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别哭
海面在涌动,溅起的冰凉海水冷冷地打到六月的脸上,携带着一股腥味。
从鲸鱼的叫声中,六月听到的是绝望的求救。
她原来是能通晓海底生物的语言的,上岸后这种天然的能力就退化了,退化到跟人差不多,只能听到单纯的声音,听不见它们声音之中所包涵的意思。
但,那叫声异常凄厉,就算听不懂,也能体会到那条鲸鱼此刻究竟有多害怕。
据目前的调查说,是一条生活在寒潮海域的幼年冷鲸,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不停靠近他们船底下游。
而后,它的前鳍卡在了「公子」那艘船的螺旋桨的扇翼里,使得螺旋桨的一块扇翼损坏,另一块扇翼贯穿冷鲸的鳍。
这条冷鲸年幼,没有大鲸那样的力气去挣扎逃脱,而只能在原位哀嚎,哭泣。
「公子」那边正在焦头烂耳,毕竟螺旋桨坏了,就不能继续行驶,有只幼鲸卡在那里,备用的螺旋桨现在也换不了。
既为同僚,「富人」船上的水手和船长都在帮忙解决问题。
“富人大人,现在该怎么做?”经验丰富老船长也没办法做出决定,他一开始是建议把冷鲸射杀,让它沉海里,可「公子」那边正极力阻止。
“将它的前鳍割断,别耽误了行程。”潘塔罗涅淡淡地说。
本来这件事与「富人」并不相干,冷鲸撞的又不是他的船,他大可以甩甩手就走人,不必等人。
同行而不给出建议,遇上同僚遇难而不伸出援手,就是坏了首席执行官给每位执行官制定的基本行为准则。
即使不愿,潘塔罗涅也要去参和进去,表表态度。
然而就是他的表态,让听到后的六月对他露出不解以及惊诧。
对六月而言,海中的鲸如同她的家人一般,而且她从小最喜欢的就是鲸鱼。
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伤害到她的“家人”!执行官的命令也不可以!
“不行,不能割,割了它还怎么游回去?”六月站出来,不让任何人采取牺牲冷鲸让船重新航行的残忍措施。
“爱莉妮娅小姐,不这么做整艘船就要沉下去,是鲸的命重要,还是人的命重要?”执行命令的人看向了潘塔罗涅,请他指示。
六月转到潘塔罗涅的跟前,求着他说:“我有办法,我下去把它的前鳍抽出来就可以了!潘塔罗涅大人,求求您,让他们别杀了它!”
看着六月难得表现出这种哀求悲伤的表情,潘塔罗涅动了恻隐之心,微凉的指腹贴在她脸上,抹去粘在上面的海水。
“谁叫你下去,这里海水的温度在零下,它还没救出来你就先冷死了。”他心疼道。
六月同时也冷静下来,思量了片刻。
是啊,抛开冷不冷的问题,她一下去就会死,会因为深海恐惧而窒息,穿上潜水服也无济于事。
“那该怎么办?潘塔罗涅大人,你是最有主意的了,能不能再想想其他不伤害它的办法?”一泓秋水似的双眸,显得她楚楚可怜。
六月求人很有一套,这是以往在壁炉之家里应对父亲“责骂”时的下下策。
她曾经看过一本,教人情世故的书籍,里面提到,求人的时候可以说这些话:
“求求你,求求你啦~”
“好不好,好不好嘛~”
“可以吗,可以吗~”。
六月是说不出来的,但可以表现出来那个样子,让人心生怜惜,抵挡不住。
潘塔罗涅也从她的话中摸清了她的爱好和她所在意的东西,便对那条冷鲸变了态度:“不伤害它,也总有人愿意下去,不是吗?人也很脆弱,生命很宝贵的,何况那是意外。”
此话一出,六月低下头,也不知该怎么办。
谁的生命都很重要,没有人救得了它,是要眼睁睁看着它挣扎死去?还是直接给个痛快?
不管是谁的命都是命,她也很想活,她也很害怕。
就在这时,另一艘船上的传来了一声:“公子大人,快抓紧!”
在黑夜的沉寂中,这一声响彻云霄,让所有人都顺着海面灯光的方向和声音传出的位置看去。
在冷鲸的身旁,一艘皮艇丢了下去。
此时达达利亚从冰水下浮出,抓着皮艇游了上来,而船上的西奥多则负责用绳索将他拽上了船。
冷鲸的凄凉的叫声停止,随而六月突然听见了它声音中所表达的“感谢”,不久便顺利游出了两船之间的地带。
这时潘塔罗涅下令将在两艘船之间架上踏板,让人过去查看情况。
谁知六月在连接两船踏板放下时,就第一个飞快地冲过去,直接扑向刚从水中出来的达达利亚。
此时达达利亚冷得发颤,可依旧顺势张开手臂,将她稳稳地搂住。
“冷吗?有没有受伤?疼不疼?”六月不停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哪处伤口。
忽如被穿着毛绒绒的六月一抱,他瞬间暖和了不少,露出笑容安慰道:“没事了,还好发现及时,鲸的前鳍没有被弄断,只是多了伤,勉强可以游走。”
一旁的西奥多还吐槽自家老大,从发现到救援的过程是怎么怎么样,然后还没说完,就被达达利亚给制止了。
六月听了个大概,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达达利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钻入了冰凉的海水,并且冒着生命危险干脆利落地将卡住冷鲸的螺旋桨拆掉。
要知道冷水海域的鲸跟别处的不同,它们是喜食人肉的,就算侥幸逃脱,被咬一口也很伤。
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他难道不知道,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也是会受伤的吗?
所幸那条幼年冷鲸还算温顺,知道有人来救它,并没多大的动作,乖乖等救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达达利亚跟鲸有什么缘分,鲸才没有伤到他,毕竟他使用元素招式时,也有拟用鲸的形状……
“你身上怎么那么冷?快把衣服脱了烘干吧。”六月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很低,况且还是脱了外套下去的,又吹着冷风,即使他身体素质向来不错,但这冷水也足够让他好受的了。
“你别哭,我不会有事。”达达利亚冰冰的手掌覆盖在六月的脸庞上,手骨节处蹭到了从眼角边滚下的一滴豆大的热泪。
六月怔了怔,“我哭了吗?”
达达利亚将手背递过来,给她看:“还热乎乎的。”
她盯着那滴水,只是不好揭穿,那是她流的汗……
生来就不会流泪的人,怎么可能有眼泪。
一旁的西奥多看不去下这场面了,果然老大跟“小女友”的关系总是一时好一时坏,这次只是救了条小鲸鱼,她就感动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那条鲸鱼有亲缘关系。
所幸在好的时候,他们俩的对话算正常了很多,没那么颠了。
可是……
西奥多还是很想对达达利亚说:老大,咱能不能先去换身衣服烘暖再来你侬我侬?确定不会发烧感冒吗?你感冒了,行程就要拖延,托克少爷不就要我来照顾了?
还有,小心「富人」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要人!你们赶紧识趣分开啊!各回各家啊!
当然这些话西奥多是不敢直说的,要是可以的话,他好想把达达利亚直接拖回去,以免惹来更多的麻烦。
这时候「富人」手下的一名船长走过来说:“公子大人,船上的机械师说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富人大人想邀请您和托克少爷一起来他的船,顺路带一程。”
潘塔罗涅在对岸看着他们俩抱在了一起,那个拥抱不过几秒,就足以引起他的妒火。
尽管如此,作为同僚,他也要装装样子关心达达利亚的状况,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谐。
派人邀请他们过来坐船的原因,达达利亚心里也很清楚。
执行官之间的“争斗”总在暗处里,而不在明面上。
达达利亚没有答应,只是对西奥多吩咐道:“西奥多,你也先跟着去,别让未婚妻等急了。”
“公子大人……那您……”西奥多摸不着头脑。
“托克还在休息,我等他醒了再说。”达达利亚打算暂休息一下,让着急的人先走。
估计拖延也就一两天的事,过了这块凶险地带,就能全速前进了,所以并不着急。
“那我也不着急了,瞧您有气无力的样子,等下该怎么跟托克少爷交代?其他人信不过,我还得帮忙掩饰过去。”
未婚妻的生日是很重要,但西奥多更放心不下自家老大的状态。
六月一听这事,便抢着问:“西奥多先生,你的未婚妻住在哪里?喜欢什么礼物?”
西奥多惊:“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六月解释说:“你不愿意跟我们走,又怕延迟到达,那可以人未到,而礼先到呀。”
先送礼,告诉未婚妻在来的路上,其实也是可以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西奥多客套地推脱了一下。
“不麻烦,我还要谢谢你为这次的救援出了一份力。”六月表示愿意帮忙,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她甚至可以把这件事当成愿望写在星星纸上。
“请等我一下,爱莉妮娅小姐。”得到了六月的肯定答复,西奥多不再犹豫,冲回船舱翻开行李,又迅速地把一个红色的小礼盒交给了六月。
西奥多给到六月的送礼信息是:未婚妻家住在海屑镇六号公园40号,名字叫格洛娅。
六月收下礼盒,这次她没跟达达利亚说“再见”两个字,而是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跑回去了。
不过她突然想起来,西奥多给的这地址……怎么有点熟悉?
第52章 重返至冬
在海上航行足足有一个多月后,「富人」的船停泊在了至冬的不冻港。
所谓的不冻港港即是海水常年流动,不易结冰,素有暖港或春港之称,似乎是受过了女皇的祝福才这样的。
这个港口出口大多数是大型和重型的机械,基础设施倒比其他国家的要更加机械化,更加便捷一些。
北国银行的总部在至冬的主城之内,「富人」的大别墅建在远离城市的郊区,与银行颇有些距离。
城内主要的公共代步工具是蒸汽驱动的大四轮车和雪地车,比枫丹的巡轨船要方便很多,可以直接送达到家门口的那种。
以「富人」的财富和地位,六月想象他应该会有自己的司机,自己的车,美美地享受别人的劳动成果回到家中。
以及,家里会有很多的厨子和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只要他发的工资够多,就有无数人为他服务。
然而一下船他就把跟来的仆人遣散回家,给他们全部放假,甚至也给六月放假。
在会见冰女皇期间,任何人都不需要来打卡报道,直到大会结束,六月一等人将会被安排到至冬的北国银行总部工作。
她还以为去至冬待一阵子就回璃月了,没想到会是定居啊……
话说潘塔罗涅不是璃月人吗?
