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楚楚差点被这句话炸一跟头, 桃花眼却笑意盈盈地从她身边飘过,没正行地和张顺击了掌,施施然地向篝火走去。
“他是?”
张顺无奈地笑了笑, 道:“晋武侯世子齐涣, 自来熟,见谁都要说上两句。”
晋武侯世子?!他竟是耗子精的儿子?耗子精儿子能长这么高的?变异了吗这是??
顾不得继续感叹不合理的遗传学, 楚楚紧张地问道:“他在这什么?”
“跟着陛下打仗啊, ”张顺回头望了望齐涣的背影,神色正了正, 道:“世子看起来肆意散漫,功夫可着实了得, 这几天屡屡立功呢。”
楚楚定定地望着齐涣的背影,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跟窜上后背。
剧情又发生了改变,原书中晋武侯世子并没有和沈煜一起出征北境。
她拒绝暗杀沈煜,晋武侯只好另派他人, 旁人不牢靠,保不齐会想楚楚一般背叛,所以才派了亲生儿子过来。
大目标肯定是沈煜, 顺带着也要解决她这个小目标。
而刚刚那句不正经的“楚楚,我想你了”就是手刃叛徒的预告。
“楚楚, 你冷吗?怎么在抖?”
楚楚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 她胡乱点点头道:“是有点, 咱们快回去吧。”
回到帐篷,白素练为她找了件披风, 转身又要撩帘出去, 楚楚赶紧唤住她。
白素练坐回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道:“热水没有了,你身上冰,多喝一点暖暖身子。”
“我不渴也不冷,你别走了,就在着陪我。”楚楚拉住她的手。
“我就去外面吱会一声就回来,”白素练反握住她的手,道:“你怕什么,外面有还内侍和青龙卫守着呢。”
“好吧。”
营帐不如宫中,油灯点多少盏光线都暗,楚楚裹着被躺在小床上,总觉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下一刻就会出现在帐中。
白素练撩帘进来,带回来一壶热水,她见楚楚恹恹的,便帮楚楚擦了脸擦了手,然后又要为她倒洗脚水。
沈煜没再允许楚楚带婢女,在他看来带白素练就是来伺候楚楚的。
白素练对此没什么不愿意,可楚楚哪能把女鹅当婢女,她按住她,自己去倒了水。
两个女孩洗漱完毕后,靠在一起聊天,说是聊天也不准确,因为二人几乎都没说话。
白素练本来就话少,平常都是楚楚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现在楚楚不说话了,聊天就陷入僵局。
沉默在帐篷中蔓延开来,白素练思索片刻,凑过来,轻轻握住楚楚的手,问道:“楚楚,你是也看到了吗?”
楚楚不明所以:“什么?”
“那些俘虏,女人和小孩。”
楚楚看了白素练一会,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原剧情中,沈煜对待俘虏极为冷血,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律不留活口,白素练医者仁心,就算知道阵营不同,也无法无动于衷。她偷偷放走了几个鞑靼孩子,结果那几个孩子转身便烧了粮草,直接让沈煜陷入北征以来最大的危机。
当然,过程是艰辛的结局是美丽的,二人克服种种困难,最后北征胜利、他们的感情也更上一层楼。
这种戏码按照原剧情的发展自然可以,但以现在的感情线,白素练要是敢私放俘虏,沈煜当场就得杀她祭旗。
想到这事就愁,她费尽千辛万苦把女主带来了,该有的剧情却不能上,俩人的感情也毫无进展。
事到如今,楚楚也只好劝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她捏了捏白素练的手,轻声道:“我没见到,但是素素你要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同情敌人,若是鞑靼捉到咱们的老人小孩,一样不会放过的。”
“况且陛下最恨鞑靼人,你可千万别傻事。”
怕碰见蒋骁,她平常也不怎么出去,所以没撞见过屠杀俘虏的现场,而且鞑靼人大胤人对于她来说都是纸片人,没什么区别,她无所谓。
白素练也知道楚楚说的在理,但她心里就是难受,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帐中又陷入寂静,远处的篝火趴似乎要收场了,有叮叮咣咣搬东西的声音,楚楚裹在被里听着,渐渐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的时候帐中一片漆黑,楚楚膀胱涨得生疼,趿拉着鞋想去找尿盆,却记起来白天的时候她嫌尿盆臭,给踢到外面去了。
她披衣下床,小心翼翼地将头探出帐篷外,却什么也没找到。
帐外值班的内侍绕着帐篷帮她找了一圈,也没找见。
“奇怪,奴才就放在这了,怎么没了?”
楚楚憋得膀胱要炸了,她看了眼远处的野地,心想要不然就出去解决吧。
其实行军中,大家都是在野地里挖沟解决的,她有尿盆已经算是特殊待遇了。
不过这军营里危机四伏的,又是蒋骁又是齐涣,她可不敢一个人去,虽然有青龙卫陪着,但毕竟是解手,也只能远远跟着。
楚楚犹豫了一下,回去把白素练叫醒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展现过,但她知道白素练武力值不低,不比青龙卫差。
白素练披衣下床,和青龙卫一起陪她往远处野地走去,不愧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她被叫醒后都没迷糊多一会,马上进入了警觉状态。
有她在身边,楚楚安心多了。
青龙卫远远停住脚步,白素练陪她继续往前走。
“素素你就在这等着吧,我马上就回来。”
虽然都是女生,她也不好当着白素练的面脱裤子,况且就算她敢脱白素练也不敢看,从刚才起她脸就在红了。
不过这个位置正好在白素练的视线内,但蹲下后又只能看见一个头,还是比较合适的。
楚楚憋得要死,三两下解了裤子蹲下。
人着急的时候,就容易顾头不顾尾,虽然视觉方面她考虑到了,但是完全忘记了听觉。
这泡尿憋得是相当的满,她又很急,愣是尿出了高压水枪的气势,哗哗哗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分外响亮。
楚楚十分不好意思地望了白素练一眼,果不其然,白素练的脸都红到冒气了。
楚楚别扭地收回眼神,白素练也扭过头去。
楚楚真想赶紧尿完,奈何她这泡尿奇长无比,就是呲呲不绝。
楚楚双目放空地盯着面前的一排稀疏的小树,心道无所谓,都是女同胞,怕什么,不就是尿得急了点吗?谁还没有个急的时候。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面前的小树有点不对。
也没有风啊,树枝怎么在一直动呢?
楚楚定睛细看,这一看不打紧,尿都差点吓没了。
只见前面轻轻晃动的树枝竟是个活人!
那人穿着一身和树干颜色十分相像的衣服站在那,脸上也涂了颜色,晚上乌漆嘛黑的,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楚楚心脏都要吓停摆了,一声尖叫马上就要冲破喉咙,那人却忽然抬起手臂,将一把小弩对准她。
楚楚把尖叫咽了下去。
尿声在这个时候是彻底停了。
白素练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唤了她一声。
那人露出一口白牙,桃花眼笑眯眯地弯着,却闪烁着威胁的寒光。
“我我还想来个大的,再等我一会。”
弩箭又向她指了指。
“走远点等我,我怕熏到你!”楚楚补充道。
白素练沉默了一会,道:“那我稍微走远一点,有事喊我。”
“知道了知道了,要憋不住了,你快走!”
白素练走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寒风吹过,楚楚现在浑身发冷,头冷脖子冷手冷,心里冷,屁股更冷。
齐涣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他步子极轻,踩在草地上竟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在她面前蹲下,眼神从她的脸往下移,盯住她拼命盖住的部位,弩箭稳稳地对准她。
不怕不怕,楚楚在心里说,他要是想杀她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这么想着,心里也有了点底气,楚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谁知这一瞪却让齐涣更兴奋了,竟是一只手向她蹲在地上的两腿之间探了过来。
卧槽!妈妈救命有变态!
楚楚吃惊地张大嘴,这人有病吗?冒这么大风险还不忘耍流氓?!一想到刚刚解手的过程全被他看见了,楚楚就更是一阵恶寒,登时心中冒出一股狠意,低头张嘴向咸猪手咬去。
谁知那手却在中途停止了,手掌一翻,将一个又湿又腥的东西塞入楚楚口中。
那味道太恶心,楚楚哕干呕起来,但是齐涣手劲极大,那东西几乎是直接冲到楚楚食道里,无论如何干呕也呕不出来了。
“楚楚,怎么了——?”
“没事,太臭了,给自己恶心的。”
白素练:“好吧,你用手帕捂着点。”
楚楚眼泪婆娑地抬起头,齐涣却已经不见了,而她胸前被塞了一个小纸包。
楚楚暗骂一声,提裤子起身,将包裹藏在袖子里走了回去
帐篷里传来白素练均匀的呼吸声,楚楚偷偷蹲在帐帘边上将纸包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纸包本身是一封信。
借着月光,楚楚费力起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
首先第一句就让楚楚胃里一抽。
“恭喜你又被下了一只蛊。”
回想起那又腥又臭的味道,楚楚马上又想呕,但她不敢,怕弄出动静引人过来。
她捂着胃靠在木头支柱上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继续往下看信,接下来几行字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警告她,这个蛊虫和原来的不一样,是升级款,不是嫌命长就别想着自己给弄出来,一部分是约她明日子时见面。
楚楚简直要疯了,浪费了一次保命机会,本以为解了蛊摆脱了晋武侯终于不用在暴君眼皮子底下做二五仔了,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
这就真的很令人自闭。
自闭了一会,楚楚强打起精神来处理信纸。
不然能怎么办呢,还能不活了是咋的?
她把信纸撕成小的不能再小的碎片,扔到炭盆里烧。她蹲在炭盆边上,一边手扇味,一边满面愁容地揉着自己的胃,那里现在是蛊虫的家。
感觉味道差不多散尽了,她拄着膝盖起来,转身想回去继续睡,忽然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扑通一声,楚楚直接吓跪地上了。
沈煜:“平身吧。”
楚楚:“”
为啥这狗逼书里的人一个两个走路都没动静的?!真特么的,迟早有一天吓成神经衰弱。
楚楚哆哆嗦嗦地起了身,感觉自己背上全是冷汗。沈煜进来多久了?看到了多少,有没有闻到烧纸的味?
“陛下,您怎么来了?”楚楚佯装镇定。
“怎么,孤不能来?”
