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岗
这些年他俩都过得像个陀螺。
游时上海国外来回飞, 江应则忙自己的项目与论文从早到晚。他们这样已经成了习惯,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能少一点胡思乱想。
太久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日子了, 他们可以赖在床上,听楼下从寂静的只有鸟叫到出现“早上好”的人声, 感受太阳光从温和到强烈,他们知道, 拉开窗帘, 就会有大片大片的阳光像碎金一样洒下。
俩人赖到早上十点多,比他俩日常的起床时间晚了整整三个小时, 游时还没醒盹, 迷茫地坐在床上, 江应下床,随手弄乱游时的头发。
游时罕见的没有骂人,而是没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
江应看着他忍不住笑。
原来游时没睡醒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清醒时候的那种张牙舞爪恐吓人的劲全都收了,脸上只剩下懵, 眼睛睁得很圆, 盯着被子不知道发什么呆。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现在一定慢悠悠地、仿佛快要睡着似的那样摇着。
游时被江应摸头两分钟后,才抓了一下自己头发, 恐吓道:“别摸我头。”
江应笑出声:“你反应好慢。”
游时听见了,过了一会儿才出声, 抬眼发现人已经出去了, 厨房里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江应在给他俩弄早饭。
也不能算是早饭了,算是早午饭。
游时用手遮住外面刺眼的光线, 又懵了一会儿,从床头不知道哪个角落摸出来手机,下意识去看工作群。
他妈的自己上班上魔怔了吧,自己是老板又不是员工,大早上看什么工作群!
他上学的时候都没大早上点开过班级群。
这么想着,他还是点进去。
【周楠:公司有个项目有点技术性问题,我一个人解决不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楠:技术总监带着一票人研究三天了,屁都没研究出来一个。】
【周楠:能不能回来个能打的啊?】
【周楠:@Ys】
这是周楠昨天晚上发的消息了,他昨晚上忙着陪江应洗碗没看见,谢历也给他发了好多条,他都没注意到。
【谢历:别玩了,公司需要你。】
【谢历:我们出来太长时间了,出差经费马上要超过公司报销额了,要打道回府了。】
【谢历:明天白天休息一天,晚上回上海?】
上午十点半,游时盯着这几条消息陷入沉思。
【Ys:公司谁管帐?】
【谢历: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Ys:知道你还不把经费调高点???】
【谢历:……】
过了一会儿,谢历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谢历:今天走吗?】
游时抬起头想了一会儿,虽然他确实很想在江城多赖一段时间,他还有一些事情没做,比如请赵邮吃饭,回一趟二高,和江应干当年没有干完的事。
但他闭上眼睛感受到窗外的温暖光线,忽然觉得来日方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游时给他回了个好,过了一会儿,谢历给他发来了高铁的时间和车次,已经是能买到的符合人类作息的最晚的车次了。
能看得出来谢历也很想让他在江城多待一会儿,但是公司的事务又实在不能拖。
游时起床,洗漱,坐在沙发上等饭吃。
饭桌上总共两个菜一份粥,可能是江应给奶奶做饭多的缘故,菜炒得很清淡,但是很好吃。他也学会了江妈妈之前常熬的粥,在游时的那一碗里放糖。
游时吃到菜的瞬间才知道,江应昨天笨手笨脚的样子是在骗他。
“跟我回上海吗?”游时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忽然问。
江应挑眉看他一眼:“怎么?婚都没求就要我过门?”
游时把碗放下,红着耳尖偏过头:“迟早的事,你爱来不来。”
江应笑出声。
游时:“我今天晚上要走,公司那边有事情,你签合同的时候不说随时可以入职吗?现在想耍赖啊?”
“那时候可以,现在不行。”江应说,“那时候没追到,是入职。”
游时听着他话过的笑意,也莫名笑起来:“到了上海你不进门也行,我给你找个房子,就租在我家楼下,每天下楼都去骚扰你,问你,江应你要不要过门啊?要不要过门啊?”
“真的?”江应问。
“假的。”游时冲他眨眨眼睛,“到时候我会揍死你”
江应低低笑出声,笑完,声音沉下来:“这几天不行,这几天要给奶奶做复查的体检,等忙完。”
游时点点头,放下碗和筷子,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江应摇摇头,又想起什么,“哦还是有点忙要你帮的。”
游时:“?”
“下午陪我去医院给奶奶约检查。”江应笑说。
“要我帮忙约检查?”
“要你帮忙陪我。”
下午两个人带着病例去医院跑了一圈,从医院回来就临近上高铁的时候,游时和江应两个人回酒店,谢历和徐妙本来打算去游时房间里瞎晃荡,看见江应的瞬间两个人顿时噤了声,悄无声息地躲回隔壁房间。
游时行李并不多,他来江城的时候就没想到会住那么久,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一套洗漱用品。
行李箱在地上摊开,游时在房间里逛了一圈,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收了,一股脑塞进行李箱里。
他走哪江应跟到哪,斜靠在门边看游时收拾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妙,游时离开过他,但每一次都很突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游时把行李箱摊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样子。
江应仿佛能听见时间倒数的声音,但他并不觉得很苦涩,更苦的离别他已经尝过了,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再见。
游时把东西收拾完,啪一声把行李箱合上,前往高铁站。
谢历和徐妙两个人率先进站,徐妙冲江应摆手:“江老师,再见!”
谢历也冲他摆手,气势汹汹地说:“早点入职!”
江应冲他们笑笑。
行李箱一下刹住,游时停下,江应疑惑地偏头看他一眼,两人站在汹涌的人潮里,汹涌的人流仿佛扑面而来的时光。
江应忽然说:“游小时,你会回来的,对吧?”
游时笑着说:“肯定啊。”
“你骗我怎么办?”江应问。
“骗你是小狗。”游时说。
江应笑出来:“幼稚死了。”
—
回了上海,游时恢复以往的生活节奏,早上七点半起床,一大早顶着鸡窝头去公司,早上十点,去技术部一脸暴躁地看一群大学生一边github搜索一边写代码。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技术方面游总说的话大过天,技术总监这个岗位形同虚设——
“我去请示一下游总。”这是他们总监最常说的一句话。
中午游时会点外卖,他已经把附近十里八乡的外卖都点了一遍,自己做了一个红黑榜,办公室里全是送的外卖餐具。晚上他会在公司待到半夜,他不愿意承认,其实谢历说的对,他不是很喜欢上海的家。
八十平米的房子,晚上回去黑漆漆的,屋子里面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他曾经想过养一只猫,甚至去过几次宠物店,但是去挑选笼子里一只只漂亮可爱的品种猫时,他脑子里总是会想起某个丑丑的小橘猫。
他这时后知后觉,那几天在江城的日子仿佛一场梦。
江应的消息发过来,他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梦。
至于周楠说的问题,游时带着几个人连轴转了好几天,终于解决,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回过家,整个人透露出形销骨立的气质。
因为脸上黑眼圈太重,游时打视频电话的时候都会特意找一个光线暗的地方,再借来徐妙的散粉铺在眼下。
下午一点半,游时这时刚刚从技术部忍着牙疼回到办公室。这时候点外卖已经来不及了,他会在外面送到公司楼下的时候饿死在办公室,他去茶水间冲了个泡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吃饭了没?】
【Ys:吃了。】
【江:吃的什么?】
游时停下吸溜泡面的动作,停下来想了想。
【Ys:牛肉面豪华版。超级多的肉。】
这也不算骗人吧,泡面盒子上确实写着红烧牛肉面。
【Ys:你在干嘛?】
【江:[图片]】
江应发来了一张他正在吃饭的图片,吃的也是外卖,碗里是很清淡的没有加辣椒的鱼粉。
游时抿了下嘴唇,丝毫没有自己正在办公室里吃泡面的自觉,质问他。
【Ys:怎么这个点才吃饭?】
【江:忙起来忙忘了。】
江应发完消息,收了手机,抬头仰望这座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他进入电梯,按下17层的按钮。
首先看见的是一大片暗刻着代码语句的代码墙,从初级到复杂,整个墙面由灰色的砖铺就,正中间挂着公司名称和logo。
前台站在那片逼格很高的代码墙前,笑容可掬地冲他打招呼:“您好。”
“您好,”江应走过去,“找游总。”
“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笑着问他。
“没有。”江应摇摇头,随后冲前台温和一笑,“见游总需要需要预约吗?”
前台是个20岁的小姑娘,被江应一笑笑红了脸,点点头说:“公司上升期,每天来找游总的人很多,也有一些不是来找游总聊工作的……游总长得很帅,有很多人想认识他。”
“这样啊……”江应点点头,又问,“他在公司什么样?”
“我哪能跟游总说上话呀,”前台不好意思笑笑,“但是游总工作挺拼命的,有时候我都下班了游总还没走,他总是最后一个关灯关门的。听说对下属也很好,公司成立初期的时候,招不来人,招来的也都没什么经验,他手把手地教。”
游时本来不愿意教的,他嫌麻烦,但架不住有个新人软磨硬泡,点了他一两句。
那次之后,他就开始往技术部跑了。
教人的感觉很好,让他想起江应。
“稍等,我问一下。”前台要拿起电话。
正巧这时谢历从公司里面出来,一眼看见站在外面的江应,他当即刹住脚步,前台这时放下手里的电话,对谢历说:“谢总,这位先生要见游总。”
谢历心说现在游时在干嘛呢?头发梳了吗脸洗了吗?泡面吃完了吗?男朋友来了,游时那个鬼样子江应会不会觉得公司虐待他?万一不入职了,一怒之下再把游总翘跑了……?