虽然已经改了国籍,也能在老家发展的吧……她真的不喜欢住在至冬。
六月跟别人不一样,她在至冬没有居所,放假了也不知去哪里。
在来之前「富人」承诺过给她包食宿,不知还有没有效,要是他不肯承认,那她只能流落街头了。
因为至冬的物价高,她本人那么一点的工钱,还不够吃喝的,别说去租地方住。
当然,作为“有良心”的上司,潘塔罗涅自然不会放任六月不管,他没给六月包下旅馆或酒店,而是选择把她带回到了他的家里。
他的宅邸足够大,大到住下几十人都没问题。
六月对此不太感冒,她住哪里都是住,只要不是那伊罗公馆,那里都可以。
潘塔罗涅没有自己的私人司机,跟平常人一样,他选择坐一辆在街上来来往往的雪地车。
也是,下雪天坐雪地车不会打滑……就是这雪地车为什么是敞篷的?坐着车还得打把伞,迎面吹着冷风,冷冷的雪花飘到她脸上。
……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终于到了。
潘塔罗涅的宅邸,外头看是至冬的尖塔风格,与环境中的白雪完美地契合,还有大花园,花园里都是枯萎的花骨,显然已很久没人来打理。
这么大的一座六层大别墅,没有住家管家或是阿姨吗?六月不免疑惑。
像壁炉之家,纵然父亲也不常在,可上下都被保育员叔叔阿姨们打点得仅仅有条,父亲只提供资金支持和管理。
进到里头后,六月又感觉自己进入到了璃月。
屋内的装潢古色古香,厅堂的高架子摆满了各种古董,地板用的都是香檀木,旋转式的楼梯一直延长到最高层。
嗯……
没有安装升降机,家具上也沾满了灰尘,踩在脚下的地垫扬起尘土,让六月呛了几下鼻子。
“顶楼有很多房间,你随便选一个。”潘塔罗涅走在前头带路,顺着楼梯走上去。
六月提着重重的行李,艰难地跟上去,最终在最顶层停下。
才六楼,她就累得不行了。
人类果然不能离了升降机,爬楼梯这种事,对直立行走的人来说就是反自然。
吐槽归吐槽,六月放下行李后还是认认真真地选房间去了。
顶楼是单独出来的生活区,该有的生活功能分区都有,房间有五个,六月经过允许后打开了其中一间。
这间房很是宽敞明亮,有独立的阳台,六月一眼就看中了,转对潘塔罗涅说:“这间光线不错,还能看到冬宫的雪景,我选这个吧。”
潘塔罗涅微微点头说:“眼光不错,但这是我的房。”
他的房间?倒是看不出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素白得跟雪洞一样,用毛坯房来形容都不为过。
“……对不起,那我选对面的。”六月指着旋转楼梯的对侧房门说。
她是随便选的,估计每间房都没装修,哪里都一样。
“嗯,可以。”潘塔罗涅同意了,“顺便一提,二层的书可以随便翻,其余的小储藏室不要动,知道吗?“
六月回答:“知道。”
又由于难忍心中的好奇,便问:“你自己一个人在至冬买了个那么大的宅邸,没有其他人在住吗?”
“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罢了。”潘塔罗涅从上往下望去,这样高的一座楼房,竟像是为自己打造的牢笼。
“连管家都没有?”六月有些难以理解。
“我常年不在,管家只会徒增一份不必要的支出。”潘塔罗涅说着就慢慢走下楼去。
他很有钱没错,六月对“有钱人”概念也不会停留在他拥有很多摩拉的认识上,而只会认为他们之所以有钱,是因为有学识远见,可能还会操作某种经济体系。
但她是没想到,有钱人会把钱精准用在他所认为可以去做的事情上,却把自家房子冷落了,甚至那么多房间都没装修……
冷冷清清不是办法。
她从前爱好冷清,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要么在待在壁炉之家,要么去玩具工坊,要么去海露港看海。
可自出了壁炉之家后,她反而喜欢热闹,喜欢与人交往了,大概算是受了某人的影响才会发生如此变化。
作为合格的助理,六月想给潘塔罗涅分担一下忧愁。
嘿嘿,只要能得到他的赏识,靠近他拿到神之眼的机会不就多了吗?
六月打起了小九九,屁颠屁颠追在潘塔罗涅后面说:“那不如租几层出去,交给别人打理,等你想回来住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冷清,还有房客跟你打招呼,说说家常。”
走到四楼楼梯平台,潘塔罗涅停了下来,回过头对她的额头轻轻一弹:“爱莉妮娅,你怎么就那么聪明?看来你的头脑并不亚于我。”
六月听不出来这是反话,她反而以为有戏,就追问下去:“那潘塔罗涅大人是同意吗?”
他可以说不同意吗?
不过就算同意,她也招不了租。
至冬里谁人不知这是第九席执行官宅邸,贴了告示做了广告,也不会有人来问一句。
她喜欢这么玩,那就让她玩去。
“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了,租房收入你三我七,只留顶层。”潘塔罗涅让她放手去干。
“真的可以?”他的回答出乎了六月的意料。
潘塔罗涅反问:“难道还有假的?”
还以为要多争执几句,看来他也赞同屋里要多些人住才好。后面六月想想,潘塔罗涅说的你三我七的方案,是指口头上的,到时真招到房客了,要怎么分钱呢?
“不用签约什么的吗?万一你赖账或者我赖账了,就不好瓜分吧……”六月在北国银行那么久,多少学会凡事都需签合同的道理。
潘塔罗涅很是欣慰她能留意到这重要的一点,但,没用。
“不着急,等你能租出去的时候,我主动找你签。”他说。
“好的。”六月顺从道。
也许是征服欲在作祟,当潘塔罗涅看着由他亲自教导的少女慢慢地懂得那么多的处事之道,学会去提意见时,他居然从中找到了比赚钱更大的满足感。
五年之内,必定将六月培养成「仆人」最优秀孩子的这句承诺,在他那里取得了小有的成效。
潘塔罗涅还无法去掌控六月,无法摸清六月真正的喜好,以及最在意的是什么。
是鲸吗?
跟许多人喜欢养宠物一样,她喜欢鲸也没什么出奇。
刚好他刚到达至冬时就听闻,有人在黑市出售一件鲸骨藏品,是完完整整的一条鲸骨架,足有十米长。
不如就当做艺术品,摆在靠她房间最近的花园处。
想如此,潘塔罗涅事先把六月打发出门:“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后,你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我需出门一趟。”
六月欣然应和,送潘塔罗涅出门去,就去收拾房间了。
……
六月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放好,而后见有充足的时间,就按照西奥多给的地址,去找他的未婚妻格洛娅。
海屑镇离至冬主城较远,六月路上换了很多代步工具,才到了。
至冬昼短夜长,这时才下午五点,天就开始暗下去。
海屑镇是个还算富裕的大镇,居民房子密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时不时能闻到从烟囱里飘出来的碳火味。
六月去找人问路,才找到了“六号公园”。
她挨个门牌号挨个门牌号地去找,终于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40号”。
于是六月敲响了门,没过多久,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
“你好,格洛娅在吗?这是西奥多托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有一封信。”六月现在充当的就是邮递员的角色,语气尽可能地礼貌。
那位妇女一听到西奥多的这个名字,便有些不耐烦地说:“请转告他一声,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女儿,格洛娅就已经嫁人了。”
第53章 我哥哥超好的!
“嫁人?西奥多不是她的未婚夫吗?”六月紧紧捏着手上的礼盒,生怕送不出去,让他人的愿望落空。
格洛娅嫁人了,六月万万想不通。
西奥多说,他每个月都会给未婚妻寄信寄小礼物,上一年的生日回不来,他还特地给未婚妻的家人寄了一大笔钱,以改善他们家的生活。
而且格洛娅明明跟西奥多订过婚,就算中途想反悔,也会书信告知一声吧……
大婶冷笑:“我的女儿青春就这么几年,难道还要贴上一辈子等吗?哪有丢下未婚妻一别五年都不回来的未婚夫,真是闻所未闻。”
说完,门“嘭”地关上了。
六月被拒之门外,外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冬日未至,怎么就那么冷呢?
六月才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那么脆弱,分开才几年时间,就足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死心。
不知以后是不是也会有很多人遗忘她……
对于未来,六月开始有了些担忧,情绪莫名低落,她把礼物收回抽绳袋子里,抬头看向空中纷飞的雪花,伸出手去接。
大概是刚才关门的动静太大的缘故,隔壁家院子里亮起了灯,一个穿着棉衣带头巾的女孩在小院子里开门,探出半个身子。
六月听到声音后就转过身去,院子暖光照到女孩的脸上,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女孩向六月微笑招手,六月往她的方向走去,从那房子冒出来炊烟中,散发出食物的香味。
咕噜咕噜。
六月不争气的肚子在发出饥饿的信号,她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
“大婶是骗你的,格洛娅姐姐离家出走了,前两个月她离开前还告诉过我。”女孩显然是听见了六月与那位大婶的对话。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六月又打起精神来。
“请问你是……”她先问女孩的身份,想着格洛娅只是离家出走的话,而又有人知道她的行踪,那还是有很大希望可以交差。
女孩绽开甜甜的笑容:“我叫冬妮娅,是这家人的邻居,刚听到有吵闹声就出来看看了。”
她迈开脚步走向六月,仔细端详。
在她眼中,这位少女与她差不多年纪,一身绒绒的外套,衬得像从玩具店里逃出来的精灵娃娃。
“叫我六月就行。”六月跟着自报家门。
在六月眼中,冬妮娅很可爱,脸上未褪去稚气,看起来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但身高却比她还高一点点。
冬妮娅的眼睛很大,且是晴空下大海的碧蓝色,好看,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两人一见如故,互相看着对方,沉默间,突然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六月笑得较为含羞,冬妮娅则是开朗外向的笑,还问找格洛娅姐姐干嘛。
“我是想请问下,你知道格洛娅现在在哪吗?我这里有份生日礼物要送给她。”六月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冬妮娅。
冬妮娅摇了摇头:“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她只跟我说过,她要去找她的未婚夫。”
六月又是一怔。
不知孰真孰假,事情的反转也未免太大了些。
若冬妮娅的信息源更可靠,六月也就可以先松口气了。
如果格洛娅并没有抛弃西奥多,就相当于更加坚定了六月的信仰,因为她始终相信爱是坚不可摧的。
可惜并没有人能真正平等地爱她。
六月所熟知身边的人,大多都在满足自己拯救弱小的情结。
他们对她好,对她不同程度地表达着所谓的在意,然后慢慢把宛如一张白纸的她,教化成为他们心目中所期待的样子。
但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的爱,都无所谓了。
能得到别人的关心就很难得,六月都不再奢求什么。
安慰安慰自己,这个世上的好人还是很多的,数数从出枫丹出发以来,也认识了好几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了吧,比如说冬妮娅。
不知是不是错觉,冬妮娅的眼睛跟某人像极了,只是比之更有神,还有高光。
所以,至冬人的遗传都是蓝眼睛的偏多吗?六月沉思中……
这时房子里传来了一声:“冬妮娅,你在外面干嘛去,准备开饭咯。”
冬妮娅猛然拉上六月的手,悄悄贴在她耳旁问:“六月,要来我家玩吗?我家刚好煮了好吃的。”
六月饿坏了,有人热情邀请她去吃饭,她自然乐意。
送不成礼物,蹭一顿饭也不算亏,从小她蹭饭的次数并不少,习惯了别人说请吃饭,她就算多拒绝了几次最终也还会去的。
于是六月对冬妮娅说声谢谢,就代表同意了。
随后冬妮娅把六月带到院子中,眉眼弯弯地对喊话的中年人说:“爸爸,我带一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快来快来,外头冷。”中年男人招招手说。
啊……好热情的一户人家。
六月也不担心他们是坏人,潜意识中就认为他们是好的,就不客气地进入屋里,把平时父亲教导不要吃陌生人饭的话,都抛诸脑后。
“欢迎欢迎,是冬妮娅的朋友吗?进来坐吧。”一个自称是冬妮娅妈妈的女人,拥有一头长长的红棕卷发,笑起来跟冬妮娅很像。
不,应该说冬妮娅像她,就是那双蓝眼睛可能是遗传爸爸的,发色是遗传了妈妈的。
屋内有地暖,一进到里面极暖和,可以脱下厚重的外套。
一眼望去,这屋子不算小但也不算大,有三层高。看着只有一家三口的人家,实则光是餐桌就可以容纳十个人的用餐。
六月的第一件事就是喊叔叔阿姨好,简单介绍自己的名字,以及刚是怎么认识冬妮娅的。
进来的第二件事,她就瞅餐桌上摆的是什么好菜。
冬妮娅拉着她到饭桌旁,与之并排坐着。
才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太了解,冬妮娅就开始跟六月处得跟闺蜜似的,毫不客气地给她勺菜,还问这问那。
六月开始有些无所适从。
她原以为,至冬人都是冷冷冰冰的,很少待人友好,直至今日,她才知,在那伊罗高墙之外的至冬人,是那么地热情美好。
就是……
今天菜式,可能……
在谈话间六月得知,冬妮娅的爸爸年轻时当过兵,后来退役就在海屑镇开了一家渔具店,过过小日子。
冬妮娅爸爸大胡子拉碴,本以为是很严肃的类型,结果是个搞笑幽默的大叔,时不时就跟冬妮娅妈妈开玩笑,说那些鱼知道有客人来,都一个个自愿上钩。
今日冰钓的成果,是往日的十倍多。
所以桌上多半的菜,是什么腌鱼,辣子鱼,清蒸鱼糕,鱼头汤,炖鱼丸,生鱼片,特色酸黄瓜鱼……
冬妮娅妈妈表示,这些菜式,是照着三儿子从璃月寄过来的食谱学的,做了几次还算成功,非常美味。
六月礼貌地说多谢款待,而心在滴血。
鱼……
虽然吃鱼也没什么,海里的鲸也会吃小鱼虾米,可按照她的饮食习惯来说,实在不太合适。
然后她只光吃面包,表示面包超好吃,是她的最爱,一顿饭下来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六月,天色晚了,外面又下大雪,就在这里睡一晚,明天让冬妮娅带你去小镇逛逛。”冬妮娅妈妈挽留说。
“对啊,跟我睡就行,或者你不习惯两个人睡,可以去哥哥的房间,反正现在还空着。”冬妮娅应和,“不过你爸爸妈妈会不会担心?”