他穿着黑色大氅,脖子和脸白得格外吓人,嘴唇嫣红,紫眸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他说完这句话就神色莫测地打量着楚楚,楚楚被他盯得心惊肉跳,心中只有一个感觉:完蛋了,他绝对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沈煜忽然矮下身,一阵天旋地转,楚楚又被扛到了肩上。她现在已经对这个动作免疫了,并没有如何惊慌,还抽空看了一眼明明已经被吵醒但还在装睡的白素练。
沈煜扛着她回了自己帐篷,许是知道军中床榻没有寰宇宫里的软,他放下她的时候没有用扔的,动作很轻。
他将她放到床榻内侧,扬手脱下大氅,赤着上身上了榻,拽过羊毛毯子将二人盖住,躺在她身边。
“睡吧。”
楚楚:“???”
鼻尖是淡淡的龙涎香,羊皮毯子柔软贴肤,带着一点暖意,沈煜面对着她侧身挡在外侧,隔绝出一个小小的天地。
他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在微弱的月光中如同上好的绸缎般反射着柔顺的亮光,双眸轻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看起来平静又柔和,和他给人的感觉格格不入。
楚楚:“”
就,应该是没看见吧。
惊慌的感觉还未全部褪去,楚楚平复着气息,偷偷打量着沈煜,心中神思不定。
既然没看见,那忽然半夜来找她干什么?行军一个多月,沈煜从来都是自己睡,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正这么想着,闭着眼睛的人忽然诈尸般问道:“看什么?”
“没什么,睡觉。”楚楚赶紧平躺过去死死闭上眼睛并且开始冥想。
就算沈煜什么都没看见,他随口问她些什么,开启了debuff照样完蛋。
楚楚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想象出一片宽阔的大草原。草原上吹来凉爽舒适的风,几只绵羊在悠闲地吃草,草里面草里面都是蛊虫!
呸呸呸不行换一个。
那是一片湛蓝的大海,阳光充足,沙滩细腻,几只海鸥悠闲地飞过,远处有人踩着冲浪板,海浪翻涌,那人被高高的浪头推起,在顶点时忽然扭过头一笑,桃花眼灼灼放光。
楚楚:“”
算了,毁灭吧,累了。
她呼出一口气,死鱼一样平躺着,认命地瞪着向顶棚。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一天不是担心受怕,分分钟小命就要玩完,更别提那至今为止仍然没有半点进展的任务了。
要不就不管了,找个机会开溜,离这些暴君反贼都远远的,以后就从古代过了。
但是,她明明在市中心有大房子,爸妈虽不关心她但也知道给她打钱,她有一份事少钱多还稳定的工作,最最重要的事,奶奶还在等着她。
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留在这里。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过眼角,洇入枕头,她死死捂住嘴,难过到顶点:
看,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怕把暴君吵醒。
捂着嘴轻轻转身,想背对着沈煜,结果一转身正好对上豹头,又差点吓尿。
我日!我日这狗逼世界!
静夜无声,感官被无限放大,细细嗅来,空气中漂浮着铁锈味和血腥味,时不时有夜枭的叫声掠过,听得人心里发颤。
背后传来一声叹息,一双大手缓缓绕上楚楚的腰,将她拉进了怀里。
许是羊毛毯子保暖效果好,沈煜的赤/裸的肌肤竟然很温暖,他的鼻息喷在楚楚的脖子上,声音低沉近似呢喃:“好了,以后就呆在帐篷里,不要乱逛。”
楚楚:“”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煜叹了口气,带着些困倦的鼻音:“知道你胆子小,已经让他们动手时隐蔽些了,谁知叫你瞧见了。”
嗯?她瞧见什么了?
“打仗就是这样,不要多想,快睡吧。”
他说完,在楚楚耳边吻了下,又闭上了眼睛。
嘴唇的触感在她耳边稍纵即逝,但那痒痒的感觉久久未散。
沈煜的肌肤光滑如暖玉,贴在她裸露的脖子上,带来舒适又奇异的感受。
楚楚被他抱在怀里,许久都没有动,渐渐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应该是和白素练一样误会她看见杀俘虏现场了。
所以,他半夜出现在她帐篷,只是担心她,抱她过来一起睡也是。
楚楚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十分复杂,难以言表。
沈煜的手又白又大,手指修长,看起来像是某种高级的艺术品,此时此刻,就环绕在她腰间,带着些安抚的意味,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这双堪称艺术品的手曾经捏过她的下颚,掐过她的脖子,插过她的喉咙,掏过她的舌头,带给过她深深的恐惧,也在她身上揉捏游走,挑起过她潮水般的欲望。
而现在,也许是沙场的夜晚太过苍凉,也许是她情绪太过不稳,楚楚看着腰间,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欲望,只是忽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想把手覆上去,和他十字交握。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楚楚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身后抱着她的人就是危险本险,她不会因为那点微弱又阴晴不定的关心就放下警惕。
*
楚楚也不知道这场大战现在正处于什么阶段,反而第二天大军依旧休息,她早上起来的时候脸色不好,人也恹恹的,沈煜似乎是大发慈悲想多陪陪她,就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楚楚就更恹了,兄弟你就是我恐惧的根源好吗?
而且她真的很讨厌白天的时候在沈煜身边。
军帐里时常有来报告军情或者开会的将士们,虽然进来的时候都是目不斜视说正事,但楚楚能感觉到他们的不满。
呵呵,这祸国妖姬是她乐意当的喽?
干坐着一天,她无聊透顶,昨晚上没睡好,她吃完午饭就开始犯困。沈煜在长案上看军报,她昏昏沉沉地数黄花梨书案上的鬼脸纹,没一会就头一歪,睡着了。
楚楚睡得沉,自然不知道自己趴在书案上睡了一会便觉着不舒服,然后就往旁边蹭,一颗脑袋蹭着蹭着就蹭到了沈煜的手底下,拂乱了码得整整齐齐的军报,还把其中一封弄上了口水。
本要提笔批复的沈煜笔尖一顿,脸色沉了下来,随时想要发火。
桌子上的脑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沈煜眼神下移。
女孩睡成了一个十分可笑的造型,一条腿大咧咧的伸直,一条腿曲,膝盖抵着他的大腿,一只胳膊伸长耷拉在书案上,一只胳膊枕在腮帮子下面,半张着嘴,一侧脸颊被压得通红。
沈煜面色铁青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多了几分不怀好意。他蘸墨落笔。
张顺和蒋骁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他们冷戾阴鸷的陛下正提笔在睡着了的舒嫔脸上画鬼脸。
一般的帝王要被下属撞见自己这样,大多会不好意思,然而沈煜丝毫没有,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张顺和蒋骁一眼,只是继续在舒嫔脸上作画,就好像他在做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在画好五个王八三条长虫之后,沈煜又欣赏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撂下笔。
而那舒嫔似是觉着痒,抓了抓脸,又动了动身子,竟是咕噜噜地滚下书案,又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枕在沈煜腿上继续睡了。
沈煜不以为意,任她枕着自己睡,抬眼看向那二人时依旧是一贯的森寒语气:“什么事?”
张顺:“”
蒋骁:“”
议事完毕后,二人走出军帐,有一段距离后,蒋骁一拍张顺后背,好笑地道:“诶,你看见了吗,怪有意思的哈!我还从来没见过陛下对谁这样,这样一看,倒像是寻常小夫妻了。”
“说不定陛下同别的妃子也是如此。”张顺讪笑,他心里知道沈煜对舒嫔不一样,但不敢当着蒋骁的面说。
蒋骁想了想,大手一挥,粗声粗气道:“不对,陛下就从来没对玉珠这样过。”
张顺:“”
“诶呀,有意思,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信。”蒋骁啧啧感叹着,他饶有趣味地摸着下巴,越想越觉着有意思,走着走着,后知后觉地脚步一顿。
“陛下从来没对玉珠这样过”他表情渐渐凝固,皱着两条大粗眉毛地问张顺:“张老弟,你说陛下真是只图一时新鲜?”
张顺额角一跳,赶紧揽上蒋骁的肩膀,打哈哈道:“诶呦,当然了,别想那个了,昨天的烤羊还剩下好多,咱再去吃点!”
*
似乎明天要有什么行动,天还没黑,沈煜就下令全军休整了。营地都看不见人,所有士兵将领都进了帐篷休息睡觉。
楚楚借口说自己肠胃不舒服回了帐篷,接近子时的时候,谎称出恭,带着白素练还有两个青龙卫去了信中约定地点。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自己来,但是张顺生怕她出个意外,根本不让她单独行动。
不过出恭嘛,肯定不能离得太近,而且齐涣选的见面位置不错,遮挡物很多。
“啊,我要憋不住了,你们都离远点,不要影响我发挥!”楚楚这么说着,捂着肚子跑进草坡上的小树林。
齐涣已经在哪里等着她了,依旧穿着那套“隐身服”。
楚楚瞪了他一眼,装作出恭的样子蹲在地上,齐涣挑眉一笑,走到她面前也蹲在地上。
“别来无恙啊,小心肝。”齐涣笑眯眯地说道。
楚楚向后望了一眼,低声道:“有话说有屁放!”
“放心,风声这么大,听不见的。”他说着,桃花眼在楚楚脸上转了一圈,然后伸手便摸上她的脸颊。
楚楚偏头一躲,还是被他摸到了,气得直骂:“不耍流氓能死?快点说事,没时间了!”
齐涣低头抿了抿手指,叹息道:“他待你确实不一样,怪不得你变心了。”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楚楚见齐涣的手指上似乎有墨一样的东西,她狐疑地摸上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手墨。
楚楚:“”
沈煜这个狗逼!
好,很好,变着花样地搞她!如今这局势这么艰难,要不干脆放弃任务吧,反正还剩两条命,干脆一条用在齐涣身上,一条用在沈煜身上,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得了!
这么想着,手上忽然一凉,齐涣趁她发愣的功夫在她腕上套了个金属手镯。
“这是什么?”楚楚紧张地问道,变态阵营的科研实力太强,她严重怀疑这手镯是什么定是炸弹,到时间完不成任务就把她炸死那种。
齐涣没说话,伸手在手镯上一按,那手镯忽然中间分开向两侧弹起,成了一把看上去格外锋利的小刀。
“送给你,给沈煜放血用。”
齐涣指了指楚楚的胃,道:“你肚子里的蛊虫,是条血蛊,平常休眠,每个月发作一次,要喝沈煜的血,才能平息下来。”
楚楚又惊讶又悚然,惊讶的是她知道他们科研实力强,但没想到这么强,竟然能培育出这种玄幻小说才有的东西,悚然的是,这不就代表她每个月必须喝沈煜的血,沈煜这种人连上战场只受些擦伤,她去哪搞他的血喝?
