斜对面窜出一支飞箭,径直朝他们射来。
若不是沐鸢眼疾手快的拽了他一把,那箭怕是会直接洞穿简书砚的肩膀!
“主子小心!有刺客!”
池凝反应很快,立马抽出腰间弯刀护卫在两人身边。
她话音刚落,又有两支利箭射了过来,紧随而来的还有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池凝迅速打飞两支利箭。
黑衣人却已经逼近,握着利刃朝沐鸢和简书砚袭来。
似乎是看出沐鸢一直护着身边的简书砚,她们目标明确直接朝简书砚攻去。
双拳难敌四手。
仅凭池凝一人根本无法阻挡。
这些黑衣人像是有备而来,招式狠辣却不致命,格外的难缠。
她们就像是在逼着沐鸢出手一样。
简书砚并不清楚沐鸢的底况,看着突然围上来的黑衣人,他傻傻的挡在前面,想要为她挡下这些攻击。
嘴里还一边焦急提醒道:“妻主你靠后。”
“怎么这么傻?”沐鸢在他身后似乎轻叹了一声。
简书砚并没有怎么听清。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沐鸢拦腰挪至后方,她自己则挡在了前面。
眼看着迎面一个黑衣人冲来,手中利刃闪着寒芒逼至眼前。
简书砚忍不住拽住沐鸢的衣袖,将她往后扯,嘴里喊道:“妻主小心!”
嘭——
沐鸢错身闪开袭来的利刃,干脆利落的将它夺下,随即抬腿将人狠狠踹了出去,发出一声震响!
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简书砚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已经摔到了地上。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呆愣在了原地。
沐鸢此时已经没功夫去看身后的简书砚是何反应?
那些黑衣人见她出手,立马蜂拥般朝她扑来。
既然已经暴露,沐鸢自然也不再浪费时间,她直接拿着夺来的利刃迎击上了这些黑衣人。
有了沐鸢的出手,不过片刻之间这些黑衣人便被制服。
沐鸢抽出带血的利刃,沉声吩咐了句:“留活口——”
话音未落,池凝弯刀下的黑衣人突然奋起反抗,主动迎着刀刃埋入胸膛之中。
扑哧——
两人还未来得及阻拦,那黑衣人已经气绝身亡。
“主子,这……”
池凝瞠目结舌,看向沐鸢。
沐鸢沉下脸,嗓音有些冷:“看来是专门培养的死士。是故意来试探我的。”
有人怕是怀疑上了她。
“妻主……”
这时,一道轻声呼唤拉回沐鸢的思绪。
沐鸢立马转过了身。
漆黑的眼眸瞬间对上简书砚错愕的水眸。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首,目光又移到她手中的利刃上,眼底的情绪几经转变,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简书砚知道沐鸢一直有事瞒着他,但他从来不知道连她自己的身体都是伪装的。
原来她不仅不体弱,甚至身手还十分了得。
她明明就是一个完完好好的正常人。
“在此事上,我从未瞒过你。”沐鸢看着他说了一句。
简书砚抿了抿唇,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她确实从来没有瞒过他,没在他面前表现过虚弱的一面。
是他的记忆欺骗了他,总觉得沐鸢体弱多病。
“我知道,我只是——”
简书砚口中的话没有说完,似乎还有些错乱。
沐鸢扔开手中的利刃,一步一步靠近过去,在离他一步之遥站定,“过来。”
即便还有些混乱,简书砚也没有丝毫犹豫,立马靠近了过去。
想了想,他拿出一张方帕替她擦拭掉手上的血渍,垂下头:“你手上脏了,我帮你擦掉。”
沐鸢却用另一只手突然掐着他下巴让他抬起头来,黑眸盯着他眼睛:“是我吓到你了?”
“没有。”简书砚摇了摇头,眼神却有些飘忽。
“那为何不敢正视我?”沐鸢眯了眯眼睛,不容许他逃避。
“我一个儿郎突然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你总要给我缓冲的时间。我哪里见到过这些。”
简书砚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地上的那些尸体上飘,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他话音落地,沐鸢微拧了拧眉。似乎还算接受这样的解释。
“我们走,你不是饿了吗。”
她牵起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让池凝留下来处理。
两人出了昏暗的小巷子,看着街道上来往不断的行人,方才那一场刺杀仿佛一场梦一般。
简书砚定了定神,扯住沐鸢停了下来,小声开口:“…妻主,我想回府。”
“那店就在前面。”沐鸢以为他累了,侧了侧眸子。
“我想回去用饭。”简书砚却没改口。
见此,沐鸢总算停下来转过了身,“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回去?不是还要买东西吗?”
“万一再遇到刺杀怎么办?”
简书砚不知道她为何还能这般淡定?
他心里满是担心,“咱们还是回去吧。”
“放心,我会保护你。”沐鸢回头静静看他一眼,“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可你受伤了怎么办?”简书砚才不需要她这样的保护,“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是因为保护我而受伤。”
他突然拽住她的手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们回府,其实那些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
这一次,沐鸢没再提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就这样安静的被简书砚拉着朝前走去。
回到府上后,简书砚不放心地又拉着沐鸢回房仔细检查了遍,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伤口。
今日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着实把他给吓到了。
沐鸢没有拒绝,直到他停下动作,才出声:“现在放心了吧?我说了我没受伤。”
“还不是妻主总喜欢瞒着我,我才不放心的。”简书砚瞪她一眼,心底多少有些怨气。
“你还不打算说今日我们为何会遇到这些刺客?”沐鸢坐着他站着。简书砚抱起胳膊居高临下的逼问她。
沐鸢没吭声。
简书砚就知道她是这种反应,他说了句:“行,等你去北疆后,若是再出现刺客,我便做个糊涂鬼吧。”
这不过一句寻常牢骚的话。
简书砚都未曾在意,坐在椅子上的沐鸢身形却顿了顿。
她眼眸有一瞬变得深暗,似乎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
*
沐鸢出发的行程并未因这场刺杀就有所改变。
翌日,她组织人马悄然离开了盛京。
简书砚在一阵轻晃中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一时有些发懵。
“醒了?”
一道声音陡然从他头顶传来。
简书砚立马闻声望去,茫然的双眼瞬间对上沐鸢沉静的眼眸,他张了张嘴:“我这是在哪?”
他不是该在府上的床榻上睡觉吗?这是哪?