按照游时在江城的表现,谢历觉得很有可能。
他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手机,要给游时通风报信,一边头皮发麻地走过去:“江老师,来……入职?”
江应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那一眼极具威慑力,谢历莫名把手机放下了,之后江应才冲他笑笑:“来查岗。”
谢历:“……”
游时你自求多福吧。
江应穿过一个个格子间,直奔那间装着磨砂玻璃门的办公室,办公室上挂着牌子,还写了个“没事别敲门!”的标签。
公司里鸡飞狗跳,所有摸鱼的员工随着谢历和江应脚步迅速摆正姿态,键盘声猛响,多个打印机嗡嗡地开始运转,随着满天乱飞的文件,脚步匆匆的员工,还有不大不小的骚乱。
“谢总来了!还带了个其他人!”
“谢总刚刚领着一个巨帅的人进公司了。”
“你们看过谢总假笑吗?谢总假笑得脸都快僵了。”
“谢总亲自接待,来者身份绝对不一般……”
“我靠直奔游总办公室,游总办公室那地方不是闲人免进吗?”
在办公室吸溜着泡面的游时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游时立刻抓起手机,疯狂给江应弹消息。
【Ys:你在哪?】
【Ys:你来上海了?】
【Ys:我操/你来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江应一直不回复,游时意识到这人可能已经杀到自己公司了,
这时有人敲了门,徐妙小声说:“游总,你完啦——”
“走到哪了?”游时问。
“唔,最多还有两分钟。”徐妙眯了下眼睛往那边看,“谢总在拖时间,故意训人。”
“两分钟……”游时沉吟一下,迅速扫了一下自己整个办公室,角落里放着一张简易折叠床,床上还没没叠的毯子,一看就知道有人在这睡;垃圾桶里有外卖盒子还没来得及扔,桌上还有他收藏的一大批不同包装的一次性餐具;而自己面前,甚至还有一桶没消灭的作证。
游时把自己随手抓的外套脱了,扔到床上,然后把床藏到沙发下面,接着从衣架上取下西装套上,又随手抓了两下头发……
“还有四十步……”徐妙说。
游时把桌上这些天吃外卖的罪证一股脑扔进垃圾桶,然后踢进角落,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缝,跟徐妙说:“粉饼借我下。”
“没带,”徐妙啧啧两声,“游总你怂死了。”
“滚蛋。”游时重重把门拍上。
谁怂?我从小时候就不知道什么叫怂好吧?
游时叉着腰站在办公室里恼火地想,干脆不收拾了,又不是市场监管局要来查他。
“还有二十步。”徐妙妙又提醒。
游时:“……”
他端起泡面,想要消灭最后一点罪证,这时门又被敲响,他嘴里咬着泡面,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别特么催了。”
门被人推开,江应出现在门外。
“游时——”江应抬眼,声音忽然一卡。游时站着,嘴里咬着泡面,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江应笑了,斜斜倚在门边,眉尖一挑:“你在干嘛?”
孔雀
江应进门, 松手,又轻轻把门关上。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以徐妙和谢历为首, 早在外面虎视眈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过来听墙角。
“妙妙,这什么情况?朋友?讨债的?”有人问。
徐妙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
屋内, 江应走到游时身边,弯腰认真端详了一下游时手里的泡面:“牛肉面豪华版?”
“你就说是不是牛肉面吧。”游时又吸溜一口, 把碗里的面捞干净了, 啪一下往办公桌上一拍,就要发作, “你他妈过来怎么——”
江应忽然伸手, 在他眼下轻轻地抹了一下, 眸光认真且温和。
太久没被江应触碰过了,游时忽然从头麻到脚。
“我如果告诉你,我还能知道你看到你眼下的黑眼圈吗?”江应问。
游时:“……”
继而他偏过头,抿了抿嘴唇,赌气地说:“不能。”
如果他知道江应过来, 一定收拾得像个开屏的孔雀, 穿着花西装, 臭屁地戴着墨镜,举着写着“江应”的牌子去高铁站大摇大摆地接他, 然后带着他去看东方明珠,在上海最贵的餐厅吃饭。
他要告诉江应自己现在特别好, 能养他一辈子。
而不是在这吃泡面还被人抓包!
游时想到这, 又抓了抓头发。
江应捏住他下巴轻轻碰了下, 笑说:“我当没看见,重新给你一次机会, 带我去吃饭。”
游时一怔,转身立刻把身后的笔记本电脑拍上,理了下衣服,打开抽屉,从三四个车钥匙里挑出来最贵的一把,冲他晃了晃,笑说:“走,哥带你出去玩。”
“里面说什么呢?听不见啊。”
周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到办公室外,压低声音问:“老谢,这什么情况?来查账的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提了。”谢历一言难尽地摆摆手,“情债!”
“这人到底是谁?”周楠又问。
“就之前联系的大牛,高薪请回来的,新来的技术总监。”谢历说。
“跟游时有什么关系?”周南问。
谢历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但是屋外一群人都听进去了“新来的技术总监”几个字。
“新来的技术总监?我们公司还有技术总监这个职位吗?不都是游总吗?”
“好好的一个帅哥,怎么偏偏到了这个职位。希望游总手下留情。”
“为帅哥祈福,阿门。”
“放心吧,不管来了多少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总监的口头禅变成我去请教一下游总。”
谢历一言难尽地听着身后这群人臭屁,心说时代变了,正打算把一群摸鱼的人都骂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游时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跟前几天那个仿佛被工作吸走精气的人判若两人,他不耐烦地挑眉看了一眼围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众人,冷冷道:“代码写完了?”
一群人压根没顾得上听他说什么,只震惊地看着他。
眼前这人身上西装穿得整齐,胸前的口袋骚气地插了一副墨镜,头发也打理过了,脸上的黑眼圈都没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谁能想到他半个小时前还顶着鸡窝头去茶水间冲泡面啊!
“走了啊老谢。”游时走之前跟他俩打了个招呼,头也不回地出门。
在他身后,江应从办公室里出来,压着笑意对众人说:“借过。”
一群人看着他俩的背影。
“我靠……”有人悄声说,“这什么灵丹妙药啊。”
“游总这状态有点像磕了。”又有人说。
“猫见了猫薄荷就这样。”
谢历听不下去了,一挥手,“都给我滚回工位!”
—
游时带着他在上海兜了一圈,吃了一顿格外豪华的晚饭,开车回来的路上,外面漫天星光碎落,江应余光一直看着那个正在开车的人。
“喂。别看了。”游时忽然说。
“我问前台,他说公司里你一直是最后一个走的。”江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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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特别晚。”游时说,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忽然笑笑,“还没高中的时候拼命。”
“高中的时候?”江应偏过头看他。
“你还记得我让你买女仆装那次吗?那次我就打算好了,跟你表白,那次月考是四校联考的卷,我买了特别多,凌晨两点多钟脑袋发昏想问题,还发到赵邮那去了。”游时说话的时候,上海的星光落在他眼睛里,显得他眼睛亮亮的,像盛了漫天的珠宝。
“那为什么后来没说?”江应沉沉地看着游时,一双眸子漆黑。
“当时……我听见槐姐问你要不要转学,我那时候觉得,我配不上你。”游时说完,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当年傻。
江应眸子暗了一下。
游时当时努力了那么久,只是为了配上自己,和自己去到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学校,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得到,所有东西都差一点点。
他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游时的话,他怔一下,又睁大眼睛抬起头。
“但我现在……应该配得上了吧?”游时笑说。
此时他们在上海的街头飞驰,入眼皆是灯红酒绿,满目繁华。
风从长空驰来,当年骑着自行车撒欢的少年长大,那些年偷偷的自卑与仰望,在这个他孔雀开屏的夜晚,变成了如今的“我配得上”。
江应看着他的笑,心几乎要跳出来。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让他心动。
“还想去哪?”游时笑着偏头问。
“想回家。”江应舔了下嘴唇。
“好,回家。”游时点点头。
游时加速,又忽然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能不能先不回家?”
“怎么了?”江应笑了。
“我先叫个保洁什么的……”游时说。
江应笑出来:“游小时,我现在就要回。”
—
家里的灯忽闪一下打开,屋子里的灰尘被来人惊动,在空中飘起又晃荡着下落。
八十平的小家不大,很温馨,装修风格是简洁的木色,仔细去看格局的话,会发现其实和游时之前租的房子有点像。
进门是宽大的客厅,往里是一个走廊,旁边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
家里有很浓的生活气息,桌子上放着茶杯和小零食,还扔了两板药,沙发上随意扔着毯子,遥控器就在一侧。
其实并不乱,只是游时觉得乱。
游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豪华大平层是我随口说的,房子我会换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就给你买什么样的……”
游时说着,偏过头,“……反正你不会吃亏的。”
“现在应该是我要担心你不要我吧。”身边的沙发微微凹陷,江应在他旁边坐下,笑着说。
游时哼一声,想说那你还是小心一点,忽然感觉到这人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五指一点点插进指缝。
他和江应对视,心尖忽然一跳,半晌,闷声说出一句:“不会的……应哥。”
江应极轻地抽了一口气,他很久没听到游时这么喊他了,按住他的手,偏头吻过去。
江应闭上眼睛,脑中不断闪过这一天经历的一切,从公司,到上海,再到八十平米的小家,他用这些,拼凑出他错失的游时的那些年。
游时天天加班,是公司中流砥柱,没他不转的那种。他很少有时间休息,估计在上海这三年也从没去过什么景点,每到一个地方却硬要大摇大摆地给自己做景点介绍。
可江应都看见啦,好多东西都是游时现搜的,他近距离看到东方明珠的时候,和自己这个游客的眼睛一样亮。
公司的事江应摸清楚了,那国外的事呢?
