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坏人
外头乌云密布,空气沉闷,像是即将要来临一场暴雨。
黑沉沉的云压下来,时而能传来轰隆隆的声响,路上行人渐无,落叶大片大片地扫过街道,风吹得凉嗖嗖的。
六月出门前,是一片晴空万里,骄阳似火的景象,才走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突然大变天了。
没过多久,点点雨滴落下。
六月加快脚步跑去旅馆的代收点,而老板却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给六月摆摆手:“今天不营业了,你赶快走吧!马上要变天了!”
说完老板双手合十,向天祈祷:“岩王爷保佑,岩王爷保佑!”
随后匆匆背着一大袋东西,跟上了前方的队伍当中。
六月还不明所以,但隐约察觉是即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看向前方,只见有好几队千岩军正在有条不紊地疏散人群,时不时会有吆喝声。
“快快快!那边走!”
“别走错路了!”
“那条街的人你们那边负责撤离一下!”
雨越下越大,如倾盆般倒下,六月感知到附近的海水在涌动,便不顾大雨,绕过千岩军的视线到达璃月港港口。
此时不远处的海域翻腾着巨浪,电闪雷鸣,似有巨大的东西在海底里翻身,搅动起了滔天的海水。
六月站在岸上,惊涛骇浪刮起的狂风把她淋湿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扑过来的水花也让她睁不开眼睛。
出生那么多年,六月还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海面。
在站不稳的情况下,她依旧扶着港口边的灯杆子,半眯着眼看向远处。
远处的海上有阵阵的漩涡,无数水墙升腾到天边,在阴暗不清的水雾中她看见了翻腾的龙形影子。
骤风暴雨又会带走什么?港口的船会被海浪卷走,沉入海里吗?
望着此情此景,六月出了神,却不知冰凉的海水已然蔓延到她的小腿处了。
“喂!普通民众不得靠近!”
一声喝令,叫醒了她。
不多时,她被千岩军拉到了更高处,还被骂了一顿,说她不要命了这种形势还往海边跑。
“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又是海啸又是大雨的,六月都没看出来究竟何事。
其中有个千岩军说:“刚才收到总务司的紧急通知,让所有人在一个小时之内转移到地势较高的位置。
有人唤醒了镇压在孤云阁海底的漩涡之魔神,很可能会波及到璃月港,导致水灾,你也快跟着大家走吧。”
“水灾……”六月又往海那边看。
漩涡之魔神是哪个魔神,她并不太了解。
可但凡是魔神,其破坏力都不容小觑,一苏醒就有排山倒海的势头,是如此恐怖。
有七神守护的地方,一般不会有灾难性的事情发生,但是之前听说岩王帝君遇刺了,会不会也跟这件事有关?
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这跟愚人众脱不开关系。
后来在千岩军的强制要求下,六月跟着避难的人群走,回到更高处的地方。
人群中有个愚人众制服的人跳起来,不停向她招手大喊:“爱莉妮娅小姐!爱莉妮娅小姐!”
她认得这个人,是同在北国银行工作的老员工,名字叫艾夫斯,负责安保的小队长。
六月穿过人群,朝着艾夫斯走去。
“呼——总算在这里找到你了。”艾夫斯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接着说,“「富人」大人让你速度回北国银行,不准逗留,这是最高级别的强制执行命令。”
最高级别的强制命令,是不容拒绝且要立马执行的命令,不从者就要接受最严苛的惩罚。
六月从不在乎什么惩罚,她只想知道事实:“放出了魔神这种事,难道又是愚人众所为?”
她说的话很有歧义,“愚人众所为”,就好像站在对立或中立面去评判此事,把自己也是愚人众的身份撇得干净。
由于形势紧张,艾夫斯心急,有什么料都爆了出来:“那倒不是我们做的,要怪就怪那个「公子」,我们完全不知情,也没有任何预警,现在连我们都要预防着。”
“那就是「公子」放出来的?”六月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不由得神经紧绷。
“除了他还有谁那么大胆,万一不可控了我们都得遭殃,为夺取岩神的神之心也没必要这样吧。”艾夫斯吐槽道,“不说了,要快点走,不然晚一步我们都走不了!”
大滴大滴的雨密密麻麻地打在六月身上,她浑身都在刺痛。
原来达达利亚说的任务,是夺取神之心。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这就是愚人众的另外一面吗?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为了达到目的而不顾别人死活的行为,六月都是极不认同的。
也许他觉得把能威胁到璃月的魔神放出来,岩王帝君现身救场,他就能趁机拿到神之心,并不在乎在这过程中会有多少人伤亡。
达达利亚,你是个大坏人!
脸上不断滑落的雨水,就像她心里的泪一样,一滴接着一滴掉,她对过去信任达达利亚是好人的想法而感到可笑。
可惜她天生不会哭,不然就要用眼泪来哀悼自己错付的那么多好意。
还有,为保佑他任务顺利而向岩王帝君求来的平安符,现在一想……她感觉自己也是造成这场无妄之灾的罪人之一。
“我不走,这里应该是淹不到的。”六月不仅不走,她还要去找达达利亚,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就在谈话间,水已经淹到膝盖的位置了。
按照常人的思维,都是要赶紧往高处跑的。但身为深渊人鱼的六月,天然有感知海水涌动的能力。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海水没有刚才那么汹涌了,大概率是有人正在干预制服那个漩涡之魔神。
传闻璃月还有很多比魔神还厉害的仙人,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六月才那么确认。
“爱莉妮娅小姐!你不走,我就先走了——!!你要是没死,记得帮我向「富人」求情啊!”
眼见着水涨的速度越快越快,艾夫斯没时间再劝六月回去了,自己保命要紧,他也要找个地方避避难,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六月继续拖住他,再问最后关键的问题:“等一等,现在「公子」在哪儿?”
“黄金屋!他在天衡山脚下的黄金屋!”
艾夫斯边说边跑,此时涨起来的水到来大腿根,跑起来艰难无比。
另一边的千岩军刚撤离完人群回来检查,发现六月还在原地,立刻大惊,说什么都不能遗漏任何一个人。
涨水的速度极快,过去短短的几分钟不到,就淹到了六月的腰部。
由于跟千岩军转移人群的目的地的路线相同,六月也就跟着一起过去。
当六月到达天衡山脚的时候,大雨慢慢变为了小雨,地势较低的位置上的水位也不再涨起来了。
还好,海水没有彻底地把房屋淹没,而也只到不足半层楼的高度就停止了,证明她的感知是准确的。
……
她不等雨停,从天衡山脚的另一个方向走,走了相当长的距离,直到见到了宏大庄严的金灿灿的建筑物才停下。
想必那就是黄金屋了吧。
「富人」跟她说过,黄金屋是生产摩拉的地方,自古以来的货币,都从这里产生。
然而原本驻扎在黄金屋的外面的精兵守卫现已全都倒下,里里外外都有严重的打斗痕迹。
黄金屋的门,正敞开着一个小缝。
门缝缓缓打开得更大,戴着红色面具的达达利亚摇摇晃晃地从里面走出来。
六月快步走过去,用小小的身躯使劲顶住因站不稳的而准备倒地的男人。
他似乎是刚使用过邪眼不久,身体暂时来说较为虚弱。
每使用一次邪眼,相当于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当初新兵训练,教官有特别提醒过。
「公子」明明有神之眼,还有女皇赋予给每位执行官的部分权柄,这已经比大部分纯粹拥有神之眼的人强太多,何况他本身也有足够强的武力,为什么还要动用邪眼的力量?
六月总不理解,他到底渴求着什么。
他说他也很喜欢玩具,那必定是个纯真的人,可为什么要去做这种随时可能给大家带来毁灭的事?
他也很爱自己的家人,可怎么又会不考虑后果地去做冒险的事?
六月越想越不明白,她托着达达利亚异常沉重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一并从楼梯滚落下去。
还好楼梯不高,勉强不会受伤,但被六月压在身下的达达利亚就没那么幸运了。
在滚落时他不知为何换了个朝下的姿势,把自己的手肘都撞到阶梯的边缘处,还吃疼地倒了抽口凉气。
原来他也是知道疼的。
六月还以为他这个人没有痛觉,可以肆意妄为地战斗。
“六月……?你怎么来了?”达达利亚被这一撞,撞清醒了不少,稍微也恢复了点体力。
他看向六月惊愕不已,怎么都猜不到她会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
还是说……她统统知道他做的坏事了?
“我来看看你的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六月起身,盘腿坐在地面上,不带情绪地发问。
达达利亚也坐起来,脱下了面具。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正在凝视着六月:“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第42章 再见了
她讨厌他说“与她无关”的这句话。
“怎么会没关系,我今天明明可以去拿赔偿款的,结果那个老板逃跑关门,原来是你在背后使坏。”六月的拳头攥了又攥。
当知道放出魔神是达达利亚干的,她又震惊又恼火。
原本计划着拿到那笔钱,就去采购新材料,或是改善自己最近的生活。考虑到灾后的重建工作,估计赔偿款又要延期了。
当然这只是浮于表面的影响,达达利亚这一闹,又有多少普通人失去生命,失去财产?
就算璃月有仙人相助,大家都侥幸活下来,财产也没有损失,那心理的阴影总是很难抹除的。
特别是小孩子,又有多少小孩因为灾难带来的恐惧而哭泣,留下终生难忘的噩梦?
六月同样经历过灾难性的大变故,因为变故而不得不四处求生,时不时就会想起那段恐怖的回忆,她十分明白受害者的感受。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还以为你会来阻止我。”
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然后缓缓吐出,伴随着一丝疲惫和释然。
他的任务失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真有什么后果,他也从不怕去承担。
六月不满道:“真要酿成大祸,我就已经被海水淹死了,还轮得到我来阻止吗?”