齐涣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般,竖起根手指,道:“但是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是什么?”楚楚闭气凝神地听着。
“一次性给它喝很多沈煜的血,”齐涣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一大缸吧,把蛊虫胀死,就可以了。”
楚楚:“”
我去,那得把沈煜的血全放干吧。
也真是亏他们想出来这个损招,这样一来,除非再用一次保命机会,她就必须得杀掉沈煜才能解蛊。
可那样的话,短短时间她就消耗掉两条命,以现在这进度,剩下那一条根本不够她用的。
“楚楚,看我多爱你,父亲说直接杀了你,还是我求他再给你一次机会的。”齐涣潋滟着一双桃花眼,一副款款深情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昨天给她喂了一条血蛊。
“我呸!”楚楚咬牙切齿:“你们有时间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为何不干脆自己上,你不是功夫很高吗?”
齐涣无奈地叹气:“再高也高不过沈煜啊,要不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他”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打量着楚楚道:“啊!说起来,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那我现在可以睡你了吧!”
楚楚震惊道:“你有病吗?下面还有人等着呢!”
她猜到原主和齐涣应该有些暧昧关系,但没想到齐涣色胆包天到这个时候发/情。
“开玩笑呢宝贝,现在时间太短,当然玩不尽兴”齐涣摸了她一把,施然起身离去,勾唇笑道:“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楚楚,你还好吧。”白素练担心地问道:“你脸色好差。”
“刚才有一坨屎,熏得我直恶心。”楚楚恶声恶气地道,狠狠擦着被齐涣摸过的地方。
“哦”白素练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楚楚看她这样才想起来,边擦脸边有些生气地问道:“我脸上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提醒我?”
白素练:“我以为这是你和陛下间的小情趣。”
楚楚:“”
哎,苍天。
回了帐中,楚楚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处境。杀沈煜是不可能的,也最好不要浪费一次保命机会,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拖延,先想办法弄一点沈煜的血缓过一个月再说。
齐涣那边暂且先不管,就算他嘴上那么说,楚楚并不相信晋武侯会全指望她,齐涣此次跟来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极有可能是想趁着沈煜和鞑靼两败俱伤的时候发动奇袭坐收渔翁之利。
楚楚猜测,沈煜知道齐涣的目的,他允许齐涣同他上前线,就是想将计就计,待他露出马脚再一举拿下。
所以这两天,为了自己的安全,她要抱紧沈煜大腿,但又不能离他太近,免得增加被debuff的几率。
许是人衰到极致就会时来运转,第二天,楚楚就如愿以偿地得知沈煜受伤了。
一大清早,沈煜便集结部队继续向草原腹地进军,楚楚和后勤部队留在营地。个把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沈煜非人般的战斗力,半点也没想他会受什么伤,在帐篷里冥思苦想要不要铤而走险,推他个大跟头弄出点血什么的。
所以当沈煜浑身是血的归来时,楚楚着实吓了一跳。
前两天楚楚一直在心里诅咒这狗逼赶紧被打几个大逼兜,如今他真的受伤了,楚楚却觉着心里有点
还是太爽了!
哈哈哈哈,真是老天开眼!让你整天牛逼闪电的,倒霉了吧!活该!报应!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受伤了,她就有血了!
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呀!
想到这,楚楚努力压下上翘的嘴唇,又猛掐自己大腿,硬生生憋出几滴泪来,向沈煜飞奔过去。
“天哪,陛下!”她心疼地望着沈煜,啜泣道:“您怎么样了?”
沈煜除了脸色比平日更苍白阴沉,其他的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坐在马上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欠扁表情,下马的时候也没用人扶,动作毫不滞怠,只是浸满红色的披风带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似乎心情极为不好,楚楚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心疼得要死的样子,他却理都没理,大步走回了军帐。
这种既能观摩沈煜的惨状又能得到解药的大好时机楚楚怎能错过,赶紧边假哭边跟着进了去。
进了帐篷,军医早已在里面候着了,沈煜看都没看他,不耐烦道:“药箱留下,滚出去。”
沈煜常年征战,对处理伤口十分熟稔,手艺并不亚于军医,而且他也习惯自己疗伤。
这祖宗明显心情不好,军医从刚刚开始就在冒冷汗了,现下是如蒙大赦,赶紧应声退了下去。
楚楚也收了看好戏的心思。刚刚是她得意忘形了,沈煜散发气息越来越吓人,快点弄到血赶紧溜才是正解。
但这血怎么弄呢?虽然他受伤了,她也不能直接在他身上吸或者舔啊。
而且,她也不知道一次具体需要多少量。
这就很难办。
这么想着,楚楚目光移到沈煜的披风上。
那披风原本是藏蓝色的,现在已经被血全部染黑了。
看着看着,她忽然灵机一闪。有了!把披风搞到手拿回去吸,那么多血,肯定够用了。
这么想着,楚楚又啜泣起来,边哭边凑近沈煜,伸手帮他脱衣服。
“哭什么。”沈煜语气恶劣,人却站在那任由楚楚解他的披风。
“臣妾心疼啊。”楚楚将披风抱着怀里,那披风上的血不知道沾上多长时间了,腥臭腥臭的,把楚楚脑壳子熏得生疼。
一想到过会要吸这么臭的东西,楚楚不禁一阵恶心。
东西到手,楚楚一秒钟也不想和沈煜多呆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臣妾本想为陛下上药,但实在是不忍心看,容臣妾容臣妾呜呜呜呜!”
她说着,嚎啕大哭抱着血衣跑出了帐篷。
回了自己帐篷,楚楚继续装哭,嘴角却是向上翘的。
老天助她,白素练也不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她搬着小马扎坐到角落,背对这帐篷的两个入口,把斗篷摊开。
“哕!.”
这味。
算了,良药苦口,白素练熬的药那么恶心,她不也喝了那么多?一捏鼻子就下去了,不怕!
楚楚做完了心理建设,扭过头去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把腥臭的斗篷塞进嘴里,猛吸一口。
“哕!”
忍住,吐了就白吸了!
楚楚也不知道吸多少算够,只能尽可能地多吸,等斗篷上的血被吸得差不多了,她人也快升天了。
完全是被恶心的,比喝白素练的汤药还恶心,汤药至少还能一口闷,这生蛆的东西只能一口一口地吸。
楚楚捂着胃,艰难地起身,想去给自己倒杯水,一转身正对上沈煜那张惨白的脸。
她扑通一声又吓跪了。
沈煜已经脱了铠甲,只披了件黑色大氅,半袒着肌肉。紫眸看了眼披风,又移到楚楚嘴上,盯着那一圈血阴森森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楚楚吓得魂都升天了,急中生智道,抱起斗篷,挤出几滴眼泪道:“上面有陛下的血和气息,臣妾忍不住亲了几下。”
沈煜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沉默半晌,神色古怪道:“那上面不是孤的血。”
楚楚:“”
“”
“啊?”
“那,那是谁的?”
沈煜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当然是鞑靼杂碎的。”
“哦那陛下您不是受伤了吗?”楚楚不死心,怎么说都有一点渗上去了吧。
沈煜把大氅一扯,露出半边胸膛,左胸之上锁骨之下有一个烧焦了的洞。
“看见了吗?”沈煜指了指洞:“当场就止血了。”
楚楚:“陛下,容臣妾先去吐一会。”
在帐外吐了一刻钟,又自闭了好一会,楚楚才生无可恋回了沈煜那。
原来这狗逼是被箭射了个对穿,而他当场就将箭拔了下来,然后用硝石把伤口烫糊了止血。
前面的伤口他自己会处理,后面的当时让副将紧急处理了一下,现在他自己没法子弄,所以来找楚楚帮忙。
楚楚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犹犹豫豫地走进去,听见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
她快走了两步绕进屏风,见沈煜已经脱了大氅,正赤着上身坐在豹皮榻上,脸色差得好像随时要拿刀砍人,见楚楚终于来了,冷哼一声,咣当一下将一把镶嵌满紫水晶的短刀扔到案几上。
楚楚神经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受伤了恼羞成怒所以要砍她泄愤?
沈煜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露出后背。
“用这个,把焦肉挖下来。”他道。
第 35 章
“快点。”
“刀得烤一下, 陛下。”楚楚慢吞吞在在灯盏上给刀消毒。
消好了毒,她蹭到沈煜背后,盯着那黑里透红的伤口,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举刀对准。
她的手心都是汗,刀柄上的紫宝石都被浸得湿哒哒的。
楚楚天天盼着沈煜倒霉, 现在刀在她手中, 也有正当的理由可以亲自动手报仇雪恨,可她就是迟迟不敢下手, 难以逼近那伤口一寸。
这并不是因为她对沈煜产生了恻隐之心什么的,而是单纯的胆子小, 害怕。要是把沈煜换成别人, 甚至猫啊狗啊什么的,她一样不敢。
其实她更想成为旁观者,看着沈煜被一刀刀挖下焦肉疼得满头大汗, 然后抚掌哈哈大笑,高喊疼死你个狗逼,而不是现在这样。
见她一直没动手, 沈煜转过头盯了她一眼。他脸臭得出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 转回头, 然后忽然向后一靠, 撞上刀锋。
楚楚躲闪不及,让那焦肉噗嗤一声怼在了刀尖上, 登时便有鲜血沿着沈煜后背的伤疤蜿蜒流下。
她吓得惊叫一声, 沈煜却丝毫不觉着痛似的,只是语气恶劣地命令她快点动手。
尖刀入肉的感觉很惊悚, 楚楚被逼上了路,只好硬着头皮一下一下地割着那焦肉。
整个过程难熬到极点,楚楚手艺相当生疏,又一心想着赶紧结束,一个不小心把不需要割的地方也割了。
小洞被她挖成了个大洞。
楚楚:“”
仇是报了,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惊悚的方式。
索性沈煜情绪虽差,但身体十分配合,从头到尾一声未吭,倒也减轻了楚楚不少压力。
止血清创的药粉撒好,再用伤布将伤口缠绕,这场折磨就算完事了。楚楚虚脱般的瘫在榻上,沈煜则没事人似的自己披上了大氅。
他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了一会,盯着对面的屏风,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在差和更差之间摇摆不定,不多时,忽然起身,让值班的青龙卫宣所有将领进帐。
楚楚也有点好奇今天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但沈煜周身低压低得吓人,一会那些当她是祸国妖姬的将军们又尽数在场,她便登时没好奇心了,只想赶紧走。
反正沈煜也没明确表示要她留下,她可不想在这接受低气压和鄙视眼神的洗礼。
楚楚猫着腰偷偷钻出小帘子,走之前没忘顺走给沈煜擦血的伤布。
回到自己帐篷,见白素练还是没回来,楚楚赶紧把把伤布塞嘴里面一顿吸。
刚刚给沈煜割肉的时候他血流了不少,楚楚看着直心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当场舔上去,只是用伤布一顿擦蘸。
可这样一来量都变少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楚楚吐出一块伤布,又把另一块塞到嘴里吸,她侧着身子蹲在床和帐篷之间的小夹角,眼睛盯着通往沈煜帐篷的帘子,边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边使劲吸着布上的血。
别说,新鲜的血就是和过期的不一样,这味道好多了。
正这样想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楚楚心跳一颤,僵硬地回头,看见是白素练站在她身后。
咱就说,为啥这帮人走路都没动静的?!