“游小时……”江应沉沉喊他一声。
“你在国外的时候……”江应还在想怎么问。
“特别好。”游时抢答。
江应笑出来:“我还没问哪方面呢。”
“都特别好。”游时说,“睡觉学习工作社交,除了吃饭,那地方的饭太难吃了。”
“游玉书进去之后……你是怎么过的?”江应声音有点哑。
“就那样过啊。”游时有点不耐烦了。
他站起来,要去卧室拿衣服洗澡,江应手疾眼快抓住他,看着他眼睛问:“怎么过的?”
游时跟他注视一会儿,又偏过头,沉吟着说:“……其他都还好,只有一点有点难熬。”
“什么?”江应问,“钱么——”
游时摇摇头,又抬起他下巴亲他一下,“见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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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洗完澡,坐在床上,游时腿上还架着笔记本电脑,目不转睛地翻看电脑里的文件。
卧室床头柜上就近放着一本书,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那是本最初级的竞赛题解,江应用过的旧书,后来被游时要走了。
江应伸手,把那本书拿过来,在他眼前摇了摇。
游时睫毛眨了眨,推开他的手:“别闹,先自己玩会儿。”
“好好珍惜这种日子吧,现在还没给你正式入职,等你入职完你的顶头上司就是我,现在我干的都是你的工作,我一定会狠狠压榨你……”游时又敲着键盘说。
“哪种压榨?”江应忽然问。
游时:“……”
游时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满脑子当年江应细长手指里白花花的纸巾,“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种压榨。”
“我没想。”江应说,“好像是你在想。”
游时:“……”
工作彻底干不下去了,游时啪一声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扔到旁边,钻进被子就要睡觉。
江应这时翻开了那本辅导书,淡淡地问:“你现在工作还需要这种程度的辅导书吗?”
“温故知新懂不懂啊?”游时说。
说完,他想给自己一巴掌,哪有这种温故知新的啊?现在会有大人需要温故小学一年级知识的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哦?”江应淡淡点头,又翻开一页,动作忽然一顿。
游时瞬间想到什么,一个激灵从被子里坐起来,要去夺江应手里的书,但没抢到,他看见江应已经把东西松松地拎了起来。
江应把照片对准光线,轻声问他:“温故?”
那是他们在火车站的接吻照。
那个美好的夜晚,微风沉醉,火车站灯牌的红色灯光仿佛还历历在目。
“嗯。”游时看着那照片,硬着头皮说。
“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江应问。
“游玉书不知道从哪弄到的,当时他拿着这张照片,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游时说。
“你怎么说?”江应又把照片小心地放回书页里。
游时没好气地说:“我当时想问他是不是瞎,照片都在这了还需要问吗?我没遮掩,我跟他说,就是在一起了,还会一直在一起。”
江应笑出来。
笑完,他啪一声把书合上,看向他:“那现在,知新了吗?”
游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之后才明白,江应是在问,温了这么久的故,知道该怎么接吻了吗。
游时偏过头,又要钻进被子里:“没有,滚。”
“我试一下。”江应卡住他脖子,吻住他。
这个吻极具侵略性,游时头皮都发麻,他脊椎反弓着,双手按在江应肩膀上,不知道是想挣脱,还是想让他更深入。
喘息声落在耳边,游时睁开眼睛,想要暂时喘口气。
但眼前忽然一片黑暗,耳朵里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
江应把灯拍灭了。
游时瞳孔瞬间变大,往上挣扎了一下,江应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在亲吻中含混地说:“别乱动。”
语调很沉,眸光冷冷扫了游时一眼。游时僵在原地,他发现江应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具有攻击性,命令式的语气让人没法拒绝。
游时眉头轻微皱着,闭着眼睛感受,忽然感觉自己眉骨被人轻抚。
他睁开眼睛,对上江应视线,又撑起上半身,自然而然地接吻。
习惯
昨天晚上折腾到太晚, 第二天早上的闹铃响起来的时候,游时第一反应不是去关闹钟,而是迷迷糊糊地抄起枕头去砸江应。
江应一伸手挡住枕头, 翻身抱住他,说:“别去了?”
“……去。”游时迷糊了好一会儿才说, “别说得我跟昏君似的。”
江应低低笑出来。
游时感觉到江应笑得身体在抖,不耐烦地推开他:“起开。”
江应笑了笑, 在他耳边低声说:“难受么?”
“烦死了。”游时说。
“我说昨天晚上。”江应问。
游时:“……”
游时脸一下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他之前从没探索过那地方,对这种知识掌握度约等于0, 江应的手指探进去的时候, 他浑身绷着, 去抓江应的后背。
说不上难受,但是也没有很舒服,只能说很奇怪。
“滚,这次是让你的,下次换我。”游时红着脸, 面无表情地起床穿衣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江应笑嘻嘻地说。
游时听着他笑莫名有点想骂人, 本能感觉他又没安什么好心, 但一抬起眼睛,看见他那双笑起来的眯着的眼睛, 又骂不下去了,最后只能把人捞过来, 恶狠狠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泄愤。
—
两人起床一起去公司, 谢历给江应办入职, 又带着他录指纹和人脸,最后把工牌递给他, 谢历搓着手美滋滋地说:“现在,你就是我们公司的人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应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工牌,把绳子卷起来,揣到兜里。
“走,带你去技术部。”游时身上穿着休闲西装,但穿得不规矩,白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隐约能看见锁骨,怎么看怎么像个北京吊儿郎当的浪荡富二代。
这人就这么痞气地冲他一摆头,吊儿郎当地带着他往技术部走,每走一步,都能看见高端皮鞋上露出来的白皙的脚踝。
这俩老板不像老板,员工不像员工,刚一进门,就看见技术部那些穿着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同时转头看向他们,目光先是锁定游时,又转向江应的脸。
“江应,新来的技术总监,以后他就是你们老大。”游时说。
“好的游总。”一群人同时应。
游时又领着他到技术部单独分隔出来一间的独立办公室,里面配置了最顶级的主机,显示器都配了三个,游时斜靠在办公室门口冲江应痞气地笑:“顶配了,不管你干什么的都够你用。”
江应伸手,大拇指抹了一下那个实木办公桌,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正巧这时外面有员工远远叫了一声:“游总,这个项目测试一直有问题……”
游时和江应前后脚出来,同时像那个喊人的员工走去,那个程序员叫小李,进公司有半年多,他进公司的时候没人有空带他,最后荣获游总亲自指点。
“这里,明明已经对系统中内容进行了修复和加固,但是渗透测试还是过不去,我又查了一遍,没感觉出来哪不对。”他挠挠头,一筹莫展的看着电脑屏幕。
“这项目马上要交了吧?”谢历和周楠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我记得甲方那边给的最后日期是这周日?”
小李站起来想要撞墙,江应又生生把他按住了。
被按回到椅子上,他面如死灰,在心底说游总你说句话啊,这时就在一双修长的手点了点电脑屏幕。
“这里。”江应说。
小李一愣,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里隐约了个猜测,但还不敢确定,于是他又转头看向游时。
不是他不相信江应的水平,主要是游时是他师父,技术能力又强的变态,技术部几乎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去听游时的意见,就连之前的总监也是如此。
结果他只看见游时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想都没想:“听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游总,你不再看看?”小李又问。
“有什么好看的。”游时嗤了一声。
“游总,我这还有问题!”角落里又有一个人举起手。
游时彻底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像过来带幼儿园孩子的,他一摆手,不耐烦地往外走,“全都听他的。”
“以后要是看见我和你们总监意见不一致,我的也不用听,”游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众人,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笑说,“我没他厉害。”
整个技术部瞬间鸦雀无声。
一群人在想游总疯了吧,游总那么屌又不可一世的人物怎么可能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还他妈承认的挺高兴?
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终于有人能治游总了?
过了许久,小李艰难出声:“游总,江总监……到底是……”
“他是我老师。”游时笑说。
江应看着他张扬恣意的笑,心尖像是被轻轻掐了一下。
然而办公室里一群人傻得更彻底了。
技术部一群人还处在公司竟然把游总老师请回来了的震惊中,一遍暗戳戳地算江应的年纪,能当游时老师的不应该都是老头子吗?怎么江应看起来这么年轻,还他妈的这么帅?!
一行人从技术部出来,游时和江应走在前面,周楠和谢历落在最后。
“这到底什么人啊?”周楠压低声音问,“真是游时老师?也太年轻了吧?”