她是头一次发那么大脾气,对于太过于感同身受的事,不吐不快。
但在达达利亚的眼中看来,她气得脸红红,气喘吁吁的样子,甚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他完全看不出她在生气,反而更像埋怨撒娇多一些。
“我的确做了件坏事。”达达利亚承认,他并非是好人。
“明知是坏事,为什么还要去做?”六月真想像拆开玩具那样,拆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何种奇特的构造。
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恐怕他一直来都如此,也难怪父亲会说他是个危险的人物。
“女皇要的东西,我就去拿,这是执行官的工作。”
达达利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履行冰女皇的意愿,在行使自己的职权,而在此过程中,他又能享受不断战斗带来的兴奋感,让自己变得更强。
而变强不是最终目的,找到自我存在的价值才是他追求的本质。
六月搞不懂他,她只知道,父亲从小对他们的教育就是:爱是出发点,武力是手段。
假如有人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家人,那么你就要变得更强去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我父亲也是执行官,她就不会去伤害别人。”为了辩驳达达利亚的观点,六月甚至拿出「仆人」来举例子。
达达利亚听了,有点难以评价。
其实他想说,为了冰女皇的“宏伟大业”,流血是必然的,每个执行官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六月被「仆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晓隐藏于阴暗角落的手段。
「仆人」在六月心中的形象正面伟大,为了不让六月难过,达达利亚并不会在六月面前告诉她真正残酷的真相。
“那是因为每个人的行事风格不同,我也有我自己的一套方法和准则。”他只能说人各有不同,他跟「仆人」,跟「富人」都不尽相同。
达达利亚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也该去做收尾的工作。
在六月站起来的同时,他也艰难地站起身,舒缓了下筋骨。
他的恢复力极快,体格异于常人,即便过度使用邪眼变身,也没有影响他很久。
很可惜这次打了败仗,他已经失去了让六月兑现“鲜花,掌声,和拥抱”承诺的资格,不由在心里笑自己的谋篇布局不够谨慎和完美,竟然会被岩神的假尸体给欺骗。
直到最后拿出底牌,放出漩涡魔神奥赛尔,也仍然没有逼迫岩神现身。
不过没关系,至少通过这次的教训,他的实力又增进了不少,他也体验过畅快淋漓的战斗了,倒不算留下遗憾。
达达利亚对着六月惨然一笑,在落寞的神情下,心头藏着一丝异样的酸楚。
看着那让人不解的笑意,六月恼怒地撞过去,试图要把他撞倒,让他尝尝重重摔到地面而疼痛的滋味。
奈何达达利亚不受这冲击力的影响,他纹丝不动,反而令对方不小心就跌入了他宽阔的怀里。
六月以为的“撞过去”跟达达利亚理解的“扑过来”的性质是一致的,让他误解般地将她搂住,像抱着软绵绵的布偶。
始料未及的拥抱,让六月耳垂薄红,霞飞双颊,连被冰冷雨水浸湿的衣衫都慢慢暖了起来。
她本要推开,却有一只大手覆在她后脑勺上往更深去轻轻一按,鼻子和眼睛都抵到了对方的胸口上,可以听到清晰且快速的心脏跳动声。
而另一只手则完全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固定住了。
“达达利亚,你就是坏人……”六月发出沉闷的声音,因为他几乎没有留出能让她顺畅呼吸的位置,抱得未免太紧了些。
达达利亚不肯放松,向她投以湿漉漉的目光:“我说过的,当你知道我的另一面后,就会开始讨厌我,认为我是个坏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六月没那么大的力气挣扎,干脆摆烂软成一滩泥,一副任君采劼的姿态,达达利亚这才松开了手。
六月只把这次当成是彻底别离的拥抱,并未放在心上,因她真的要跟达达利亚划分界限了。
“现在我把耳坠还你,你也把我求的符还我吧。”六月从她衣裙的暗格口袋,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的就是她帮忙保管的红宝石耳坠。
达达利亚犹豫了一小会儿。
说实在,他这个三角符耳坠戴的还真有点讽刺,向岩王帝君求的平安符,有点邪门……
咬咬牙,心一狠,他换了回来,把锦盒一并收下了。
就在这时,他发现六月的手臂上没有戴那个玉镯子。
达达利亚忍不住问:“我送你的……不,我帮你换的玉镯,怎么没见你戴?”
六月怔住,沉默不语。
其实她想说,那东西特邪门……
自从被潘塔罗涅提醒,青苍玉是吸引邪祟的,她就不敢戴了。后面她还特地去查过有关于玉的书籍,也的确这么说。
“我不想戴。”她直说了。
达达利亚有点慌:“我可是有好好戴着你送得平安符,虽然我是坏人,但也有七情六欲,你这样会让我很伤心。”
话说哪有坏人天天把“我是坏人”挂在嘴边的。
可他这么一说,就勾起往日里达达利亚对她的好处,他以前很卖力地帮她卖过玩具盲盒,还救过她,陪她去玩具研究所拿材料……
越想越多,六月奋力摇摇头,暗示自己不能念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好意。
不行,不能被他表面上的好所迷惑了。
潘塔罗涅常说,男人的温柔永远都只是表象。
她深刻地记着这个道理,不断点醒自己,警惕自己,告诉自己:这个达达利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所以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我对你没有共情。”六月十分决绝地说,“再见了,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那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冰凉凉的。
此刻达达利亚深觉置身于一个无尽的黑暗之中,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冰冷,六月在他眼中变得遥不可及。
“我以后都不会见你。”六月说的很明白了。
不料达达利亚再次伸手把她揽过来,这次是小心翼翼的,视如珍宝。
“那就暂时不见吧,但我们总会相遇的。”
人总在尝过一次甜头后变得更加大胆,他还可以冒死再抱一抱,他预感到等会儿就有愚人众的人来了。
六月没有挣扎,就当临别最后的一次。
父亲说过,别人在拥抱你的时候,你不能轻易推开别人,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前提是,抱你的人不能是坏男人。
可六月已经有点不舍得离开了,所以现在能不能来个人劝劝她?
说时迟,那时快。
“我说「公子」,要不要我告诉「仆人」一声,你想当她的女婿了?”
略带有嘲讽的女声,从前方传来。
达达利亚把六月松开,六月则是躲在了他的身后去。
“好久不见了,「女士」,你怎么也到璃月来了?”
乌云渐渐散开,射下一束金黄阳光,照在罗莎琳的金发上,柔和而唯美。
“你的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是来通知你一声,不必再管,你只要准备好我的庆功宴就行。”
她望了眼六月,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六月那双斜十字星的眼瞳,就更为明显了。
“我怎么感觉我被你们蒙在鼓里?”达达利亚无光的湛蓝眼睛瞪得极大。
“不要说觉得,但我很难跟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解释。”执行官们之间的谈话,总可以用“互相挖苦”来形容。
为了让达达利亚不要再有所行动,罗莎琳才特地过来通知到位。
他可能不会想到,岩神遵守与冰神的“契约”,已经亲自准备好神之心送到北国银行了。
可怜的十一席,到时候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又哭又闹?
第43章 好上司
在谈话期间,六月偷偷从达达利亚的背后溜了。
他正疲倦着,敏锐力倒没有平时那么好,在与「女士」的谈话结束后,他还以为六月一直在,理所当然地回过头叫了声:“六月?”
——身后无人。
“她早跑了,你没察觉?”罗莎琳无语。
达达利亚揉揉眉心,轻轻叹了声。
这家伙,比他的弟弟托克还要调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这正是他所喜爱的理由之一。
不必为了他人逗留或离开,坚持着自己的意愿做事。与六月的每次见面,都能给他带来惊喜和新鲜感,那也挺不错。
……
六月原路返回,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整件事情过去了,她的心底空落落,看向不再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感觉置身于天地间的自己是那么渺小。
方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六月听到魔神奥赛尔又被重新镇压在了海中。
镇压他的不是岩神,而是集合了大家力量的人。
自始至终岩神摩拉克斯都没有出现,这场灾难仿佛更像是岩神在考验他子民的,一门独自应对危机的功课。
而「公子」是白干活的“反派”,如同大部分枫丹戏剧的结尾,正义的人总会胜利,非正义的人总会失败。
其实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她竟然有点心疼达达利亚。他被狠狠耍了一道而不自知,还那么开心,这种不怕失败的精神是不是值得学习一下?
随他吧,不管如何,说了“再见”,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眼见着天色渐黑,六月孤零零地回北国银行待着,准备等待上司的责罚。
她坐在接待厅的沙发上,默不作声。
“爱莉妮娅。”此时,潘塔罗涅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上唤了一声,“过来吧。”
听到那低沉的嗓音,六月的肩头轻轻颤着,缓慢起身,挪动脚步。
恐怕这次就要被炒鱿鱼了……那也正好,她也不想留在愚人众了。
可是,要是被父亲知道会怎么样?父亲还会安排她到别的执行官那里吗?
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不管她逃去哪里都会被抓住,然后罪加一等。
正如叶卡捷琳娜说的,不听命令或偷懒,就要被「富人」派遣去做危险的任务,生死都未可知。
她从来都是胆小的人,害怕被揭穿身份,害怕这个世界容不下她,却又看不惯别人的恶意,总想站出来做点什么。
目前也就只有北国银行,做着愚人众明面上的业务了,她唯有留在这里,接受责罚……希望「富人」能网开一面,不要怪她不执行强制指令的事……
六月战战兢兢地跟着「富人」到他的办公室,表面尽可能保持镇定,手紧拽着衣裙上的线头。
“我等下有重要的任务交代,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小心别着凉了。”
有关于六月擅自去黄金屋的事,潘塔罗涅一句未提,只是把一件黑色的男式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的语气淡淡的,行为举止都透露出沉稳和内敛。
越是如此,六月越不安。
要死就死得干脆些,各种糖衣炮弹她吃不消,于是主动问了:“我没听你的强制执行命令,你怎么不责罚我?”
潘塔罗涅抿嘴笑着:“习惯就好。”
她不听命令,也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潘塔罗涅总会告诉自己:习惯成自然。
快乐是自己给的,何必为了这种小事而影响心情。毕竟他一直以来的人设,都是“十好上司”的形象。
尽管潘塔罗涅的笑容看似温暖和煦,让六月稍微缓解了下紧张的情绪,但她还是有点担心:“那通知我的人会受罚吗?”
记得那个叫艾夫斯小队长有强调说帮忙求情什么的,证明「富人」一定饶不过他。
“这也不怪他,是你自己不听话。我连你都不罚,为什么还要迁怒于他人?”
结果潘塔罗涅也并不责怪。
“下次无论是谁在执行任务,没有准许都不要到第一现场查看。那都是极其危险之地,出了意外我会心疼的。”
六月大受震撼。
她在此刻,完全相信了潘塔罗涅是位超级好的上司。
作为他的手下真好,她不该恶意揣测他的心思。
“我明白,你是位极好的上司。”六月那双深蓝的眼睛,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闪烁着的光芒。
有了那么暖心的话,六月也感到暖暖的,或许「富人」前些天的冷淡,是诸事烦扰才如此的,他实际是个大好人。
“你明白就好,先下去吧。”潘塔罗涅关怀地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泥痕。
六月按照他的吩咐,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在她走后不久,紧跟着就有两名身着黑袍,裹着严实面具的手下走了进来。
“艾夫斯在哪里?”潘塔罗涅问。
他犹如古典雕塑般精致立体的五官,在昏暗处的光线下,显得无比阴冷。
手下汇报说:“他逃了,我们的人追到后正押着回来。”
潘塔罗涅嘴角带着些许的微笑,转过身说:“现在就派人给他的家人送去一笔抚恤金,就说他在这次灾难中,为了保护同伴而不幸牺牲了,我们深表歉意。”
手下应答:“是。”
他补充道:“你们也要注意,考虑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
艾夫斯犯了最致命的一点错误,那就是把「公子」放出魔神,以及「公子」在黄金屋的消息告诉了六月。
执行官收取神之心的所有计划,都属于保密范畴,非参与者不得知晓。
六月即属于计划外的非参与者,一旦被非参与者知道了实情,那就必须成为参与者,强制加入到此项计划之中。
潘塔罗涅最清楚这项计划的凶险程度,若遇到好拿捏的神倒不必发愁,若是遇到不好招惹的,十条命都不够搭进去。
他唯有秘密“处理”掉告知真相的人,以保全六月。
那两名手下得到了指令,意会地互相点了下头,速速去办。
……
再过了一小会儿,六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把外套还给了潘塔罗涅。
潘塔罗涅恢复了他一向的友好和善,看着她发白干燥的嘴唇,表现出疼惜的样子:“不舒服?又开始闷闷不乐了?”