“去往北疆的马车上。”沐鸢淡声说了一句。见他撑起腰肢坐起了身,顺手将一旁的大氅给他披上。
简书砚呆呆的看着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马车?我怎么会在马车上?春芽呢?”
“春芽留在了府上。你昨日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我,将你一人留在府上我确实不放心。”
沐鸢伸手拢了拢他毛躁的长发,轻轻揉了揉。
“所以,你要带我去北疆?”简书砚顺着她的话接道。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怪昨晚你非让我喝那碗安神汤,原来你昨晚上就计划好了。说——”
简书砚朝她逼问,“那碗安神汤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不然我怎么会睡的这般沉。”
连躺在马车上都不知道。
沐鸢顿了片刻,缓声开口:“你昨日才经历一场刺杀,北疆比这危险百倍,我却还是将你带了过来。”
“妻主莫不是怕我不同意?”简书砚忍着笑意,认真问道。
沐鸢没说话,但显而易见她确实有此想法。
噗嗤——
简书砚彻底放开了笑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妻主也有犯浑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不同意?我巴不得和你待在一起呢。我才不想和你分开。”
自从知道沐鸢前往北疆的消息,他忍着心底的不舍和难过,生怕露出一丝异样来,让她觉得困扰。
如今她主动带他去北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沐鸢此时也知道自己做了傻事,她看着高兴的不能自已的小公子,眼底也浮现出几分笑意。
“看我出丑这么开心?”
简书砚立马点了点脑袋,“开心。谁让妻主平时那般冷静沉稳,我都猜不透你的心思。”
沐鸢愿意为他犯傻,这不就证明他在她的心里很重要吗?
“咱们走多久了?”
简书砚现在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掀开车帘朝外张望了几下。
瞥见什么时,又猛的缩了回来。
随即大惊失色的压低了声音,“外,外边怎么都是赤影卫?难不成这次出行那位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也跟着我们一起出发?”
话一出口,他瞬间又感觉到自己这话哪里有些怪怪的,忍不住小声嘟哝了句:“不对啊,我好像也没在外边看到那张丑面.具。”
沐鸢将他全部反应都收归于眼,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陡然出声问道:“你怕她?”
“自然是怕的。”简书砚想都没想便应道:“盛京城人人都怕,我听说那人喜怒无常又冷酷无情,还特别的嚣张跋扈,可怕的很。”
“是吗?”沐鸢嗓音有些轻。
“是啊。”简书砚看着她,眨动了几下眼睛,“妻主不这么觉得吗?”
沐鸢刚想张口说什么。
这时,车窗外响起一道声音:“头儿,正午到了,是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来休息会儿?”
沐鸢立马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脸来,淡声应了句:“天黑之前赶到驿站,继续赶路。”
“是。”车窗外的赤影卫立马抱拳应道,随即驱马又回到队列中去。
沐鸢放下车帘。
车厢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方才那人喊你头儿?”
良久,简书砚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她,越看眼神越惊悚,“你你你——”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沐鸢。
沐鸢给他缓冲的时间,看着他没有吭声,在小公子身形不稳的时候还伸手稳了稳他。
“你……”
简书砚你了半天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只一脸呆滞的盯着她看。
“方才不是很大胆吗?还说我的坏话,现在这是怎么了?”
沐鸢故意逗他。
简书砚被冲击的实在不轻,他找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就是那个都指挥使,赤影卫的首领?盛京中人人都惧怕的大魔头?”
“原来除了方才那些形容词,还有一个大魔头啊。”沐鸢轻笑一声:“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简书砚猛的捂住嘴巴,暗囧自己的心直口快。
自己的妻主竟是那位盛京中人人惧怕的存在,那位最神秘莫测的殿前司都指挥使。
简书砚只觉得这个世界都要颠倒了。
“让我先冷静冷静。”
他背过身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直到太阳西斜,他们一行人走到驿站。
简书砚也没说一句话。
他下了马车后径直朝驿站内走去,连身后的沐鸢都没有等。
“主子,郎君这是怎么了?”
池凝下了马走到沐鸢身后,一脸不解的看着简书砚的背影。
沐鸢唇角轻勾,扫了眼她:“你说呢?”
她目光落在身后的赤影卫身上。
池凝顺着她视线望向身后,恰好和几个赤影卫对上。
几个女人立马朝她笑了笑,“右统领,有什么吩咐?”
池凝:“……”
糟了,她们在郎君面前暴露了!主子的身份藏不住了!
驿站二楼
简书砚直接进了房间,他直奔床榻上而去,噗通一声趴在了上面。
突然知道沐鸢的身份,他一时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这就像是,一个一直活在传说中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甚至还和他是最亲密的关系,他既惶恐又不安。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自卑的情绪在心底悄然蔓延。
简书砚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中。
没有发现房门咯吱一声打开。
沐鸢推门走了进来,她走到床边站定,看着趴在床榻上的小公子,眼底闪过几分无奈。
“生气了?你编排我的事我可还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大表姐竟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原来竟是这般的大人物。”
简书砚埋在被子中,声音有些发闷,“早知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该…”
“不该什么?”沐鸢没等他说完,便已打断,她伸手将人拽起来,拉到自己怀中,“妻主都不喊了,我看你是又想挨教训。”
沐鸢右手下移,紧扣住他的腰肢,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我是沐鸢,是你的妻主,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
话音落地,她直接欺身将他压在了床榻深处。
吴侬软语隔着床幔在房间内四溢。
简书砚双眼染着泪意,一声一声的求饶道:“我,我错了…妻主,我饿了。”
沐鸢抬起头,殷红的唇瓣上闪着水光,她哑着嗓音:“以后还胡思乱想吗?你以为不叫妻主,我们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吗?”
“不…不”
简书砚神魂游荡,嘴里呢喃着:“妻主,妻主。”
沐鸢突然抱起他坐了起来,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喊妻主没用,我们来算算刚才的账——”
“阴晴不定?”
“喜怒无常?”
“嚣张跋扈?”
“大魔头?”
沐鸢一寸寸用力,似笑非笑的感受着掌下的颤抖,“嗯…不错,继续说说,你还听到了什么?”