“这我真不知道。”谢历也摇摇头,“他俩之前一个高中的,说不定在高中里江应教过游时呢。”
“那什么情债,怎么回事?”周楠问。
他们听见前方的脚步声忽然停住,抬头,游时脚步站定,回头垂眸看向他们。
他逆光站着,眸光慵懒又散漫,唇角勾起一个笑,看得江应心里漏跳一拍。
游时说:“他是我男朋友。”
周楠被镇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谢历好笑地拍了拍他肩膀,笑说:“老周,慢慢消化。”
再抬眼时,他看到江应和游时已经并肩走了。
“你不满意那个办公室?”游时问。
“我能不能和你共用一个办公室?”江应说。
“滚,不能。”游时骂人。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浪荡公子哥顿时变成一只炸毛的猫,丝毫没有游总平时的风范,周楠傻着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爱情真伟大。”
—
江应没有理游时的强硬拒绝,霸占游时的办公桌,在桌子上放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电脑插上电源,在游时能杀人的目光中怡然自得的开始办公。
他刚入职,只需要做一些交接的工作,所以一个笔记本电脑就能解决。
“回你自己办公室。”游时说。
“工作交接,我待上司办公室不是很正常吗?”江应冲他笑。
游时:“……”
“还有一些业务需要游总跟我讲。”江应一点点说着,把电脑屏幕扭转面对他,“比如这个……”
“别叫我游总。”游时偏过脸说,“叫我游小时。”
“游小时,这个我不懂,游小时,这个我也不会,游小时,文件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江应忍着笑,迅速点开几个文件,打开的窗口铺面整个桌面。
“停,闭嘴。”游时磨了磨牙尖。
“游小时……”江应抬眸。
游时伸手指着他,眼神里满是威胁。
“我爱你。”江应说。
游时:“……”
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坐下来,心脏砰砰直跳,缓了许久才用鞋尖踢了踢他,说:“点的外卖到了,下去拿。”
“那我回哪?”江应问。
“……回这。”游时闭上眼睛,彻底躺平。
江应笑出来,掀开他额头的刘海亲了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下楼去拿外卖,在外卖柜里找到Yxs的外卖之后,又转身去了便利店。
“您好,需要点什么?”店员亲切地冲他打招呼。
江应没有进去逛,而是站在柜台前,上下扫了一阵。
“要买烟?”店员问,说着转身要给江应介绍。
“不是,”江应笑着摇摇头,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玻璃柜台,指着其中一盒安全套,说,“要这个。”
在江应转身出门的时候,游时迅速捞过一直有来电显示但是被他强行按了静音的手机,上滑,接通:“喂,到哪了?”
“我在你公司楼下啊,你们这不让跑腿进啊。”电话那头说。
“东西你买了吗?”游时问。
“买了啊,买了好几种,凸点的薄荷的……”电话那头是个大叔,说起这事来丝毫没感觉到羞耻,反而奇怪地问,“你要搞批发啊?”
游时:“……”
“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找你。”游时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说。
他在公司楼下偷偷完成一场惊天动地的交易,又乘着电梯返回楼上,打开门,看见江应坐在沙发上,目光先是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又好整以暇地掀起眼睫看他:“去哪了?”
游时把兜里的安全套又往里面塞了塞,面无表情地说:“没干嘛。”
—
他俩在办公室里并肩坐了一下午,办公室桌子足够大,但偶尔的时候还是会胳膊碰着胳膊,肩膀挨着肩膀,让游时想起来在江应家补习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眼前只有一扇窗户,一盏台灯,还有看不清楚的未来。如今办公室宽敞明亮,游时也没有幼稚地在办公室上划三八线。
在碰到江应胳膊的时候,他会撤下来一点,然后抬头,亲他一下。
等到下午下班,游时第一个冲出办公室,又第一个在门口打卡下班,外面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见江应和游时已经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他们下到一层,大厅里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喊住他们:“hey!bro!”喊完,又端着咖啡冲他们跑过来,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喊“游时”。
江应冲他挑了挑眉。
游时也一愣,盯着那个外国人看了好一会儿,本来他就有点脸盲,外国人更是分不太清。
许久后,他微微朝江应偏头,轻声说:“我留学时候同学,叫杰斐。”
“好久不见,好想你。”杰斐过来跟游时拥抱。
“是,我也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在上海?”游时问。
“来这边工作,我很喜欢中国。”杰斐冲他举了举咖啡,又问,“你呢?你一直在上海吗?”
“毕业后一直在上海。”游时冲他笑笑。
这时杰斐冲他神秘一笑,他中文不太好,有些复杂的句子用中文说不了,又转成了英文,“我听说上海不经常下雪,你的小习惯怎么办?”
“什么……?”游时太久没用过英语了,大脑还在空转着翻译杰斐这句话,刚反应过来点什么想要阻止杰斐别说,就听见耳边落下一句流利好听的英音。
游时闭上眼睛。
江应问:“什么小习惯?”
杰斐冲他一笑,神神秘秘地拿起手机给他看照片:“下雪的时候,游时会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乱走,在雪地上画爱心。”
爱人
门啪地一声被人拍上, 游时刚刚进门,就被人暴力地压在门板上,他想伸手去开灯, 又被人攥住手腕举高,江应另一只手捏住他颈侧, 偏头吻他。
屋内浮动着月光,另一个人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 温热又潮湿。
亲吻的攻势很猛, 游时仰着头承受,紧紧闭着眼睛, 忽然喉结滚动一下,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猛然扯住江应的西装领带,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喘息声和啧啧的水声充斥着整个客厅。
明明亲的那么狠,江应偏开头说话时,语调又是说不出来的哑和轻柔:“你……下雪的时候,会在雪地里乱走?”
游时闷闷“嗯”一声, 拽着他要吻他。
江应声音哑的要命:“为什么?”
“不知道, ”游时格外乖顺的摇摇头, 又偏头躲开他视线,自嘲似的笑笑, “像做梦一样……”
他在教学楼、在公寓楼下淋雪,伸出手去接雪花, 他围巾围到鼻尖下面, 又把双手插在厚厚的棉服兜里, 低着头,鼻尖下白雾飘散, 眼前是用脚走出来的一个个爱心。
若是偶尔一次还好,若是每次下雪都这样,就很引人注目。
他在茫茫雪地里兜圈圈,像焦虑症患者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后来他也确实被自己的同学按着去看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他这是某种刻板行为,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狮子绕圈行走。
医生跟他说,他跟那些老虎狮子一样,被困在某个地方了。
游时听完,只点点了头,脑海中无端回想起那个飘满金色叶子的秋季,下着雪的夜晚。
他知道,他被困在江城了。
他被困在那个破网吧,困在77号机子上,困在那个窗户外面有着巨大梧桐树的书桌前。一根细线连着他和江应,此后他看见江应这两个字心尖都会一跳,在路上会认错人,他欣赏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江应。
但每个人又都不是江应。
“喂,亲我。”游时嗓子沙哑,再转过头时,眼圈已然红了。
江应心里空跳一拍,像是有只手攥紧了心脏,他看到他红着的眼睛,知道游小时这些年过得不好,远没有他说的那么游刃有余与轻松。
江应抱紧他,像是要把人揉碎了,低下头亲吻,轻声问:“现在还像做梦吗?”
游时闭着眼睛摇摇头,又说:“应哥……我高中毕业了,也大学毕业了,我不小了。”
“……可以吗?”游时睁开眼睛问。
—
西装敞开,又凌乱地滑下露出半个肩膀,里面穿的白色衬衫被散乱地掀上去,领带轻晃着,划过皮肤,江应俯下身,安抚似的亲他。
游时脸上说不清楚是汗还是泪水,他睁开眼睛,眼里满是水汽:“你他妈不是说,操/你……吗?”
江应不说话,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江应松开他之后,游时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喘息着一边说:“这、这次是让你的,下次……嗯……!”
江应动作停了一下,低下头,额间的汗水滴到游时头发上:“不舒服?”
“不是……”游时红着耳朵偏过头,双手却勾上了江应脖子,“继续。”
昏暗的屋内,游时分不清楚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天,眸子里面被迷惘填满,大脑被接二连三的冲击弄得难以思考,江应伸手把他领带接下来的时候,他愣了好几秒才去抓江应的手。
江应躲过他,然后用黑色领带系住游时手腕。
游时挣扎了一下,想跑,又被人抓回来,他想要骂人,一睁眼却对上对方沉沉的不甚清醒的视线,游时怔愣一下,被绑住的两只手一起伸上去,去描摹江应的眉眼,尾音有点颤:“舒服吗?”
江应俯下身,沉沉“嗯”了一声,张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属狗啊……”游时说。
江应在他肩膀间蹭了蹭,游时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颈侧,他耳垂又被咬了一口,江应在他耳边模糊地低声说:“游小时,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游时问。
“那天,我问,你还喜欢我吗?”江应委屈地说,“你还没回答我。”
游时心脏抽了一下,不知道从哪生出来力气,两只手推着江应肩膀,翻身把江应压在下面。
江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脑撞到柔软的沙发,再睁眼,看见游时近在咫尺的脸,下一秒,游时俯下身,被绑住的双手勾住自己脖子。
他听见游时在自己耳边的呢喃。
他说:“江应,我爱你。”
江应怔愣着,伸出双手拥抱他,过往像碎片一样在他眼前闪,他好像看见天空中成群飞舞的鸽子,夕阳轮渡上的落日,他失笑:“游小时,你……”
“怎么了?”游时问。
“太犯规了。”江应眼眶红了一点,仍然笑着。
“喂,等一下!”游时瞳孔忽然睁大,腰猛然向后反弓,断断续续地说,“我怎么感觉它又变……!”