六月淋了雨,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洗干净了脸后脸色更显得苍白。
除了玩偶综合征,六月没有生过别的病,假如她表现出什么症状来,那一定就是玩偶综合征了。
可她自从来璃月后就没犯病了,大概是璃月的水土养人吧,风水这种东西不可不信。
看起来虚弱,实则是她精神不好罢了,毕竟这一天内受了不少刺激。
她向潘塔罗涅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我只是在想,冰神不是最慈爱的神吗?她为什么要安排夺取神之心的任务,随执行官们搅得天翻地覆。还有……岩神为什么等到事发后才出来?”
果然如潘塔罗涅所料的,六月的得到的信息之多,足以让她卷入看不见的艰险中。
他不答,反而说:“你得去问问他们。”
“我怎么敢接近神呢。”她可知道,是七神灭了坎瑞亚。
“你认为神都是善的吗?”潘塔罗涅反问道。
六月想了想,摇头,又点头:“我认为是的,他们都爱人,保护着人类。”
潘塔罗涅又问:“那么,被镇压的魔神奥赛尔,在幽暗冰冷的海底忍受千百年的孤独,他会认为岩神摩拉克斯是善的吗?”
这下六月答不出来。
漩涡魔神被关千百年什么的,听起来好像还挺可怜。关键是他被解封后发了点脾气没多久,又被按回去了。
她其实也有怀疑过,神爱人,但并不爱其他拥有智慧和思想的物种,那算得上是善吗?
“……我不知道。”六月的认知有限,可能是她在海里的时候从不思考的缘故吧,到如今变成人,长进不了一点。
见她为了这事苦恼,潘塔罗涅劝她不要自寻烦恼。
并为此解答说:“站在失败者的角度,奥赛尔憎恨摩拉克斯,认为他罪大恶极。
所以世上就没有绝对善恶的判断,对于爱自己的人,他们会认为是善的,对于伤害自己的人,他们则认为是恶。”
被他这么一点醒,六月的眼睛又变得有神起来。
到底是在经济场上摸爬滚打习惯的人,潘塔罗涅每次的大道理都能使她信服。
神用自身的力量护佑着人类,身为“人”的六月自然就认为神都是“善”的。
神灭了坎瑞亚,身为“坎瑞亚人”的六月,就认为他们是“恶”的。
以她自己的经历去理解冰女皇的做法,貌似就能想得通了。
“不必再纠结这些。”
潘塔罗涅打断六月钻牛角,继续说回了正事,“过两个月就是愚人众一年一度的年中例会,你随我一起到至冬,七天后就出发。”
六月的身体微微一颤,听到“至冬”,她瞬间感到寒冷。
她唯一最不想回去的地方,就是至冬。
那地方实在太冷了,是心冷的那种冷,比打在皮肤上的寒风还要痛,她不想去面对。
而且,达达利亚到时也会去吧,他的老家就在那儿,必定会回的。
第44章 哥哥,我来找你啦!
一年一度的愚人众执行官大例会,即是每位执行官回去向女皇进行汇报工作计划进度的日子,无故而不得缺席。
六月深知像自己这种不关紧要的小喽啰,是不用去的。
她平时所做的助理工作范畴,也不过就是打打杂,签收文件,递递茶水,偶尔学习下潘塔罗涅教的各种杂七杂八的知识而已。
不知潘塔罗涅为什么开会都得带着她去,她去了也发挥不了作用啊,当吉祥物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不管怎么样,至冬这地方,能争取不去就不去,她不喜欢那里。
“潘塔罗涅大人,我不想去至冬。”六月表达了她抗拒的意愿。
潘塔罗涅:“去一趟奖励五千摩拉。”
六月犹豫:“我还是驻守大本营比较合适……”
区区五千摩拉不足以诱惑她出差,得亏潘塔罗涅那么抠门居然拿得出手,况且她还有好几万的赔偿款没拿到手,那就更不能去。
于是潘塔罗涅又随口开了个价:“五万摩拉。”
六月瞪大了双眼。
突然间出手那么阔绰?这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
然而,六月在死死继续坚持:“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我在至冬水土不服。”
她不是贪财之人,存够还债的,存够生活所需,和存够买材料做玩具的钱就很满足了,所以潘塔罗涅用钱打动不了她。
潘塔罗涅再加价:“低温补贴五千摩拉,食宿报销。”
面对种种的诱惑,六月依旧坚持着底线,继续摇头。
潘塔罗涅笑了笑,倒是没再增加条件了。
摩拉要花在刀刃上,六月明显就不贪财,加高了也是一样的结果,她真是个单纯到不被世俗困扰的好孩子。
潘塔罗涅很是欣赏六月的毅力。
但,没用。
因为他有更好的方式让她答应。
“「公子」也会去至冬开会,你难道不想见他?我记得你来北国银行之前,就跟他很玩得来。”潘塔罗涅摸透了六月的小心思。
被他说中了其中一个不去至冬的原因,六月有点小心虚。
可为什么这话从潘塔罗涅嘴里说出来,就感觉那么阴阳怪气呢?
见六月无言反驳,潘塔罗涅顺着这话给了她一个建议:“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矛盾,但总得有个了结。身为我的助理,是不是得全身心投入工作中,而不是在意不该在意的人。”
他的语气总是那么温温和和,听起来是有那么点劝解的意味。
当细细一品,六月又发现这更像是在旁敲侧击的禁止命令。
六月马上澄清说:“不是,我并不在意他,父亲也总让我离他远点。”
不准利用公务之便谈恋爱,这条准则她记得很清楚。
她向来严格遵守,从未逾越,包括对潘塔罗涅也是毕恭毕敬的。
潘塔罗涅轻轻扫过去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但愿不是人远离了,而思想没有远离。”
六月习惯性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对于达达利亚,六月很难不经常想起,他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人印象深刻?
答案是,受惊吓的时候,受欺骗的时候,瞬间激发头脑麻痹或者清醒的短期记忆,就能够记一辈子。
而六月几乎每次的惊吓来源是达达利亚,欺骗的来源也是他,除非将来能遇到一个比他更加危险的人物……
至少目前没有。
不管她待在谁的身边,都比待在达达利亚身边要安全得多。
“回到正题上,你确定好了不去至冬?阿蕾奇诺也很想念你吧。”潘塔罗涅再最后确认一次,他没有威胁,而用很平和的语气询问。
他知道对待六月就得温柔,毕竟她素来只会看人的表象,而不会去揣摩一个人深层次的想法。
付出是为了更多地占有。
只有对她越好,她就越不敢对他的所有要求说不。
果不其然,六月刚还在细品潘塔罗涅话中的意思,现在就只能看得见他伪装出来的“好上司”表象了。
“容我想想,可不可以等想好了再跟您说?”六月话也软了起来,坚定全无。
“不着急,慢慢想。”潘塔罗涅又关心了一句,“你脸色那么白,必定熬坏身体了,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六月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没不舒服,可能太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就好。”
看天色暗下来,潘塔罗涅便道:“嗯,去吧。”
得到了能回去休息的准许,六月长松一口气。
不请医生,什么都好说。
…………
隔了几日,是休息日。
六月重新做好了玩具船,准备亲自重新再寄一次包裹,这次得自己到港口去寄才最为稳妥。
璃月港港口正在进行码头的重建工作,停泊在港口的船又开始可以装载货物航行了。
为了保险起见,六月选择的是由璃月七星直接监管和运营的璃月速运,可以百分百地保证到达目的地。
缺点是价格太贵了,寄一次就花了她几乎半个月的工资。
事情办完后,六月就在海边停留,眺望远方平静的海域。
真想能一直平和下去……
她习惯性一看海就忘记了时间,眼中除了海,就宛若无人。
前方的一只架着升重机的大型船只摆渡而来,挡住了六月的视野。
她正准备挪动到别的地方去,不巧听见了一句洪亮且清爽的女声:“捞的范围至少要扩大到方圆五公里外,大家努努力!”