为了不打破愉快温暖的氛围,六月没说自己是孤儿,只说自己的家长并不会管她,因为她已经出去工作了。
冬妮娅便也信了,在洗漱过后,冬妮娅带六月去她二楼的房间。
……
入睡前,冬妮娅缠着六月聊天。
她提到了自己的家人,说到自己还有几个哥哥姐姐。
大哥二姐都成家立业了,三哥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最小的弟弟太过想念他,就偷偷跑出去找他。
还好是找到了,并且在信里说他们过一阵子就回家团聚。
“冬妮娅,你哥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说他一年到头不回家?”六月只是随口问问,她很困了,正躺在床上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冬妮娅翻了个身,侧到了与六月的反方向:“唔……他跟我说,是要四处出差的工作,很忙很忙。”
六月应和:“那一定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就是每个国家都去,每到一个地方都不会停留太久。”
冬妮娅道:“是不是做生意我也不清楚,有机会再介绍哥哥给你认识吧。不过……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该怎么说形容好……”
“是什么呢?”
“就是在我记事开始,哥哥就经常找人打架。”
冬妮娅叹了叹气,要不是那次差点出了人命,爸爸也不会送哥哥出镇子,去加入那个什么兵团。
她那时候年纪小,似懂非懂,不知道那里意味着什么,后来慢慢大了,也知道哥哥实际在做很危险的事。
哥哥就喜欢打架,跟不同的人打架。
冬妮娅很担心,哥哥这样的性格会没有女孩子喜欢,就算有女孩子喜欢,也会让对方很没安全感从而导致分手,到时候孤独终老可怎么办?
后而转念一想,冬妮娅又翻了个身,摇了摇六月的手臂。
六月把头转过来,迷迷糊糊地听着。
冬妮娅接着说:“但哥哥的性格很好,也很温柔,关键还能做一手好菜,尤其是烤鱼,做得特别香,比妈妈做的还要好吃。”
六月:“……”
在温声细语的催眠下,六月的眼皮熬不下去了,很快就睡着,后面冬妮娅说了什么也没听清。
第54章 假想情敌
一觉睡到自然醒,六月都忘了冬妮娅昨晚睡前说的,有关于她哥哥的故事了。
在睡着期间,六月只迷迷糊糊听到冬妮娅说:
哥哥前些日子寄的家书里表明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叫爸爸妈妈不要操心,回来的时候千万别再给他安排相亲之类的……
六月尤其对这句比较深刻。
在冬妮娅讲述这件事之前,她恰巧做了个短暂的噩梦被惊醒了小会儿,才会把这话听进去了一点点,然后又接着继续睡去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一到年纪长辈就开始着急,惦记儿女的后半生,介绍这个介绍那个。
归根到底,是他们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八十年的缘故,想要在有限的百年时间内,体验不同阶段的不同光景。
六月则不会存在这种苦恼。
不死诅咒的后遗症一直存在,如果是频繁发病的话,换来的就是比人还要更短命的结果。
身体上短命,灵魂上也是如此。
因为深渊人鱼,跟别处陆地生活的人鱼不大相同,是超短生种。
吃了深渊人鱼肉不会使人长生不老,反而能缩短人的寿命。假如一个人不想活了,又不想以痛苦的方式结束生命,吃深渊人鱼肉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能通过吃掉自己的心脏而解除坎瑞亚的不死诅咒,就是这个道理。
想着想着,六月不再赖床了,慢慢下了楼。
楼下饭厅里,冬妮娅正跟一个陌生的少女聊得正欢。
六月怔住了。
试问,作为客人在主人家睡那么晚,又碰上主人家的客人怎么办?
要回房间再睡一觉出来吗?
社恐了啊啊啊!
正当六月犹豫要不要下去的时候,冬妮娅发现她在楼上站着,直接喊了一声:“你醒啦?来吃早餐吧,爸爸妈妈出门了,我另外做了一份。”
甚至还为她做了早餐……
六月无地自容,脸颊绯红,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下楼,到冬妮娅跟前,又抬头挤开笑容,向冬妮娅和客人打了声招呼,并对自己赖床的行为表示歉意。
冬妮娅拉过六月,按住她肩膀,坐在那盘三明治面包前面的座位上:“没关系,在我们家睡多久都可以哦。”
“冬妮娅,这位是……”一旁刚跟冬妮娅说话的少女开口了。
“差点忘介绍了,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名字叫六月,你们互相认识下。”
冬妮娅对少女介绍完,转而又对六月介绍,“这位是住在隔壁38号的邻居贝莉丝,跟我,跟格洛娅姐姐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
贝莉丝是邻居家的女儿,跟冬妮娅差不多大的年纪。
冬妮娅的爸爸跟贝莉丝的爸爸以前是很要好的战友关系,她们一起长大,属于好朋友但不是闺中密友的类型。
她们性格爱好迥异,能玩一起,但还没到能谈心的地步。
尤其是,贝莉丝还是须弥教令院生论派的就读学生。
虽然她的成绩属于中层,但在这个镇子里算是拔尖的人才,难免养成了些高傲的性子。
有时冬妮娅跟她说话都得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用词,况且她最近都时不时来造访问:阿贾克斯哥哥回来了没有?
这让冬妮娅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听冬妮娅说,你是要找格洛娅对吧?你跟格洛娅姐姐的未婚夫是哪种关系?”
贝莉丝看向六月,有种不妙的第六感。
——这个叫六月的,住阿贾克斯哥哥家里,还有冬妮娅刚说的那番话,让六月给她的感觉完全是“情敌”关系。
既然是“情敌”,就不用装作好脸色了,居然擅自住别人家里了,真可恶。
然而六月并未察觉对方深深的妒意,反而在平静回答对方的问题:
“我们是同事,但并不服从于同一个上司。只是他们路上遇上意外,要耽搁好几天才能到,刚好我又跟他的上司算熟识,才答应过来送送生日礼物。”
贝莉丝听了,幸灾乐祸起来:“很遗憾,你礼物估计是送不了了吧,格洛娅已经加入愚人众了。”
六月眼睛一亮。
居然……
有用的信息又多了一条,看来在冬妮娅家里留宿一天还是有好处的。
但格洛娅是自愿加入的吗?
还是说为了跟随未婚夫的脚步才这么去做?
能确定格洛娅就在愚人众的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回去后就可以把北国银行的人脉利用起来,只要格洛娅还在至冬,就一定能找到。
就算不在至冬,她也能确定具体位置,到时好跟西奥多说一下,以免他因找不着人而伤心难过。
果然,要相信他们心有灵犀,总会相遇的!
“我知道该怎么找到她了,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六月感激不已,为了表示谢意,还跟两人握了握手,客套般地说下次请吃饭。
贝莉丝一头雾水。
冬妮娅也一头雾水。
在她们的观念中,普通人要在愚人众找人,不是更难吗?
“冬妮娅,我得赶紧去找人,下次有空再来玩。”六月早餐都没吃就要走了。
从海屑镇到至冬主城所花费的时间不少,争取今天之内查到才最好。
冬妮娅也不好挽留,给她打包了份早餐,塞在六月手中:“那不耽误你了,小镇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没带你四处逛逛呢,下次记得来哦。”
六月点点头,与冬妮娅约定好了过几天再见。
……
辗转了大半天,六月来到北国银行的总部内。
不用猜,她都知道潘塔罗涅今天会在这里检查银行总部的运转情况,到这里来找他就没错了。
由于有求于人,她不会直接说自己来的目的,而是假装勤勤恳恳的样子,敲响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在里面回了一声“进来”后,六月推开门,正见他在看厚厚的账本。
不得不说,总部的办公室比在璃月的办公室要气派豪华得多,连地板都是那么金光闪闪的,里面的每一块砖,肯定都涂了金粉上去。
“你怎么来这里了?”潘塔罗涅头也不抬地问,他记得没有把北国银行总部的地址告诉六月。
不过,北国银行声名远播,真心想来的话,随便问一个在银行存过款的人都知道。
若是不想来,把详细地址告诉她,甚至派车去接她,她也不会过来。
证明她很“关心”他……潘塔罗涅如此想,嘴上的笑意愈浓,便停下手头的工作,叫她过来一下。
“我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六月来到潘塔罗涅旁边说。
“难得你主动揽活,着实是罕见。”潘塔罗涅笑道,此刻心情十分好。
见有效果,六月琢磨了下平时潘塔罗涅最爱听到的话,接着说:“多接触些事务,才能成长起来,您总是那么说。”
证明她常常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这个回答又再次触动到潘塔罗涅,仿佛给好心情多添加了一颗糖,让他对她夜不归宿的这件事不再追究那么多了。
但他还是得旁敲侧击一下:“看来你在至冬很无聊,昨天不见人影,今天也是到天黑才回。”
六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受人之托去海屑镇送个礼物,认识了新朋友,天太黑了就在朋友家住下,没提前跟您说。”
受人之托这件事,潘塔罗涅也是知道的。
至于朋友……
那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了,是谁说她社交能力缺乏的?