也怪她光顾盯着沈煜忘记盯另一个门了,不过被白素练看见什么也不打紧,这姑娘脑袋实在,她能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白素练见楚楚嘴里叼着块带血的布,奇怪地问了句。
“这是陛下擦血的伤布,上面有陛下的味道,我好爱,爱到想含在嘴巴里。”楚楚深情地说道,拿起一块送到白素练眼前:“素素要不要也来一块?”
白素练:“”
白素练似是陷入了震惊之中,一动不动地看了楚楚好久,最后无奈了摇摇头,小声道了句“没救了。”
楚楚没听见她说什么,见她没再追问,赶紧收回手。
这张还没吸过,可不能真给白素练。
把几张血布都吸完,楚楚拿块布包好,打算趁没人的时候处理掉。
这一切做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前一直觉着胃里不舒服,现在好像感觉好受了些。
可能是有些作用吧。外面伙头兵开始烧饭了,今天没有烧羊肉,味道闻起来很淡,应该就是粥一类的东西。
一天马上又要过去了,楚楚百无聊赖地躺回自己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白素练聊天。
和楚楚不同,白素练很喜欢往外面跑,除了早起会打一会坐,下午会陪楚楚在帐篷里坐一会,其余时间都是在外面,不是在帮军医照料伤病,就是看兵卒们操练。
沈煜没正眼瞧过白素练,许多士兵都不知道她也是沈煜的妃子,还以为她是楚楚身边的女官。她话少还能干,士兵们都挺喜欢她的,在军中形象比楚楚好得多。
楚楚照例夸了一通沈煜,希望能让白素练对他多些好感,白素练一声不吭地听着,偶尔礼貌性地应和几句。
说着说着,楚楚就发现她心不在焉,眉宇间有有忧虑之色,似乎心里有事。
楚楚问了句,白素练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啊?”楚楚摇她,生怕她憋着什么心事擅自行动,情况已经够危机四伏了,女主再闹出点什么事来,她真的要狗带。
白素练被她闹得不行,无奈道:“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吓着你。”
楚楚嗤笑一声:“吓不到,放心吧。”
呵呵,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事能吓到她?
白素练回忆起楚楚霸占鬼屋当自己寝宫的事,觉着虽然楚楚这一路上经常表现得好似很容易受惊吓,但可能胆子也没那么小。
“那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吓哭鼻子啊。”
“说吧说吧。”
“我刚刚在伤兵的帐篷里听说,陛下他们,好像遇见了妖兵。”白素练轻声说道。
楚楚:“什么?”
眼下正是深秋,残阳已尽,一入夜,草原的气温就会骤降,这几日天气不好,经常有北风呼啸着卷来,将帐篷吹得喀喀作响,细细听去,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风中怪叫。
原书中并没有出现过什么妖兵。这并不是本灵异或玄幻小说,不会出现妖魔鬼怪,想来是古人无知,以讹传讹吧,楚楚这样想。
楚楚并不害怕这些东西,但今夜风声尤其的大,听着着实渗人,到底是给她激出来个寒战。她拢了拢衣服,下地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白素练。
“说是今天遇见的鞑靼兵不正常,还没交上手就开始怪叫,到了近前,发现那些人眼睛都是红的,力气也大得匪夷所思,更奇怪的是,他们像没有痛觉,被砍没了半边身子,依旧动作不停,一旦让他们近了身,还会被大力撕咬。”
“被咬?”楚楚惊了,虽说战场上什么事都会发生,但敌方集体咬人还是少见的。
白素练握着茶杯,给楚楚传达她在伤病营看到的:“今天抬下来的伤兵,多人身上有大片撕咬的痕迹,我没细看,还以为遇见野兽了,没想到是人咬的。”
“而这一切,和草原上流传的‘妖兵’传说一模一样。”白素练眉间轻蹙:“鞑靼人信奉尤达天神,尤达天神手下便有一支无往不胜的妖兵队伍,由草原狼化成,不死不灭,保护草原上的生灵不受外敌侵犯。”
“军中士兵一半常年驻守北境,多少都知道这个传闻,今天在战场上亲眼见到,而陛下也被苏赫巴图射伤现在军中人心惶惶,士气大受影响。”
楚楚算是明白沈煜脸为什么那么臭了,他就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肯定对妖兵的传闻再熟悉不过。楚楚是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妖兵作祟,但古人大多迷信,一下和传说对上了号,再心志坚定的人都会受影响。
“素素,你怎么看?”
白素练沉吟一会,道:“从伤口上看,是人咬的,但正常人的嘴不会有那么大力气,我看倒像是被下了什么药。”
白素练这么一说,楚楚忽然想起来她曾看到过的一则新闻,说的是外国男子滥用药物发狂,活生生将路人脸咬没了。
这所谓的“妖兵”怕也是差不多吧。
想到这,楚楚灵机一动,对白素练道:“素素,去把你的猜测告诉陛下,陛下在草原长大,现在肯定心志不定,正需要有人告诉他妖兵的真相。”
一直愁男女主没有交流的机会,现在不就有了吗?
白素练有些犹豫,道:“要不你去说吧。”
楚楚把她通往沈煜的门帘子那边推:“我又不懂医术药理,没有说服力,你去最好,事关战事成败,你就别再犹豫了。”
白素练被楚楚说动了,半推半就地走到了沈煜帐边,在帘外静静站了一会,听里面似乎已经散会,便很有礼貌地问了句:“陛下,臣妾有事求见。”
帐内许久无声,白素练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时,才传来沈煜阴沉的声音:“进来。”
楚楚舒了一口气,没敢走远,就站在帘子外等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白素练撩帘出来了。
“怎么样?”楚楚有些紧张,以往每次安排沈煜和白素练见面,最后结果都是两人的关系更差了,搞得她现在草木皆兵的。
白素练轻轻摇头,示意她回去再说。
楚楚心中一沉,预感这次也没什么好结果。
二人坐回炭盆边上,白素练才道:“陛下并不相信尤达天神的传说,我说的话他早就考虑过了。”
楚楚挑眉,暗暗感叹不愧是官配,在这封建迷信的古代,男女主竟然都有一颗理智科学的头脑。
而且,听起来,好像这次对话他们并没有交恶。
白素练继续道:“只是陛下觉着当务之急,是整顿军心,找出证据证明所谓的妖兵不过是雌黄之术。”
没错,光他一个人不信没有用,还得所有人都不信才行,而这一点其实才是最难的,眼见永远比耳听更有说服力。
楚楚听着白素练转述沈煜说的话,忽然觉着她提到沈煜时神色没那么反感了,反而还有了些许欣赏之意。
她简直感动得老泪纵横,男女主终于第一次有正常的交流了!沈煜没有几句话就要杀人,白素练对沈煜也没有恨之入骨。
楚楚地靠近白素练,笑得像个长着大痣的媒婆,道:“怎么样,陛下很聪明吧~”
白素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屑一顾的反驳,反而颔首道:“确实和我想象的不同,很有见地。”
可算说了沈煜一句好话,虽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的,也够楚楚喜极而泣了。
寒冬一般的对抗阶段已经过去,试问,如胶似漆的春天还会远吗?不会!
楚楚仿佛看见时空的大门在向她开启,朝思暮想的家乡就在眼前。
尽管帐外北风怒嚎,因为任务终于有了进展,楚楚心中暖如春风三月,连睡觉的时候嘴都是上翘的,没一会便进入美梦之中。
梦里,她回到了市中心大房子,奶奶为她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邀请了她的全部好朋友来为她庆祝回家,楚楚高兴得合不拢嘴,刚要夹一口红烧肉进嘴里,忽然听见有人贴在她耳边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我奶奶的拿手好菜,你也来一口。”楚楚又夹了块红烧肉往身侧一送,看见竟然是沈煜在冷冷地看着她。
楚楚吓得一颤,红烧肉掉落在地,梦境也随之坠落。
美梦变噩梦,醒来后耳边依旧是呼啸的北风。
楚楚气急败坏地揉着眼睛,刚想开口骂沈煜不是人,忽然看见上方出现个惨白的人脸。
“卧槽!”楚楚吓得抱着被子猛缩到床角,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沈煜。
这人穿着黑色大氅,领口扣得不严,露出小碗倒扣似的锁骨,和一角渗血的伤布,冷色的皮肤在微弱月光下苍白得像死人,连一向嫣红的嘴唇也褪了颜色。
紫色的眼睛背光时浓郁近黑,衬得眼下也发暗,面色是一贯的不虞,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也格外渗人。
“你说什么?”他问。
楚楚:“没什么,一句感叹词而已。”
短暂的沉默后,下巴忽然被捏起,楚楚被迫抬头直视着沈煜。
楚楚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忽然发什么疯,只能任由他把自己下巴捏得生疼,承受着那阴晴不定的注视,假装露出一个深情款款的神色。
许久,他松开她,向床头挂衣服的架子走去,拽下外袍一扬,扔到楚楚脑袋上。
“立即离开,张顺在外面。”
冷冰冰地留下这句话,等楚楚把脑袋从衣服重挣脱出来时,沈煜已经不见了。
白素练一向警觉,沈煜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沈煜一走,她赶紧穿好衣服帮楚楚收拾东西。楚楚人还是懵的,不明白怎么大半夜的怎么就忽然要走,一点预兆都没有。
稀里糊涂的出了帐篷,立马被一阵猛烈的北风给刮了回去,若不是白素练在后面顶着,她肯定得摔一大跟头。
“娘娘小心。”
楚楚定了定身形,看见张顺站在帐篷外,他身后是一辆比沈煜故意吓她那日看起来牢固许多的中型马车,而马车后,乌压压的站着大群青龙卫。
这些青龙卫目测至少一千人,也不知道在她帐篷外集合多长时间了,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娘娘请上车。”
“咱们要去哪?”