有人抱怨道:“大姐头,这都捞了一整天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站在那艘大船上说话的女人,戴着只黑色的眼罩,黑发红衣,英姿勃勃。
她指挥说:“坚持坚持,别那么快就放弃,那么大的一箱玩具能去哪里?我也跟着一起找。”
孤云阁海底的魔神把海水搅得天翻地覆,很多船上没来得及卸下来的货物都被冲走了,南十字船队才接了总务司的委托,在附近的海域找寻一些货物,好帮各运船挽回损失。
这事六月也有听说,北国银行同样雇佣了不少码头的工人,专门负责寻找丢失的货。
有时她真搞不懂,北国银行这个组织,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
一方面给愚人众提供任务的资金支持,一方面会在大灾大难后出资支持建设,她不明白。
六月虽在休假,但她是个热心肠的,听到他们说是在打捞一批从至冬进口的高档玩具,她就装不知道的样子,靠近离船最近的岸边,朝那女人招招手。
“你好,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在打捞什么东西?”她提了提嗓子大声问。
女人看见六月在岸头喊话,便直接从船上利落跳了下来,对六月端详了小会儿。
小姑娘姿容骄人,很漂亮。
“你很眼熟啊,是之前北国银行那个代理接待员?”她还记得,前两个月在北国银行存钱的时候见过,是个很有礼貌,业务能力强的姑娘。
“是的……我叫爱莉妮娅。”六月也对女人有点记忆。
“你叫我北斗就好。”北斗简单介绍了下自己。
她说她是南十字船队的老大,最近不出海,都在做这样的打捞工作。
南十字船的船头上,坐着位衣决飘飘的白发少年。少年看过来,友好地对六月点头微笑。
六月同样回了个微笑,这时又有南十字船队的人在大声说话:“大姐头,又出意外了!起重机的轮滑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怎么情况一件接着一件的……”北斗按了按额头,头疼极了。
“要我帮忙吗?”六月问。打捞东西她帮不上,修一下东西还是可以的。
北斗表示不用,他们船上有机械师,很快就能修好了,况且她看六月肤色苍白,证明她身体不好,更不能让她做体力活。
“没想到北国银行还有热心肠的,我还以为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当然我不是指所有人。”北斗发出了感叹,无奈叉腰看向南十字船成员一个个的,手忙脚乱的样子。
人手不够,可能真的需要六月帮帮了。
“捞货物你可能帮不上,倒有一件事……”北斗朝向远处的另一个停船的码头。
那边有几个孩子在一起玩,且有一个南十字的成员在陪着。
六月马上有不好的预感,北斗大姐不会让她帮带娃吧……
然后北斗就说了:“看到那个戴棉帽的孩子了没?他说是从至冬来找哥哥的,到目前为止已经在港口滞留了两三天。我们都还没帮他找到家人,现在暂时由我们的人负责看管。”
六月看过去,确实有那么一个看似八九岁的男孩子,在码头边跟其他孩子玩扮演海盗的游戏。
“你们北国银行人脉那么广,看下认不认识这孩子的哥哥,但他只提供了一个名字信息,叫阿贾克斯。”北斗说。
阿贾克斯,六月也没听过这名字。
“既然来寻亲,总务司的出入关登记应该有吧。”六月提供了一个可以查找信息的渠道。
北斗叹气摇头:“一开始总务司就找过了,登记手册上根本没登记过阿贾克斯这个名字。我合理怀疑是不是这孩子乱说的,又或者他的哥哥是偷渡来的。”
小孩子一般很少说假话,而且也没必要说。
父母不在身边,还山长水远地自己一个人过来找哥哥,这孩子还蛮可怜的。
或许他家里实在没人了,能依靠的就只有在外打工的哥哥吧……
六月不觉脑补出了一出,关于兄弟姐妹们相依为命的苦情大剧。
“我可以过去多了解些信息吗?然后把信息带回北国银行问问。”只要不是带娃,这点忙六月还是能帮的。
“你肯帮忙,那就当然可以。”北斗这就叫人带六月过去看看。
第45章 他的另一面
“万叶,你陪她去看看那孩子,换我上去看看起重机。”北斗叫的是坐在船头的少年。
少年闻声应答:“好。”
他从上面跳下,跟六月简单介绍了下自己。
他说他的名字叫枫原万叶,是游历四方的浪人,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回不去家乡,目前正跟着北斗大姐头在南十字船上四处航行。
六月只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来自哪里,在哪里就职。
但谈到万叶回不去的家乡,六月忍不住多问一句:“为什么?”
主要她的家乡也回不去,才想去了解下有着差不多遭遇的人的感受,好让她参考参考。
在此期间,万叶提到了“眼狩令”这个概念。
六月对这个词汇很熟悉,似乎从某些地方听闻过,而尚未深入了解其中的意思。
“眼狩令是什么?我记得,枫丹那边有个稻妻人开的服装店,叫千织屋,里面的店主也是为了躲眼狩令才来的。”六月想起来了。
她以前时不时去光顾千织屋,偶尔会听到顾客们的闲言闲语,有好几次都提到了“眼狩令”。
眼狩令,锁国。
这两条专有词语,对每个逃出来的稻妻人来讲,都极其沉重。
“眼狩令即是雷电将军发布,没收神之眼的政策。那时为了反抗雷电将军,还牺牲了不少人。”万叶的红眸中多了几分忧伤。
六月对各国大事的时事变动不甚关注,她比较好奇的是,神之眼是怎么来的,以及神明回收神之眼,是不是有其中的合理性。
在壁炉之家那时,所有的同期的孩子,只有布法蒂公馆的林尼,琳妮特和菲米尼拥有三种不同元素的神之眼,其他人都没有。
六月倒是有很多次见过他们使用元素力的样子,元素萦绕在身体周围,特别好看。
拥有神之眼的他们,总能得到父亲的关照,把他们留在了身边做事。即使是从小被宠爱的六月,没有神之眼,照样也要被送到其他执行官那儿。
有时六月也想要个神之眼,不知不觉就问万叶说:“……那胆敢问一下,你的神之眼是怎么获得的?”
万叶抬头望向天空,六月也跟着抬头,半眯着眼睛。
天气晴朗,阳光正好,还有点刺眼。
“当愿望足够强烈的时候,神明就会向你投下视线。”属于少年般温润清爽的嗓音,如风般轻柔略过。
“是这样吗……”六月喃喃细语。
那恐怕她是没机会有神之眼了,因为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顶多帮人实现愿望。
聊着不知觉就到了另一边的码头,六月很快就看到了其中棕发蓝眼的小孩,不禁揉了揉眼,好看清楚些——
这发色,这眼睛的颜色,长得很像某人……
“咦?这个是什么?”男孩正盯着别家小孩手上的折纸看。
同玩的小孩子将折纸捂好:“不准碰我的!这是我哥哥帮做的折纸船,等等我还要放海里许愿呢。”
男孩突然神色落寞,垂手小声喊了句:“哥哥……”
六月问万叶要了一片树叶,三两下折成船的形状,递给男孩:“我这个送你。”
收到了树叶船的男孩,随即又开朗活泼地跳起来:“哇!谢谢姐姐!”
到此为止,男孩的举止,就连性格都有那么一点某人的影子,这转悲为喜的速度,比雨天转晴的速度还快。
六月想到这里,脑海里就冒出那个相似的笑容……
她立刻用双手轻轻拍了拍两边微烫的脸颊。
万叶过去让托克把他哥哥的信息都告诉六月,由她来帮找哥哥。
于是托克从口袋里,把一张折得整整齐齐,但有些老旧的蜡笔画拿出来,打开给六月看:“姐姐,我哥哥长这样的。”
看到画后的六月:“……”
画中的人物只有半身,跟托克一样,是棕发蓝眼。
这幅画画得不算好看,可以用简陋,歪斜来形容,然而她却能准确判断出了画中人为何人。
“你叫托克?”六月再确认一遍。她寄送玩具所收到的回信,署名同样是叫托克的。
“是呀。”托克用力点头。
没有疑问了,此托克即是彼托克。
六月向托克伸出了手:“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要跟我来吗?”
万叶却不解了,摸摸下巴琢磨托克那张有点抽象的画:“嗯……这张画能看出来什么?”
旁人可能看不出来,六月一看就能脑补出来了:“我在北国银行当接待员时,经常见他哥哥,不会错的。”
用璃月话来讲,那就是化成灰都认得。
巧合如此,彼此都熟识的话,这里就没万叶什么事了,他也算完成了大姐头的交代,现在就回去汇报一声。
六月和托克面面相觑,而六月的手还在伸着,托克迟迟没有去握手,对她抱有警惕。
“你是谁?哥哥姐姐们总说,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托克基本的防备心还是有的。
六月随意说道:“……你哥哥是玩具销售员,我是做玩具的,所以我跟你哥哥是同事。”
某种意义上,是同事没错,只不过他是上级。
托克仍在试探:“那姐姐会做玩具吗?是不是有机关那种?我上次收到的礼物就是。”
托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次来也要找送他礼物的姐姐玩。
如果不是那位姐姐过来接他的,他就在港口一直等着哥哥。
“我就是爱莉妮娅,你收到的海盗船是我做的。”六月实话实说。
“真的吗?”托克眨眨蓝色的大眼睛,半信半疑。
六月不惯着,扭头走:“不信就算。”
遥想当初,六月像托克这么大时,就是那种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类型,大人随便给块糖果就能骗走她。
现在的小孩都那么聪明了吗?
问那么清楚都不肯跟着走,看来上天注定不让她做好人好事。
六月走了没几步,托克就小跑着追了上来,“等等我!爱莉妮娅姐姐!姐姐快点带我去找哥哥!”
托克最后还是信了,马上跟着六月走。
……
六月目前不太清楚达达利亚的具体位置,但要找到他并不难,找他的手下问问就知道了。
她从手下那里得知,达达利亚目前还没有离开璃月,他一方面要做些收尾工作,另一方面又要训练一批新兵,带过去至冬。
在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达达利亚对待下属是极好的,据说他的名下有个家庭困难而常年欠债的员工,为了不让员工在工作时分心,他甚至会帮人还债。
对比当初在枫丹,达达利亚在克里斯工坊要债的场面,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六月至今分不清。
这些都不重要了,接下来只要把托克带到新兵训练场,放下他就走,她就完成任务了。
正当时,达达利亚正在与一群新兵进行实战的讲解。
六月和托克在训练场的侧面,越是靠近,达达利亚的修长结实的身形就越是清晰。
“哥哥!”托克一眼就认出自家哥哥来,并大声喊,往前奔,“姐姐没骗人,哥哥就在那边!”
达达利亚寻声望去,新兵们也被托克的声音吸引了,纷纷注目。
就在这时,达达利亚拼命给六月使眼色,暗示他们不要过来。
六月看看懂了他的意思,跑过去拎着托克的衣领,“托克,你等下。”
托克不明所以,委屈巴巴。
哥哥就在那边,为什么不给过去?
“你哥哥在忙活,没有空理我们。我先教你做个玩具,等做完了就送给哥哥当见面礼。”六月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拖着托克直接往回走。
“我不要走!我要去哥哥那里!”托克的双脚死死扎在地下,小小年纪力气竟比六月还大一点,拉都拉不动。
六月松了手,眼见托克正要往后倒去,她又立马把托克托住。
达达利亚远远看去,就好像这两人在吵架而互相推搡的样子,看着就觉得惊心动魄。
他真想放下手头的工作,过去调和调和。
就在达达利亚准备谴退新兵,六月抬起手臂,给他打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熊孩子什么的,打一顿就乖了。
考虑到熊孩子的亲哥在看着,为了不被他亲哥打,六月只好忍耐下来,架起托克的两条胳膊,硬生生来回原来的位置。
确定托克老实安分了,六月才松手,装模作样地双手叉腰,指指点点:“都说哥哥在忙,你还过去!”
托克哇地一声,左右眼睛的眼角均挂上了豆大的泪:“那哥哥在忙什么嘛?”
这问题难倒她了。
达达利亚应该是不想让弟弟知道他是“坏人”,打破弟弟对哥哥英雄般的幻想和崇拜。
要不要继续帮他隐瞒一下?
就在这刹那间,六月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隐瞒他的另一面……
不要打破美好的幻象……
是不是,他当时面对她时,也有这么想过?
她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隐藏他的真实身份,助纣为虐,欺骗托克……
六月转身看向达达利亚,正好对方也有看过来,怔了怔,朝着他们的方向而走。
她牢牢盯着达达利亚,缓缓说出一句:“你哥哥是至冬国最棒的玩具销售员,正在现场培训优秀的员工,我们不要打扰他。”
托克:“???可是,哥哥不是正在过来吗?”
第46章 你喜不喜欢姐姐?
达达利亚来到他们跟前,托克便迅速扑过去喊:“哥哥!哥哥!”
