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在比赛进行到四十分钟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进行比赛的游时,那人手指还在键盘上跳跃,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建得平整干净。
只是他好像没看见自己。
江应想了想,没叫他。
他拿着一直在震动的手机从应急通道出了网吧,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出了网吧,后脚游时就交了代码。
“怎么了?”江应接通了电话问。
那边人不耐烦地问:“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啊?”
“我在网吧,”江应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比赛。”
“就群里那个友谊赛?”电话那头问了一句,接着没等江应回答,自顾自说,“那种比赛有什么好看的,又没你看得上的人。”
“有。”江应淡淡说。
“……”那人沉默两秒,好像知道江应说的是谁,“行。我在面馆,面馆监控拍到刀猴了。你不是要找他吗?想知道他在哪就赶紧过来。”
给江应打电话的名叫王翎一,是初中同学,后来一起去了四中。
他口中所说的面馆是处于四中和二高中间的一家小店,是王翎一叔叔开的,店面又小又破,但味道还不错,价格也很便宜,很吸引学生。
江应放下电话就往王氏面馆赶。
赶到时,王翎一正坐在柜台里面收银,看都没看地说:“您好牛肉羊肉鸡蛋葱花吃哪个?现在有充一百送五十套餐可以看看。”
江应:“……”
“你们王氏面馆要携款跑路?”江应说。
王翎一:“……”
“你才跑路,生意好着呢,”他站起来,把电脑往江应面前一转,顺便调出来了几天前的监控,指着上面两三个人说:“这就是刀猴,还有他那一群……喽啰?”
画面上刀猴进了面馆要了碗最便宜的鸡蛋葱花面,吃完之后嘴巴一抹,拐进了外面的巷子。
“他应该就住这附近,我叔说见这个人好几次了,”王翎一说,“而且他每次过来和离开都走的是同一条路。”
江应点点头。
王翎一又直接把电脑转过来,四仰八叉地半靠在椅子上,瞅着电脑监控问:“你找他干嘛?之前的事不是理清了吗?”
“是理清了,”江应也拉了个凳子坐下,想了想说,“不是因为之前的事。”
“游时?”王翎一眼睛一转,笑着看向江应。
江应没说话。
“得了吧,别装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王翎一靠向江应那边,笑着说,“能让你上心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江应笑了笑,从下面踢他一脚:“怎么还没开学?”
王翎一开学大一,他压根没参加高考,因为信息竞赛直接走的保送,稳稳落地江城top1,虽然大学也在江城,但距离这边还是有点远。
“开了啊,没多少课,我都两天没回去了。”王翎一笑着说,“最近在带家教,用不用帮你这个高中生免费指导指导?”
江应平静看他一眼:“你试试呢?”
王翎一:“……”
“哎哎,回来了!”王翎一突然指着监控屏幕,“那不是他们吗?快走!”
王翎一兴奋地转头,只看见江应平静地抓了一颗桌子上的薄荷糖,慢条斯理扔进嘴里。
王翎一:“?”
江应把糖嚼碎了:“走。”
刀猴几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路直打颤,有个兄弟不爽地说:“那二高的游时,场子还没找回来,刀哥就打算这么算了?”
“算?”刀猴挑眉竖眼地叫起来,“不能算!算了我是孙子!”
话没说完,他看着街道尽头,突然惊恐过度似的,自动消了音。
街道尽头有一个人站着。
那人一身疏离地靠着墙,似乎已经在这等了他们很久了。斜阳余晖薄薄地洒了他一身,一时间有点看不清眉眼,但那股戾气还是清清楚楚地压迫过来。
刀猴不会认错。
那是江应。
那个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江应。
“刀哥,我看那小子挺独的,找个二高的学生把他骗出来,之后想怎么打怎么打。”有人还在出谋划策。
“怎么骗?说给我听听。”一道冷质感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他妈谁啊?”一个跟班吼了一句,出拳就要上去打,身后一人突然攥住他手腕,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四中……噢不,现在是武汉top1了,王翎一。”
他勾了勾那小弟,“那是他俩的事,你就过来吧。”
江应懒散又漫不经心地看了刀猴一眼。
刀猴大概意识到这一架跑不掉了,骂了一声,几个喝得烂醉的人见状同时向江应冲过来。
江应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被王翎一临时拽走的那小弟目瞪口呆地看着有点惨烈的战况,他俩有眼睁睁看着江应撂倒一个,同时皱眉发出“嘶”的一声。
那小弟吓傻了。
“哥……”小弟看着他,眼神真挚,“谢谢哥。”
王翎一拍了拍他的头,“嗯,哥领了。滚吧。”
五分钟后,江应结束了战斗。
江应半蹲在刀猴跟前,一伸手,从刀猴衣服兜里掏出来一盒烟,从里面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但是没点。
他叼着烟,又把烟盒扔到刀猴面前。
刀猴一个激灵,没敢去捡。
他人已经快吓傻了。
“江……”刀猴艰难开口,“江应。”
“噢,”江应点点头,别有深意地说,“看来还记得我。”
王翎一眸子暗了暗,往旁边走了点,没在听他们继续说话,而是背对着江应靠着墙,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肯、肯定记得,不会忘的,”刀猴说,“今天这是误会,几个小兄弟喝多了,没看清人。”
“不是误会,”江应半眯着眼睛说,“就是来找你们的。”
刀猴下意识问:“怎么了?”