—
游时买了那么多种安全套,本来打算一种一种慢慢试,结果没想到全都用在了自己身上,领带也报废了一天,不仅系过手腕,还蒙过眼,最过分的是江应拿着它系在前端。
最可恨的是,后来跟江应一起洗澡的时候,游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闹钟响时,游时跳起来打江应一顿的心都有,奈何浑身的骨头像散架了一样,伸出一只手把闹钟划了都费劲。
“别去了吧。”江应闷闷地说。
“……去。”游时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去。
“这样怎么去啊?”江应问。
“怎样?”游时嘴硬地反驳他,一动某个地方感受更微妙了,他悄悄咬了下牙关,若无其事地坐起来,要穿衣服。
睁眼,就看见江应看着前置摄像头,摄像头对准自己。
游时看清了自己脖子上的红痕,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肩膀,甚至耳垂上都有牙印。
游时:“……”
“这样。”江应给他看完,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
“……还不都是你害的。”游时说,说到一半又给自己说乐了,笑着去抹自己脖子上的红痕,“你是不是真属狗啊?江阿姨是不是记错属相了?”
“不公平,”江应不服气地说,“我身上也有啊。”
“你……”游时掀起眼睫去看他,忽然噤声。
江应没穿上衣,从脖子到胸口,甚至小腹,不止是红痕,还有咬的牙印。他背后,还有几道红色的抓痕,游时头脑发胀的时候无意识留下的。
“舒服吗?”江应这时牵住他手指,没有全抓,只是抓住一两根,把指腹抓在指尖揉捏。
游时脸上一点点升温,咳嗽了一声,佯装镇定地说:“还、还行吧。”
江应笑出来,抓过他整只手,变成五指相扣的姿势,凑近亲了下他,整个人都显得很得瑟。
游时看他有点烦,立刻说:“但是现在全身都疼,感觉骨头都要散了。”
“那就别去了。”江应又从床边捞过手机,当即给谢历打电话,“喂,谢总,游时不舒服,生病了。”
“啊,怎么了?”谢历那边担忧地问。
江应目光冷冷扫下来,游时莫名有点不敢直视他视线,耳朵又开始不争气地升温。
江应看着游时几乎要红透的脸,轻笑一声,说:“发烧了。”
游时:“……”
他立刻躺下去,被子扯到下巴处,安详地闭上眼睛。
他听不见谢历那边又说了什么,只感觉到江应看猎物一样的目光又在自己身上转了一会儿,终于撤开,游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见江应清浅带着笑意的声音。
“嗯,他说他全身都疼。”
游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彻底忍不了了,闭着眼睛抄起旁边的枕头,砸到江应脸上。
—
俩人在上海待了没几个月,在江城建立分公司的事提上日程,游时主动申请调回江城,并且走之前还非要拐上新来的技术总监,谢历想吐血,说整个公司技术上就两根梁柱子,但这两根柱子偏偏是连体婴儿,拆不开。
但他拗不过游时,最后这俩人稳稳落地江城。
重回江城第一个星期,游时翻开黄历,特意找了一个宜嫁娶宜纳采的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一后备箱的东西去江奶奶家。
路上,游时坐在副驾,江应不敢让他开车,因为害怕他过于紧张一脚油门撞上消防栓。
游时一直紧张地看向窗外:“你说,万一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奶奶,”江应笑了,“她最喜欢你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关系又不一样。”游时说。
“她一直把你当孙子。”江应说。
游时闭了闭眼睛,心说两个孙子搞到一起了可还行?虽然奶奶对他说过她不管他和江应之间的关系,但是还是紧张又害怕。
那都好多年前说的话了,能算数吗?
“我觉得还是先别说了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游时又说。
“不好,一点都不好。”江应抿了抿嘴唇,赌气似的不看他,“你是不是想赖账啊,游小时?”
“……没有。”游时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车在红绿灯之前停下,江应单手控着方向盘,空出来的一只手去抓游时,他目光仍然看着前方的车流,但手里一点点捏着游时的指尖。
游时偏头,江应笑了笑,“别害怕。”
—
车拐不进巷子,两人步行下车,游时拎着成箱成箱的东西往之前住的老房子走去,这里的房子被江应买了下来,江奶奶这些年就一直住在这里。
江应提前给奶奶打过招呼,此时正站在院门口接他们。
奶□□发比之前白了更多,但是精神甚至比之前更加好,面色红润,看着俩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
院子里被奶奶种上了花,不过临近深冬,院子里花都谢了,倒是有几盆蔬菜依旧郁郁葱葱。
高中时候江应和游时骑的自行车依旧安稳地停靠在院子一侧,上面没有一丝灰尘,被擦拭地干干净净。黄花在两架自行车上跳来跳去,玩累了,就趴在自行车垫上睡觉。
游时紧张地差点顺拐,快步走到江奶奶面前,弯下腰说:“奶奶,我是游小时。”
奶奶伸出手,去摸游时的头发:“好久不见啦,小时。”
游时闭上眼睛,像只被人撸毛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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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江应也走到她身边,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垂眸看向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想要说什么。
游时本能感觉到不对,但想去捂江应嘴已经来不及了。“
江应想要牵他手,游时往后躲了一下,没躲开,被人强硬地握住手腕,五指又插进指缝。
微风乍起,吹动两人的衣摆,游时听见落叶的声音,熟悉又遥远地传来。
他看见江应嘴唇开开合合,脑袋发懵。
“奶奶,重新介绍一下,”江应牵住他的手,“游时,我爱人。”
戒指
破旧但温馨的院子前仍旧站着三个人, 地上是买的成堆的礼品。
江奶奶愣在那里,摸游时头发的手顿在半空中。
游时抿了抿嘴唇,偏头抓了下后颈, 低声说:“奶奶,他开玩笑的。”
果然对老年人冲击还是太大了, 他就说不要说吧。
“怎么这么正式啊?”江奶奶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游时震惊回过头:“?”
江应弯下腰, 随手提了东西, 往里面走去,边走边耸耸肩笑说:“游小时害怕你不认他。正式一点让他安心。”
游时:“???”
江奶奶笑得更乐呵了, 拍拍游时胳膊, 让他带上东西赶紧进门, 别在外面傻站着,摇摇头笑说:“傻孩子。”
游时拎起东西,跟在江应后面穿过院子,耳朵尖红着,他不敢看江奶奶, 一直低头看着地面, 在即将进门的时候, 轻轻拉住江应的衣摆:“你……什么时候告诉奶奶的?”
“高中的时候。”江应回头说,“奶奶住院那时候, 她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我说是。”
“那么早……”游时愣着, “奶奶说你什么了?”
“她让我考虑好, 她说我和你差距太大了, 不要随便把你拉进来。”江应笑笑,“所以我把你灌醉了, 我想问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问完了,我也就考虑好了。”
“考虑好什么?”游时问。
江应的鞋尖出现在游时视线里,他走到自己面前,俯下身,呼吸喷在自己耳侧,然后耳朵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江应在他耳边说:“我不想分开。”
“哦……”游时愣着,直到江应的温热潮湿的气息倏忽离开,江应退开两三步,眯着眼睛笑着看游时的反应。
游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三两步赶上去揪住江应领子,气急败坏地说:“原来那天你是故意的,我就说怎么可能我醉了你还没醉,你……”
“别打了,快点进来了!”江奶奶在屋里面冲他们招招手,手上还端着牛奶和果汁,“小时,有你喜欢吃的。”
游时哼一声,耳朵红着,指了指他:“看在奶奶的份上先不揍你,等着。”
“好,我等着。”江应笑着,顺手拎起他手上的东西。
客厅的大窗户被几个淘气的小孩砸碎过,江应给换了新的,比之前的更明亮,黄昏的光晕盛满整个屋子。
夕阳西下,江奶奶絮絮叨叨地忙里忙外,江应系着围裙被江奶奶揪耳朵,一盘盘忙着热气的菜上桌,电视里面放着老年人爱看的戏曲节目,咿咿呀呀的声音绕在耳边。
游时边走边把西装袖子挽上去,走到厨房门口,挑眉问:“要不要我帮忙?”
“别进来!”江应的声音甚至有一点慌乱。
游时通过门口,看见狭窄厨房里的冲出的火舌,燃气灶上宛如一条火龙,直接穿透了整个锅底,游时就要冲进去:“我操/你不是会做饭吗?开这么大的火干嘛?”
“不关我的事,是煤气灶!”江应说。
“别逼逼了,你先出来!”游时说。
江奶奶淡定地接过江应手里的锅把,悠悠出声:“笨死得了。”
江应声音听上去有点犹豫:“奶,你平常做饭,就开这么大火?”