托克在自家哥哥怀里激动地蹭蹭,达达利亚则温柔地安抚着自家弟弟。
抛开达达利亚真实身份,那就是一副亲人久别重逢的温馨画面。
六月表示羡慕,她也想扑过去求个暖暖的拥抱。
但不太可能,那是别人家的哥哥,而且这个哥哥实际是个狠人,站在利益的反对面看,是最危险的存在。
“六月,我们又见面了,话说托克怎么在你这边?”达达利亚见了六月很是高兴,他以为会有相当长的时间碰不上面,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码头捡的。”这么说没毛病。
达达利亚知道六月在开玩笑,心情跟轻松了不少。
能说笑,证明他们的关系并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而后六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了,不该表现得跟他那么熟络,立马如实补充:“他说来找哥哥的,我正好在璃月港口碰到,见你们长得像就带来了。”
他正要开口说感谢,六月又抢在前头问了句:“你的名字叫阿贾克斯?”
托克举手回答:“是哦,哥哥的名字叫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无奈:“这是我平时在至冬用的另一个名字,也是我的原名。”
出门在外,有几个名号很正常,六月也有好几个名字,她能理解。
在壁炉之家,男孤儿的姓氏用雪奈茨维奇,女孤儿的姓氏则用雪奈茨芙娜。
于是六月的全名就叫:爱莉妮娅·雪奈茨芙娜。
小名则是六月。
除了「仆人」起的名,在那伊罗公馆时六月也有一个名字:费洛妮希诺娃·塔比莎·尤特略里乌·那伊罗
名字拆分开来解释就是:
那伊罗:整个家族住地方,位于那伊罗地区。
尤特略里乌:家族的主姓氏
塔比莎:母亲的名字
费洛妮希诺娃:自己的名字
译为:生在那伊罗家族,叫尤特略里乌家的,一位名叫塔比莎的人,生养了名叫费洛妮希诺娃的孩子。
她的人鱼时期没有名字,深渊的怪物们都没有名字,都是看别人想怎么起就怎么起的。
见六月沉默不再说话,达达利亚转而蹲下身子,稍微有点严肃样:“托克,你告诉哥哥,你是怎么来璃月的?”
托克怕被哥哥骂,小小声地说:“我跟着一艘卖玩具的货船来的,还差点翻了船,还好有好几个哥哥姐姐救了我。”
达达利亚轻弹了一下托克的额头,无可奈何:“下次可不能那么任性,随便自己一个人跑来跑去的,家里人以及我都会很担心。”
托克低头,委屈极了:“可是哥哥也跑来跑去,都好久没回家看我们了……而且你说过男子汉就该多到处走走。”
羡慕这个词,六月已不想说了。
这两兄弟的相处,很符合六月对家人的想象,她是多余的,只能干巴巴地站在那儿看他们团聚聊天,好想快点离开。
这里没她的事,是不是可以走了?
六月刚要挪动脚步走人,突然间听到他们说过几天一起回至冬老家,就又停住了。
这时托克向六月投以真切纯真的视线,并且拉了拉她手,让她靠近他们:“那哥哥会带上爱莉妮娅姐姐一起回家吗?”
托克期盼地看看哥哥,又看看六月。
一起回家?什么意思?
六月不太明白,他们并不顺路,她还没考虑好去不去至冬。就算去,也不跟达达利亚一路啊,她肯定要跟潘塔罗涅一路。
达达利亚打住了托克那句有歧义的话,向六月解释:“我记得你说是半个至冬人,要不要跟我们同路,顺带参加一下我们的……”
以免说出“愚人众例会”这几个字,达达利亚停顿了下,用其他适当的词语替代,说:“参加我们关于玩具销量计划的大会。”
听到他什么玩具销量例会,六月就想笑,还好忍住了。
话说回来,她也不算对托克说谎。
达达利亚先前不是在克里斯工坊卖过玩具盲盒吗?那销售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包装多少就卖多少,当时的旧库存一下子就清空了。
“你们销售员开会,关我这个做玩具的什么事呢?”六月顺应达达利亚的话回道。
意思是,愚人众执行官的例会与她无关,她是颗老老实实的螺丝钉,哪里需要往哪里钉的基层人员。
尽管如此六月还是决定帮帮忙,先支开托克,等达达利亚把事情完成了再带过来。
“等等你们谈完,带托克过来我这边吧。”说完六月就独自走到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靠着,不打扰他们兄弟相聚了。
托克转头,小手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袖。
达达利亚再度蹲下来,听听他想说什么。
“哥哥,爱莉妮娅姐姐好像生你气,你怎么惹她生气了?”小孩子看人脸色和情绪的能力,是最为敏感准确的。
那位姐姐在跟哥哥聊天的时候,分明每句话都带刺,好像急着要疏远的样子。
连托克都看出来六月在生气,达达利亚不可能感受不到。
也就多亏了托克,六月才会过来找他吧……
达达利亚强颜欢笑,摸了摸托克的脑袋:“抱歉,托克,不久前哥哥做了件让爱莉妮娅姐姐难过的事,跟她发生了点矛盾。”
托克垂下眉眼:“哥哥,冬妮娅姐姐说,让女孩子伤心的都是坏人。”
在托克眼中,哥哥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类型。
其他哥哥姐姐们都说,从前在家乡的时候,就有女孩追求过阿贾克斯哥哥。
只是他多年来都不常回家,并不知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经常来到家里问:
阿贾克斯哥哥回来没有?
阿贾克斯哥哥究竟出哪里的远门了?还说要等他回家之类的。
达达利亚没有去澄清他是坏人这句话。
“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托克去陪爱莉妮娅姐姐玩,快天黑再来这里汇合,怎么样?”达达利亚牵起了托克的手,再起身。
不是让托克去“找”她玩,而是叫托克“陪”她玩。
托克明白了哥哥的意图,自告奋勇地说:“嗯!托克会让姐姐高兴起来的!”
有活泼的托克在,就能给人带来欢乐,确实是缓和两人关系的好时机。
远处的六月还不知他们聊了什么,她只知自己腿都站软了,再不来就不管他弟弟了。
想如此,达达利亚恰巧把托克带了过来。
“六月,托克就拜托你了。”达达利亚给六月一袋摩拉说,“这是一笔游玩费用,你们要什么都可以随便花,不用为我省钱,不够的话可以把账单记在我名下。”
六月毫不客气地接下。
牺牲休息日的时间带小孩,能获得一笔额外报酬,还能做好事,倒不太亏啊。
为了谨慎起见,她还特地问:“如果有剩下的不用还吗?”
达达利亚爽快道:“不用,就当是辛苦费。”
……
钱袋沉甸甸的,拿在手中很有分量,预计有一万多摩拉吧,随便给托克挥霍一天都够够的。
小孩最多喜欢玩具,六月打算直接买点材料回来,让托克做一天,既可以省钱,又能不用跑来跑去那么累,剩下的“辛苦费”就是她的了。
嘿嘿嘿……想想这算是一种不错的兼职。
然而事实并不如六月想象中的美好。
托克一来到璃月的街道上就到处跑,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好奇,不停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能飞的大型玩具,买。
璃月传统小男孩服饰,买。
新鲜特色美食,吃。
精彩的表演,看。
托克跑了一路,六月追了一路,拉都拉不住,跟一开始六月让他安静做玩具的想法背道而驰。
……
在天黑之前,六月心生疲惫地把托克带回了跟达达利亚约定好的地点。
“弟弟给你,我走了。”
六月丢下托克,丢下大包小包就赶紧走人,完全都不想再唠嗑半句话。
她想念自己在旅馆软乎乎的床……
六月带托克转了半天,钱花光了,没剩下报酬不止,还没得休息。
为什么托克会跟他哥哥一样,精力多到用不完?
当六月转身离去,斜阳勾勒出她亭亭袅袅的影子。
目送六月远去的背影,达达利亚都没好好对她说声辛苦,没有好好地去挽留。
她终究还是迫不及待地走远……始终不肯多在他身边多待一阵子。
“托克,你喜不喜欢爱莉妮娅姐姐?”达达利亚出神地问。
“喜欢!她就跟姐姐们一样好!”托克天真浪漫。
达达利亚对托克笑笑:“我也很喜欢她。”
在不懂事的弟弟面前,他才敢说出这句话,平时他可无人倾诉这种感情。
因为这种喜欢,跟托克所理解的喜欢,又并不一样……
托克摇了摇达达利亚的手:“哥哥,那你要直接跟她说才行。我今天说了好多遍好喜欢爱莉妮娅姐姐,她每次听了都很开心,就给我买了很多东西。”
达达利亚摸摸托克的脑袋:“之后再算吧。”
不知何时他变得小心翼翼的,变得隐忍,心中的忧愁总比以往要更多了些。
第47章 制造神之眼计划
隔日六月为了养好精神,特地多申请了一天假期。
潘塔罗涅看到假条也没说她什么,直接批了,因为他这几日没什么时间去关注六月的事,更没别的工作要吩咐她做。
在旅馆里闲来无事,六月开始手痒痒,起身做她喜欢玩具。
前天跟万叶讨论过神之眼的事,“当愿望足够强烈,神明就会向人们投下视线,从而得到神之眼”,这句话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次她突发奇想,所做之物再不是拟物的,而是拟神之眼。
她想,反向操作一下。
一个对其他事都没有强烈的愿望,而只渴望得到神之眼的人,是不会有神明眷顾的,大概率还会产生扭曲的心病。
那么,是不是可以用这样的玩具神之眼,作为其代偿呢?
那是不是,相当于愿望实现了呢?
她把这种拟神之眼的玩具卖出去,岂不是能收集更多的愿望?总比埋头苦干,将一个个心愿小星星折好放心愿瓶来得更快些。
六月决定再找万叶谈一谈,顺便看看他的神之眼是长什么样的,再进行仿造。
万叶是风元素神之眼,她仔仔细细地观摩后就记在了心间,然后去五金店和锻造店买了点材料,在就近的合成台捣鼓起来。
又一天后,她继续请假,不出意料地又被批准了。
近来潘塔罗涅也太好说话了些,大约在忙着做述职报告吧……她只能往这方向去猜了。
六月拿着自己做的「玩具神之眼」去到南十字船队停靠的地方,给万叶瞧瞧。
港口人来人往无比喧闹,六月跟着上了南十字的船,在没什么人的船头偷偷摸摸地把仿风元素神之眼拿出来:“我这个做的像不像神之眼?”
