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几个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最后是赵雪先有了动作,她迅速拿出手机,打开贴吧,边笑边打字,笑得肩膀都在抖。
赵邮探着脑袋去看,看见赵邮在开盘帖下面打字。
【无敌美少女:起猛了,看见江应给游时挡酒了。】
赵邮:“……?”
赵雪看他探头过来,忍着笑说:“你知道这个吗?这个帖子在二高贴吧都传疯了。”
赵邮幽幽说:“我开的盘……”
赵雪:“……”
下面已经开始疯狂接楼。
【197l:我怎么说的?!他俩不可能打。】
【207l:无敌美少女是人脉么,能不能给个内场照片看看,我想看帅哥给帅哥挡酒!】
【210l:可我刚刚押了游时赢了我就女装……】
【211l:楼上你就只是想女装吧?】
【无敌美少女:散了吧打不起来。】
她发完楼,又问赵邮:“你真觉得他俩会打起来?”
赵邮沉吟了两秒钟,心说这俩的恩怨谁说得清,嘴上回答道:“这得看当年江应是为什么离开江城的……”
赵雪没听清,问他:“什么?”
赵邮摇摇头,又什么都没说。
映着包厢里昏黄的光线,江应垂眸看着游时:“游时,陪我去厕所。”
“你上厕所需要人陪的?”游时挑眉看他。
“需要,”江应仍看着他,眸光很沉,“喝多了。”
游时心说这不你自找的吗?
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跟着江应出了包厢门,一路穿过闹哄哄的走廊。
大厅里有不少这附近的学生,头上都染着黄毛或红毛,嘴里叼了根烟,谈笑风生的。
这便显得游时前面的人更加干净。
游时看了他一眼,刚闷了一口酒,反应有点慢,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
这地方人多,遇见什么人也说不定。
卫生间很小,但是很干净。
游时嘴里依旧叼着烟,看着江应进门,哼哼唧唧地说:“能自己上吗?用我给你把着吗?”
江应看他一眼,眸子里的情绪说不清,声音又低又冷:“行啊。”
游时:“……”
说不过开始耍流氓了是吧。
游时哼了一声,靠在厕所门口看着他。
江应八成喝得有点多,那么大一杯一口闷,就算是他也得迷糊一会。所以他也没敢走,生怕他一个跟头把自己送走。
江应没上厕所,只是洗了把脸。
游时看着他往脸上泼水,洗完脸,江应刘海湿了,两手撑在洗手池前面,肩背弓起,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
他肩很宽,但因为瘦,能看出突出的肩胛骨。
游时看了那地方一眼,又倏忽把视线收回来:“没事走了。”
“游时,”江应没动,突然沉沉地喊了他一声,“你故意的,是吧?”
游时忽然停下了。
这破烂的饭店的卫生间设施不好,洗手池的水龙头一直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游时在门外站着,背对着江应,两人隔了有一个瓷砖斜对角的距离。
许久之后,游时转回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江应。
游时嘴巴一动,嘴里的烟也跟着动:“我故意什么了我?”
江应看了他嘴里叼着的烟一眼,拿下他嘴里的烟,转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比如故意吸烟,接今天的酒。”
江应靠过来的时候游时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冷松的味道,不知道是洗衣液还是洗发水。
游时愣了一秒钟,继而又挑衅地看他:“酒是。”
“为什么?”江应眼睛笑着,看着他。
江应莫名有点开心。
“看你烦。”游时没好气地说,“以后再动我的烟我跟你没完。”
“那你现在先跟我没完一下吧。”江应满不在乎地点头。
游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喝醉了,”江应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带着明晃晃的挑衅与逗弄,“送我回学校。”
游时:“?”
你他妈这叫喝醉了?
“不送,”游时抱着胳膊,冷着脸靠在墙壁上,“江应你以为自己多金贵呢,你让我送我就送。”
“我可是为了挡你的酒,”江应看着他,声音很沉,笑意似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小朋友,太不近人情了。”
游时哼了一声:“别叫我小朋友,你现在跟我一级。”
江应点点头:“那叫你游小时?”