“咱奶真是……战斗老太太。”
屋里是一声又一声对江奶奶的批/斗,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奶奶微弱的辩解。
“猛火炒菜好吃,真的。”
“我赶时间去跳舞嘛,这样熟得快。”
“……”
屋外,下班的行人在高大悬铃木下慢慢走过,老人牵着放学的孩子回家,家里留着灯,烧着饭菜。
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江城每一寸土地,城市美好又静谧。
—
同学会后之后第一天。
【赵邮:@Ys,请吃饭。】
第二十天。
【赵邮:@Ys,请吃饭。】
……
小群里,这种信息每天两条,早上一条晚上一条,从不间断,比赵邮上班打卡都勤快准时。除此之外,他不肯跟游时有一句直接交流,宛如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复读机。
【赵邮:@Ys,请吃饭。】
之后两分钟内,赵邮把这句话复制刷了99遍。
【Ys:你卡了是吧?】
【赵雪:你要死啊赵邮??我在开会!】
【赵邮:@Ys,请我吃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Ys:……】
【赵邮:你又跑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又去上海了?我他妈就知道你想赖账,你自己跑就算了你还带着江神一起跑,太过分了!】
三秒后,游时给他甩了一个在江城的定位。
【Ys:怎么舍得说话了?】
【赵邮:……】
【赵邮:现在工具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上科技?】
【Ys;[图片]】
是一张他在状元楼门口招牌的自拍照。
【赵邮:……】
【Ys:刚从上海回来,事情忙完了,今天晚上状元楼请吃饭。】
—
因为快要过年了,小群里的人都回江城等着过年,晚上餐桌上人来的还算齐,围着一张圆桌子,江应和游时坐挨着,在桌子最里面。
赵邮坐在游时旁边,一脸冷笑地给游时夹菜:“这么多没见了,多吃点。”
“你也多吃点,这顿是请你的。”游时说。
赵邮又把一块鸡肉夹进游时碗里,皮笑肉不笑地说:“好的,游总。”
“唉,你再这样……我家那位可就要吃醋了。”游时有意无意地往江应那看了一眼,笑着说。
赵邮:“……”
“嗯。”江应平静地点点头,把游时的碗换过来,说,“我已经吃醋了。”
赵邮差点把筷子折断,表情已经麻木了,整个人悄悄地碎掉了。
操!
高中的时候没找到对象被他们秀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他要结婚了还被他们秀,不对!他们复合了吗?什么叫“我家那位”???
毛然然隔着重重烟雾看过来,看到江应无名指的戒指,眉头一皱:“江神结婚了,我记得上次还说没对象呢,这么快?”
江应笑说:“还没结,他只口头说了同意,谁知道什么时候。”
游时差点被一口水呛死,咳得惊天动地,脖子都咳红了。
刘晓聪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因为他看见游时手上也带着戒指,他疑惑地问:“时哥,你也结婚了?”
游时忙喝一口水压惊:“没……也快了。”
“得了吧。装什么啊。”赵雪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目光转向两人,狐狸似的冲俩人一笑,“今天坦白局,游时,你和江应复合了吧?”
餐桌上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锅里的汤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群人在努力地消化赵雪这句话的意思,眼珠像黏在了对面两个人身上。
只看见游时抬头猛灌下一杯水,轻轻笑了下:“对,复合了。”
游时压根没打算瞒这几个人,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他和江应的关系,但是一直没有出柜的机会。
赵雪一笑:“我当年就知道你们分不了。”
几个人相视一笑。
“等会儿!”毛然然伸出双手打破这美好的氛围,他明显大脑在急速运转,“时哥和江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游时抓起江应的手,冲他展示俩人手上的戒指:“就是这种关系。”
“噢——”刘晓聪懵着点点头,半晌又反应过来,“不对!复合是什么意思!你们之前……”
“我们之前在一起过,高中的时候。”江应说。
“你们那时候原来在谈恋爱!”毛然然震惊地一拍桌子,甚至带了一点欣喜,“都对上了!怪不得贴吧下面会有人刷你俩绝配,怪不得你俩当时都中指带戒指……”
“你还记得那次出去逛街,碰见时哥和江神那次吗,那次我们把时哥押在KFC审了半个多小时!”刘晓聪兴奋地说。
“还有篮球赛那次!不是因为公主抱方便,就是他妈的因为江神想要公主抱!”
“……”
“停!”眼见他们要把上高中那会芝麻大点的事全都翻出来,游时忍不了了,强势夺过话语权,“那点事你们回去再对账好吧?”
说完,他话音又一转,看向餐桌上另一对,“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这次轮到赵邮臭屁了,他兴冲冲地挽起赵雪的胳膊,冲众人展示他们手上的情侣钻戒,说:“年后就结婚。”
“婚纱照拍完了?”江应问。
“拍完了,我拍的巨帅!完全配得上我家妹妹。”赵邮兴冲冲地说。
“那你们呢,这就算稳定了?”赵雪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睛,一看就没憋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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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了——”战局逆转,游时又捏着杯子说。
“没稳定,”江应截住游时话茬,指了指旁边的游时,轻声说:“他还没求婚。”
游时:“……”
游时差点把杯子捏碎了。
“噢~”赵雪一脸懂了的表情,“你们两个,是游时求婚啊。”
“那就是江神嫁人?”毛然然懵懂地说。
“你们谁能打过谁?”刘晓聪又问。
“特指某些特殊场合——”赵邮阴险地补充。
“停!”游时耳朵红透了,咬着牙说:“求,年前就求!”
—
游时赶在年前去了六中门口那个书店,那个纹身戴耳钉的年轻老板守着书店,眼睛上架着一个放大镜,在磨手里的一小块钻石。
“欢迎,随便选。”老板头也不抬地说。
直到他听到来人说话。
游时说:“给我打一对情侣对戒,钻石要给我用最大最好的,价钱随便你开。”
“豪气啊。”老板把眼睛上的放大镜摘下来。
“对了,还要在内圈刻字。”游时说着,把一张叠好的纸条压在桌子上递给他,“这是尺寸。”
尺寸是游时趁江应睡着时偷偷拿软尺量的,为此三个晚上没睡好觉,因为江应这家伙总是容易醒。
“得嘞,只要给的足够,我肯定给你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对戒。”老板笑眯眯地说。
“你一个高材生,怎么天天守这个书店?”游时问。
“你怎么知道我高材生?”老板奇怪地说,“我长得很像高材生?”
游时:“你自己说的,你高考成绩是四中第一。”
“原来是你啊,摔断腿的那个,怪不得,我说怎么看你手上戒指眼熟。”老板好整以暇地说,“我不经常在的,平时是我妈看店,你来能碰到我,是你运气好。”
“多久能拿?”游时问。
“十五天。”老板晃了晃手指,站起来,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关门,“走,带你去选原钻。”
老板关上卷帘门,站在路边,看着前方六中的校牌,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又垂眸看了一眼游时的手指,笑着说:“有个人这些年每年都来找我,手上戴着和你一样的戒指,那戒指很难保养,花纹又繁复,我只做了那么一对。”
“他其实就是那年你跟我炫耀的你对象吧。”老板说。
风吹起俩人的衣摆,游时头发也在风中轻晃,他笑笑:“他怎么找到你的?”
“我在这行小有名气的好吗?”老板眉头一皱,语气有点不乐意,“发网上一问就知道是我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行。”游时无所谓地笑着,心里却有点难过。
怪不得江应戒指那么新……
原来他每年都会来啊,为了他当年随手买的一枚戒指。
“通常是我在柜台上保养,他站在门口抽烟,我们偶尔会聊一两句。”老板笑笑说,“我跟他说这是对情侣对戒,他点点头说知道,我说另一枚也好几年了,该保养了,让他下次一起带过来,他摇摇头,不说话。”
“后来熟了,他跟我说起你,大部分时候是他说,我听着。”老板说,“说的都是特别细碎的小事,跟你说你腿上的纱布是你对象亲手包的差不多。我都要记不清他说什么了。”
老板记得,江应穿的黑色风衣被风吹动,灰败的天光打在屋前,外面淅淅沥沥在下雨,冷风丝丝灌进来。
江应侧对着他,看着下雨时冷清的街道。
“你最开始就说你们分手了,但是又说了这么多。”老板停下手里的活,看向他。
江应不说话,目光似乎透过雨幕落在极其远的地方。
老板问:“你想他吗?”
江应沉默了很久,终于承认:“想。”
游时也知道,说了那么多,其实也就一句话——
我好想你啊。
“哎。你打这戒指是为了做什么?”老板偏头看向游时。
“求婚。”
“跟谁?”
“跟他。”
求婚
戒指紧赶慢赶, 终于在年前交到了游时手里。戒指很大气,戒面是不规则的几何形,盾形切割的钻石镶嵌在中间, 旁边嵌着不明显的细钻。
这是他们在江城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新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分公司的起步还不错,最起码项目没有断过, 直到腊月27,公司一群人还在电脑前马不停蹄地赶工。
游时没那个耐心待公司加班了, 他忙着和江应约会。他之前信誓旦旦不想当昏君, 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温柔乡”。
他直接断了公司电源,又在桌子上扔了一摞过年红包, 强硬地把这群人撵走了, 这才算放了公司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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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时又在过年之前把在乡下的爷爷奶奶接到江城, 给他们找了房子,让他们在江城长住。
游玉书进去之后,爷爷奶奶很少提关于他的事,即使提起来,也只会跟游时道歉, 说游玉书对不起他。只有这次过年的时候, 奶奶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让游时去看看他。
游时听完沉默地想了一会儿,游玉书进去后, 他一次都没去看过。
奶奶摇摇头,想说算了。
游时又在这时抬起眼睫, 冲奶奶笑了下, “好, 我会去的。”
游时还站在阳台边把玩着那枚戒指,江应抱着大箱子进门。
“别玩了, 过来干活。”江应把手里箱子放到地上,又撸起衬衫袖子,在箱子里面挑挑拣拣。
他们置办了很多年货,这一箱子是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江应从里面挑出窗花,头也不抬地对游时说:“先把这个贴了。”
游时赶紧把自己手上戒指撸下来,装进戒盒,又若无其事地把盒子往里面塞了塞,他蹲在江应旁边,说:“除了窗花还有什么?”