潘塔罗涅在一开始得到有关于六月的资料上,就是这么评价的:内向,不说话,不与人交往,对人对物,不关己事高高挂起。
如今相处下来,倒越来越不像原本资料上所写的那样。
也是,能提出把他的房子租出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不擅长社交的人。
潘塔罗涅决定不责怪她:“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允许你四处去玩,但下次要告诉我一声。”
而后补充:“现在替我让人把当季的报表呈交上来,筛选核对后再递给我。”
他顺便安排了工作,尽管休假期间是没有任何工资的。
“我现在就去。”六月快马加鞭地去做。
几个小时之后,他所布置的任务,六月都完成了。
来到他的办公室就问:“还有活干吗?”
对于今天六月献殷勤的行为,潘塔罗涅也猜不透她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做好,那么就带六月回去,见见他特意送给她的“惊喜”如何?
“没有了,走吧,也是时候回去了。”潘塔罗涅披上厚厚的外衣,叫上了六月一起走。
六月本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请求来。
她想了想,还是回去再说吧。
毕竟人一到家里,整个人都会比较放松,提要求什么的,也会变得更简单点。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至冬城郊区的房子内。
六月先上了楼,准备把前日没铺好的床弄好。
她打开了窗户通风,却略感不对劲起来,借着房间里的灯光,往外探去——
整栋楼内,瞬间传来了尖叫声。
“潘塔罗涅大人!潘塔罗涅大人!”
在首层正喝着茶的潘塔罗涅,听到六月在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便警觉的坐起身来,走到楼梯口处。
这时却见六月赤着脚,踉踉跄跄一路扶着楼梯的栏杆,连滚带爬地从六楼向他奔来。
她浑身都在发抖,凌乱散开的头发显得无比狼狈。
第55章 给受惊的猎物顺毛
六月是头一次如此慌张。
那样恐怖的场面,不断占据着她的脑海,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也因恐惧而变得混浊无光。
下一刻,她死死抱着潘塔罗涅,身体在颤抖,发冷,迟迟冷静不下来。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一条巨大且完整的鲸鱼骸骨,摆在花园内,一开窗就能看见!
当她亲眼看见只剩下一副骨头的鲸,就如同杀了她一百遍。
心是那般的剧痛,使她回想起了黑暗的深海里,一声声凄厉的嘶叫,染红了的血海……
那时候,整个族群将要被未知的怪物灭亡,没有勇气面对的六月,选择拼命地逃,逃了不知多久也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她绝望到失去了力气,快要在深海中沉溺,是一头巨鲸给她引到了有阳光照亮的地方,才让她顺利逃出了深渊之海。
自此之后,六月将所有的鲸视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家人,如同她的「母亲」,带给她温暖。
而花园里的鲸骨,等同于把她逝去“亲人”的骸骨捞出来,放在她面前。那必然是触目惊心,又惊悚又悲痛。
而且,那未必是一头自然死亡的鲸鱼骸骨。
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总是无意识地就近抓紧某种物体,以寻找心理上的安全感,六月也不例外。
纵然是出于本能的反应,潘塔罗涅也将之看做是六月的“主动”,不觉无比疼爱珍惜地将她护入怀中。
“六月,慢慢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他低声在六月的耳旁问。
“花园……花园,有……”六月缓了口气,窒息感仍未平复下来,“有条很大的……很大一条的鲸骨……”
她握紧着拳头,抬头看着潘塔罗涅,失去高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怀疑:“是谁把它杀死做成了标本?”
潘塔罗涅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
原来,六月是见了那条「藏品」才一反常态,产生了应激。
潘塔罗涅一心想要嘉奖六月,送她喜欢的东西,便花了三千多万的摩拉从黑市拍卖下了这条珍稀之物,没曾想竟弄巧成拙了。
这事,打死不能承认。
否则六月将要悲伤很久,还很可能会与他疏远。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可能是你太累才产生了幻觉,睡一觉就好。”潘塔罗涅告诉六月,她刚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叫她去睡觉安神。
“真的吗?”六月半信半疑。
潘塔罗涅抚着她的脸颊,尽可能用最温柔的声音低语安抚:“瞧瞧你,脸色多憔悴,水土不服产生幻觉也是有的,等睡醒就不会了。”
说着,潘塔罗涅就将她悄悄横抱起来,放到柔软的大沙发上,塞给她一个靠枕当枕头,并拿来外套给她盖上,以免着凉。
惊魂未定的六月就像可随意让人移动的人偶,把她搬到哪里,她就在哪里,没有其他多余的自主动作。
六月发着呆,慢慢的蜷缩了起来,开始分辨不出眼前是幻觉还是现实了。
难道真的是太累的缘故吗?
可是,她今天起得很晚,睡眠足够,就潘塔罗涅在北国银行布置的那一点点工作量,也不至于累到出现幻觉……
潘塔罗涅说她累了,她不相信,但却更多地相信自己一到至冬,“玩偶综合征”就有了发病的矛头。
幻觉,手脚麻痹,能看见另一个由死物构成的世界,的确很符合刚才这个后遗症的症状。
一旦让自己信服了这点,心理暗示到位,六月反而心安了不少。
因为至少不是“真实”的鲸骨,而是她幻想太夸张了而已……
还是如潘塔罗涅大人所说的,好好地睡上一觉才是。
“潘塔罗涅大人,我想抱着我的鲸鱼布偶,才能睡着。”六月把头缩了缩,小心地问。
“它放在哪里?”潘塔罗涅蹲在沙发旁,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
“在楼上……”六月伸出手,指着高高的旋转楼梯。
她不敢回房间睡,害怕又要出现“幻觉”了,还好在首层的客厅里,没有哪道窗户面向花园的方位。
“乖,等我一会儿。”为了让六月早点睡着,潘塔罗涅答应帮她把布偶拿下来。
他早就忘了六月是他的下属,总在无意间想要与她的接触更亲密一些,但又不得不注意恰当的距离感,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在可控范围内。
潘塔罗涅怕六月发现他的心意,又怕她感受不到。
不知不觉就深陷在自己精心布置的捕获猎物的陷阱中,劳神伤心。
潘塔罗涅走在楼梯上,忽而停顿了一下。
房间在六楼,来回爬动楼层很累。
嗯,是该在室内直接安装一台升降机了。
这也便于将来把六月的房间装潢得更精致些,好让她能在安安心心地这里长住。
待到潘塔罗涅把鲸鱼布偶拿给六月,六月马上抱紧,又瑟瑟缩缩地提了个要求:“潘塔罗涅大人,今天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要是不说,我恐怕也睡不着。”
在六月最为虚弱,最为需要人安慰的情况下,无论什么要求,潘塔罗涅都无法去拒绝。
这就是她积累在他身上的道德资本,一个巨大的回旋镖。
“我早知道你有事求我,尽管说吧。”潘塔罗涅要六月直说。
六月的瞳孔终于恢复了一点亮光,虽说躺着跟上司说话很不礼貌,但她是“病人”,她最有理。
“我想找一个叫格洛娅的愚人众,能不能查一下她在哪里。”六月说。
“问这个干什么?”
“西奥多麻烦我送的礼物,我还没送出去给她,去到她家里也找不着人。”
潘塔罗涅无可奈何地笑笑:“安心睡,明日一早我会把情报送给你。”
寻人是最为简单不过的事,不算是大麻烦,但他也不得不佩服六月的执着。
一般人找不着人,送不出去也就罢了,直接跟委托人说办不到就是,她偏偏要做到为止。
不过她执着于做某件事的样子,恰恰是最深得潘塔罗涅心意的一种行径,他会去满足她的要求。
不久,抱着玩偶鲸鱼的六月很快就睡着,呼吸平缓而有节奏,证明她睡得很沉,不会轻易再惊醒。
潘塔罗涅就在沙发的一旁守着,等他认为时机差不多之时,才走到了花园。
他站在那足有十米长的鲸骨架下,一动不动。
随后他以摘花为号,一名黑衣制服戴眼罩的人便从他身后走来,请示道:“不知您深夜召集,是有何指示?”
潘塔罗涅不急不忙地从鲸骨尾部的位置,走到鲸骨的头部,神秘的手下也跟着他的步伐而走。
“这副骸骨的原身头部有弹孔,证明是非自然死亡的鲸,为什么他们可以拿来当藏品售卖?”潘塔罗涅提出了他的质疑。
作日在黑市他着急要货便也没看仔细,现在仔细端详后才知,这条鲸正如六月所提出的疑问那样。
究竟是谁动手杀了它,再取骨头下来售卖的?
况且自然死亡的鲸多数是老年,骨头可不会显得那么雪白光滑。
在黑市拍卖上,卖方那伊罗家族的那两个家伙,可是口口声声说,这是从搁浅后死亡的鲸身上取下来的。
在至冬,杀鲸是死罪,自然而亡的鲸才能被允许取材。
一旦被揭发,按照至冬的法律,那伊罗家全族都得全部绞死,包括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六月。
“直接运走,将它重新投入大海,处理得干净些。”潘塔罗涅吩咐道。
“遵命。”手下应和。
此次让潘塔罗涅亏损了几千万摩拉,还被背刺了,那伊罗家死罪可免,但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好受。
“另外,我认为隐秘的交易始终不妥当,他们所组织建立起来的黑市,只好捣毁。”
潘塔罗涅所说的“捣毁”,并非是指武力上的,而是直接扼杀那伊罗家族所有的经济命脉。
……
第二天,冰雪消融,花园里恢复了原状。
六月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花园里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一条鲸骨摆在那里。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一步步脚步沉重地挪过去,然而远远就听见有园艺师在分派任务的说话声。
潘塔罗涅以修缮花园为由,把昨天“展品”的位置痕迹都全部铲掉,改成种耐寒的梅花,六月一来,就完全看不出昨天所看见过的景色了。
在至冬种梅花,着实罕见。
一般的至冬园林里,是种植好养活的甘菊和四叶草的偏多。
由于六月过度惊吓,昨晚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靠近,她都忘了要把仿真神之眼调换了,不知今天能不能再……
在此期间潘塔罗涅发现六月过来凑热闹,便示意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动走来。
六月走过去,本想开口问为什么动工得那么突然,潘塔罗涅却先一步告诉她一个消息:“你说的格洛娅已经查到了,她在「公鸡」的手下办事,我会约她在北国银行见面,你就把东西交给她。”
这个消息,让萦绕在六月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尽。
机会终于又来了!
她假装着很兴奋地往前小步一跑,一扑,一抱,无比自然地把手摸到潘塔罗涅外套里夹着的神之眼,趁他失神之际,就将那神之眼快速转移到自己的兜里。
在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是这么顺利!