江应沉沉看着他,没说话,这种氛围让刀猴更害怕了,他一时间把最近惹过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出来:“狗哥?不会,不是狗哥,你都不认识。四中门口勒索?”
“二高。”江应说了两个字。
“游时。”刀猴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说出来。
“我说过吧,别再让我看见你。”江应似笑非笑地说,“再来找他麻烦一次,就不是打架了。”
江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最好离二高远一点。”
“好……好,一定。”刀猴点头如捣蒜。
江应笑了笑,把地上的烟盒捡起来,又亲自动手塞到刀猴衣服里,刀猴冷汗都下来了,几个小弟也快要疯了。
“刀哥好像混得不错?”江应笑着问了一句。
“没、没有。”刀猴咽了咽唾沫。
“这样,如果他被其他人找了什么麻烦,我一并算在你头上,”江应声音很轻,“管好自己手下的人。”
刀猴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淌:“好,好。”
王翎一看见江应过来,收了手机,问道:“说完了?”
江应点点头,“走。回面馆。”
刀猴看见江应走远,才彻底放松下来,刀猴才敢从兜里把烟掏出来,抽出来一根给自己点上。
“刀哥,你之前跟他有啥过节啊?”有人问。
刀猴抽着烟惆怅了两秒,缓缓说道:“我之前跟着其他人做催收,说是催收,你知道的。”
“那这跟江应有什么关系?”又有人问。
刀猴往江应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家就是借钱的那家。”
-
面馆内,俩人刚进门,王叔恰好从后厨出来,看这俩风尘仆仆地进门,丝毫没想到这俩刚打了场架,憨厚笑道:“回来了?刚好面下好了。”
俩人吃完饭,就要回去的时候,王翎一喊住了他,这时候王叔也恰好从后厨出来,手里拎着打包好的面。
“把饭带回去吧,省的晚上再做了。”王叔憨厚笑着,把面递给他。
江应垂下眸子看了两眼,犹豫两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面:“谢谢王叔。”
“有一碗没放辣椒,我做了标记,是奶奶的。”王叔又说。
“好。”
—
郝飞的生日会定在了霓虹二次方,当天排场很大,游时推门时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在心底槽这地方得带墨镜才能进,郝飞就出来把他拽进去了。
里面音响声音很大,灯光也暗,他没看见自己的消息弹窗。
【江:游小游。】
江应捏着手机等了半天,没等到消息。
就连个正在输入中也没有。
今天放假,不可能存在拿不到手机的情况,天又快黑了,这个点游时能去哪?
今天似乎就是郝那个什么的生日。他眸光一动,伸手给游时去了个电话。
没人接。
江应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人接。
他伸手给赵邮打了个电话,赵邮很快地接了,江应能听见他那边嘈杂的音响声。
“游时和你在一起么?”江应问。
“时哥,”赵邮想了想说,“时哥没跟我在一起。”
“你在郝飞生日会么?”江应又问。
赵邮听见江应语气轻低,似乎在强压着什么。
他想把这事燕掩饰过去,干笑道,“没,真没。ktv呢,我说你别唱了,鬼哭狼嚎的……”
“在哪?”江应冷硬地问。
赵邮:“……”
“霓虹二次方。”赵邮捂着脸万分痛苦地说。
时哥,这真不能怪我卖你,我是真顶不住啊。
—
霓虹灯一直在转,乱七八糟的灯光加在一起,晃得人眼晕。吵闹的音乐,嘈杂的人声,男男女女的谈笑,桌上一瓶又一瓶的啤酒。
游时坐在卡座最里面,面前放了一杯啤酒,除此之外就是他的手机和耳机,很干净。他旁边坐着赵邮,另一边就是墙。
局里不少姑娘都是为了游时而来,这他们都知道,但是游时今天好像兴致不高,来了之后没怎么说话,只是坐到角落,要了一杯酒。
似乎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坐在另一边的赵雪这时抬眼看了游时一眼。
游时半靠着沙发,眼神有点空,酒吧里灯光昏暗,他侧脸也明明灭灭,有的时候灯光照进去,发现他眼睛亮得惊人,灯光暗下去的时候,又觉得眼神一片沉寂。
时不时伸出手,捞过面前的啤酒喝一口,腕骨突出且白。
然后他低下头,点了一根烟。
赵雪一边觉得游时的脸确实好看,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另一边又觉得他现在跟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游时这时转回目光。
游时:“?”
赵雪:“……”
她默默把头转回去了。
门口一声轻响,光影错落,再亮起时只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形挡在门边。
游时下意识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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