“对联、灯笼什么的。”江应说。
楼下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炮声了,鞭炮和烟花不能放,但是小孩子玩的那种小摔炮还是没人管的,伴随着炮声的,还有小孩子兴奋的叫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在二高旁边这个老小区过的最后一个年,游时和江应看好了房子,已经签了,年后就打算装修,至于这个老房子,他们不打算卖,而是租出去,只租给二高的学生。
江应打扫卫生,游时在贴各种各样的装饰画,两人忙了一个上午,游时把最后一个灯笼挂到门上,拍了拍手,正要满意地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手机闹铃忽然响了。
上面写着一行提示语——
“见游玉书。”
游时愣在那里,任由手机闹铃吵闹地响着,他和游玉书的最后一面也是在天台,从那之后他就没见过他。
闹钟被人按停,江应伸手,抓住游时的手指,声音轻抚地像是安慰:“不想去就别去了。”
“……去。”游时转头冲他笑,笑得张扬,“我会怕见他?”
两个人一辆车,穿过提着灯笼穿着汉服玩耍的孩童,穿过年味十足的街道,在一片烟火气中驶向目的地。
游时偏头看着外面,江应的手始终攥着他的手。
—
“游玉书,有家属会见。”狱警敲了敲小隔间的门,推门进去,低头看向坐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穿着囚服,头发被剃成平头,刚刚劳动回来,脸上又脏又有汗,但他还是固执地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撑起一个体面的笑。
游玉书迟钝地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来:“好,我跟您出去。”
游玉书看见了游时,游时穿着西装,衬衫扣子敞开着,不耐烦地坐在防爆玻璃外,看见游玉书的一刹那,游时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无所谓的混蛋似的笑,张开双臂,像是远远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想过游时对他的各种态度,冷漠的,嘲讽的,甚至不认他这个父亲的,但他没想到,游时最后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游玉书知道,越是不在意的一方,越代表着绝对的实力。
“喂,爸。”游时拿起旁边的电话。
游玉书也拿起电话,只是看着他,很久之后,叫了一声:“游时。”
“我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了,你放心。”游时笑笑说,“至于我妈,你进来之后她就出国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嗯。”游玉书两只手抬起来,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又想把它摘下来,揉一揉自己的鼻梁。
这是他当老总这么多年的习惯,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会有助理递上来一盒烟。
但现在他没有手被拷着,只能作罢,很久,他抬起眼睛,冲他露出一个凄惨落魄的笑:“……麻烦你了。”
游时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心情忽然有点复杂,他本来都做好了跟游玉书吵一架的准备。
但如今,游时只垂下眼睛,淡淡说:“还有一件事,我和江应在一起了,他现在就在外面。”
“游时,你……为什么呢?你以为我在害你吗?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你……”游玉书已经撑不起来当年波澜不惊游刃有余的外表了,如今只能用复杂的神色盯着他,眉目之间满是风霜。
“你说,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恒的利益。我不认同,总有些感情是永恒的,我当年就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游时说,“我戒不掉了。”
游玉书沉沉地看着他。
游时毫无顾忌地对上游玉书的视线:“你出来之后,我把你送出去养老。事情说完了,走了。”
他们时隔七年没见,第一次会面也只有七分钟。
狱警走过来,压上游玉书肩膀。游玉书又回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向游时。会见室没有窗户,只有出口处有一点外面的光亮,游时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去,出口的风吹动他头发和西装下摆。
游时出国那天,他也跟现在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除了留学的材料,只带着一份游玉书签好字的关于江家债务的协议。他穿着二高的校服头也不回地上车,在车子驶离不久,江应狂奔到门前。
游时比他记忆中高很多,他印象里游时还是个特别小的小孩子,乖乖地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等父母回家,他也曾经歉疚过,但后来那一点微弱的歉疚被金钱淹没,最后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无力地垂下头,金丝眼镜滑下去,他没有去扶,只是低声说:“警察同志,我们走吧。”
游时一路穿过昏暗的走廊,甚至眼睛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天光时,江应就朝他走过来,一把抓住他有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兜里,带着他上车,飞速驶离这个地方。
游时头靠在车窗上,江应一直抓着他的手。
“他老了。”游时很久之后才说,“变了特别多。”
“嗯。”江应听着。
“甚至……有一点可怜。”游时又笑笑说。
“不是因为你。”江应又握紧了一点。
“我知道。我本来想骂他一顿的,没骂出来,有点不爽。”游时用手挡住眼睛,笑着说。
江应也笑出来。
游时靠着窗户,无聊地看着窗外,手指还被江应玩着。他最开始慵懒地抓了他两下,最后摆了,任由江应抓着他手指玩。
走着走着,游时发现有点不对,这条路不是来时的路。这里似乎有年前的庙会,路边到处都是小摊。吹糖人的,卖手写对联的,还有卖灯笼的……
江应放慢了车速,游时从暗无天日的会见室猛然被拉回人间,满目都是喜庆的红色,每一个在逛的人都在笑。不少摊上飘着白雾,穿着红色斗篷的小女孩奔跑过去。
“游小时,糖人吃不吃?”江应问。
“……不吃。”游时说。
“灯笼要不要?那好像有一只小猫的,我感觉挺适合你……”江应笑着说。
“不合适!”游时立刻说。
江应偏头眯着眼睛笑着看他:“那你觉得什么合适?”
“老虎狮子什么的,反正不能是猫。”游时偏过头说,“幼稚死了,赶紧回家。”
“走不了啊,这里这么堵。”江应笑出来。
“你故意走这里的吧?”游时斜睨他一眼。
“是啊,你揍我?”江应笑说。
“好啊,反正堵车没什么事干,不如大过年打孩子。”游时说着,往上捋了捋袖子,往他这边凑过来。
江应感觉危险临近,浑身绷着,看着前方,腰挺得笔直。忽然,一只手揪上他耳朵,然后温热的唇在他耳廓上贴了一下。
江应极轻地抽了一口气,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耳朵:“你……”
“快点跟车了,”游时又靠回椅背上,笑着看向他,“后车要按喇叭了。”
—
雪是在路上下起来的。
轻柔的雪花从深蓝色夜空中落下,渐渐把整座城市染成白色,外面的人反而更多了,大人小孩戴着手套在外面玩雪,一不留神就白了头发。
江应把车开进小区,啪一下关上车门,又按下钥匙锁车,边走边跟游时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游时呆愣愣地站在夜空下,忽然伸手轻轻拽住江应衣摆。
“怎么了?”江应奇怪地问。
“应哥,”游时抬起眼睛看向他,弯着眼睛冲他笑,“跟我说下雪了。”
江应这时想起游时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同学说的话,心底酸软一片,他弯下腰抱住他,雪落在两个人头发上衣服上,在路灯下,像是浑身落了星星。
游时闭上眼睛,感受着属于江应的温度,红着耳尖说:“喂,快点跟我说!我要揍人了!”
“游小时,下雪了。”江应在他耳边说。
游时耳尖更红了。
“以后每一年都会有这句。”江应又说。
他们还有好多年岁,还有很多场雪。
游时笑了:“那江城不下雪怎么办?”
“那就去下雪的城市,去北京、去哈尔滨,去芬兰、挪威、冰岛,想去哪看就去哪看……”江应笑着说,“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口说无凭。”游时说。
“要不我立字据?”江应垂眸看向他眼睛。
游时往后撤了一步,他蓦地攥紧了自己衣服兜里的那个方方正正的戒指盒,心脏像是要跳出来,凶巴巴地说:“手伸出来。”
“干什么?”
“签字画押啊。”
“你还真准备了文件——”江应笑着伸出手,声音却戛然而止。
游时丝毫不嫌弃地单膝跪在雪地上,刚下的薄薄一层的积雪弄湿了他的西装裤,从口袋里掏出戒盒,因为游时过去紧张捏得盒子都有点发皱,盒子打开,里面的戒指像游时的眼睛一样亮。
还没拿到戒指的时候,游时就已经在思考他应该怎么筹备他的求婚仪式了。
每一个软件都被他翻烂了,他特意去询问了婚礼策划公司,策划经理看着游时的变态要求本着职业素养才没骂游时是隔壁公司过来砸场子的。
但在江城初雪这刻,他很想跟江应求婚。
就好像当年他还没有等到自己的初赛成绩,就逼着江应给自己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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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没打算现在求婚的,按我的性格我肯定要在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跟你求婚,在整个城市的最高点放气球或者半夜飙车带你上山俯瞰整座城市,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就是……”游时终于扭过头看他,脸和耳朵都已经红透了,却硬是装得面无表情,“我不想再等了,你同不同意?”