加之她小时候看林尼练习的魔术表演,并没有白看的。
第56章 「梦中之吻」
六月这招顺藤摸瓜之法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很容易就吃到别人的豆腐。
不确定关系的亲密,对方必然会介意,尽管这过程不过才两三秒。
那只凉凉的小手伸进来,在皮带的上腰处摸来摸去,潘塔罗涅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直皱眉头,抓住了六月正准备收回去的手:“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
六月退后了一步,无辜状:“我……我没有呀……”
潘塔罗涅的目光移到六月的大毛绒外套的袖口处,就放开她的手,说:“把神之眼拿出来。”
那么快就被发现了,是她的手法不对吗?
看魔术表演时,不都是把东西顺走后放袖子里,手速够快别人就看不见?
六月心虚不已,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委屈地轻轻颔首,抖抖袖子,一枚金棕色的神之眼从袖兜里掉出来,落到地上。
她蹲下去,把神之眼捡起来,拍拍上面的雪粒,双手痛快地递过去,还给他。
潘塔罗涅没有接过来,反倒是推了回去:“你要神之眼可以大方告诉我,我随时给你拿去玩,不必做这些小动作。”
人家领导在意的点不是给不给神之眼的问题,而是她小手干不干净的问题。
“真的能给我?”六月不确定,再问一遍。
“你也知道,我这个普普通通的银行家不用站在前线战斗,神之眼就派不上用场。”潘塔罗涅倒是大方。
只要六月高兴,潘塔罗涅允许在底线范围内给她最好的东西,毕竟她笑起来的时候不是一般的养眼。
古时有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那么他潘塔罗涅又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或者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他对神之眼有过深深的执念,现在想来并没有必要,这玩意远没有金钱好使。
于是六月高高兴兴地把神之眼揣兜里:“那我拿走了,玩腻了再还你。”
潘塔罗涅点头同意,小插曲闹也闹完了,他继续一开始的话题:“等下你自己去北国银行,格洛娅会在那里等你。”
他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六月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好哦。”
六月不知该怎么感谢他,只能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不能辜负潘塔罗涅大人对她的期待。
因为他就是个有求必应的超级大好人!
啊,不对,也可能是昨晚她被吓到,潘塔罗涅答应所有的要求,是为了安抚她吧……
关心员工的上司,很正常。
早知那么容易,一开始就直接说了。
六月翻了翻日历,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了,正是到了西奥多未婚妻生日的当天。
一切都来得及!
六月把神之眼保管起来,过后再来处理。
她得马上带上礼物和星愿瓶赶去北国银行,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会议厅去等待。
带星愿瓶是为了看完成了愿望没有,帮助西奥多,其中也有她自己一点小小的私心。
目前星愿瓶存了六颗星星。
克里斯爷爷的两颗,已经完成点亮了。
莱欧斯利的,不知不觉中也亮了。
达达利亚的……还是暗的,有点玄。
离例会开始还有两天,不知达达利亚他们到达至冬没有,但愿他不要因迟到被罚吧……到时她可抽不出空去问候他。
还有她自己的那颗星星,也是遥遥无期了。
最新的一颗是西奥多和未婚妻的,有戏。
星愿瓶是瓶口状的,一旦放下了许愿星星,就很难重新取出来。若拿出来任何一颗,其余发亮的星星就跟着变暗,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所幸,星愿瓶不大,再塞进去六颗,一共十二颗就能填满。
塞星星容易,点亮却很难,以后放星星时得倾听简单的愿望,这样才好完成。
……
等了没多久,会议厅走进来了一位穿着愚人众制服的大姐姐。
她长得不算是大美女的类型,却有一股温和沉静的气质。
在互相介绍完自己后,六月就干脆利落地把礼盒和信都交到格洛娅的手上。
格洛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读完了信,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并悄悄把礼物拆开,戴在手上。
“西奥多他要回来了吗?”格洛娅转过身去问。
“对,他让我告诉你,他很快就回来。”
六月十分肯定说。要不是为了救那条冷鲸而耽搁行程,可能今天与格洛娅会见的就是西奥多了。
格洛娅捂着嘴默默流泪了好一会儿。
六月不明白格洛娅的眼泪,是代表着为未婚夫没能为她庆生而难过,还是代表着自己加入愚人众的行为而难过。
从“哭”这个行为上看,六月目前能够准确断定的,就是“伤心”的情感。
“格洛娅姐姐?”六月试图要去安慰她。
然而格洛娅并非六月所理解的那样,她是太开心才哭的,这是她所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谢谢你,让我知道他要回来迎娶我。”格洛娅将戴着戒指的手伸出来,“瞧,今天是我生日,他送过来的是我们二十年前就看中的绝版戒指,叫「梦中之吻」。”
六月凑过去看。
这枚是橄榄型式钻戒,钻戒璀璨闪烁,钻石如鸽子蛋那么大。
一看就价值不菲。
西奥多到底攒了多少年,才攒到了买戒指的钱?
另一个关键是,二十年前就绝版的戒指……他们现在也就二十来岁,难道是青梅竹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游戏成真了?
六月多少对浪漫过敏了。
嗯……关于她想要恋爱的那种喜欢,大概是没有的吧……
她的喜欢只局限在认为别人是好人的前提下。
「父亲」是好人。
林尼琳妮特菲米尼是好人。
玩具工坊的克里斯爷爷是好人。
梅洛彼得堡的梅卢西亚狱长是好人。
公爵大人莱欧斯利是好人。
帮忙调查罪证洗清冤屈的刺玫会都是好人。
北国银行的叶卡捷琳娜是好人。
其他关爱过她的同事是好人。
潘塔罗涅是好人,兼她的“偶像”。
托克是好孩子,冬妮娅是好人。
达达利亚……
不予评价。
回到刚刚的问题上,六月又关注起戒指的名字来:“这戒指叫「梦中之吻」?名字真好听。”
格洛娅炫耀般地说:“这是当年至冬最好的珠宝设计师,塔比莎小姐所设计的一款。可惜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销声匿迹了二十年,「梦中之吻」也成为了她的最后之作。”
塔比莎……?
这不是妈妈的名字吗?
印象里,六月很少见到妈妈,也从来没见过爸爸。
因生父不知所踪,妈妈带着未婚生下的孩子回到了那伊罗家,不久后人就疯了,被外公锁在了阁楼里不准见人。
六月时而在夜晚,偷偷看见妈妈坐在阁楼的窗边,目视着天上的星星,呆呆的一动不动……
在六月被赶出那伊罗公馆的前几日,妈妈突然得了治不好的重病,神智却恢复了正常。
那时候外公将妈妈放出了阁楼,六月才得以享受了最后的几天母爱。
直到临终前,妈妈把自己贴身的项链送给了六月,叫她离开那伊罗家,拿着项链去找爸爸。
不过在六月被家里人赶出家门后,那条项链就被几个表兄弟抢走了。
她无处可去,只能流浪,时不时让人收养一段时间,一遍遍抛弃后又继续流浪。
如今能有这样的好生活,比以前强太多了。不用整日战战兢兢,不用为了保住小命而做小伏低。
所以六月,非常非常感激「父亲」,她这辈子只会认阿蕾奇诺为唯一的「父亲」,永远地尊敬和崇拜她,而不会再去找那个从来都不存在的“生父”。
但是,话说回来,至冬同名的人很多,格洛娅所说的塔比莎小姐,不一定就是妈妈,说不定是她想太多了。
六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病又犯了,今天怎么老是胡思乱想,别人说一出她就想一出的。
“格洛娅姐姐,你要退出愚人众回老家结婚吗?”六月再次提出了最关键的一个点。
“回老家结婚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要考虑的可太多了。
“我属于新人,没办法立刻脱身,辞职的审批流程是很长,只能请假了……”格洛娅叹气道,“爱莉妮娅小姐,能不能麻烦您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为了找他而加入愚人众组织。”
六月:“你的家人知道吗?”
格洛娅:“他们……我会想办法让家人不提的,能瞒住西奥多就可以。”
六月也跟着叹气:“既然你们都打算结婚了,应该彼此坦诚才对,西奥多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呢?”
格洛娅却回答说:“我怕他懊恼,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如果你能成功离职,再向西奥多表明一切,他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自责感了。”六月重复了离职的事。
“我也想这样,可是……”格洛娅显得十分为难,“愚人众对新人很严格,没那么容易说辞就辞。”
“就交给我吧。”
六月决定好人当到底,“等我消息!”
她相信用自己的“真诚”就能打动「公鸡」放人离开,绝对不是又想着去利用特权啊,后台什么的,绝对不是!
第57章 一个「父亲」的警觉
鲸木整理
至冬主城的市长办公室门口,六月被保安赶了出来。
普契涅拉,也就是愚人众第五席「公鸡」,六月还没能见到他,就被他的助理告知,不得无故踏入行政大楼越级办事,并且对她记过处分。
所谓记过处分,即是对愚人众职工的一种评分考核标准,任何执行官都有权力对任何一位愚人众成员执行。
每位新人初始分数是十分,一旦被扣到零分,上级有权将其发配到纳塔去。
纳塔那地方常年战争,几乎没有正常人愿意去,所以相当缺人手,一旦调去了那儿,跟发配边疆当炮灰没差。
以六月一次次违抗命令的表现,若不是潘塔罗涅一次次的宽容,她的考核分数早扣完了。
这是她今天才从「公鸡」助理那里得到的“常识”,原本她完全是不知道的,潘塔罗涅也从来没告诉过她。
六月吃了闭门羹,又被公然扣了足足五分,记录在案。可见对「公鸡」而言,单是“越级”这件事就是极其严重的错误了。
难道又要去找「富人」了吗?
可是,她已经没有理由让人家帮忙了,之前利用的道德资本和情绪资本也消耗完了吧,不知这次还能不能奏效。
她近来察觉到自己有点飘了,以为事事顺心,人人都能应了她的所愿所求。
却没有想过这份称心如意,仅限于在她所被人关心爱护的范围内。
没办法之下,六月回去大别墅求了「富人」,问他该怎么办。
潘塔罗涅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既然如此,我与他交涉便好,这不是你能做的事情,属于越级了。”
六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懊恼:“……我这算不算以权谋私了?”
潘塔罗涅并不否认:“总比答应了别人又做不到,让你的信誉一落千丈的要好,下次记得不要随便承诺某些事,凡事多斟酌斟酌,再量力而行。”
“好的……对不起……”
六月说的对不起,是为了又要麻烦到潘塔罗涅而说的。
假如下次再有棘手的事,她想帮的时候还是会继续去帮,办不办得到另外说。
假如因为办不成事而遭人责骂,最多以后就不再帮那个人就是。
她说的对不起,软到潘塔罗涅的心间上去,便不忍心责怪:“别放在心里,互帮互助是人之常情,你没有做的不对。”
六月用力点头。
话说……她也没感觉潘塔罗涅在骂她,他变得这样小心翼翼的,真是不习惯。
“我没有放心上,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六月不懂就问。
“我对人对事向来不主张无条件的付出,只是为了以后能得到一些回报,这是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明白的道理。”潘塔罗涅揉了揉她的头,就出门去了。
不是无条件付出,那他真正要的是什么呢?