“战况紧张,陛下觉着前线不安全,命令臣送您回延城。”
延城是边境十一城之一,城防最牢,条件也最好,有点类似于北境的省会城市。
楚楚点点头,心道早就该这样了,这狗逼总算做了回人事。
她本来立即就要上马,一刻不想多留,但想着沈煜就在边上的帐篷里,指不定她说话他都很听见,便还是假模假样地挤出两滴眼泪,表达了下不舍,说了些“臣妾不走,臣妾要和陛下共患难”之类的话,然后在张顺的极力劝说下半推半就地上了马车。
上了车,楚楚又抹着眼泪去拉白素练上来,谁知白素练竟是没动。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伤病的帐篷,忽然扭头对楚楚说道:“我不走了。”
“什么?”
虽然楚楚很希望白素练留下来和沈煜在共患难中培养感情,但妖兵这段不在原剧情中,而且沈煜对白素练的感情也没有多深厚,这个时候留白素练一人在前线,实在太危险。
楚楚急了,探出身去拉她的手:“你留在这干什么?赶紧走吧,我一个人上路害怕。”
白素练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楚楚,不要怕,陛下将青龙卫所有人都留给了你,不会出事的。路上不方便先暂且忍忍,等到了延城,自会有婢女陪伴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素练松开她,楚楚赶紧又拽住她的胳膊,央求道:“我是怕你有什么危险!求你了,跟我走吧,这不差你一个。”
白素练叹息,俯身贴在楚楚耳边,轻声道:“楚楚,与其回到宫中,毫无意义地渡过每一天,我倒是愿意死在这战场上,那样至少有价值。”
冷香在耳边萦绕,白素练却已挣脱了楚楚,她向后退了一步,对张顺行了一礼,道:“请指挥使启程。”
张顺一直没怎么在意这个不受宠的妃子,此时却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他拱手还礼,道了句“昭仪娘娘多保重”,翻身上马,命令青龙卫出发。
“素素!”
车轮滚动,白素练纤细的身影越来越远,楚楚又急又难过,这一声“素素”叫得比刚刚演戏舍不得沈煜说的所有话都真切得多。一时间,她竟生出一种要调转回头的冲动,然而车夫却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将马车赶得飞快。
车轮扎扎,营地的景色在视线中飞快后退,不多时,便尽数消失在黑夜中
第 36 章
乌云遮月, 草原的劲风似狼鬼哭嚎,一队近千人的劲装护卫在寒风中纵马飞驰。
他们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为中心,内外共分三层, 布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严丝合缝地护住马车,在北风肆虐的草原上沉默地飞速行进着。
车夫一看就是老手, 马车行驶得又稳又快, 除了些许颠簸,楚楚坐着并没有什么不适。
可是她的心中的慌乱, 却不啻于被沈煜恐吓送回京城那晚。
沈煜的挂开得很大,楚楚不担心他, 可白素练的女主光环大部分是来自男主的庇护, 现在形势那么危险,白素练极有可能死在前线。
那她要掉头回去吗?
可就算她回去,又有什么用?
一想到白素练可能会死, 楚楚心里就纠做一团。
不仅仅是因为任务会失败,而是因为,如果在这个世界中, 只有一个人,她没有当做纸片人, 那就是白素练。
楚楚看小说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穿到书中朝夕相处, 更是将她当做了好朋友,无论如何也不想她死。
正犹豫不决, 车帘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巨响, 紧接着车猛地倾斜起来。车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马匹嘶鸣声,楚楚死死攥住车窗, 还是被甩到了地上。
头咣当一声撞到坚硬的车板,人如同进了滚筒洗衣机一般被转来转去,身上各处传来剧痛,天旋地转中,楚楚顾不得其他,只能紧紧护住自己的头。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车里的时候,马车终于恢复了平衡。车外一片嘈杂,前后左右都是马蹄子刨地喷气嘶鸣声和青龙卫的驯马声。
车帘子被人撩起,冷风瞬间裹挟而来,楚楚拢紧衣襟费尽地坐起来,看见是张顺半跪在车辕上。
“娘娘,这天气不对劲,咱们走不了了!”
张顺见楚楚冷得直哆嗦,干脆只进来一个脑袋,让车帘把其
忆樺
余地方挡紧。
只是有一瞬,但楚楚还是透过车帘看见了外面的情景,人仰马翻的,许多马匹都受了惊,她这辆车是好多人强按住马才堪堪维持稳定。
眼下的情况肯定不能再走了,楚楚点点头,又问道:“离延城还有多远?”
“正常情况下明日下午能到,但现在不好说了。”
楚楚犹豫了会,道:“不然咱们休整一夜,掉头回去吧。”
“那可不行,陛下命令臣必须将娘娘平安送到延城。”张顺断然拒绝,道:“娘娘您不必担心,打雷而已,没什么大事,等到明天就好了。”
就像要嘲讽他所说的,他话音刚落,车厢上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外面一阵嘈杂,马匹的动静更大了。
张顺探出头一看,骂了句娘。
车厢又是一阵晃动,楚楚撩开帘子想看看怎么回事,登时被冷风和冰块砸了回去。
靠,竟然下冰雹了。
就那么撩开帘子的一会功夫,几个冰雹被风砸了进来,白色冰球咕噜噜滚在车板上,竟然有杏子一般大小。
车窗又是外一阵惊呼,听着那车夫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匹了。外面传来张顺的声音:“娘娘,抓稳了!”
楚楚赶紧把手。车厢颠了一下,是张顺把车辕卸下来了。
“娘娘,您就在车里别出来,雹子太大了,危——啊!他娘的!”
“”
张顺被冰雹砸了一脸血。
楚楚当然不会出去,杏一样大的冰雹啊,出去不是找死?
车厢里有白素练为她准备的衣服,楚楚翻出来一件狐裘斗篷裹在身上,听着冰雹车的声音,将自己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不过冰雹已经停了。
楚楚掀开车帘,此时乌云变得稀薄了些,借着月光,她看见四周一片狼藉。
马匹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有不少还受了伤,怏怏地跪爬在地上,许多深色的简易帐篷被支起,里面宿着青龙卫。
寒风依旧未停,草地间缀满了白色的冰雹,大个的竟然有葡萄柚大小。
楚楚暗暗惊叹,这么大的冰雹,都能把人砸死。
这景色和书中描写的极短天气剧情对上了号,原来剧情并不是没有了,而是迟到了而已。
楚楚又担心了起来,不知道沈煜和白素练那边有没有遇见。
顶着冷风看了会那些巨型冰雹,楚楚缩回帘中,就在这时,她余光忽然扫见远处有什么东西。
她重新探出头,月光照耀下,远处的山坡上,缓缓出现数道拉长的人影,楚楚刚开始还以为是去解手的青龙卫回来了,随着那些人走近,越看越不对劲。
他们穿着的分明是鞑靼人的衣服!
“有敌人!”
楚楚大喝一声,张顺立刻从离她最近的帐篷里握着刀蹦了出来,他顺着楚楚的目光一望,很快看见了坡上的鞑靼人,当即大喝一声叫醒所有人。
“娘娘不必担心,几个小罗咯而已,不足为惧。”张顺便轻松地对楚楚说道,边指弓箭手放箭。
他话音刚落,一个青龙卫就惨叫着倒地,脑袋上插了一支箭。
楚楚惊惧地回首一望,另一个方向竟然也有鞑靼。
不仅如此,她惊悚的发现,越来越多的鞑靼兵竟然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没空多想,马上便有箭镞破风而至,楚楚吓得猛地缩回头,一根箭擦着她的脑袋射进车窗,钉在车厢的墙板上。
她魂都差点吓没了,张顺也是。他赶紧指挥青龙卫将车厢团团围住,并将车辕套上马匹。
楚楚缩在车厢一角,尽量让身子放低,降低被射中全网最,新完结纹都在蔲裙四尔咡珥午旧幺亖齐
疼训裙每日更新亖而二尔吴九乙亖奇的几率,她心跳如擂鼓,吓得大气不敢喘。青龙卫脑袋被刺穿的画面不断在脑中放大,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死在她面前,不是在书里的也不是在电视剧里的,真正的死亡。
然而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几乎没有激起她什么哀切震惊的情绪,因为密集的刀剑相碰声告诉她,她离死亡和那个青龙卫一样近。
楚楚死死抱住自己,安慰着自己不怕,她还有保命机会,就算死了也没事。
过了一会,箭声似乎小了下去,楚楚松了一口气,刚要从地上爬起,忽地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悚然的大叫:
“是妖兵!”
昨日一战,妖兵的恐怖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军,连没上战场的青龙卫都有所耳闻。青龙卫是专门保护沈煜的卫队,平日里多在京畿一片活动,虽个个身手矫健,但并没有和鞑靼的作战经验,更何况这一夜意外连连,不少人被冰雹砸伤,战马也受惊跑了一半,面对鞑靼的伏击已然捉襟见肘,此时见妖兵出现,更是军心大乱,渐渐不敌起来。
“不是妖兵!”楚楚拉开车帘大喊道:“不过是磕了药的人而——”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支流矢从眼前嗖地滑过,噗呲一声射入马屁股,健硕的红马发出凄厉的长鸣,猛地甩下车夫,后退踹倒张顺,带着马车疯狂地蹿了出去。
楚楚被甩到车厢后面,头被磕得一阵冒金星,剧烈的颠簸下,她什么都顾不得,只能牢牢抓住把手固定住自己。
不知跑了多久,马车忽然猛地一顿,降下了速度。
楚楚连滚带爬地打开车门,看到车外的情景,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先前那猛地一顿,是因为马惊慌之下竟然跑进了沼泽地,现在大红马半个身子已然陷入了黄绿色的泥地中,马车前面两个轮子也被带了下去,后面两个轮子悬空,眼看也要陷下去了。
车门已经没地方下脚了,楚楚只得从车窗跳了下去。
甫一落地,车厢就陷了下去,大红马也就剩下一个马头在外面露着,不多时,它发出凄惨的哀鸣,整个没入了泥里。
楚楚逃过一劫,虚脱般地瘫倒在地。
然而她并不敢多躺,她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的地方躲到天亮,不然就算不被鞑靼人杀死也得冻死。
这片草地地势低洼,散发出一股腥臭味,低矮的植被掩盖住沼泽,一个不小心看错就会踩落进去。沼泽绵延到远处的山坡,山坡上有几颗孤零零的松树,堪堪形成一片挡风的屏障。
楚楚小心翼翼地向高坡走去,没走几步,她感到脚下的地在颤,像是有人骑马逼近。
难道是青龙卫来救她了?