万叶拿过来,用自己的真眼做了对比。
很还原,跟原版的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恐怕即使把着仿神之眼玩具上缴给雷电将军,也看不出来……
万叶在惊诧中,拿着这两枚真假神之眼再细细比对,不靠元素感应,单用肉眼和手感去判断,并不好区分真假。
“可否问下,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万叶把玩具假眼还给了六月。
六月笑而不语。
别问,问就是坎瑞亚技术,刻在血液里的本能。
正因怕仿得太真,她不敢百分百的做成一模一样,而刻意地去掉了某些不易察觉的结构,目前的完成度只有百分之九十五罢了。
“可能是我对仿造方面有天赋吧,其实,只要用心的话,就没有难事了。不同颜色和图案的神之眼,在掌握了其特性后,就很容易仿造。”
六月谦虚回答说。
换在其他玩具商面前,这妥妥的就是完美拉仇恨的一句话。
“市面上确实流行神之眼的玩具,多数是小孩佩戴着玩的,做工较为粗糙。
而你的这颗眼,光泽度和平滑度都不错,自发粒子感的光源,与真品并无太大的差别。”
万叶还给六月分析了,她做的神之眼究竟“真”在哪里。
被夸了几句后,六月突来了个想法:“稻妻在实行眼狩令,应该也有商人帮人做假眼代替真眼上交的吧?”
潘塔罗涅说过,一件商机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商人就会铤而走险,有百分之百的利润,他们敢践踏法律。
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们甚至愿意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有市场就有需求。
六月正是看中了某些人对神之眼的需求,才打算以制造玩具神之眼为突破口,实现愿望的积累。
万叶认同道:“你说的没错,大概也有这类投机取巧,冒险承担欺君之罪风险的人。”
果然如六月所料,不止她一个人有那样的想法。
“那……被发现了会被处死吗?”六月问。
其他国家的人没见识过雷电将军的威压,万叶也不好以他个人的一面之词,给大家制造焦虑,就只回答说:“有可能会。”
只是可能,不是一定。
当然处死不处死的,也不关六月的事,她仅仅是好奇,并想要从中深度确认一下,神之眼对人们的重要性。
既然大家都这么重视,那她这门“生意”,就划得来,值得去试试。
万叶又补充道:“我暂时没有听说过雷电将军发现有人上交假眼的情况,说明现在的民间仿造技术,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吧。
但不得不说,你做的这个风系神之眼,连我也看不出来,不像假的。”
似乎很多国家也都会售卖仿神之眼的玩具。
南十字的船员就有几个人买回来过过瘾的,万叶都见过,对比一下,与六月做的并不是同一种,多数是纯玻璃,还有些是塑料。
六月称她的仿真神之眼的本质,是玻璃珠子,经过仔细观察,万叶却不认为,他反而觉得那更接近于神之眼本身的材质。
往大胆点的方向去猜测,说六月是伪装成人的“神”,也是能解释得通的。
在游历四方的时候,万叶有过不少见闻,以往听说过的故事里,就有神为了测试人性,而化成普通人耍小道具,耍小心思的举动。
由此看来,大差不差。
抛开猜测成分偏多的偏见不说,万叶还是先把六月当成是普通人看待着,并默认了她手里的仿真神之眼,就是用玻璃仿造的。
“你还认识其他有神之眼的人吗?我想看看长什么样,看看能不能仿造出来。”有了信心的六月,问下还有没有其他元素的,她参考着来做。
有神之眼的人不多,六月认识的就更少了,目前能拿神之眼出来给她专注观摩的,就只有万叶。
万叶性格平和,好交流,其他人难说。
而在这时,北斗大姐头听到他们俩在聊天。
她走过来,张开臂膀,左手搭着万叶的肩,右手搭着六月的肩膀,笑呵呵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六月只跟北斗见过一两面,对方居然会如此熟络地勾肩搭背起来,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毕竟从小到大,没什么人跟六月交朋友,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感动不已。
尤其是北斗姐知道她是愚人众的情况下,也愿意表现出真挚的热情,她甚至有跟北斗姐拜把子的冲动。
但回到现实,结拜什么的,还是别妄想了吧,哪天立场不同,兵刃相见之时得有多纠结难过。
“刚在聊神之眼的事,大姐头的神之眼也给六月看看吧,她说想做个玩具或是道具。”万叶把他们的聊天的内容跟北斗讲。
北斗听到是做仿真玩具,毫不犹豫把自己的神之眼摘下来:“我这个是雷元素的,给你看看。”
六月小心接过去说:“谢谢。”
北斗不解:“话说你做这个干嘛?玩具市场上有不少卖这个的,需要的去买一个戴戴就是。”
在此期间,六月已经把雷元素神之眼的特性,给画在了记事本里以供参考。
“我是打算让那些想得到神之眼,而得不到的人,买来装装样子,实现他们的心愿,我也好多少赚点钱。”她合上本子说。
“大姐头,你看她做的这个,就知道跟市场上流行的款式大相径庭。”万叶提醒北斗瞧瞧六月做的「仿真」神之眼,说。
六月也很乐意把自己的神之眼玩具给他们细细观赏。
此时北斗的表情跟万叶刚拿到手时差不多:“该不会是以真乱假的吧?”
为了赚钱这点,北斗就瞬间理解了。
挣钱嘛,生意,不寒碜。能有这手艺,做什么不成?
南十字船队出门航海,也就为了一日三餐,她才带着兄弟们一起赚大钱,所以她十分支持六月的想法。
万叶说:“并不是,神之眼里并没有风元素力。”
六月表示万叶说的没错,除了没有元素能量外,其余的地方就如真品一般。
另外她还问了北斗,有没有认识其他拥有神之眼的人,她争取每个元素都做一个。
“当然有,假如只是为了制作让大家都开心的玩具,确实可以给你推荐几个参考参考。”
趁着有空,北斗马上答应了,并负责带路,带她去好说话的人那里,参考下真眼是什么样的。
…………
就近是万民堂的小厨师香菱。
在北斗的引荐下,六月与她交谈甚欢,于是六月顺利画下了火元素的神之眼。
接着就去找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
行秋的水元素神之眼的结构构型也都被六月画了下来。
行秋感觉挺有趣的,就又把一个叫重云的坑过来,让六月顺带画了冰元素的。
后面六月饿了,就去万民堂买烤鱼,遇上了香菱的师妹瑶瑶。
瑶瑶有草元素神之眼,听了六月的想法,也一并同意给她瞧瞧,于是她又画下了草元素的神之眼。
风,雷,水,冰,火,草的图纸都齐全了,剩下的就是岩元素,该找谁?
六月望向北斗,北斗对她尴尬地笑笑。
岩元素神之眼拥有者并不多,北斗认识的岩元素拥有者,就只有天权星凝光和云家戏班的云堇。
至于那位云先生,听说今天她被邀请去了群玉阁表演,那最终不也得去找凝光?
就凝光来说,北斗没有把握,也不知她愿不愿意将神之眼拿出来给六月观摩。
第48章 意外之获
“你看,还有个岩元素的神之眼,要不要买个假眼参考参考?”说到这里,北斗一副为难的表情,“近来都不好意思求她,主要是下不来面子。”
“她”是指谁,六月不得而知,她所听到的重点就在于“假眼”上。
用假眼参考做假眼吗?六月陷入沉思当中。
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不行,有相似之处,有相同的特点,她就能做出来。
假如让北斗难做,真的拿不到的话,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六月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并非一定需要,今天太麻烦北斗姐姐了,改日有机会碰到的话,我请你去新月轩吃饭。”
在北国银行待的时间长了,六月也学会了说客套话,做人情,不管下次请不请吃饭,都要顺口说一声。
“那今晚我就可以安心去群玉阁蹭个饭了,你要不要来?”北斗指着天上的位置,热情邀请说。
话说群玉阁在哪里呢?
六月抬头看向北斗所指的位置,在空中的云雾中,隐约可见有一块浮空的大石头,石头上面建有建筑物。
空,空中楼阁?
六月来那么久,才留意到天衡山的上空,有座群玉阁,她不禁瞪大了双眼看。
它是怎么做到浮在上面的?神秘的仙家仙术吗?
虽然六月也很想跟着上去一探究竟,但考虑到今日事今日毕,有了想法后就不要拖着,必须得先完成,只好提出告别说:“我得回去动工,不然就忘了自己画过什么了。”
北斗拍拍六月的肩膀:“行,祝你成功,我们改日见。”
六月回道:“再见。”
……
今日她收集的素材已足够多了,但越是缺失什么,六月就越想去做什么。
岩元素的神之眼缺少图纸,她首先就真的去玩具交易市场里,随便找了一枚她认为仿得比较像的,带回去结合其他元素的共通点,基本将岩元素神之眼画了出来。
接着就是拿着材料去合成台一顿捣鼓,直至到天亮,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也总算做出来了像样的一枚「玩具岩元素神之眼」。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她也忘记了要对神之眼进行优化,只想着今天要再请假一天,就奔去北国银行提交假条。
天蒙蒙亮,清晨的雾气打散在初阳中。
正是到了上班的时间,六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上了北国银行所在的朱楼。
到达二楼时,她不知怎的头一晕,脚下一滑就绊在阶梯上,瞬间摔倒手一松,原本拿在手上的神之眼就从栏杆之间飞了出去。
六月被吓得清醒,下意识一手抓着栏杆,一手忙乱伸出去,要把「玩具神之眼」给抓回来。
她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那枚神之眼已然垂直而落,她眼睁睁地看着它稳稳地掉入了路过之人的手中。
啊……
完了!惨了!
这枚「玩具神之眼」她还没抽减一些结构,不能落在别人手上!
刚造出来神之眼是百分百的完成度,假如不经过一些加工使它的完成度降低,很有可能就会……
那位路过的男人抬起头,与六月惊慌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潘塔罗涅大人——!”六月叫了声男人的名字,浑身僵直,脑浆在沸腾,脑袋短了路。
是路人的话她尚且还能拿回来,偏偏是掉他身上了,又该怎么解释?
还有,他今天怎么那么早来北国银行上班……啊,不对,他每天都这么早,是她熬了夜,才来太早了。
潘塔罗涅没有回应六月,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握紧凑巧掉在他头顶而被他接住的「玩具神之眼」,径直上了楼。
六月小脸惨白,喉咙干咽了下,扶着栏杆起身。
“你怎么了?”一道缱绻的嗓音从前方轻悠悠传来。
潘塔罗涅慢慢走到与六月同一台阶上。
六月深知大难临头了。
若神之眼是假的,她大可以大方承认那是她做的玩具。
可现在的情况是,连她自己也不能担保那枚岩元素的神之眼,是否会变成真的神之眼。
有过前车之鉴,她从来不敢把玩具做得太完美……而这枚神之眼是意外。
“没,没什么,我是说……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东西掉在你身上……”她内心紧张,说话结巴,但表情依旧是平静的。
潘塔罗涅张开大掌,一枚金棕色的“玻璃珠子”发着微微的光芒,映在六月的眼中。
“你指的是,这枚刚刚掉在我身上的神之眼?”他的唇边拉起了意味深长的弧度。
“对,对啊,就挺意外的……”六月屏气凝神,盯着那枚神之眼看。
潘塔罗涅笑道:“你的?”