六月靠在大门边,看着潘塔罗涅的背影想。
可能她跟聪明人很难产生共鸣吧,她不聪明,所以理解不了。
在等待的时间内,六月到花园里给梅花扫雪去了。
……
三个小时后,潘塔罗涅风尘仆仆地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从总部来的秘书,给他端着一沓报告来了。
明天就是正式面见女皇的日子,潘塔罗涅手头上有很多“宏伟计划”要提出来,就差归纳总结,资料得拿齐全了。
同时潘塔罗涅给六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与「公鸡」交涉成功,他那边会直接同意格洛娅的离职申请。
六月问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同意,潘塔罗涅笑而不语,让六月去猜。
六月只能猜到,他们之间的交谈,肯定跟“权力”挂钩,便感慨道:“突然发现,有权力在手就是好用,不管什么事两三下就能解决。”
她的回答让潘塔罗涅颇有惊喜。
毕竟他从来没教过六月,怎么去理解“权力”,她却自己有所领悟了。
“没有任何资源可以交易,就没有人讨好。权力的来源,正是我掌握了稀缺资源,他们才要虚情假意地讨好我。包括你,也跟他们一样。”
潘塔罗涅接下去说。
他掌握着至冬的经济,身为至冬主城的市长大人「公鸡」,那也将要对他客气一些。
这就是利益集团之间的相互利用,互相黏合的关系。
前面的六月认为潘塔罗涅讲的很有道理,但是后面那句,她就不太赞同了。
她追随潘塔罗涅至今而没有跑路,不是因为他的权力,多半还是因为相处久了,有几分感情在。
于是六月反驳:“不会,就算哪天你没有权力了,我也不会嫌弃和唾弃你的,我还会助你东山再起。”
潘塔罗涅笑道:“助我东山再起,说到底还是对权力的依附。”
六月拼命摇了摇头:“你对我那么好,怎么能说是对权力的依附。”
只是认为对她好而已么?她就没有悟出别的感觉来么?
潘塔罗涅宁愿希望她说,她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而不是对偶像那般崇拜的喜欢。
“那么,假使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离开我?”他直接这么问了。
“肯定不会,我反而要在你身边一直鼓励你。除非你说的一无所有,是连生命都没有了。”
不过人总是接受离别,没有谁能守得了谁一辈子。六月始终认为生命才是最重要,主要是她的生命周期实在太短了,能活二三十年就算是幸运。
潘塔罗涅突然跟文艺青年上身一样,又开始说:“假如有一天,事实推翻了你所认为的真相,你会不会怨恨我,然后离开我?”
“推翻真相是什么意思?”六月就挺懵的。
话到此处,潘塔罗涅却选择不答了。
他无法想象,当六月发现他并非是她印象中那样美好时,会怎么样?
这时秘书的到来打破了这期间的沉默:“潘塔罗涅大人,有「仆人」大人来拜访您了,让我告知您。”
「仆人」到达至冬的时间比潘塔罗涅想象中的要慢,且到达的第一时间就是来他这里了。
估计「仆人」已经收到消息,想要证明六月是不是在他家中暂住。
阿蕾奇诺平常很重视六月这位养女,很大概率是要来追问他是不是产生了越界的思想。
潘塔罗涅倒是不慌,就算承认说是,那又如何?
谁叫是「仆人」自己把六月送入虎口,即便后悔了,他也不可能放人走。
在潘塔罗涅还没说出那句“请她进来,好好招待。”,六月就飞奔出去,不见了踪影。
经过积雪的喷水池和花园,六月匆匆地打开大门,一上来就跳过去把阿蕾奇诺抱住:“父亲!!”
许久不见,阿蕾奇诺发现六月比以前活泼不少,精神状态良好。
阿蕾奇诺回抱了一下她,然后问:“六月,你应该在璃月做事,为什么会在至冬?”
尽管是久别重逢,「父亲」的语气还是如从前般的严肃。
阿蕾奇诺记得六月最害怕的就是回至冬,现如今怎么就那么开心了?
当然不是说开心不好,而是那个潘塔罗涅,是不是忘了当初承诺过什么了,为什么要带六月到至冬?
阿蕾奇诺这次来的目的之一,那就是为了质问他。
“我现在是潘塔罗涅大人的助理,所以跟随他到至冬来开会了,我在至冬没地方住,就暂住这里了。”六月说。
“助理?什么时候的事?”阿蕾奇诺皱眉,直觉不妙。
“他很早就升我职了,还升了工资。”六月一脸天真,表示潘塔罗涅是超好上司。
此时,潘塔罗涅也出来迎接了。
他微笑道:“欢迎,阿蕾奇诺小姐。”
阿蕾奇诺直奔主题:“很久不见,潘塔罗涅先生,你我那么熟,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潘塔罗涅热情招呼说:“进来坐吧,我这里有上好的茶。”
……
出于平时的习惯,是六月去冲茶招待客人的。
当阿蕾奇诺到来,六月就十分熟练地泡茶,端茶到阿蕾奇诺面前:“父亲,请喝茶。”
六月的泡茶行为,只会显得她像是在对待客人一样的生疏,而不是在对着自己养母的样子。
原本这个时候,六月最该挨着她坐下,撒撒娇才是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除了是被潘塔罗涅教唆,就没别的可能。
阿蕾奇诺捧着茶,眼神略带杀气地看向他,似笑非笑地开口:
“潘塔罗涅先生,首先我很感谢你把我的孩子教育得那么好,而且养得白白胖胖的。可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你让她做助理的工作,是不是超过她的能力范畴了?”
潘塔罗涅满含暗语回应:“或许在您眼里,您的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但在我这里,她的工作能力却值得肯定。”
阿蕾奇诺不可能听不出潘塔罗涅话中的意思,他分明是没有放人的意思。
原本阿蕾奇诺的计划就是想应付首席执行官规定的,让壁炉之家的每个孩子都有归处的工作任务,才争取把六月调到她所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途中没想到,潘塔罗涅居然还把六月带到这危险之地来,可见用意不纯。
第58章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他们俩人的谈话,六月是一句都听不懂。
干坐在那里等他们聊完也是无聊,干脆就让他们俩好好谈,反正无非是工作上的事。
格洛娅的事已经完全解决,六月得回房间看看星愿瓶的情况,再捣鼓一下神之眼,把“加工”过的神之眼还回去,这样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完美!
就这么安排吧!
六月回房,就开始把神之眼拿出来,研究怎么样才能彻底地将其销毁。
她带来至冬的工具不多,要把神之眼拆解开不是件易事,弄了半天,最终只能在原有基础上损毁一点。
潘塔罗涅又没说什么时候归还,就弄到这种程度,应该可以吧……
六月对自己的技术没信心了,她能做出来没错,做出来之后拆毁不了,那能怎么办?
脑袋瓜子不够用了,只好都先收着,等将来走一步算一步。
过了会儿,房间外传来了高跟鞋踩在木地板的咯咯声。
六月停下手中的活,忙乱将神之眼塞在床垫下面,然后故意将书桌弄得很乱,把一些工具丢在地上。
那脚步声六月最熟悉不过,那是阿蕾奇诺来到房门口的信号。
六月从小到大为了应付父亲的突击检查,已经习得了能快速隐藏自己正要做的事情的本领。
装装样子,证明她自己一个人待在房中是在做玩具,而不是在做其他工作。
一分钟之内布置好了一切,阿蕾奇诺也刚好敲响了房门。
六月起身开门,“父亲,请进。”
房间很大,大到空旷旷,且没有什么家具装饰,甚至是只刷了白墙的那种程度。
周围的空,与桌子上的乱形成了对比,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又在做玩具?”
阿蕾奇诺双腿交叠,腰背挺直地坐在了六月的床上。
她坐的那个位置,六月刚好放了神之眼在里面。
六月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赶忙也坐过去,对阿蕾奇诺眨眨眼:“是,是啊,我又有新灵感了。”
阿蕾奇诺看向那桌子上摆的一些半成品零件,便起身走过去,拿在手上端详了许久。
这里放着的每一样零件,都跟市面上流行的玩具零件不一样,是肉眼可见精密,如钟表上转动的齿轮,不差分毫。
关于六月在梅洛彼得堡的那段时日,制造船体零件,被科学院机械院的著名研究员赏识,并邀请收为课研学生的这件事,阿蕾奇诺也有打听过。
只是先前实在太忙,她没有特别去关注六月对机械方面的天赋罢了。
现在想来,那个说六月是坎瑞亚人的情报很有可能成立。
见阿蕾奇诺对着那一桌子的小东西作沉思状,六月趁此偷偷伸手到床垫下,把仿真神之眼往更里面推了推。
“父亲,您在想什么呢?”六月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父亲站在这里,总叫她感到压力。
阿蕾奇诺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后,转头对六月提出了质疑:“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坎瑞亚人。”
听到这话,六月心头一紧,下意识抓紧了床铺。
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潘塔罗涅暗地里查出来了什么,告诉了父亲吗?
还是父亲自己提出来的猜想?
“坎瑞亚?那是哪个地方的名字?”六月尽力不让自己紧张的表现太过明显,假装不知道坎瑞亚。
从没有过一次她是那么祈祷犯病,因为一犯病就能够不回答问题,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
换做从前,阿蕾奇诺看不出六月的小表情,而现在,她竟也能从她脸上找到了一缕惊慌。
轻易暴露心情,相当于给予了他人读心的机会。
分明就在告诉他人,刚说过的话即是事实。
阿蕾奇诺真切地感受到了六月的变化,究竟是什么事什么人改变了她,就不得而知。
那倒是比以前对人不理不睬,只埋头苦干的性子要强一点,但总归也是弱点。
阿蕾奇诺说:“至冬生存着不少坎瑞亚遗民,就算你说自己就是坎瑞亚人,那也不是稀罕的事。”
然而她并不知,六月怕的不是被揭穿坎瑞亚人的这个身份,而是深渊人鱼的身份。
像她这种灭种的人鱼,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寄生”,会被拉去做实验的吧。
壁炉之家每年都会对他们这些孤儿抽血,除了是例行体检外,还有从中筛选出拥有特殊体质的孩子,以进行重点培养。
六月万分不能理解,多年来她都相安无事,为何父亲到现在才提起?
“您也是知道的,我从小的事都记不起来了,也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即便父亲现在调查到我的生父生母是谁,我也不会跟他们走,我要陪着您。”
她起身过去抱住阿蕾奇诺,像个需要母亲关怀的孩子,埋在母亲温暖且柔软的胸口上。
眼下必须向「父亲」表明忠心,阿蕾奇诺才不会把她交出去,于是她还喊了声“妈妈”,以求得亲情上的庇护。
六月私下里喊妈妈,是阿蕾奇诺默许过的。
阿蕾奇诺有许久没听过这声“妈妈”,内心便略有了些愧疚。
也许她不该提起这事,让一个从小无依无靠的孩子受惊。
“别紧张,六月,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疑惑。”阿蕾奇诺轻轻抚摸着六月柔顺的长发,要她放轻松。
又把她提出那个质疑的理由告诉她:“你应该没见过愚人众的统括官,他就是坎瑞亚人。不妨说,你的眼睛很特别,与他的有些相似。”
“是,是吗……”六月表面上还是装不知道。
阿蕾奇诺向她声明:“你也始终是我的孩子,这件事的调查会到此为止,但为了你自己,该隐藏好。”
六月的心猛然一颤。
诶诶?意思是不会把她交出去,还要帮她隐瞒吗?