“不是我…我听别人说的。”
简书砚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像是泄愤一般,有些委屈:“你不能将这种事怪在我身上。”
“这话你没说?方才不是说的挺溜吗?”沐鸢轻嘶了一声,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
她伸出一只手,探进他口中摩挲几下齿面,“倒是挺利。”仿佛调笑一般。
简书砚用力合拢,被沐鸢再次用手扼住,她轻笑了笑:“还想咬我?罪加一等。”
“我真的错了,妻主,饶了我吧。咱们还在驿站呢。让人听到不好。”
简书砚再次认怂,声音恳切的求饶起来。
他呜呜咽咽的小声啜泣,还夹杂着几声轻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眼睛,鼻子,脸颊都泛着红。
这一副饱受欺凌,可怜巴巴的模样,总算让沐鸢心软了几分。
她放轻了力道,松开了对他的掣肘。
简书砚立马找准机会,翻身从她身上起来,难堪的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他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了句:“你先出去。”
沐鸢挑了挑眉,低头扫了眼床榻。
随即轻笑一声,穿好衣物后走了出去。
离开前,她问了句:“我让人重新换一间屋子?”
“不需要。”简书砚立马拒绝。
他脸颊止不住发烫,打死他都不可能让别人知道。
*
等简书砚收拾好一切下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慢吞吞的下了楼。
此时一楼大堂内,赤影卫们正坐在角落的几张桌子上用饭。
沐鸢则独自一人坐在正中央的桌子,她旁边空出一个位置,显然是为简书砚留的。
简书砚一出现,底下的人纷纷都望了过来。
尤其是赤影卫们,个个兴奋的不行。
这可是她们头儿的夫郎,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实在是好奇的不行。
池凝和池柒分别和赤影卫的人坐在一起。
两人在桌底下一人来了一脚,让她们收敛点。
简书砚脸颊不由自主的又红了红,他轻咳几声在沐鸢身边坐在。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她们怎么都盯着我?”
难不成是他身上有什么痕迹?
简书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将衣襟往上揪了揪。
“不必理会她们。”
沐鸢一人扫了一眼,眼底满是警告之意。
她拿起筷子,夹了几拄子菜放到他面前的小碗中。
轻声说道:“不是刚才就在喊饿吗?快点吃吧。吃完回去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一早出发。”
说着,又舀了碗汤放到他面前。
这副无微不至的模样,让角落那几桌赤影卫的人个个目瞪口呆。
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们头儿?
嗬,吓人!
简书砚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后,耳尖不由自主又红了起来。
他在桌底下扯了扯沐鸢的衣袖,让她收敛些:“我自己可以。”
沐鸢看他一眼,在他注视下,又夹了一筷子。
她挑眉,“害羞什么?她们那是羡慕我们。”
简书砚:“……”
途中艰险
北疆离盛京千里之遥, 以她们的脚力,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抵达。
这途中并不太平,她们遇到了好几次截杀。
沐鸢掀开车帘看着池凝, 嗓音有些低沉:“又是山匪?”
池凝手中握的弯刀还在往下淌着血, 一看便知是刚经历一场厮杀。
她垂眸应道:“看穿着打扮像是山匪,但属下总觉得她们的武功路数不像是普通人, 倒更像是乔装过后的死士和暗卫。”
“可全部查一遍?”
“全都搜了,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
闻言, 沐鸢没有说话。
眼眸深沉如渊。
这一路走来, 这已经是她们第七次遇到截杀。
越往北走,遇到的山匪越频繁。
只仅仅今日一天, 她们就遇到了三次。
看来这北疆确实藏了什么东西, 背后之人才会如此迫切的想要阻止她。
沐鸢收起心底的思绪,朝池凝吩咐道:“转小道走,让我们的人乔装一番,时刻警醒着。”
“是。”池凝退了下去。
沐鸢放下车帘, 抬眸便对上简书砚担忧的眼眸。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妻主, 那些人是别人派过来的?”
简书砚想到在盛京时遇到的那场刺杀。
猜测道:“难道和我们在盛京遇到的黑衣人是同伙?”
“别担心。”沐鸢反握回去, 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大路太危险, 接下来我们会进入小道, 你可能要受些罪。”
她看着明显消瘦不少的简书砚, 眼底闪过抹心疼之色,“也不知你跟我来北疆到底是对还是错?若留在盛京, 你也不必遭这样的罪。”
“我没事的。”
简书砚紧了紧她的手掌,像是在安慰她一般:“比起留在盛京, 我更想和妻主待在一起。”
转入小道之后,平坦大道全都变成了崎岖不平的山道。
车马通行异常艰难。
走到半道的时候,天空又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池凝驾着马来到沐鸢和简书砚的马车旁,禀报道:“主子,前方有泥石滚落,车马怕是无法通行。您与郎君要稍等片刻。”
她扬声朝车内喊了句。哗啦啦的大雨不断冲刷而下,将她声音遮了个七七八八。
沐鸢掀开车帘,隔着雨幕朝前张望几下,眉头拧了起来。
她扭头朝旁边的简书砚说了句:“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着,起身朝外边走去。
简书砚担忧的看着她,耳边不断传来噼里啪啦,雨水砸落车顶的声音。
他出声叮嘱道:“妻主小心点。”
沐鸢安抚般朝他扬了扬唇角,随即跳下了马车,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简书砚忍不住掀开车帘朝雨幕深处望去,心脏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郎君别担心,主子身边有池凝跟着,您快坐回马车上吧,这雨太大,小心溅湿衣服。”
守在一旁的池柒朝他说了句。
简书砚扭头朝她笑了笑,随即放下车帘又坐了回去。
漆黑的车厢内,一丝光线都没有,越发显得外边的雨声吵闹。
咔嚓——
一道细微的轻响陡然传来。
被简书砚敏锐的捕捉到。
他刚想仔细去分辨这声音从哪响起,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马车剧烈摇晃了起来。
池柒在车外焦急的喊了起来,“郎君快出来!”
简书砚没犹豫,立马跑了出去。
池柒一把拉住他将他带到了马上,两人朝前狂奔而去。
前脚刚走,下一秒,轰隆隆一阵巨响。
方才还完好的马车已经被压在滚落下来的泥石中。
简书砚心有余悸的看向身后,心脏瞬间揪成了一团。
池柒带着他来到安全的地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再次出声:“郎君没事吧?没被那些飞石砸到吧?”
“我没事。”
简书砚摇了摇头,他看着她手臂上溢出的鲜血,心脏一紧:“你受伤了?”