六月甩头,在双重的心里压力下,她并不敢承认。
“既然降落于我的头上,那必然是神赐予我的,只好收下。”潘塔罗涅合上掌,顺入了大衣的暗袋里。
他走在前头,六月跟在后面。
来到办公室坐下,他以为六月又要来请假,便等待她发话。
六月的眼神时不时往他大衣的那边瞄,又试探性地问一句:“潘塔罗涅大人,之前都没有神之眼吗?”
有的话就别跟我抢呀!
六月不停地祈祷,一般来说,执行官都是有的吧,因为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执念,很容易得。
然而提起有没有神之眼的问题,潘塔罗涅马上阴沉了下来,并冷冷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六月感觉自己是踢到烫红的铁板了,站在一边不再说话,也不说请假的事,大脑跟烧掉了一样,想不出拿回神之眼玩具的法子来。
她只能寄托于,这枚“假眼”不会发挥跟“真眼”一样的作用,否则对方会真的以为是神赐的。
那就像是一枚定时炸弹,得随时注意着它的变化,是一直平静,还是随时可能爆发?一切都未可知。
六月再度望过去放神之眼的位置,不料被潘塔罗涅的视线所拦截,她收起目光,立刻回避。
见她对着那枚神之眼那么关心,潘塔罗涅深觉蹊跷,于是故意将其拿出来,捏在手里端详把玩。
他未曾得到过真正的神之眼,也一时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跟他的邪眼比起来,的确要精美许多。
而且完全不同于邪眼散发出的那种,令人恶寒的魔神残渣气息,相反这枚神之眼给人温暖安心的感觉。
从前潘塔罗涅是无比地渴望得到神之眼,后来加入愚人众,也只有邪眼可用。但现在有了真正的神之眼,也不算来得太迟。
也是,他想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
早晚的问题罢了。
想如此,潘塔罗涅叫六月坐下详谈:“你说亲眼见神之眼掉我身上,可知它从哪来?”
问到了问题的致命中心,六月的双腿一阵发软,慢慢移动到对侧的椅子坐下,双手在紧抓着衣裙。
目前她能回答的方向有两种。
要么撒谎说这是神明给她的,她不小心摔跤扔到了楼下。要么就实话实说,说是她自己制作的玩具。
首先后者的说法,已不太可行。
因为就在此刻,她亲眼看见潘塔罗涅正在尝试着使用它,并且竟然有产生元素粒子的迹象。
像变魔术一样,凭空生成的几颗球体的岩造物,哒哒哒地在办公桌上跳跃,狠狠刺痛六月的耳膜。
他为什么可以使用成功?!!!!!
六月双眼发直,努力沉着气,抑制着要抱头惭愧的冲动,脑海里不停传来恶魔般的回音:
玩具神之眼,变成真的了……
成真的了……
果然成真的了……
由于有了成功的尝试,潘塔罗涅不再质问六月,反而相信了这枚神之眼,就是意外之获。
他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或许你是我的福星也说不定,我应该好好嘉奖你。”
自升职六月当了助理,潘塔罗涅不管做什么事都称心如意,如今还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神之眼。不管如何,都要奖励她一下。
六月强作欢笑,附和道:“是吗……哈哈,我受宠若惊了,恭喜潘塔罗涅大人,还挺好看……羡慕您……那您想要怎么使用?”
潘塔罗涅收好神之眼:“暂时未知,等到派上用场时再说。”
六月已没机会说那句“神之眼是她做的”这句话了……
要是这时候说了实话,潘塔罗涅会不会认为她有这方面能力,就把她丢去邪眼工厂干活?
六月不敢想象邪眼工厂是什么样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唯有先保住助理的职位,找机会靠近他,到时从他身上顺走神之眼,然后再偷偷进行销毁……
她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些。
“另外,关于去至冬,考虑得如何了?”潘塔罗涅突然提起这件事,离向女皇汇报工作例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不能再拖。
六月没有别的主意说不去。
因为潘塔罗涅必定会随身带着神之眼,不去的话,恐怕好久都拿不回来。
“考虑好了,我决定跟随您出发,不离开您半步,以涨见闻。”六月坚定脸。
“能有这种心态和觉悟是最好的。”
潘塔罗涅对六月的表现很是满意,当即就给她另外写了一张工资条。
“这个月的奖金已经算好,拿上工资条去出纳那边领一下。多买几件保暖的衣物,后日便出发。”
第49章 争抢
“……好的,潘塔罗涅大人……”
六月拿过来一看,发现奖金那一栏下面,多了一万多摩拉。
潘塔罗涅对待下属并不比达达利亚差,如果说达达利亚会帮下属还债,关照新兵同情弱者,那么潘塔罗涅是直接写张工资条,让你随便拿钱去花的那种。
为了使愚人众发展壮大,吸收更多有用之人,忠信之人,愚人众的执行官们都有较为统一的一套管理准则:
其一:让下属感觉自己很重要,以欣赏的眼光来观察下属的优点。
这是「仆人」最擅长用的一条。
她经常会欣赏有能力的孩子,特殊的孩子,并且挖掘他们最大的优点去培养长大,将来安排更适合他们每个人的职位。
——对六月除外。
其二:向下属正确陈述指令,不随意干预下属的工作。
潘塔罗涅的管理方式与这条较为接近,他的每个任务都交代得极为清晰,交代完就做撒手掌柜。
属于那种任务给你了,办法自己想,我只要结果的类型。
然而,对六月除外。
其三:与下属保持一定的距离感,不与下属争功抢赏。
就这点来说,达达利亚算贯彻得不错。
他公私分明,手底下的人有了战绩他不会抢了去。
在做危险的任务时,他总会自己先上,脱离于队伍的整体计划之外,保持着与下属的距离感,树立不可轻易靠近的形象。
——对六月除外。
显然六月本人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特殊性。
她拿到上司主动给的奖金,第一时间的想法不是上司对自己多好多好,而是在想:
呵呵,买制作玻璃假眼的材料成本回来了呢……
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有了这次的教训,她大概以后都不会再仿造神之眼,去实现那些所谓的愿望了。
潘塔罗涅有没有实现愿望她不知道,她只知为了以防万一,另外那枚制出来的不完整的风系神之眼也给销毁掉了才行。
说做就做,她以要出街买冬装和收拾行李的理由,又请了一天假。
在得到潘塔罗涅的批准后,就回去旅馆马上执行。
结果是……
毁不掉!
根本毁不掉!甚至锤不烂,敲不烂,比金刚石还硬!
为什么会这样???!!!她用的就是玻璃呀!!
所以她是不是得研究一下炼金术内容?通过物理手段毁掉不行,那就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没有别的办法了,六月只好把那枚风元素的神之眼带在身上。
另外她又跑去书店买了几本关于炼金术的书籍,打算趁着去至冬的途中,争取全都学会,然后在到达至冬前把东西损毁。
至于要怎么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销毁,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两天后。
六月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按约定到达的码头上了船。
本来说要先到北国银行集合,再一起出发的,奈何她这两天休息不够,不小心赖了床,只好急匆匆地直接过去。
来到轮船上,她按照前天发放的船号信息,去找负责人,问问安排她到了哪个船舱的哪个房间去住。
当她到达船舱的接待台时,看到面前的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就愣住了。
“你不是公子的助理吗?怎么在这里?”
六月认得这个人,他叫西奥多,是跟达达利亚关系比较好的手下。
对于六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西奥多也表示惊讶。
近来他们家老大跟总和这位“小女友”好一阵歹一阵的,牵连到了西奥多。
因为达达利亚时不时派西奥多去北国银行看一眼,而他自己不去。
结果恰巧这位“小女友”好几天都不在北国银行,西奥多回去汇报,自家老大愁眉苦脸,黯然神伤,对启程出发去至冬的事一拖再拖,直到今日「富人」的船要出发,自家老大才说出发。
本来西奥多是想提前几天回老家给未婚妻过个生日的,但就是老大为了等“小女友”而延迟了那么多天,估计等到达老家的时候,未婚妻的生日都来不及过了吧?
所以现在的西奥多并不愿六月出现在这条船上。
看着吧,她一在这儿,老大保准会出现各种意外。
那最终只会让本次的路程进度变得更慢,到那时,不仅过不了未婚妻的生日,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年假也得用去。
趁着达达利亚不在甲板上,西奥多先是确认一件事:“话说爱莉妮娅小姐是不是搞错了?富人大人的船在另一头,这是我们公子大人包的船。”
爱莉妮娅作为执行官助理,得跟自己的上司待一起才对。居然走到这里来,很大可能是走错了,毕竟他们的船牌号码很相像。
六月后知后觉,转身就趴到船头的栏杆上,探出身子去看船体贴的牌子。
其中有个数字跟其中一个标注字母很像,不认真看,简直看不出来。
“对不起,我看错船号了,麻烦把艞板放一下,我回去。”六月让西奥多帮帮忙,把轮船收起的板子放一下,她要换船。
“行,这就去放。”西奥多自然很乐意。
她不在这艘船上,什么都好说。
西奥多去让人放艞板,这时从船舱出来的达达利亚却制止一声说:“等一等,西奥多。”
见到了他,六月忙不迭地转身,准备直接从船上跳下来,心想就算跌断腿也不要跟他坐同一艘船!
她才跑了两步,就被眼疾手快的达达利亚抓住了手:“既然我们都顺路,坐哪条船都一样,不如现在就出发,我派人过去告知一声就是。”
六月瞪大了眼。
西奥多也瞪大了眼,并委婉地极力制止:“这……公子大人,不太妥啊,擅自留人,等会儿富人会来找咱们麻烦。”
表面上说不合规矩,实际西奥多是担心等船一开,就多了一对闹别扭的颠公颠婆,那遭殃还是他,谁都别想能准时赶回至冬。
“那就先通知他,再开船。”达达利亚心意已决。
“公子大人,貌似我还没答应,你就替我做决定了?”六月也是嘴硬的,明明小手被烫热的大手握住的那刻就不受控地脸红耳赤,却还是坚持要离开。
西奥多汗流浃背,内心在想:来了来了,要来了!要开始发作了!!