尽管如此,她的压力仍旧很大,只要是还在愚人众的一天,她就很难放松一天。毕竟那位首席执行官,也是坎瑞亚人不是吗?
越是坎瑞亚人,就越容易拆穿她是冒牌货,到时该怎么跑路啊?
答案是,她很难有后路。
除非是把“费洛妮希诺娃”的这个身份彻底从世上抹除,这样才不会被人调查出来什么。
不多时,六月再与阿蕾奇诺聊了些在璃月的见闻后,阿蕾奇诺就离开了大别墅,一改造访时带所的目的,并没有将六月带走。
看来是阿蕾奇诺刚跟潘塔罗涅达成了某些共识,才会允许六月继续当着他的“助理”。
大概,连潘塔罗涅也在怀疑她。
六月郁闷至极,想去散散心。
等阿蕾奇诺离开了好阵子,她就把桌上的零件杂物收拾好,去找潘塔罗涅表示说出门玩,晚上再回来。
潘塔罗涅自然同意放假期间的自由活动,也便只问了要去哪里,就放任凭她到外面逛。
……
临近傍晚的海屑镇,一片祥和安静。
在至冬六月没有别处可去,也只能来找冬妮娅,顺便去了解下格洛娅姐姐有没有拿到辞职批准,有没有到家了。
她走在偏僻小道上,顺着路牌找到了六号公园39号。
40号的旁边就是39号,这地址她越看越觉得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曾经出现过这个地址。
一拐弯,六月就看见39号的院子里头闹哄哄的,院子的草栅栏上挂满了小彩灯,还有几只礼炮放在通往屋里的那条路上。
此时冬妮娅正在门口帮她的爸爸递挂在屋檐的彩灯,时不时还传来冬妮娅妈妈的笑声。
他们一家都姓“别里亚克”,六月管冬妮娅的爸爸叫别里亚克叔叔,管她的妈妈叫别里亚克阿姨。
六月主动进去打了声招呼,冬妮娅就马上放下手头上的东西,跑过去给六月来了个熊抱。
“六月!我就知道你还会来!”冬妮娅又拉起六月的双手,转了几圈。
“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布置得那么隆重?”六月看这里里外外的都扫了雪,门口还有个雪堆堆起来的球体,像未完成的雪人。
冬妮娅说:“你来得巧,我哥哥和弟弟今天一同回家,爸爸等下去码头接他们,我跟妈妈就要开始准备晚上的晚餐。”
一大家子都好有爱……做他们的家人肯定很幸福吧。
一种“好想加入这个家”的想法从六月脑海里萌生。
有人回来就忙前忙后地去欢迎,这是六月从不敢想的事。
尽管父亲每次出差回来,壁炉之家的孩子都会为她准备欢迎礼,可是那多半是孩子们对「父亲」出于尊敬的行动,也许更多的人是在讨好……
而且饭菜还是叫壁炉之家的厨师做的,或者打的外卖,不是自己做的。
“那我能不能蹭个饭?”
六月毫不客气地问。今天叔叔没空去钓鱼,餐桌上应该不会有鱼吧……
在饭桌上热热闹闹的时候,饭菜真的会好吃很多倍,上次只吃面包,也让六月吃得津津有味的。
冬妮娅答应道:“可以呀,不过得帮忙一起准备,我正去市集买点东西。”
去市集买菜,对六月来说也是新鲜事,点头说必须跟着。
“走吧走吧~”冬妮娅挽起六月的手臂,先拖她到屋里。
她拿来梳子和绑带,将六月散乱的头发梳整齐,绑了一条长辫子垂在肩头一侧,再拿下六月围在脖子的针织红围巾,换了种系法,戴在她的头顶上。
这样出门既不怕雪落在头发上,又能防寒保暖,还美观。
第59章 欢迎仪式
不得不说冬妮娅心灵手巧,围巾当头巾来系,保暖又防风,一路下雪都不用撑伞了,可以腾出手来提更多的食材拿回家去。
室外虽冷,但有冬妮娅这个“小太阳”时不时的搭话,六月的心里面总是暖暖的,提着大包小包的手也更有劲,看到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考虑营养均衡或是要保持身材。
不过,现在还只是十一月,要到了十二月会更冷。
即使在至冬有冬妮娅这个朋友在,六月还是很想回璃月去,因为那里舒舒服服的,不用每天吹冷风。
从市集出来,在赶回家的路上,冬妮娅跟六月提起格洛娅的事。
“格洛娅姐姐昨晚就回来了,她还带来个好消息,说要跟相爱多年的未婚夫结婚,还跟我们炫耀了很大的一枚戒指。”
这个消息六月也知道,她却很捧场地祝福一句:“那很好啊。”
冬妮娅继续说:“格洛娅姐姐还说,是一位愚人众小姑娘给她带来的礼物,还帮她劝服了执行官,她的离职申请才那么快得到批准。我琢磨着,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就是你?”
听了这话,六月顿了一下,脚步跟着停了下来。
啊,怎么就没考虑到这点……
冬妮娅知道她是受格洛娅未婚夫委托送礼物的,如今格洛娅戴了个大钻戒回老家,怎么都能联想到,她就是这中间人。
“……我,只是说……可能,有些……但我不是……”
她支支吾吾了起来,最后她不想撒谎骗冬妮娅,突然卑微地询问:“……我要是愚人众,冬妮娅你会不会讨厌我?”
愚人众那么坏,人人皆知,接下来她要失去朋友了吗……
六月正胡思乱想着冬妮娅等下绝对会露出的厌恶的表情,她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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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料冬妮娅不仅没说讨厌她,反而捂着嘴,咯吱咯吱地笑了几下。
“没关系的六月,就算你是愚人众,我也会把你当好朋友。”
那笑仿佛是开玩笑的笑,从一开始的小声颤着肩膀忍笑,到最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六月一时都不知所以,问冬妮娅何故发笑。
她是愚人众!
难道不可怕吗?不怕她来找人打架,发生事端?
“六月,为什么你每次一听愚人众,就会那样大的反应,愚人众是什么可怕的组织?”
冬妮娅始终不知六月所担心的点在哪里。
愚人众在他们家不是什么闻风丧胆的存在,因为哥哥的原因,愚人众第五席的市长「公鸡」,对他们家就很照顾,还会经常拿点小礼物给他们。
至少在至冬国,愚人众在民众眼里是属于正规的政府组织。
且是至冬的外交使团,冰女皇直属领导的重要机构,很多年轻人都以加入愚人众为荣。
所以冬妮娅不明白六月干嘛一提愚人众,眼神就躲躲闪闪的。
当然冬妮娅并不知道她的哥哥也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之一,只是认为哥哥去参兵了,要跟着执行官们满世界跑。
她最小的弟弟,甚至相信了哥哥就是个到处跑的生意人,全家都哄着弟弟说,哥哥是至冬国最棒的玩具销售员。
六月则跟冬妮娅的认知不同。
从她加入愚人众之前,到加入愚人众之后,都时不时因为这层身份而遭人嫌弃,在枫丹是这样,在璃月也是这样。
“难道不是吗?”六月十分不解。
“意思是你在愚人众工作时遇到刁钻的上司才会认为可怕?”
冬妮娅与六月对同一个组织的认知产生了偏差。
“其实也不是上司的问题……冬妮娅是怎么觉得的呢?”六月直接问冬妮娅对愚人众的看法。
冬妮娅说:“我们这里没人会说愚人众可怕,相反大家都趋之若鹜地想要进去工作。
因为至冬国公职人员的薪水和福利都很高的哦。格洛娅姐姐也是为了快点攒钱去见未婚夫,才通过层层考核进去的。”
这话震惊到了六月长久以来三观,“那她为什么要离职?当时还那么为难样子,不让未婚夫知道?”
冬妮娅挑了挑眉,嗤的一笑:“你还没恋爱过,就当然不懂了。”
六月摇了摇头,她确实不大懂。
“格洛娅姐姐很爱她的未婚夫,未婚夫也很爱她。格洛娅姐姐身体向来不好,要是被未婚夫知道她离开小镇那么远独自生活,一定要自责很久的。”冬妮娅补充说。
原来是这样,互相担心彼此什么的……他们的感情真不错啊。
六月也总算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对于至冬本国的民众来说,愚人众即是一个寻常的政府组织,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进去的公务员,是为国效力的。
而对于其余国家来讲,愚人众就是施加外交压力,“兴风作浪”的外交使团,是及其可恶的。
她好像又更加能体会到,潘塔罗涅之前所说的那句话。
“对自己好的即是善,对自己不好的即是恶。”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一时会认为达达利亚是好人,一时又会觉得他是坏人。
其实没必要纠结那么多的是吗?
“坏了坏了!我们回去再聊吧,哥哥他们回来的话什么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冬妮娅不给六月发呆的机会,一手抱着装在袋子里的食材,一手拉着她跑了起来。
六月紧紧跟上,在雪地寒风中奔跑,有着说不出的快乐。
其实她也并不讨厌冷冰冰的雪天。
她一直在想,冬妮娅那么温柔,她的兄弟姐妹们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六月突然好期待看看,被冬妮娅一直夸奖的哥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
“趁还有时间,不如我们堆个雪人,在上面挂几串小彩灯,给回家的人做欢迎仪式。”
把食材放好后,冬妮娅兴致满满的拿上堆雪人的道具就出门。
外面的雪停了,正适合把雪堆起来。
六月跟上,给冬妮娅递工具,她不会堆雪人,只能打打下手,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趣。
大功告成后,六月脱下自己的围巾,戴在雪人两个大小圆球的连接处,也就是脖子上,看起来倒是可爱多了。
回到屋里的厨房,冬妮娅同六月把食材洗好切好,而别里亚克阿姨就负责做菜。
冬妮娅最擅长做的就是至冬的特色美食红菜汤,她还建议六月也来做几样擅长的家乡菜。
六月从未做过饭,何况如果说家乡菜,她还真不知哪里才是她真正的故乡,就委婉拒绝了,但可以试试做装点菜式趣味的小玩具。
比如那种会旋转开花的道具,就是把每道菜放在同一个旋转板里,点燃引子,驱动旋转板旋动,每旋转一次,就会像花朵绽开那样,噼噼啪啪闪几下,一道菜就会展示出来。
冬妮娅听了直摇头,她说做了这小道具,她的哥哥和弟弟肯定都只顾着玩而不吃饭。
于是六月打消了这个念头,取而代之地学冬妮娅做酸酸咸咸的红菜汤。
等等一桌菜做好,就放置在保温板上,盖上大盖子。
六月乐在其中,左瞧瞧右看看,有模有样地也在奶锅中搅拌着汤里的食材,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了不算大的说话声。
“冬妮娅,好像是你哥哥的声音,快出去接人吧,这里就交给我跟六月了。”别里亚克阿姨说。
“好的妈妈,我马上去。”冬妮娅解下围裙出去。
六月就听不到有声音,可能是房子隔音太好,也可能是的听力也不太好的缘故。
按照原计划,房子内先熄灯,人进来的时候就开灯放礼炮。礼炮由六月拿着,别里亚克阿姨在电灯旁守着。
院子外,一个小男孩朝着冬妮娅扑来,大声呼喊:“姐姐!”