她心中一喜,刚要大声呼喊,心念一动,又往高出走了两步,垫脚一望。
靠,是鞑靼人!
该怎么办?这片沼泽能挡住鞑靼骑兵吗?
他们自小在草原长大,对沼泽恐怕很熟悉,况且他们还那么多。
楚楚盯着那没顶的车厢,沉思了一会,做了决定。
她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沼泽边上,深吸一口气,解开狐裘披风,随手找了些石块裹进去,再将狐裘扔到泥中。
这样就营造了一个她已经掉进去了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楚楚赶紧加快步伐跑向坡上那一排小树。
寒风硕硕,没了狐裘披风,楚楚冻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半分不敢放慢脚步,飞快地跑上坡。
丢了狐裘披风确实可惜,但狐裘是白色的,在晚上太引人注目,而且当务之急是赶紧引开那些鞑靼人,冻不冻死的事下一步再说。
天无绝人之路,那几颗稀疏的松树后面竟然有一道土夯的残墙,刚好可以挡风。楚楚躲进墙后,顿时感道身上好受多了。
此时暮色被稀释,东方升起一线光亮,黎明即将到来,楚楚稍微探出头,观察着坡下的鞑靼。
那些人果然对沼泽地很熟悉,留下一个人看守,其余人翻身下马,徒步走了进去。
此时狐裘披风已经沉得就剩一个小片白色,领头的那个人抽出弯刀,够着往那小片白色上截了两下,对另外一个穿着羊毛皮袄的人说了什么,那羊皮袄点点头,掏出一袋子东西,递给那领头的。
领头的掂了掂袋子,哈哈一笑,向羊毛皮袄一抱拳,转身走了。
楚楚心中狐疑起来,抱拳行礼,不是中原的习俗吗?
还不待她细想,说时迟那时快,那刚刚还抱拳还礼的羊毛皮袄忽然猛地一拳砸向领头的,而那一拳头竟是赤手将那领头的脑袋砸开了花。
陡然生变,走在前面的几个人马上抽刀砍来,那羊毛皮袄一脚将一人踹进了泥地,转身夺了另一人的刀,手起刀落将人劈死,几招之内,数个身高体壮的大汉瞬间被他解决了。
前头看马的人见形势不对,上马想跑,被羊毛皮袄一个飞刀穿死了。
夜色淡如薄雾,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照在他身上,羊毛皮袄回首一望,摘下毡帽,擦了擦头上的汗。
楚楚瞳孔剧缩。
那人竟是蒋骁!
一夜种种种飞速在脑中闪过,楚楚忽然明白了什么——根本没什么鞑靼妖兵,是蒋骁买通了鞑靼人来杀她。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蒋骁竟然为了妹妹做到这个地步。
她真的很想问,至于吗?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紧接着,楚楚意识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有沈煜在,蒋骁怎么可能敢做小动作?他既然能跑到这边来暗杀她,极有可能沈煜陷入了麻烦,甚至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想到这,楚楚感觉身子都凉了半截。正脑中一团乱,好死不死,这个时候,蒋骁忽然向这边望来。
楚楚赶紧将头一缩,紧张地屏住呼吸。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她握紧手腕,在心中祈祷着各路神佛真主上帝保佑。
半响无声,楚楚心中稍安,觉着蒋骁大概是已经走了。
她活动了下四肢,抬起头来,吓得大声尖叫。
蒋骁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就在石墙上方看着她。
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蒋骁伸出那只还糊着脑浆的手向楚楚抓来。
蒋骁本以为躲在墙下的女子吓得像只受惊的鹌鹑,一把就能被他捏死,谁知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蒋骁咒骂着收回手掌,见手掌上竟然多了个血窟窿,那吓得满脸是泪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把金色的小刀,趁着他查看手掌的功夫,竟是一跃而起,飞快地向坡下跑去。
蒋骁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戏耍着猎物。
他知道舒嫔并不会骑马,草原一望无际,她凭借两条腿,能跑到哪儿去?往沼泽地里跑,不过是再拖延些时间罢了。
蒋骁人长得高大,就算慢悠悠地走着,和楚楚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楚楚越过地上的死尸,躲避地淤泥,向远处停着的几匹红马跑去,她不会骑马,但是事到如今,只有拼命一试。
眼看马匹越来越近,楚楚都马上要摸到马鞍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几匹大红马扬起前蹄嘶鸣一声,撒丫子向远处跑去。
楚楚绝望地一顿,听见身后传来蒋骁的大笑声。
“别白费力气了,乖乖受死,本将还能让你死得好看点。”
楚楚深吸一口气,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蒋骁。
“我可有害你妹妹性命?”她大声问道。
蒋骁摇头,目光变得阴狠下来,道:“但你害她被陛下冷落,被幽禁,降位份,害她伤心!”
“那你就要杀我?!”楚楚,控诉道:“你为什么不去怪陛下?!”
蒋骁理所当然道:“玉珠心悦陛下,本将自己不能做让玉珠伤心的事。”
“那你他妈的就该让你妹妹不要再喜欢皇帝了,他不喜欢你妹妹,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死到临头,楚楚豁出去了,大骂道:“你就该让你妹妹改嫁,而不是迁怒他人,你妹妹长成熊孩子就是你给惯的!”
蒋骁完全没听见去,冷笑一声,道:“这些就不劳娘娘费心了,等你去了地下,玉珠自然就什么都好了。”
楚楚紧紧握着匕首,她心知今天这条命是要交待在这了,但临死前,她非要给蒋骁几下子。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
楚楚看着蒋骁的身后,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
蒋骁发现了她的异样,狐疑地转过头,可他头还没有完全转过去,就惨叫起来。
只见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不知何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草原风声大,蒋骁注意力又在楚楚身上,竟是一点也没听到动静。那尸体眼珠通红,身子一顿扭动后,忽然以非人的速度移动过来,一口咬在了蒋骁的脖子上。
紧接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都动起来了,纷纷扑向蒋骁,蒋骁力气奇大,忍着痛将一人脖子捏断甩到了地上,可马上剩下几具尸体也扑上来了。
“操!”
蒋骁是在战场上见识过妖兵的,脸色立即就不对了。
他找来的这些鞑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草原人。在草原上有一些游牧人是汉人和鞑靼的混血,他们既不属于汉人也不属于鞑靼,被两头不待见,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部落,蒋骁遇见过这些人几次,发展过几个线人,有些互利互图的关系。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变成妖兵。
形势容不得他思考,蒋骁力气再大,也无法一人对付五六个力气同样不小的妖兵,几个来回便落了下风。
“你们没看见吗?!那还有个人呢!”
蒋骁指着楚楚大叫,一个妖兵抬起血红的眼睛望向楚楚,果然松开了蒋骁向她狂奔而来。
楚楚赶紧发足狂奔,但那妖兵速度太快,几步便马上要追上了她,她惊慌失措脚下一绊,猛地摔在地上。
那一刻,楚楚只有一个念头,自裁吧,用这把小匕首,如论如何都比被妖兵咬死强。
可奇怪的是,在她倒下之后,妖兵却忽然不动了。
血红的眼珠迷茫地越过楚楚,四处扫视了一番,又掉头张牙舞爪地向蒋骁扑去。
楚楚:“??”
蒋骁:“??!!!!!”