“小伤,郎君不必担心。”
池柒朝他咧了咧嘴,恰好此时沐鸢和池凝也赶了过来。
两人听到后方的动静后,便立马奔了过来。
沐鸢一把将简书砚抱在怀中,满是后怕:“你有没有事?哪里可有受伤?”
双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别担心妻主,我没事,倒是池柒被飞石砸伤了。”
简书砚伸手环住她,轻拍着她后背安慰。
他埋在她的怀中,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依靠,方才还飘忽不定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池凝带着池柒去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等她回来后,立马禀报道:“主子,郎君,前方的泥石已清,我们可以走了。”
“好。”
沐鸢揽着简书砚的腰肢并没有松开,她沉声道:“通知下去赶紧上马,此处泥石松动,趁现在赶快离开。”
“是。”池凝立马转身朝前方走去。
沐鸢揽着简书砚上了马,身上的大氅展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来。
“抱紧我,不要松手。”
她拽着他的手环住她的腰肢,随即双腿一夹,身下黑马瞬间冲了出去。
雨越来越大,伴随着雷声和闪电,为她们带来短暂的光芒。
简书砚紧紧抱住沐鸢,额头抵在她颈窝处,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的馥郁香气。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黏腻的粘在身上,并不怎么舒服。
简书砚却没在意,埋在沐鸢怀抱中的唇角忍不住朝上勾了勾。
这种全身心的依赖一个人的感觉,让他觉得上瘾。
轰隆隆——
雷声与山石滚落的声音交缠在一起。
她们所过之处,头顶上时不时有泥石飞来。
沐鸢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撑开挡在简书砚的头顶,为他抵挡下所有飞来的碎石。
面容沉稳又坚定。
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小了下来。
随着东方太阳升起,她们一行人总算走出了山道。
旭日初升,为这雨后的清晨带来一抹鲜艳色彩。
沐鸢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怀中睡的正香甜的小公子,眉眼间染上柔意。
“唔——天亮了?”
简书砚似乎感受到光亮,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眸,眯着眼睛朝四周望去,“咱们出来了?”
沐鸢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轻声应道:“前面有一处驿站,到了那里就能好好休息了。再忍忍。”
简书砚点了点头,再次埋在她怀中。
等到她们赶到驿站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沐鸢带着简书砚进了房间,顺便让人准备了一桶热水。
“进去泡一泡吧,淋了一夜的雨,一会儿我再让人煮碗姜汤送进来。”
“妻主呢?”简书砚看向她。
“你先洗。”沐鸢在桌边坐下,“等你洗完我再洗。”
闻言,简书砚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了水流声。
沐鸢隔着屏风望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内衫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此时正不断往外渗着血。
沐鸢眉头微不可见的拧了拧。
她在房间内找出伤药和纱布,迅速包扎了起来。
随后将外袍穿上,又重新坐回了桌边。
等到简书砚洗完出来时,丝毫没有发现。
“妻主快去洗洗吧,你也淋了一夜的雨。”
沐鸢站起身,将衣架上搭的巾帕递给他,“把头发擦干再睡。”
她交代了几句,这才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简书砚坐到凳子上擦起自己的头发,眼神轻瞥间,余光突然扫到地面上有一滴深色的痕迹。
他手中动作瞬间顿住。
随即弯腰用食指捻了捻,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是血。
简书砚瞬间抬起头来,目光落到屏风后的身影上。
想都没想,便迈步走了进去。
他突然闯进,沐鸢手中的动作轻顿,她迅速合拢上衣服,转过了身:“怎么了?”
眼底浮现抹调侃之意:“莫不是要与我共浴?”
简书砚却盯着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终目光定在她左下腹的位置。
沐鸢察觉到他的视线,用手臂挡了挡,状似无意的说道:“不小心被飞石擦过,没什么大碍,我方才已经上过药。”
“你受伤了怎么不告诉我?”
简书砚鼻子一酸,忍住眼底的泪意,“都怪我,都是因为要护我,你才受伤的。”
沐鸢见马上要哭鼻子的小公子,脸上神情有些无奈。
她便是因为如此,才不想让他知道。
“哭什么?你是水做成的吗?动不动就掉眼泪。”
“你身上有伤,我帮你洗。”
简书砚吸了吸鼻子,眼神满是坚定的说道。
抬手便要去为她脱衣服。
被沐鸢一把扣住了手腕,“不想我血流成河,就不要来刺激我。乖乖出去。”
“可你身上有伤。”简书砚盯着她左下腹的位置,执拗的说道。
说什么也要留下来。
房间内安静几秒。
突然,沐鸢一把将他抱起,抬腿绕过屏风,将他扔到了床榻深处。
“啊——”
简书砚惊叫了一声,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
沐鸢已经回到了屏风后。
她隔着屏风说了一句:“再进来,我们便一起,我不介意帮你洗。”
这话意味深长,又令人浮想联翩。
简书砚耳尖红了红,又缩回了床榻。
终是妥协,“那,那你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喊我。我就躺在床上。”
沐鸢没再吭声。
只有水流声隔着屏风渐渐在房中响起。
雪岭城至
在驿站休整了两日, 她们再次出发。
越往北行,身上的薄衫渐渐褪下,换上了夹棉的袄子。
简书砚从口中呼出一口白气,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缩在马车上打了个哆嗦。
这马车是她们走到一处城镇上买的,自然是比不得先前的那辆。
寒风钻过缝隙刮进车厢内, 让整个车厢变得仿若寒窖一般。
沐鸢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一身冰寒之气, 将怀中的汤婆子放到他膝盖上。
“拿着暖暖, 越往前走天气越酷寒,莫要冻着。”
“妻主还要骑马?”
简书砚揣着温暖的汤婆子, 冻僵的手指稍稍舒展些, 他水眸落在沐鸢身上。
“小道上结了冰,我们只能走大路。要抓紧时间赶路。”
马车上少一个人的重量,也能行进的更快些。
闻言,简书砚没再吭声。
他搂紧怀中的汤婆子, 叮嘱了句:“那妻主小心。”
沐鸢笑了笑转身离开。
简书砚等她走之后,过了片刻, 扒开车窗一角朝外张望了几下。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飞鸟从低空中掠过,留下几道残影, 空寂又苍茫。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细碎的雪花, 迎着风, 纷纷扬扬的飘荡着。
他将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马车前方的沐鸢身上。
不一会儿,雪花便落满了她全身。
简书砚盯着看了片刻, 直到一阵冷风袭来,他才又缩回车厢内。
她们翻越过一座雪山, 此时离雪岭城就只有百里的距离。
雪岭城,便是北疆的主城,再往北走便出了胤朝的边界,那里是胡彝族的天地。
天空渐渐阴沉,细碎的雪花也变成大片大片的鹅毛大雪。
沐鸢看着前方三条通往雪岭城的干道,朝身后的池凝池柒吩咐道:“咱们这一行车马太过惹眼,你们两个各带一队,我们兵分三路出发。”
“主子,这太危险了。”
池凝立马出声:“您和郎君两人怎么能独自出发?”