“托克!快让姐姐抱一抱。
“冬妮娅,好久不见又漂亮了不少。”
“哥哥!”
“爸爸呢?”
“老爸半路遇到老朋友说要去喝酒,叫我们先回去,留着剩饭剩菜给他。”
“真是的,总是那么不着道。”
……
六月蹲在房子大门的一侧,听着他们的动静。
声音隔得远远的,模糊不清。
不管那么多了,等灯开的那瞬间她就开礼炮。
另一边的院子外,三兄弟妹打完招呼就进去。院子里挂着的彩灯一闪闪的,屋里面却是黑的。
“姐姐,屋里黑漆漆的怎么都不开灯?”男孩扯着冬妮娅的衣角。
“因为要给托克惊喜哦。”冬妮娅眉眼弯弯地笑着。
“好耶!有惊喜!”男孩迫不及待拉着哥哥的手冲进去。
在踏入大门的那刻,全屋瞬间亮堂堂的,六月来不及拔礼炮的引子,手忙脚乱地整个人跳出去,猛地一拉绳,礼炮桶口直对着哥哥的脸“嘭”地绽开。
彩色的礼花飘飘散落,隔着瓣瓣花朵状的彩纸,六月在抬头间,与那位大哥哥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六月?”
他俊朗面容上的那双湛蓝双眸,如水波般涌动,不自觉地伸手想要触碰她,但又犹豫地收了回去。
托克不合时宜地抓起掉下的礼花往上抛洒:“哇!!!哥哥姐姐快看,好好玩!”
六月在刹那停滞的思维被这声惊呼唤醒,胸口像是被勒住了一样,呼吸困难,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雪堆钻进去。
好尴尬,好丢脸,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竟然是冬妮娅的哥哥……???这里是他们家?!
六月的脑海混成一团浆糊,忙不迭绕过达达利亚,跑出去。
达达利亚先是愣了几秒,转眼也跟着追了上去。
站在门口还没进屋的冬妮娅:“???”
第60章 托克不知道哦
妈妈从一旁出来问:“冬妮娅,这是送给你哥哥的惊喜?”
“诶?我什么都不清楚啊?他们怎么回事的?”冬妮娅转头看已经走出了院子的两人,似乎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有明显的暧昧。
于是转头看向托克。
托克转转眼珠子,甩甩头:“托克不知道哦。”
在回来之前,托克就与哥哥拉过勾,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哥哥喜欢爱莉妮娅姐姐。
这是属于男子汉之间的秘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六月跑到院子外面的雪堆旁蹲下,躲了起来,抱住膝盖缩作一团,尽量让自己不要发声,默念不要被看到,不要被看到……
达达利亚跑出来四处扫视。
外面很暗,仅有庭院中照射出来的微弱灯光,寻不到暗处的角角落落。
这时又开始下雪了,他只担心六月为了躲他而藏在别人家扫出来的高高雪堆,一旦雪堆崩塌就麻烦,得赶紧找到。
正着急寻找时,达达利亚刚好瞧见院子里头雪人围着的那条红围巾。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他见六月戴过,大概就是她的了。
于是乎像在引诱藏起来的小猫一样,达达利亚将那条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并边找边用得意的语气说:“话说六月,你辛苦织的围巾还放在我家,不打算拿回去?”
在他说出那句话时,不远处的雪堆里有条毛茸茸的尾巴露出来——实际是六月毛绒大衣上的装饰物。
达达利亚注意到了动静便走过去那堆雪旁,六月猛然抬头与之对视,得知是逃不掉了,就开始发怒跳起来,抬起手往要把围巾抢回来。
他捂住了围巾,就是不给。
“把围巾还我!”
六月有了些小情绪,跺了跺脚。她又再伸手拿,结果手腕被按住了,腾起另一只手继续,达达利亚快迅速将她两只手都抓住。
在黑夜里,他的瞳孔暗沉无光,眼角却带着调笑:“我捡到的,以后就是我的了。”
啊啊啊啊!无赖!!!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那么无赖的!!
六月气得脑袋昏昏涨涨,让她突然想起,达达利亚寄玩具的地址,就是公园路39号!
公园路39号!公园路40号!相隔一个号码牌,他干嘛不提醒?!
从未有过的火气憋了她一肚子,小脸都憋红了,用力抽出手来锤了达达利亚几下。
那几拳软软的打在他的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衣服,跟挠痒痒差不多。
“大坏人,明知道公园路40号和39号是挨着的却不说。如果我知道你们是邻居,就不帮他这个忙了……你肯定是……肯定故意让我难堪……”
说着说着,六月的语气跟着软和了下来,顿了顿。
好奇怪,我为什么要这样生气?
六月开始慢慢平复下来,回想自己刚才不符合平时举动的表现。
她自认为自己是情绪稳定的人,至少不会浮于表面展露太多真实心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别人发脾气,那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可是,她一看到达达利亚就来气。
都怪他,都要怪他害人家那么丢脸的,当时他要是提醒一句,西奥多未婚妻就是他的邻居,也不难吧?
结果达达利亚现在还辩解说:“就当我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家人混那么熟,我也很意外。”
几乎每次见面,六月都能给他带来不同程度的惊喜,连他也不知道六月会与他的家人相遇,还相处得那么好。
他的一脸无辜状,让六月刚平复下来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跳着要把围巾抢回来:“那快还我围巾,我马上从你家离开!”
达达利亚假装把围巾脱下,团成一团在手上,举的老高,眯起眼睛笑了笑:“拿到我就还你。”
六月仰头鼓起脸,攥了攥拳头。
很好,欺负她矮是吗?高个子了不起吗?
在被气到失去思考能力之时,她爬到雪堆准备踮脚。
然而雪堆中心不实,她一脚踩上去就空了,失去重心脚铲滑下来,一屁股坐在雪上,凉透了。
达达利亚见状赶忙蹲下去,将六月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粘的雪,担忧问:“六月,你没事吧?摔疼了吗?”
六月把视线挪向一边,不理他,粘上了白雪的长睫毛多添加了一份可怜感。
又是开始冷战的节奏……
达达利亚不敢再逗她了,重新将围巾铺开盖她头上,围住脖子包裹起来,配上她的长辫子,造型像村姑,没有冬妮娅弄的那么有美感。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别生气,已经还你了。”达达利亚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挪过来正对着他。
他眼眸深沉地看着她,要不是有弟弟妹妹和老妈在看着,早就把六月圈住不让她乱动了。
六月也在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光线太暗的原因,他头发阴影下的脸庞,比前几日看到的还要更成熟,且变帅了……
可能是由于从小适应家乡的环境,他回来后,面像和气质就都会跟着变化吧。
六月慢慢平静下来,又把围巾摘下,搭到达达利亚的肩膀上。
“你戴过的围巾,我不要了,给你。”
大不了回去再织一条,换成羊毛毛线会更暖,这条没了就没了吧。
“那我就当见面礼物收下了。”达达利亚并不客气,将围巾围回来,全身都暖烘烘的,冲着六月笑。
不是礼物,只是不用了而已!
六月正要开口澄清,就被达达利亚打断了:“肚子好饿,我们快回家吃饭。”
他握住那只冰冻般的小手,拉着她进了院子。
……
此时冬妮娅目瞪口呆,眼直直地看着哥哥牵着人家女孩子的手进了屋。
他还非常自然而然地叫上他们一起关门进来用餐,然后去餐桌拉了一张椅子,让六月坐他旁边。
六月全程没说话,坐着低头。
她已经不知该怎么面对冬妮娅和阿姨了,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冬妮娅把托克一起带到餐厅,以要帮忙的理由,叫上托克到厨房。
厨房里,冬妮娅在妈妈耳旁小声问:“妈妈,哥哥他们是不是……在谈了?”
她想妈妈是过来人,也许能看出来。
妈妈一脸老母亲般欣慰地微笑,摸摸冬妮娅脑袋:“冬妮娅,不用怀疑,这是很明显的事。”
还真是这样!哥哥在信里说喜欢的女孩子,原来指的就是六月!
早知这么巧,冬妮娅后悔那天没多留六月久点,带六月熟悉熟悉小镇环境。
冬妮娅又小声对弟弟抱怨:“原来他们早就认识的,托克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好过分。”
托克显然不知发生过什么,回答的还是那句话:“托克真的不知道哦。”
……
晚饭时间。
六月沉默不语,达达利亚也沉默着,不断给她递布丁,递小蛋糕,递菌菇汤,奶酪面包。
她胃口不错,全吃光了。
期间都是冬妮娅在积极发话,托克和老母亲在旁烘托氛围。
就他们俩互不说话,较为尴尬。
六月平时话就不多,吃饭时也不太爱说话,拘谨矜持,冬妮娅没觉奇怪。
但哥哥……怎么也不说话了?
无论冬妮娅不停地使眼色,暗示达达利亚快点向家人介绍下这位“女友”,达达利亚都把眼色甩回去,表示没那回事,六月只是他的普通朋友。
这种状况不可能是普通朋友,难道哥哥还没表白吗?
怎么可以这样,哥哥在她眼中一直都很勇敢的说。冬妮娅坐不住了,挪了挪椅子靠近六月。
“六月,那么晚了,今天要不要留在这里休息?你和我睡吧。”和上次一样,她要留六月在这里过夜。
六月却拒绝说:“很抱歉,我父亲今天也来了,我得回去,不然父亲就要责骂我了。”
吃完晚饭都太晚了,为了不挨骂,六月必须尽量赶上末班车回去。
“我送你回去。”达达利亚听闻她说要回去,一下子就站起来,反应极大。
六月拉住了他的衣服,抬眸说:“不用了,阿贾克斯……哥哥。”
达达利亚:“……”
又是陌生的称呼,每次她不想跟人扯上关系的时候,都会用新称呼叫他,表明他们之间要保持着距离。
两人的氛围有些微妙,明明吃饭前他们还在外面闹,吃了饭就变得恭恭敬敬的了。
在长辈面前,他们表现得不熟的样子,而在同辈面前,却在那儿拉拉扯扯的。
搞什么呢?
只见六月跟大家说谢谢款待后,决定现在就回去。为了大家能同意放她走,她特地强调说下次还会来。
她执意不想留,达达利亚也不能强制让她留下。
达达利亚送她出家门口就回来了。
冬妮娅恨铁不成钢,推了推达达利亚,不让他进来说:“哥哥,人家说不送你就真的不送,你都不知道那是女孩子委婉的客气话。”
同为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思,冬妮娅催促哥哥快出去,不准回来,坚决要送到别人家门口为止。
“谢谢你,冬妮娅,是我没理解好她的意思。”达达利亚后知后觉,这才去追六月。
不知六月的家在哪里,身为孤儿的她又住哪里?达达利亚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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