第 37 章
所有鞑靼人都像看不见楚楚一样, 嚎叫着向蒋骁扑去,转眼间蒋骁已经被发疯的鞑靼人淹没。楚楚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看着蒋骁挣扎怒吼。
地上的杂草将她的脸扎得生疼, 楚楚稍稍将头动了一小下, 看见那些杂草,忽然明白“妖兵”为何不攻击她了。
这片沼泽地覆盖着大量的低矮枯草, 而楚楚白色狐裘之下穿的是一套暗黄的长袍, 和杂草颜色相近,正好形成了掩护色, 而那些“妖兵”貌似视力不好,楚楚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他们看不见, 而身高一米八还身穿白色羊皮袄的蒋骁自然成了目标。
想通了这点,楚楚在心中骂了声活该,维持平躺的姿势缓慢地向远处移动, 远离蒋骁和妖兵。
此时天光大亮,北风渐渐变缓,休息了一夜的秃鹫在高空中盘旋着, 蒋骁的吼叫和妖兵的鬼嚎回荡在荒芜的沼泽地上,凄厉得渗人。
楚楚咬着牙向高坡上移动着, 祈祷蒋骁和妖兵来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当蒋骁和妖兵都倒下的时候, 楚楚终于爬到了高坡上的断壁后。
她连滚带爬地躲到土壁后面, 大口地喘息几口后,探出头望向沼泽。
楚楚本以为蒋骁便是再善战, 也没办法一人对七八个力大无穷的妖兵, 谁知他竟是几乎干掉所有妖兵,此时此刻, 正在和最后一个对峙。
最后妖兵正是领头人,他一只胳膊已经被蒋骁砍断了,两个眼珠子也被掏没了,可依旧死死咬向蒋骁的喉咙。
蒋骁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脸上被咬下去一大块肉,胸膛上血肉模糊,两条腿已经陷入泥潭中,要不是妖兵不放手想咬死他,人已经陷进去了。
眼看妖兵马上要咬上蒋骁的脖子,蒋骁忽然大吼一声,他放弃抵抗,直接让妖兵咬上自己的脖子,而这样一来,便空出了双手。
喀拉拉一声,妖兵的脖子被扭断,之后又是极其残忍血肉分离声,竟是蒋骁将妖兵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楚楚惊出一身汗,刚刚若是她落在蒋骁手里,怕就是这个下场。
不过如此一来,蒋骁也彻底没了力气,缓缓滑入沼泽之中。
楚楚本想等他彻底被淹没再出去,可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风虽小了,身上也冷得厉害。
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下去捡几件衣服穿。
楚楚攥紧小刀一路小跑,脑袋被砍了一半的妖兵尸体上扒了件相对没那么多血污的皮袄穿上。
她做这些时,蒋骁就躺在泥里面看她。
他仰面躺在泥池子里,身子几乎全部被埋了,只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还露在外面。
穿上皮袄后瞬间暖和多了,楚楚向蒋骁冷笑一声,向高坡迈步而去,刚刚她似乎瞧见那几匹马在坡上吃草。
蒋骁一直没出声,在楚楚和他擦肩而过时,忽然道:“娘娘,能不能劳烦帮我给玉珠带句话。”
楚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蒋骁叹息一声,疲惫道:“算了,没什么可说的。”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一滴带着血的泪从眼角洇出,滑进鬓角。
要说什么呢?他死之后,再也没人庇护玉珠,他的妹妹他知道,无论她留下怎样的遗言,她都不会听的。
她那样的性子,在后宫,活不过太久的。
而到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临到头了,他才猛地发觉,这个他视为眼中钉的女子,说的是正确的。
楚楚没有回头,她一步一步地爬上高坡,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剧情。
蒋骁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面角色。和沈煜麾下的其他将士不同,他天生神力,又醉心武学,不认为自己比沈煜差多少,之所以臣服,不过是因为沈煜拿住了他七寸,收了蒋玉珠为妃子。
原书中,沈煜对白素练情有独钟,蒋玉珠自然没少针对她,蒋骁也因为妹妹对白素练下过毒手,最后却被沈煜救了下来。白素练心地善良,心胸宽广,知道蒋骁是一不可多得的悍将,便央求沈煜放了她,并和蒋玉珠促膝长谈,成功劝说她放弃对沈煜的念头,出宫另寻良缘。
从此蒋骁对白素练感激涕零,而沈煜在白素练的影响下也学会了真诚待人,他在剿灭义理教时救了蒋骁一命,从此蒋骁真心臣服,成为沈煜的左膀右臂。
楚楚没有白素练心胸那么宽广,她一点也不想救这个把她脑袋捏碎的人,但是,她现在迟疑的是,蒋骁算是个比较重要的配角,在后面一些重要的剧情有参与,对感情线有推动,现在让他死了,会不会对任务有影响。
可若是现在救了他,她又无法保证他不会恩将仇报,毕竟现阶段蒋骁心里只有妹妹。
身体在缓缓地沉入冰冷腥臭的泥浆里。
冰雨过后的天空一碧如洗,死到临头,蒋骁才发现,光阴三十载,他竟从未仔细看过头顶的蓝天。
天空是那么的静谧又美丽,除了偶尔飞过的秃鹫太煞风景,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草原上的风景很美,如果玉珠那个傻丫头来看过,是不是,就不会总想着在后宫的四方小天地,苦苦等着一个并不爱她的皇帝。
脑海中响起一声奶声奶气的哥哥。玉珠小时候最爱粘着他了,明明最爱吃糖葫芦,若是他开玩笑说分哥哥一半,她一定会忍着口水,可怜巴巴地将糖葫芦递到他手里。
他真的不想死,他真的还想再玉珠叫他一声哥哥。
蒋骁心中升起巨大的绝望,就在这时,视线中出现一根木棍。
片刻之后,楚楚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离她不远处,是浑身是泥的蒋骁。
“说好了,你刚刚可用你妹妹的名义起过誓,要是敢恩将仇报,你妹妹就会下十八层地狱!”楚楚不敢离蒋骁太近,不敢多躺便赶紧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和他隔出距离。
蒋骁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让他用妹妹的名义起誓,大概率管用。
蒋骁躺在那没说话,半响,头微微转过,看向楚楚。
楚楚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登时就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吓得向远处的马匹狂奔。
然而刚刚还在悠闲地吃草的大红马见她奔来,竟是戏耍她一般跑远了。
楚楚急得满头是汗,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
楚楚心中咯噔一下,完了,蒋骁会用口哨控制马。
真是脑子进水了,刚才干嘛救他?!
正这么想着,那跑远的马匹将绕了一圈,竟是在她面前刹住蹄子。
楚楚:“??”
她回头一望,见蒋骁已经坐起来了,正没什么表情地望着这边。
这,这算是良心发现了?
楚楚来不及想其他,抓住马鞍,使出吃奶的劲跨上马,她全无技巧地拽着马鞍使劲往上蹬,马竟然也没尥蹶子,安安静静地任她坐上来。
楚楚不敢多呆,抽出马鞭,没敢使劲抽,只是轻轻抽了一下,那马便蹿了出去。
她本想沿路寻找青龙卫的踪迹,和张顺他们汇合,奈何根本不会骑马,骑得慢不说,还经常控制不好方向,缰绳动来动去的,把马都搞懵了。
这样走了没多一会,马就好似闹脾气了般停住不走了。
正僵持着,忽然背后传来哒哒马蹄声,楚楚扭头一看,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竟然是蒋骁追上来了。
他半边脸都是血,身上的衣服也都被血染红了,上面还占满了红红白白的脑浆,乍一看,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楚楚吓得赶紧猛抽马屁股,结果马非但不走反而愤怒地尥起蹶子来。
楚楚死死抓住马鞍,这么一耽搁,蒋骁已然追上了她,楚楚人都要吓傻了,却见蒋骁翻身下马,拉过缰绳,嘴里发出吁吁的安抚声,抚慰马匹镇定了下来。
“上身不要前倾,重心往下,腿不要乱蹬,贴紧马肚子”
楚楚人在马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听蒋骁的话调整姿势。
蒋骁又调整了下楚楚的姿势,然后一声不吭地退下,翻身上马道:“娘娘,您刚刚走的方向不对,卑职送您回延城。”
尽管蒋骁表现得好似没有恶意,楚楚还是有点怕他,蒋骁却看着她道:“既然发了誓,卑职就不会违背,况且,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
楚楚:“”
还好,蒋骁的人设没有太大变动,这人虽心狠手辣眼中只有妹妹,但也有些原则。
蒋骁教了楚楚如何调转方向便要出发,可他走了两步,却发现楚楚没动。
“昨夜发生了什么?陛下现在怎么样?”
他看见女子瞪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问道。
蒋骁沉默了一会,道:“和娘娘无关,您只要回到延城即可,那里有驻守的青龙卫、城兵,还有卑职的人,很安全。”
楚楚没动:“陛下遭遇了伏击是不是?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有机会来杀我?”
蒋骁看了楚楚一会,干脆实话实说:“昨夜大批妖兵来袭,又遇狂风冰雹,陛下的兵力被冲散。”
她就知道!
这时,远处的山坡忽然传来马蹄声,二人扭过头一望,竟是见到张顺带着一群青龙卫骑马而来。
张顺见到楚楚安然无恙几乎喜极而泣,飞速地驱马奔来。
来到近前,他翻身下马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他罪该万死的话,昨天那种情况怪不得他,楚楚好声劝慰了一番。
张顺苍白的脸总算有了些血色,他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笑,这才看清一边的蒋骁。
瞬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第 38 章
“蒋将军, 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还穿着鞑子的衣服?”
蒋骁:“”
蒋骁攥着缰绳不出声,眼睛没看张顺。
楚楚不知他现在这幅表情是心虚还是愧疚,抑或是心怀鬼胎。这人为了一己之私杀害同僚, 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权衡各方面因素,还是有必要留他一条命。
“刚刚本宫被妖兵袭击, 多亏蒋将军舍命相助打斗中衣服被撕破了, 只得换上鞑靼的衣服避寒,你看, 本宫这件皮袄也是从妖兵身上扒下来的。”
蒋骁:“”
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会说出实情,毕竟他现在孤身一人, 精疲力尽又受了重伤, 只要她开口,青龙卫立即就会将他剁成肉泥。
但她没有。
为什么呢?没有理由啊。
蒋骁没说话,默认了楚楚的说辞, 张顺颔首,拍了拍蒋骁肩膀,真诚地道谢:“多亏了蒋兄, 娘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都不用活了。”
楚楚:“”
杀了人家的手下, 人家蒙在鼓里反而还在感谢你, 要蒋骁还是个人, 此时就该懊悔至死。
蒋骁僵硬地牵动了下嘴角,目光看着地上。
既然已和青龙卫汇合, 楚楚无意再耽误时间, 问蒋骁:“昨夜陛下那边到底发什么什么事?”
若非沈煜遭遇不测,蒋骁不会有机会跑来追杀她。
蒋骁道:“昨夜忽然下冰雹, 又遇上妖兵伏击,陛下的军队被冲散”
楚楚太阳穴一跳,马上对张顺道:“本宫不回去了,现在马上返程支援陛下!”
张顺断然拒绝:“不可,陛下的命令是送娘娘回延城。”
“昨夜的情形您没看到”蒋骁摇头,意有所指道:“眼下若想活命,只能回延城。”
听到这话,楚楚心底又是一沉,她一直认为沈煜挂开得很大,怎么听蒋骁的意思,像是凶多吉少的感觉。
昨夜,营地到底遭遇怎样恐怖的袭击?
楚楚越想越凉。
若是沈煜和白素练都死了,这个世界是会继续存在,还是会崩塌?
系统在休眠,这问题没有人给她正确答案。
这时,张顺像是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样,指了指蒋骁的皮袄,一脸恶寒道:“蒋兄,我知道现在说这不和时宜,但你还是把衣服抖抖吧,上面都生蛆了!”
楚楚一看蒋骁的皮袄,果然看见肉渣和脑浆之间混着几条扭动着的蛆虫。
“鞑子就是不讲究,不洗澡就算了,衣服上都有蛆。”张顺面露恶心地说道。
楚楚一听,赶紧惊悚地查看自己衣服,翻了半天,见皮袄并无异样,才放下心来。
蒋骁胡乱抖看抖衣服,动作太大,不慎将一只蛆虫抖到了楚楚手背上,楚楚汗毛直立,就要将蛆虫甩出去,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一顿。
这蛆真是皮袄上长的吗?
楚楚忍着恶心,观察着手背上蠕动的虫子,发现虽然乍一看和蛆很像,但实际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比如说,手上的虫子比较细,而且像是需要经常从某些东西里面钻来钻去,头部长得很尖,仔细看来,颜色也不是米白色,而是泛着点诡异的青色。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虫子,怕不是妖兵身体里的吧?”
既然这个世界有血蛊存在,会不会也存在一种能将人的攻击力无限激发出来的蛊虫?
这么想着,蒋骁已先她一步骑马奔向了沼泽,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见楚楚也驾着半生不熟的马往那边跑,便也纷纷跟了过去。
下了高坡,遥遥看见蒋骁和张顺蹲在泥地里用刀豁楞着尸体的脑浆,楚楚顿时没了跟去查看的想法。
没一会,蒋骁和张顺回来了,蒋骁道:“那几个妖兵的脑子里都有这种虫子。”
张顺道:“对,只有脑子里有,别的地方没有。”
楚楚:“那便是了,根本没有什么妖兵,而是苏赫巴图不讲武德,给自己的士兵下了一种蛊虫!”