她很是不赞同。
“无碍。”
沐鸢却已经做好了决定,“你们骑马前行定比我们到的快,届时便先在城中打探一番情况,记住,莫要打草惊蛇。”
见她主意已定。
池凝和池柒只能抱拳领命。
很快,两人便各带一队赤影卫,从左右两条道出发。
沐鸢则驾着马车从中间那条道朝前方行去。
风雪越来越大,马车行进的很艰难,时不时打滑几下。
简书砚掀开车帘,露出脑袋来,趴在沐鸢耳边问道:“妻主,咱们何时能走到?池凝和池柒她们呢?”
他方才在马车内眯了一会儿,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外边安静了下来。
掀开车帘才发现是沐鸢驾着马车。
沐鸢抬手将他按进马车内,隔着车帘朝他解释:“她们先出发去城中安顿,我们大概比她们晚半日到达,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走到。”
“坐稳了。”沐鸢扬声说了声:“前方的路不平,你抓紧。”
简书砚出声应了句。
随即伸手扣住车壁,即便如此,也被颠簸的左摇右晃起来。
两人在城门关闭之前,总算抵达了雪岭城。
守城的士兵拦住了他们,“下车!奉将军之命,搜身才可通行。”
沐鸢扶着简书砚下了马车,询问了句:“可是城中发生了什么?”
士兵本是一脸不耐。
直到沐鸢暗地里塞给她几枚金子,她这才说道:“前段时间城内混进了胡彝人,将军受了重伤,因此城门下令戒严。”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士兵催促道,还等着和下一批上值的人交接。
沐鸢笑着摇了摇头,让她们检查过后,这才带着简书砚朝城内走去。
她脸色沉了沉,不知道池凝和池柒她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进城?
“妻主,我们去哪里?”
简书砚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她身后,出声问了句。
沐鸢停下脚步,转身拉住他的手掌,朝前方走去,“我们先找一家客栈歇脚,明日再商议后续事宜。”
两人就近寻了一家客栈,一楼大堂内此时坐满了人,热腾腾的热锅子不断翻滚着,水汽弥散开来,将整个大堂都醺的暖洋洋的。
沐鸢领着简书砚在楼梯拐角处坐下,耳边时不时传来食客们交谈的声音。
“今年这雪下个没完,不知道等雪停后,胡彝那帮子蛮人会不会又来袭城抢东西?去年城郊处几个村落便遭了殃。近几年这些胡彝是越来越猖狂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光是这一年,胡彝就进犯了好几次,若不是将军出城迎击,咱们哪还能有安生日子?将军啊,就是咱们的活菩萨。可恶的胡彝人,也不知道怎么溜进了城内,竟然伤了将军!”
这声音义愤填膺的说道,周围好几个应和的人,纷纷跟着讨伐起来。
沐鸢收回心神,眼眸深邃晦暗。
简书砚也听了一嘴,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没想到靖北侯在这雪岭城的名声这般好。”
可若真如百姓们夸奖的这样,那她为何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动于衷呢?
“明日等我们联系到池凝池柒她们,再查探这其中的内情。”
沐鸢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拿起筷子往热锅子里放菜,“这是北疆的特色,你尝尝喜不喜欢?”
简书砚涮了几片羊肉,热辣的感觉在舌尖上滚过,他浑身瞬间热乎了起来,“唔——好吃。”
沐鸢隔着水雾,眼底含笑。
见他吃的欢喜,伸手又为他多涮了几片,全都放到他小碗中。
“慢慢吃,小心烫着。”
风餐露宿这么久,他们总算吃上一顿安生的饭。
吃饱喝足之后,沐鸢和简书砚便上了二楼房间。
房间内烧了地龙,一进来便是一股热气扑面迎来。
简书砚脱掉身上的披风和袄子,只穿着一件薄衫坐在凳子上。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伸展了下腰肢:“好撑,不想动了。”
沐鸢将衣服挂到衣架上,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温热的手掌按在他肚子上,轻揉了起来,“难受?方才便让你吃慢些。”
她按压的力道适中,不紧不慢的,简书砚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便从趴在桌子上,转而趴在沐鸢的肩膀上。
他勾着她的脖颈,像只乖巧的小猫一般。
嘴里哼哼唧唧的。
还一边指挥着,“妻主,再往下一点,对,再往左,往右…”
沐鸢锢住他的腰身,稳住他的身形。
她任劳任怨的动作着,过了片刻问道:“好点了吗?”
简书砚下巴抵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不难受了。”
又撒娇一般求道:“舒服…妻主再多揉会儿。”
房间内温暖如春,窗外大雪纷飞,呼呼寒风吹打在窗扉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桌案上,烛火左右摇晃,蜡泪啪嗒啪嗒滴个不停。
简书砚盯着底座缓缓出了神。
慢慢地,上下眼皮合拢了起来。
沐鸢听着耳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她眼底闪过笑意。
锢在他腰间的手掌用力,让他仰躺在她腿上,低喃了句:“小傻子…”
*
翌日,简书砚醒来的时候,便发现房间内已没了人。
他猛的坐起身来,眼底有片刻的慌乱之色。
下意识出声唤了句:“妻主?”
“怎么了?”
沐鸢这时恰好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早餐。
她放到桌上,抬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做噩梦了?”
简书砚一把扑到她怀中摇了摇头,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只是没看到妻主的身影有些慌。”
“我能去哪?”
沐鸢抚着他后背,轻拍了拍,“又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离开?”