不等江应说话,游时就自顾自地说:“快点,说你同意。”
“嗯。我——”江应刚说出来一个字,游时就暴力地把戒指套到江应手上,红着耳朵不容置疑地说:“画押完成。”
“我还没说完。”江应笑出来。
“你都说嗯了,反悔也没用。”游时耍无赖地说。
江应还想说什么,这时游时指了一下天上,说:“看!气球!”
江应抬头,茫茫的雪花落在他眼睫上,所见只有深蓝的夜空和飞雪,哪有什么气球?
再一低头,游时已经红着后颈,闷头冲进了楼道。
三十
大年三十。
他们中午去了游时爷爷奶奶家吃饭, 下午,游时又张罗分公司里不回家过年的小朋友的年夜饭,他在状元楼定了一大桌子菜, 自己和江应没吃两口就跑了,跑到江奶奶家吃年夜饭。
从江奶奶家回来的时候, 整个人脑袋都跑晕了。
好不容易闲下来,游时瘫在沙发上, 又强硬地把江应拽过来, 拉着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拍照,两个人的对戒占据照片主题。
拍完, 立刻点进小群群聊。
【Ys:[图片]】
【Ys:求了。】
【Ys:黑子, 说话!】
【刘晓聪:芜湖!百年好合!】
【赵邮:@Ys, 发红包。】
游时往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一秒抢没,手气王是一直没冒头的赵雪,赵邮只抢到了可怜的九毛六,赵雪又很快往下接了一个, 游时眼疾手快地点进去。
群里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游时瘫在沙发上头也不抬, 电视放着春晚当背景音,在几个群里乱窜, 到每一个群里抢红包。
“游小时,别抢了。”江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 不满意地说。
游时丝毫不以为意, 又往上挪了挪, 头枕在江应腿上,手指依旧动个不停, 嘟囔着说:“谁和钱过不去。”
“赢了没?”江应笑着问。
“亏了二百。”游时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他眼前一抹红色闪过,江应拿着包好的红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狡黠,游时伸手想去抢,啪一声,手机砸到了脸上。
游时:“……”
江应看着游时还保持着双手朝上伸的姿势,努力压住笑,但游时感觉到他大腿在抖,他闭着眼说:“给你三秒钟,把笑憋回去,然后红包给我。”
“叫我哥我就给你。”江应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你就是想听我叫你哥吧,”游时偏过头,但还是乖乖喊人,“哥。”
“没听清。”江应说。
“哥。”游时闭上眼睛说。
“你说什么?”江应问。
游时:“……”
游时揪着他领子把他拉下来,一双眸子盯着他,“再装聋。”
江应笑出来,把红包给他:“……压岁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包厚厚一沓,里面每一张钞票都崭新。
“什么压岁钱,我已经到了给别人发压岁钱的年纪了。”游时嘟囔着,还是忍不住去数里面的钞票。
“你都喊我哥了,当然要给你压岁钱了。”江应说。
“原来在这等我,你哄小孩子啊。”游时又揪着他领子,把他拉下来。
两人的脸刹那间距离极近,甚至能从对方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鼻尖差一点就碰上,呼吸相互交缠,温热潮湿的鼻息喷到彼此脸上。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只剩下春晚的无聊小品吵闹的声音。
许久后,江应闭上眼睛,一只手抬起游时下巴,自然而然地吻上去。
嘴唇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许久后,游时推开他,偏开头,闷声闷气地说:“去洗澡。”
等到淋浴间水声响起,游时还瘫在沙发上没缓过劲来,被江应这么一弄,他红包也没心思抢了,满脑子想些不该想的。
他走近卧室检查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东西,又拉开衣柜,找等会儿洗澡穿的衣服。
在衣柜最底下的箱子里,他发现了那年买的女仆装裙子。
黑白配色的裙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柜子里的时候其实很不显眼,一眼扫过去会让人觉得是什么花边衬衫,游时拎着裙子把裙子抖开,发现除了折起来的折痕,裙子上竟然没什么褶皱。
江应冲完澡出来,正巧看到游时拎着裙子站在衣柜前发呆。
江应:“……你在干嘛?”
游时一脸阴笑着走过来:“应哥,穿一下?”
江应:“……”
—
游时是在江应换好裙子的那一刻被亲的。
之后的一切就不再受他的控制。
裙子布料硬挺,其实触感有些扎人,有些部位皮肤嫩,不一会儿就磨红了一小块,游时努力伸出手,去拍灭卧室里的灯,下一秒又被人捉住双手,五指紧扣。
灯光是灭了,游时脸上的红终于得以掩映,可他很快发现,客厅里的电视还没关,还叽叽喳喳地放着春晚。
“电视还在响……”游时在接吻间隙中说。
“等会儿关,很快的。”江应说。
游时想说你他妈的净骗人,但没说出来,词句破碎在喉咙里,又被江应吻住,连带着喘息生生咽下去。
夜色越来越深,但楼下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人声含糊不清地传到游时耳朵里,还有几个零星的,小孩子的放炮声。
外面春晚放到第几个节目了?他想看的舞蹈出场了吗?
今天是大年三十啊……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游时之前从来不期待过年的,但明年,是有江应的一年。
外面人声忽然鼎沸,春晚音乐声变大,似乎开始了倒数,这是一年的最后几秒种,他和江应在接吻。
江应附身在他耳畔,游时在一片迷蒙中听见江应的声音:“游小时,新年快乐。”
“应哥……新年快乐。”
—
第二天醒来已经将近早上十点了,游时往旁边摸了摸,江应不在,他这时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饭香味,估计江应还有五分钟就要过来叫他起床吃早饭。
游时用手挡住眼睛又呆了一会儿,从枕头旁边摸出手机,看错过的消息。
每个群都是九十九加的红包提示,游时没点进去,先清了私聊。
谢历和周楠两个人都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一个备注新婚快乐一个备注百年好合。
游时嘴角一翘,毫不留情地领了。
【Ys:谢了。】
又给谢历发祝他早日找到对象,回周楠祝他早日生个闺女。
回完,慢悠悠地去每个群里逛了一圈,把红包全拆了,最后还真捡了几个漏。最后又拐到小群,看小群里的人吹水。
【赵邮:谁有校服,急用!】
【毛然然:你疯了吧?你要玩cosplay啊?】
【赵邮:不是我!是赵雪!】
【赵雪:赵邮你是不是想死啊?!】
【刘晓聪:那个……你们私下是这么玩的吗……】
游时笑着对着天花板拍了张照,配文:“你家大年初一允许睡懒觉吗?我家可以。”
看也没看直接发了过去。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炸了锅。
【毛然然:时哥,我感觉你衣服不太对劲……?】
【赵邮:那个……你们私下玩这么大吗……】
【赵雪:谁玩cos不一定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游时:“……”
他终于发现了,他身上衣服不对劲,袖子处有翘起来的花边。腰处的拉链被拉上去了一半,下面的裙摆被他睡得四仰八叉的,怪不得游时一醒就觉得哪不对劲!
“游小时,起来吃饭。”江应走进来。
游时腾一下坐起来,肩带滑落,他又格外自然地往上拽了一下,用手抓着袖子:“江应!你跟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衣服他妈的昨天晚上不是在你身上吗?”游时问。
游时头发有点凌乱,脸上又气又红,肩膀旁边翘起硬挺的小飞袖,江应靠在门边低着头压着声音笑,他觉得缺了点什么,对,似乎缺了一对耳朵。
一个枕头朝他飞过来,江应一伸手抓住,随后走过去,游时看他一步步靠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危险。
江应一伸手挑起他下巴,轻轻亲了一口:“昨天晚上你自己非要穿,忘了?”
“绝对不是我,我昨天晚上又没喝!”游时偏过头。
江应眼睛眯了一下:“那你说怎么回事?”
游时揪着他领子:“那肯定是你。”
江应笑起来:“那你为什么不记得?”
游时:“……”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怎么不记得,万一是你趁我睡着偷偷换的我怎么可能记得?
“原来……你每次都能做到断片啊。”江应说。
游时:“……”
他又把自己的枕头抽出来,扔过去,三两下把自己身上裙子脱了,换上家居服,一转眼已经光鲜亮丽,站起来,佯装打了个哈欠说:“什么断片?不记得了,走,吃早饭。”
—
等游时再打开手机群聊的时候,群里关于cosplay的讨论已经掀过去了,只有赵邮还在孜孜不倦地@游时,问他怎么突然消失了。
游时捏着手机,忽然抬起眼睛,看向江应:“你想不想回学校?”
“怎么?”江应问。
“我想回去看一下槐姐,我当时走,都没跟她说一声。”游时抓了抓头发说。
“好,我陪你。”江应说。
【Ys:有没有人想回学校一趟,一起?】
【毛然然:我!】
【赵邮:我操你他妈不早说,我刚跟槐姐打完电话,说我和赵雪要回去。】
【Ys:你回学校干什么?】
【赵邮:这不是我家妹妹对婚纱照不太满意,想去二高再拍一套,正打算去学校跟槐姐说这个事。】
【赵雪:绝对不是为了cosplay!】
【赵邮:聪去不去?】
【刘晓聪:去去去!刚拜年去了,跟槐姐说一声我也要去!】
【赵邮:@Ys,要不我再给槐姐打个电话把你俩也加上?】
游时捏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
【Ys:别跟槐姐说。】
【赵邮:那你怎么进去?】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江应蹦出来。
【江:他又不是第一次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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