游时:“……”
“要不是我挡酒,现在喝醉的就是你了。”江应又说。
“我让你挡了吗?”游时看他一眼,“而且就算我醉了我也不会求着你让你送我回学校。”
江应勾了下唇角:“你不说我也会送的。”
游时:“……”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状元楼距离二高就他妈两步路,送个鸡毛。
游时咬牙切齿地想。
又不是小姑娘。
三分钟后,他领着某个没醉硬是装醉的“小姑娘”,摊着脸跟包间里的人道了个别,中间还因为江应演技太烂,游时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肘子。
他觉得他今天丢脸丢得有点大发,先是让人随随便便挡了酒,然后是饭局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离开了场子。
还他妈找了一个蹩脚无比的理由。
之后带着江应到前台结了帐,游时拿出手机正要付款的时候手指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换了个银行卡,利落地把账单结了。
他抱着一头撞死的心情跟在江应后面走到了学校门口,一路上没想别的事,就盯着他的背影想怎么把他悄无声息地暗杀掉。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学校门口正在吸溜泡面的保安对上了眼。
保安动作停了,扶了一下帽子:“?”
游时:“?”
保安已经站起来了,抓起对讲就开始吼:“兄弟们!立功的机会来了!牛主任要抓的人就在校门口!”
游时拔腿就往回跑,跑到一半又折回来,拽着江应一起跑。
二高所处的这条街是老街,树也是老树,秋天的悬铃木是金黄的,远处看黄澄澄一片。
这地方的一切都格外破烂格外旧,少年奔跑其间,像是从旧时光飞奔而来。
身后的保安还在拿着大喇叭喊:“游时!我就知道是你!上次跑到隔壁街道,混进小学生放学队伍里的也是你!”
“你还装过小学生?”江应挑眉问。
“那是迫不得已,”游时没回头,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少年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睛很亮地看着前方,“我还找人借了个校服和红领巾,还是被抓了。”
江应本来看着他侧脸有点愣神,听完他的话又没忍住笑。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又一个保安说,“只要你们停下来,我们一定不会说你们畏罪潜逃!”
大喇叭音质不好,不管说什么都带着点陈年往事的味道,秋风吹过悬铃木,树叶哗啦啦的。
游时这时听见了江应沉沉的笑,音色很冷,但是又莫名带了点润。
冷松的味道从他身后飘过来。
他一愣神。
妈的!到底什么洗衣液这么好用?
“你还笑!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往学校门口走。”游时没松手,一直拽着他袖子,边跑边气愤地质问。
中午逃学,按照一般流程都要再翻回去,从校门进去只会被保安怀疑逃课。
但是今天游时懵了,跟着江应就大摇大摆来送。
一个字叫送,两个字就叫白给。
“你也没说需要翻回去啊,”江应跟着他跑,忍着笑说,“再说了,我往哪走你就往哪走?”
游时:“……你不是醉了吗?我感觉你很清醒啊。”
“醉了啊,”江应干呕了一下,“再跑我就要吐了。”
“你别吐啊,吐我身上我跟你急。”游时哄孩子似的,“再跑两步就到了。”
“那你松手。”江应甩了一下。
游时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追兵,莫名其妙地没松,手指紧紧抓住他袖子,但是放慢了一点速度,似乎是在给江应缓冲的时间。
江应似乎在笑:“怎么又不嫌弃了?”
游时没说话,只抿了抿嘴唇,他抬头望向前方巨大的悬铃木,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忽然说:“江应,你当时为什么会走?”
声音很低,没回头看他。
“你说什么?”江应耳边全是风声,他只听见游时喊他名字,剩下的就再也听不清了。
“没什么,”游时依旧没看他,语气淡淡,“你被抓会把我供出来吗?”
“不会。”江应说。
“好,”游时松手了,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歪着头冲他一笑,“先走了啊江应,祝你好运。”
江应撑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他,正要冷笑一声,游时已经跑没影了。
游时不清楚的那个瞬间,自己为什么会有一丝犹豫,又为什么没问出口。
他想听到答案,又好像有点害怕。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现在很讨厌江应。
没了江应之后,游时动作更快,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学校西门,观察了一下四周没人,又盘算了一下时间。
刚才的地方距离学校大门比西门近得多,这个时候江应应该已经被门卫抓了。江应回到学校的那一刻牛头就会赶到现场,这个时候他翻墙回学校,天衣无缝。
这么想着,他把身上的黑色卫衣脱了,露出里面的校服衬衫,又随便抓了下头发。
接着两手抓着墙头,单脚一蹬翻上了墙,看见下面的人第一眼,他有种重新翻回去的冲动。
江应双手插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听到动静抬头往上看,笑着冲游时说:“这么巧,又翻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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