“快穿衣服,一会儿早饭要冷了。”
她起身将衣架上的衣物拿过来,见他还有些呆愣的模样,戏谑笑了一声:“要我帮你穿?我倒不介意。”
话音落地,简书砚立马回过神来。
他动作迅速的往身上穿起衣服来。
用过早饭后,简书砚起身推开了窗户,朝外望了望。
才发现外边的雪依旧没有停,只是比昨晚小了许多。
沐鸢走到他身后,将狐裘披到他身上,嗓音轻柔道:“外边冷,披风穿上。”
“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简书砚看着底下,在漫天雪地摆摊的商贩们,衣服帽子上全落满了雪,即便隔这么远,他也能看到那些商贩们冻红的脸颊和双手。
他不由想起昨晚吃饭时,那些食客们说的那些话来。
“那些胡彝人不会真的来袭城吧?”
“放心,靖北侯在北疆待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应对的措施?不会出事的。”
简书砚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他又问起池凝池柒她们,“我们要在客栈中等着她们吗?”
“今早我和她们已经碰面。”沐鸢将他拉离窗台,在桌边坐了下来,“她们已经去探查消息,等中午应该就能回来。”
“她们昨日没被城门的士兵拦下来?”简书砚突然想到问了句。
“只池凝池柒进了城,其他人在城外等着。”
沐鸢没有隐瞒,一一告知给他。
简书砚点了点头,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她们顺利不顺利?”
上门拜访
午时一过, 池凝和池柒出现在客栈中。
沐鸢拉住想要起身出去的简书砚,让他继续坐着:“不必动,她们说的事你都可以知道。”
有了沐鸢开口, 池凝和池柒抱了抱拳, 便开始将探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属下和池柒在将军府附近转了一圈,发现将军府戒备森严, 府门前有层层重兵把守,属下们很难进去。”
“我们还和周围的百姓打听了些消息, 听说自靖北侯遇刺以来, 她们便没在城中见过她的身影,只见过府中的军师进出。”
“军师?”沐鸢挑了挑眉。
池凝继续说道:“听说是这两年出现在靖北侯身边的人物, 颇得靖北侯的信重。”
“可查到这位军师的身份?出自哪里?”
“并未。”
池凝顿了顿, “只听说从前是个穷酸书生,有点小聪明,被靖北侯赏识后才留在府中。这两年胡彝人攻城时,她出谋划策了几次, 这才彻底脱颖而出。”
闻言,沐鸢手指按在桌面上轻敲了敲, “也就是说这人一开始在靖北侯身边并不出众, 只是这两年才显露头角?”
“是的。”池凝点了点头。
“主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池柒在旁边问了句。
“那封信到底是不是出自靖北侯还未可知, 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沐鸢沉思片刻, 出声道:“先去将军府看看再说。”
“妻主可是已有主意?”简书砚这时搭了一腔, 好奇的看向她。
沐鸢朝他笑了笑没说话。
*
将军府门口
沐鸢身着一袭白衣外罩狐裘大氅,同简书砚站在一起。
她拿出沐国公府的令牌, 朝守门的护卫示意道:“麻烦向靖北侯通传一声,就说沐国公府沐鸢求见。”
守门护卫听到这话后, 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
在雪岭城中,任何人都是称呼的将军,靖北侯这个名号只有盛京的人才会称呼。
她伸手接过沐鸢手中的令牌,说了一句:“在这等着。”
随即,转身进去通报。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去禀报的侍卫总算出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女人一袭夹棉长衫,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手中依旧握着一把折扇,周身透出几分读书人的风雅来。
她唇角含笑的抱了抱拳,“在下是将军身边的军师,沐大小姐唤在下吴师便可。将军重伤未愈,特命在下前来迎接。”
沐鸢回了一礼,恰好一阵冷风袭来,她立马躬身咳嗽了起来,脸颊上瞬间起了一片潮红。
简书砚搀扶住她的胳膊,伸手为她抚了抚后背,一脸担心的问道:“妻主没事吧?早知道我就不说来这里赏雪了,谁能知道会路遇雪崩,马车行礼都丢了。”
他掩着面小声哭泣起来。
沐鸢忍下口中的咳嗽,拍着他的手安抚道:“不怪你,怪我自己身子不争气,突然发病,若不然咱们也不会遇到雪崩。”
两人的对话,吴师全都看在眼中。
她眼眸转了转,唇角笑意不散,“沐大小姐,这外边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进府再说吧。将军也在等着你们。”
“好…”沐鸢目光又落到她身上,“我也许久未见陆姨了,甚是想念。”
吴师在前面领着路,三人一起进了府。
穿过几道大门,又绕过幽长的回廊,吴师领着他们进了一处静谧的院子。
“将军,客人到了。”她站在房门前停下,朝里传唤了声。
“请人进来——咳咳!”
房内立马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几声咳嗽声一起传出。
吴师打开房门在门口站定,朝沐鸢和简书砚伸手示意了下:“二位,请进。”
沐鸢朝她笑着颔了颔首。
随即才拉着简书砚走了进去。
两人一走进去,便闻到房中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桌上还放着喝过的药碗和残渣。
看的出来,靖北侯伤重一事并非作假。
沐鸢站在屏风前唤了一声:“陆姨。”
话音落地,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屏风后缓慢走了出来,眉眼间与陆晴有七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阅历。
她身上裹着厚重的大氅,走动间还可看到胸膛前裹缠的纱布,步伐间透出几分滞涩。
“鸢儿?”
靖北侯目光落在沐鸢身上,似乎有些不敢相认。
她上前几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颇有些感慨:“当年你和陆晴一样,都只到我腰间,如今一晃经年,你竟是比我都高了。”
听她主动提起陆晴,沐鸢微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陆晴从前便说,长大后要和陆姨一样守卫胤朝,成为和您一样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此言一出,靖北侯眼底也恍惚了瞬,她牵了牵唇角,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那孩子在祁州怎么样了?这么久也不来一封信。”
她话音落地,沐鸢和身边的简书砚对视了一眼。
“陆姨,你竟是不知道吗?”
“哦?”靖北侯将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何事?”
“陆晴出事了。”沐鸢看着她直言道。
“怎么回事?”靖北侯立马拧起了眉,“说清楚。”
“有人呈给陛下一封信件,上面有靖北侯府的私印。那信件与私铸兵器有关,陆晴如今已被关押在殿前司的地牢中,等候处决。”
沐鸢言简意赅,大致解释了几句。
“放屁!”靖北侯爆了一句粗口,满是震惊道:“此事我全然不知。她被押回盛京,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她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
沐鸢出声又补充了句:“在陆晴被押送回盛京的途中,有人想要她的命,派了好几波刺客,那些刺客中有北疆的人。”
闻言,靖北侯瞬间拍案,气的唇角都在颤抖。
许是她们在屋中的动静太大,一直守在门外的吴师询问了句:“将军,可是发生何事?”