接下来他猜老大肯定会说行船危险,只有我才能保护你之类的。
然后达达利亚的下一句果然是:“你没去过至冬的海域,不知那里凶险颠簸,我想……”
他停顿了下,将六月的肩膀掰过来,使她面对着他:“想要留着你在身边保护。”
这时西奥多生无可恋,叫来了他的工作搭子一起过来当个背景板。
六月要把手挣脱开,却也被抓得更紧了,捏的力度之大,手指都有点微微发麻。
“最大的危险不该是你本身吗?”她还是那句话,要听父亲的话远离危险源。
“原来你还在埋怨我放出魔神的那件事。”达达利亚百口莫辩。
岩神与女皇订下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事情的发展必须要他做到那一步,虽然是被耍了一道,但他对当时的决策并不后悔。
进展在这里,西奥多跟身旁的工作搭子小声唠嗑说,等等爱莉妮娅小姐肯定会说出那句“你是坏人”。
他们每次见面都说这句话,实在过于经典。一方说对方是坏人,一方又承认自己是坏人,西奥多听到耳朵长茧。
“我并没有在埋怨你,因为你本来就是坏人。”话毕,六月感受到对方的手明显有了松弛。
六月清楚地知道,但凡涉及阻碍冰女皇计划的,达达利亚会义无反顾地去扫除一切敌人,只要你与冰女皇的利益不相冲突,不管有没有发生过矛盾,那你就是他的好朋友。
不过在六月眼中,不管达达利亚忠不忠诚,都跟她没关系,她只要好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行。
……
然而就在此时,码头有人在喊把艞板放一下,说是「富人」大人来了。
六月见「富人」亲自来捞人,用了点力气抽出被握紧的手,跑到船边看。
然而「公子」也跟着走到船边,让人放艞板。
「富人」只带了两个人跟过来,走上了船,与「公子」面对着面,对他发出冷冷的笑。
潘塔罗涅本该不用来,无论六月去不去至冬,他也没有勉强过。可她却故意晚到,还去到「公子」那边,是不是要跟他作对呢?
“爱莉妮娅,是谁让你跑到那艘船去的?迟到了,还要让我久等。”潘塔罗涅周围的气场都仿佛被冰霜凝结了,一出口就让人感到发寒。
六月迈开脚,走到潘塔罗涅身边去:“我是不小心看错了……这就回去。”
给她发工资的是潘塔罗涅,不是达达利亚,谁是自己的老板,她就跟谁。
“两艘船的目的地是同一地方,又同时到达,坐谁的船都一样,不过是一时失误,为什么要迁怒她?”达达利亚极不满潘塔罗涅对六月命令的态度。
潘塔罗涅抿嘴一笑:“我的下属犯迷糊了,我没资格呵斥两句吗?”
好浓的火药味。
西奥多和他的工作搭子们都不敢出声。
在手底下的人看来,目前的情况是:第十一席想挖自己的“小女友”过来陪着他,但“小女友”是第九席的助理,第九席现在正抢人。
六月也发现情况不太妙,赶紧站出来解释:“对不起,达达利亚先生,我真的走错路了。”
当她道歉完,从后背靠近来的潘塔罗涅,将她拉了回来:“你应该向我道歉,而不是向他,明白吗?”
第50章 非竞争关系
怎么办?谁能告诉她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应对?
能不能来个人解解围?
说多错多,六月选择一言不发,装傻充楞,美美地隐身。
然而,六月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因为沉默,潘塔罗涅开始猜测她是不是又故意用“冷落”“冷战”的方式来“报复”他刚才不太理智的态度。
因为沉默,达达利亚对六月刚说的跟潘塔罗涅走的话而耿耿于怀,开始脑补六月是不是刻意在气他,让他吃醋。
六月也没想到,就在这沉默的间隔中,成功让九席和末席的这两位执行官,把她想成了是那种“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类型,都默契地没再说话。
随后,六月强行被「富人」带了回去,独留「公子」在那儿苦闷不已,直到手下西奥多苦苦催促才发船。
另外一边的六月同样很是郁闷,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吹着风。
船开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忍不住拿出望远镜看看「公子」的船行驶到哪里去了。
两艘轮船的距离相隔并不远,通过望远镜甚至能看清楚达达利亚在做什么。
——他正在陪他的弟弟托克玩玩具,其乐融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还好,达达利亚不是记仇的人,得知他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六月也就放心下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剩潘塔罗涅那边没搞定吧,今天让他丢了面子,他肯定又像上次那样冷言冷语了……
六月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人的情感复杂多变,她这条懵懂的小鱼至今都没彻底摸透人心。
也就是说,尽管她也总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还是不能琢磨别人的心思。
就在六月放下望远镜回船舱后,在另一艘船上,本来在跟托克玩耍的达达利亚突然看向六月方才所站的船头位置。
从达达利亚的角度看无雾气遮挡,可以大概看得到六月的身形以及动作,也知道她在观察他。
……刚刚的快乐,也不过是表演给她看的而已。
“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托克发觉到达达利亚的脸色沉了下来,睁着天真的蓝色大眼睛询问。
是他的心事太过明显,才让年幼的弟弟也看出来了。达达利亚强行展开笑容,摸摸托克的小脑袋:“托克,对不起,哥哥状态不好,你先睡会儿午觉,等睡醒了再来陪你玩好吗?”
托克“嗯!”地回应一声,乖乖收好玩具回船舱里的房间睡去了。
等弟弟睡下后,达达利亚则在外面看海,平静的海面让他的思绪渐渐萦绕。
从暖流进入寒流的地带是事故多发地,也被称为魔鬼海域。
达达利亚也试过好几次在那个位置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故,对他而言倒是习惯了,应对的方式也很多。
不知六月那边……
六月说过她惧怕深海,达达利亚还很清楚地记得。他不觉担心她来,只要她不在身边,去到那种地方,他就不能关照到她。
……
过了黄昏,越往北走,寒气越重,雾气也渐渐浓了起来,能见度降低,已经看不见与之同行的船只了。
六月如往常那样,在协助潘塔罗涅处理一些文件。
船房里的灯电压不稳定,时不时一闪闪的,晃得眼睛疼,她在装订着那些文件,频频需要揉眼睛,酸酸的很不舒服。
她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潘塔罗涅不近视却总戴着眼镜,原来还真是用来防疲劳的,再这样下去眼睛很容易瞎掉。
门缝吹来刺骨的风,丝丝地凉,六月身着单薄,按压装订机的手都有些发抖。”越往北走空气会越冷,真诚提醒你多添件厚衣,还有,不要挡着光线。”潘塔罗涅忽然停下手上的笔,提示六月注意防寒。
回船后潘塔罗涅就没再提她走错船的事了,现在还那么关心她……
其实他也是一时着急才说气话,等缓和了下来,该干嘛就干嘛,全当做没发生过。
呜呜呜,他还怪好的咧。
六月又感动了,仍然把情绪稳定的潘塔罗涅视为偶像。
不过,这是到达了哪片海域,怎么一下子降温了?
六月停下手头的工作,去套上一件带毛茸茸带兜帽的羊毛长外套,把帽子一盖,就更像一只小绵羊了。
她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把神之眼要回来,刚才亲眼看到他别在了腰下的皮带上,得等他把皮带脱下来才能拿下来……
为了赶在潘塔罗涅睡觉的时候脱衣服,六月才自告奋勇地陪他工作到深夜,好趁机顺走她做的仿真神之眼,再换成从市场买回来的假眼。
然而在六月困得不行,身体摇摇欲坠的时候,潘塔罗涅却仍在写他的述职报告。
“坚持不住就回去休息。”潘塔罗涅冷不丁地说。
六月摇摇头说不用休息,只去洗了一把冷水,又回来站着,就算没有工作安排给她,她也一直站在潘塔罗涅身边,与那一动不动的人偶摆件无异。
潘塔罗涅本身耐性足,是个沉得住气的人,遇到六月这种不分场合“粘人”的,却也忍不住露出“和善”的笑容,说着赶客的话:“你站在这里那么久,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六月没悟出他言外之意,便问:“没有要帮忙,那我坐着吗?”
潘塔罗涅的头在隐隐作痛。
他转为了直白的话:“别人不关心你,你自己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天黑了,还不去休息?”
当然不能休息!
拿不到神之眼,她心里不安睡不着。
六月厚着脸皮问:“那……我能不能在这里看着你上床睡觉我再离开?”
她只想让潘塔罗涅把皮带脱了,她好以帮洗衣服的理由,给神之眼来个狸猫换太子。
“你想做什么?”潘塔罗涅勾起嘴唇笑,转身细细打量她的神情,揣测她不同寻常的意图。
他可不会相信,鱼儿自动上钩了。
要是有那么简单,他就不会选中这条小鱼,他不过只放了网,还没开始撒诱饵,小鱼怎么可能会主动跳入网中呢?
除非是有事相求。
此时六月兜帽下的脸颊被捂红,粉粉嫩嫩,像未成熟的樱桃,直让人想咬一口。
他看向六月的眼神而温暖而炙热,假如道德允许,真想现在就将她圈过来,将她包围在怀里,细细品尝。
他将欲望埋藏至深,六月尚未有察觉,倒也能感觉到几分灼热的目光。
“是我说错话了,那我还是回去休息吧,晚安,老板。”六月把兜帽拉得更严实些,推门而出。
开门期间吹来的冷风,将室内火热的空气浇凉。
“老板”这个称呼一出,潘塔罗涅的笑容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迅速凋零。
他看着房门缓缓关上,心中逐渐明晰了眼前的现实——她只把他当成是能给她发工资的人,而非其他的任何关系。
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宽容?还不够好?
为什么就是掌控不了她的情绪,反而会被她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自始至终,只要是潘塔罗涅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本以为请六月入瓮也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她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回应。
到底还有哪里做的不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末席么?
他从未把「公子」当成竞争对手,毕竟六月看「公子」的眼神,和看他是一样的冷淡。
只有偶尔谈到六月感兴趣的话题,她的目中才会发出光彩。
……
六月辗转几圈,回到「富人」安排给她的小房间中。
「富人」出发前带了有十来个人,其中有名厨子,三个开船的,三个水手,三个负责日常清洁的,除六月以外的其他愚人众员工愣是一个都没有带。
要是不关注潘塔罗涅几乎废寝忘食的工作状态,这配置都不像出差,更像是一个有钱人带着一群仆人去至冬旅游。
六月目前休息的地方,不如「富人」办公的地方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生活设备都有,暂时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段行程。
希望不要有意外……
希望她制作神之眼的秘密不要被潘塔罗涅发现……
希望快点把岩元素的神之眼销毁……
她的短期目标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为此还要再努力努力,研究下潘塔罗涅平时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找准机会靠近去把神之眼摸出来。
六月洗好澡,换上暖乎乎的蓝色睡裙,抱着她同样暖暖的鲸鱼布偶入睡。
半夜时分,船平稳地行驶在海面上。
有船长提醒,这艘船即将进入暖寒流交界的海域,温差骤变,让大家关好窗,做好保暖的工作。
六月被叫唤声吵醒,辗转了几圈,又听到了窗外有鲸鱼的低吟。
大鲸鱼……怎么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外套就出门,来到了船舱之外。
外头的寒风凛冽,船上的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站在甲板上,在鲸鱼越来越凄惨的叫声中,海水正逐渐被染红,血腥味弥漫。
两船一前一后地几乎同行,对面的船已然停下来,「富人」的船在听到鲸鱼的叫声后也停下了,发出鸣笛预警。
“公子大人!公子大人!”
有人举着喇叭在喊,连同六月都能听到,“有东西卷到了船桨发动机里,周围……周围的海水,都,都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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