沐鸢看向靖北侯。
靖北侯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回应一句:“无事,不必进来。”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沐鸢和简书砚,起身朝内室走去。
见此,沐鸢和简书砚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三人在桌边坐了下来。
靖北侯再次出声:“陆晴她现在怎么样了?陛下是何反应?”
“陆晴交出手中的私印,与信件上的印章并不符,陛下暂时未动她。只是还是要抓紧找出幕后真凶,才能真正解救出陆晴。”
“你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意外吧?”靖北侯这时看向她,敏锐的问了一句:“你是奉了陛下的命?”
“此事重要吗?”沐鸢模棱两可的说道。
“既然陆姨也是被蒙在鼓中的人,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抓住潜藏在将军府中的奸细。”
她坦然的朝她笑了笑,“毕竟能拿到您的私印,看来平日与您应该很亲近。说来,那批私铸的兵器似乎还未找到,陆姨不妨在将军府搜搜,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靖北侯脸色沉了沉。
她静默片刻,低声道:“此事就交给我。”
*
沐鸢和简书砚暂时留在了将军府中。
两人随着小侍到了休息的院子,等人离开后。
简书砚才压低声音开口:“看来靖北侯确实是无辜的。如今只要抓到藏在府中的奸细,咱们便可回去了。”
“还不能这般早下定论。”
沐鸢坐在椅子上淡声应道。
“啊?难道妻主觉得靖北侯在说谎?”简书砚有些诧异,他拧起眉毛:“那咱们岂不是已经打草惊蛇。”
“此事若真与靖北侯无关,那么有她相助,咱们会更加顺利些。”
“若是与她有关,那她便不会坐以待毙,很快就会行动起来。毕竟…”
沐鸢嗓音顿了顿,缓声开口:“如今我们两人都在府上,最保险的便是转移赃物,等我们离开的时候,再派人灭口,这样便可万无一失。”
“至于与她书信来往的那位,经此一事,她也知道对方背叛了她,人一旦被逼急的时候,就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来。”
“当然…”沐鸢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扬了扬唇:“现在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
“妻主怎么就能肯定若有赃物,就一定藏在这将军府中?”简书砚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
沐鸢闻言,朝他笑了笑。
良久,才说了两个字来:“猜的。”
毕竟,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你本可以留在客栈,我却带你来了将军府,你怪不怪我?”
沐鸢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
简书砚朝她摇了摇头,牵住她的手掌:“我知道妻主让我跟着是想迷惑靖北侯,毕竟若真是奉陛下的命,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夫郎出行是不是?”他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只要能跟着妻主,我不在乎的。”他将脑袋靠了过去,抵在她肩膀上,“而且我猜,妻主更多是不放心我,即便是在这不知深浅的将军府中,你也绝对不会让我出事对不对?”
“小机灵鬼。”
沐鸢失笑的捏了捏他的脸颊,眼眸中满是深深的笑意。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傻还是聪明?
她手中力道加重,“你如今倒是将我全然掌握,越来越猜得透我在想什么了。”
“我是你夫郎,自然要做最了解你的那个。”
简书砚回答的理直气壮。
幕后真凶(捉虫)
在将军府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
靖北侯隔日一早便送来两个伺候的小侍照顾他们的起居。
一晃三日转眼即逝, 下了几日的大雪在今日总算停了下来。只是天空依旧阴沉的厉害,北风呼啸而过,直吹进人的骨头缝里。
沐鸢这几日, 每日都会到靖北侯的院子同她聊上几句。
她很快发现, 跟在靖北侯身边的那名叫吴师的军师不见了踪影。
至于那批私铸的兵器,依旧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
“妻主, 咱们何时离开这里?”
简书砚趁着将军府那两名小侍不在,压低声音朝沐鸢问了句。
“你不想待在这里了?”
沐鸢看着他, 顺手将他拽坐下来。
“那两个小侍虽说是来伺候的, 但我总觉得他们像是来监视我们的一样。做什么事都要跟着。”
简书砚拧了拧眉头,“方才我不过想在院子里走走, 他们却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像是监视犯人一样。”
“那今日我们便避开他们出去走走如何?你来了这雪岭城, 还未在这城中逛过。”
沐鸢伸手勾起他额前的碎发,替他别在了耳后。嗓音温和又平缓。
“可以吗?”简书砚小声问她,有些犹豫。
“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去。”
沐鸢直接将他拉起, 牵着他朝院子外走去。
*
沐鸢带着他顺利出了将军府。
雪一停,街道上摆摊的商贩立马占满了街道,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儿郎们三三两两, 成群结队,举止大方又爽朗, 和盛京中出行靠马车的儿郎们大不相同。
简书砚忍不住盯着这些儿郎看走了神。
沐鸢瞥见后, 轻声开口:“想要?前面有卖的。”
她伸手朝前指了指那处卖皮子和毡帽的摊子。上边各种各样的颜色和样式, 小摊子前聚满了年轻的男女。
简书砚回过神后,才发现她会错了意思。沐鸢怕是以为他在盯着那几个儿郎头上的毡帽看。
他抿唇轻笑了笑, 并未解释。
就让这个小小的误会继续这么发展下去。
沐鸢牵着他朝小摊处走去,摊贩老板十分的热情, “郎君快来看看,有相中的,就让你妻主替你买一件,咱家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真皮子,保暖又舒适。”
摊贩老板说的天花乱坠,一张嘴皮子溜儿的很。
简书砚站在毯子前,看着上面挂满的毡帽,将那顶雪白狐狸毛的毡帽拿了出来。
他戴在头上,扭头朝沐鸢歪了歪脑袋,“妻主,好看吗?”
雪白的帽子没有一丝杂质,细碎的绒毛紧紧包裹着他的小脸,越发显的五官精致又好看。
配上他身上的狐裘大氅,仿佛冰雪玉人一般,格外的招眼。
沐鸢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惊艳,她眼眸深了深,唇角缓缓勾了起来,“好看,很适合你。”
简书砚听到这话,瞬间开心起来。
他欢欣雀跃的转过身去,继续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我替妻主也找一顶帽子。”
“郎君,这顶如何?不如让你家妻主试试?”摊贩老板十分热情的朝简书砚推荐着。一看便是个爽朗性子。
简书砚拿起那顶红白相间的毡帽,转身为沐鸢戴上。
白色的绒毛中夹杂着几缕红色,倒是意外的适合她。
简书砚退开两步,认真欣赏了一番。
随即朝摊贩老板拍板定案:“老板,我们就要这两顶帽子。”
他扭头看向沐鸢,眨了眨眼睛,“妻主,给银子。”
沐鸢看他一眼,立马从腰间拿出几枚碎银子交给老板。
等简书砚走近后,她屈起手指敲了敲他额头,“促狭鬼。”
“嘶~”简书砚立马捂住额头,故意痛呼了一声,他嘟了嘟嘴巴:“妻主没看到方才付银子的都是那些女君吗?我不过是随了这北疆的风俗罢了。”
“而且,你是我妻主,为我花银子天经地义。”
“既是如此…”沐鸢勾唇浅笑,缓声说道:“那郎君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如何?这雪岭城可不只有热锅子这一种特色。”
“那还等什么?再不去天都要黑了。”简书砚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催促着她赶快出发。
两人离开原地之后。
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人影从角落中走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继续跟上,另外一人则转身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将军府
靖北侯看着进来的人,面容冷沉的问道:“怎么样了?”
来人单膝跪地,迅速回禀道:“沐大小姐带着她那郎君在城中闲逛了一圈,不仅买了帽子,两人还一起去了饭馆。”
“没有异常?”
“并未。”
“…下去吧,继续盯着。”靖北侯沉默片刻,摆了摆手,等人离开后,她眼眸沉了下来。
看来,沐鸢确实不像是女皇派来的。
“将军。”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靖北侯起身走了出去,拉开了房门:“搜到了吗?”
亲信立马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正是那枚她丢失的私印:“从吴师房中找到的,还找到了她与盛京中人的来往信件。已确信她就是那枚安插在这里的棋子。”
“呵!”
靖北侯闻言冷笑了一声,眼底明暗不定,复杂难辨:“好好好,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她既不仁,也休怪我不义。她以为我手中没有她的把柄不成?”
“那批东西处理的怎么样了?”靖北侯转了话题,沉声问了句。
亲信压低声音应道:“已经按照将军的意思处理。”
“嗯,动作小心点。别出什么差错。”
“还请将军放心。”
亲信抱了抱拳,突然又想到沐鸢两人,“将军,那位从盛京来的沐大小姐您要怎么处理?用不用手下们在她离开的时候…”
她伸手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先不着急。”
靖北侯却抬了抬手,眸底深沉莫测,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
这边,沐鸢和简书砚从饭馆子出来后,天色已经有些昏暗。
北疆的天就是这样,眨眼间,说黑便黑了。
“嘶——”
简书砚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忍不住跺了几下脚。
突然从温暖的地方出来,他冷的打了个寒颤:“好冷啊。这天不会又要下雪了吧?”
沐鸢牵起他一只手,拉着他朝前走去。
雪岭城没有夜市,天一黑,商贩们便都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整个街道除了偶有几处照明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连路都看不清。
这城中街道上的积雪清理的也不算干净,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摔倒。
简书砚紧紧抓住沐鸢的手,小心的朝前走着。
不一会儿,身子便热了起来。
“妻主,你累不累?”
“是你累了吧?”
沐鸢回头看他一眼,越发觉得这小公子心眼子变多了。如今自己累了,还要问是不是她累了。
她忍不住失笑,突然站定蹲下了身子,“真是拿你没办法,上来我背你。”
“这不太好吧。”
简书砚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直接勾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肩膀上。
沐鸢身形极稳的将他背了起来,步伐稳健的朝前一步一步迈去。
只留下一串脚印刻在雪地中。
两人刚回到将军府,伺候的小侍立马通传道:“沐大小姐,将军找您。还劳烦您走一趟。”
闻言,沐鸢同简书砚对视一眼。
她拍了拍他的手掌,说了句:“你先睡,我去看看有什么事?”
随即,转身又出了院子。
沐鸢到的时候,靖北侯正坐在椅子上等她。
见她进来,她面上立马露出笑意,抬手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快过来坐。”
“陆姨找我可是有何事?”
“是有些事要跟你说。”靖北侯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我这府上确实出了奸细,这人竟就在我身边。”
“可是那军师?”沐鸢接了一腔。
“鸢儿聪慧猜的不错。正是此人。”靖北侯握着扶手拍了拍,每一下都透出几分沉重:“我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她,更没想到她背后之人竟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
从怀中掏出一摞纸递给她,“这是她的招供,鸢儿你自己看吧。”
沐鸢伸手接过,迅速扫了一遍。
随即诧异抬眸:“竟是武安侯?可…怎么会?”
靖北侯看着她一脸震惊,长叹了一声:“我也是难以置信,缓了许久。吴师是当年武安侯麾下的人。想来武安侯一直因为当年我援助不及,让她夫郎女儿死在了祁州,因此便对我怀恨在心吧。”
沐鸢似乎太过震惊久久没有出声。
良久,才气愤地斥了一句:“这武安侯竟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等我回盛京定如实禀报给皇姑姑。一切竟都是她搞的鬼,还害陆晴无故入狱。”
“鸢儿何时离开?此事必定事关重大,你还需早早回盛京才是。”
“陆姨说的是。”沐鸢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此事还需陆姨相助,给我点人手让我妻夫二人能够顺利回到盛京才是。”
“这是自然。”靖北侯站起身,拍掌应下:“那便明日一早动身吧,趁着这几日没有风雪,你们早些回去。至于陛下那边,就全靠鸢儿你了。”
“陆姨放心,我定将陆晴救出来。”
沐鸢同样起身拱了拱手,“天色已不早,明日还要趁早出发,我便先回了。”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沐鸢离开不久,靖北侯身后出现一人,“将军,您真要放她离开?即便没有她,咱们留在盛京的暗桩也足以置武安侯于死地。”
“沐国公府的大小姐,女皇的亲侄女,你还真觉得她不带人就来了这北疆?”
靖北侯眼底幽暗如渊,“先让她将消息带出雪岭城,届时我们再伪装成武安侯的人出手。沐鸢若死在这里,等消息传回盛京后,谅武安侯再说什么,女皇也不会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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