张顺道:“脑子里长了这玩意,就算不死在战场上,也没法活了,苏赫巴图为了赢也真是不择手段。”
或者是有人希望鞑靼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好和沈煜来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闪过眼前,楚楚问道:“晋武侯世子在何处?”
蒋骁回忆了一下,道:“当时太过慌乱,卑职没有看清,好像是集结人马去支援陛下了。”
糟了!
楚楚对张顺道:“咱们得赶紧回去找陛下!”
张顺急了:“不行——”
“什么不行?!本宫要和陛下共进退,你们若强行将本宫送回延城,那本宫就死在这里!”楚楚说罢,便一把抽出挂在马鞍上的弯刀,做出要自刎的样子。
楚楚这幅十级恋爱脑的样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张顺头疼地看了看楚楚握刀的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刀夺下来。
对哦,这些人武艺高强,分分钟能卸了她的武器,毕竟她又不敢真的抹脖子。
想到这楚楚赶紧另辟蹊径:“大胤正于危难存亡之际,难道你们甘心就这样远离战场,护送一个妃子避难?本宫不愿做祸国妖妃,也请你们,调转马头,为大胤背水一战!”
说罢,她目光炯炯地望向蒋骁。
如若不然,我救你作甚?
*
好在蒋骁多少有些顾忌,并没有对青龙卫下死手,千人部队看着七零八落,实际上损失并不多。张顺不知从哪又弄了辆马车,比之前那个简陋许多,看起来像是从破烂堆里捡的,鉴于她骑马技术实在欠佳,便重新坐上了这辆快散架子的马车,跟着大部队快马加鞭向营地赶去。
一路上不时看到摇摇晃晃的妖兵,那些妖兵跪在地上啃噬野兽,见人马经过,抬起糊满血的脸,怪叫着追来,如痴如狂,不知疲惫。
紧赶慢赶,赶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张顺和蒋骁从前头开路,马车缓缓行过,营地空无一人,只有遍地的尸体。偶尔有怪叫声传来,是发狂的妖兵,还没到跟前,就被青龙卫砍断了脑袋。
他们已经掌握对付妖兵的办法——一刀断头,蛊虫寄生于大脑,脑袋没了,便再也没办法兴风作浪。
楚楚找了一圈,没有看见白素练的尸体,心下稍安。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顺着痕迹继续寻找沈煜。
夕阳褪去,暮色降临,马车踏着苍凉的晚风继续前行。
张顺从伙食营里面找到了些发硬的满头,分给大家填肚子,几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所有人都很饿,顾不得馒头硬得硌牙,都大口往嘴里送。
楚楚木然地吃着馒头,思绪控制不住地乱飘。
妖兵的情节书中是没有的,而齐涣也没有随沈煜来北征,好像目前面临的困境,都是因为因为她而引起的蝴蝶效应。
但又让她怎么办呢?难道顺着剧情来,上来就给沈煜下毒,然后成全了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自己被五马分尸喂野狗?
现在想想系统也怪坏心眼的,一开始她穿进来的时候不吱声,还给她弄了个debuff,怕是就想让她快死。
等到剧情偏了的时候才蹦出来让她想办法,不情不愿地给了她三次保命机会。
一开始干嘛了去呢?
而且沈煜也有责任,干嘛那么自大的认为自己能解决齐涣,现在倒好,栽了吧。
浑浑噩噩地想了一会,楚楚蜷在车上睡着了,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她实在撑不住了。
希望她醒来之后,沈煜和白素练都还安然无恙。
*
浓雾蔓延的旷野中,寒光闪过,一个狰狞的人头从空中抛落,啪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西瓜。
不远处,一个身材纤细的士兵正在和妖兵缠斗,她浑身狼狈,握着刀的手已然颤抖,眼看妖兵长着大嘴,马上就要咬上她的脖,远处忽然飞来长剑,一刀穿透了妖兵。
然而妖兵只是疑惑地顿了一下,马上又不知疼痛地发起攻击。
可就这一点停顿也已经足够,士兵大喝一声,斩断了妖兵的脖子。
白素练大口地喘气,看向远处那高挑的人影。
失了佩剑,沈煜从尸体上拔出一把弯刀,继续和妖兵厮杀。
周围只有零星的士兵在战斗,他的人马被伏击冲散,奋战至今,只剩不到百人。
而妖兵,却越杀越多。
不过还好,他已经掌握制服妖兵的要领,只要斩断头颅,他们便像断了线的木偶,再也兴不起波浪。
许是主将越杀越猛的样子太过感染人,到了后半夜,那蚂蚁般涌来的妖兵被杀了大半,逐渐不成气候起来。
可沈煜此时也接近力竭。
新伤加旧伤,已经将他的战袍染红,沈煜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般,撑着刀跪下。
地上都是滚落的人头,他遥遥看见有人提着长枪,骑马逼近。
马匹在距离他不远处停下,马上的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看着像个浪荡公子哥,和他手中的银枪十分不趁。
“陛下,”齐涣笑吟吟地开口道:“您可还有力气与臣再战一场?”
沈煜起不来了,干脆坐在地上。他漠然地掀开眼皮,紫色的眼眸如同蒙了尘的宝石,灰败得失了光彩。尽管到了这般田地,他语气中依旧带着不屑的嘲讽:“你,配吗?”
齐涣哈哈大笑:“如今,您也就嘴能硬得起来了吧。”
月亮钻出云层,浓雾逐渐消散,他的身后出现大批人马。
尽管因为突发的天灾,齐涣的军队没能像计划的那样全部集结,被冲散了半数,但也足以对付此时的沈煜。
沈煜为数不多的士兵们还在奋力地杀着妖兵,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十人了。
而他,身后带着两万余人。
齐涣现在觉着,他的父亲实在太过谨慎。沈煜在他请求带着五万大军随征时,没有丝毫的怀疑就准了,这种人,暴虐嗜杀,不过是在战场上威风一点罢了,一点脑子都没有,怎配坐在龙位上?
还有那个舒月楚,竟会为了这路货色背叛他,简直愚不可及。
等他摘了沈煜的头,要把他挂在床边,当着他的面占有她,弄得她哭泣求饶,让她知道,谁才是最强的人。
想到这,齐涣不由得一阵舒爽,他轻蔑地看着沈煜的眼睛,轻轻挥手,指挥身后的大军道:“送这杂种上路吧。”
大军蓄势待发,沈煜沉默地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道:“是该上路了。”
第 39 章
齐涣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他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像沉睡的野兽,弥漫了半个夜晚的雾气渐渐散去,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竟然感觉那野兽在动。
“世、世子!”身后有人惊恐地指向远方:“您看!”
微弱的月色下, 远处那些黑色的山丘竟然真的在缓缓窜动,他不可置信地定睛细看, 瞬时间如遭雷劈。
只见那绵延不尽的山丘上竟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黑衣士兵, 正迅速而沉默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齐涣脸上笑容尽褪,桃花眼里充满震惊的恨意, 他怒视着沈煜,咬牙切齿道:“你早就知道?!”
沈煜懒散地从地上站起来, 道:“怎么, 难道就你会这些雕虫小技?”
“五万人不是个小数目,也多亏了这些东西。”
沈煜微笑着踩碎了一颗妖兵的头颅。
齐涣双目充血,脖子上青筋爆出。
他这次随沈煜北上, 明里暗里在军营中安插了五万人手,几乎将晋武侯的全部身家都陪了上去。
父亲忌惮沈煜,本是不同意这般大的赌注, 但他成功研制出了能激发人体能的蛊虫,又和想办法搭上了苏赫巴图。
许是沈煜在民间的声望有所扭转, 父亲也急了, 所以才答应了他。
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 妖兵既战力惊人,又能扰乱人心, 昨夜突袭, 又恰逢天降冰灾,几乎是天时地利人和。
谁知道沈煜竟是早就知晓了一切, 他故意制造军队被冲散、穷途末路的假象,实际上是等着他的人被分散,好一举歼灭!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沈煜笑着问。
齐涣:“”
“哦,不,还是算了。”沈煜摇摇头,道:“孤也不是很想听。”
齐涣怒目圆瞪:“你——”
往下的话没人听清,他愤怒的咒骂和人淹没在蜂拥而来的黑色铁骑中,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楚楚从那快散架子的破车上跳下来的时,沈煜的人已经在清理现场了。
夜已经接近尾声,晨光熹微,楚楚狂奔在湿润的草原上寻找白素练和沈煜的身影。
忽然,她脚步一顿。
朝阳下,身穿兵服的纤细女子,正半跪在地上,为高大沉默的男子包扎伤口。
沈煜的战袍被染成了猩红色,他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头发也披散了一半,浓墨般地垂在肩膀上。这幅样子换在别人身上应该是狼狈的,但沈煜就是有那种本事,将狼狈化成一种冷淡又野性的气质。
白素练身上也有斑斑血迹,竖起的长发有几缕逃逸出来,挂在耳侧,让她看起来分外温柔。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轮廓镶上金边。
那一刻,这幅图画美好得耀眼。
穿书将近一年,楚楚日夜盼望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此刻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许多情绪聚集在了一起,让她浑身动弹不得。
有苦尽甘来的欣喜,有如释重负的舒畅,有看见好友平安无恙的欣慰,还有一丝
还有一丝什么楚楚也说不清,反正她的脚步被钉住了。
她站在画面之外,犹如一个观众,久久没有出声。
还是沈煜先看见了她。
他像往常一样蹙了蹙眉,露出个臭到极致的表情,冷厉地喝道:“你活腻歪了?!”
瞧瞧这说得是人话吗?她冒着损失一条命的危险带人来支援,虽然也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虽然大部分是为了任务,但怎么说也体现了一定程度上的情谊,然后他就是这个态度?
楚楚讪讪地不说话,沈煜眼神在她身后转了一圈,又是一声暴喝:“张顺,给孤滚过来!”
远处的张顺在装作帮忙抬伤员,闻言激灵一下子,走过来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在距离沈煜很远的地方扑通一声跪下,像是想尽量远离他的攻击范围。
“怎么回事?”
“那个”张顺擦汗道:“就是,卑职以为——”
“陛下不要怪张指挥使!”楚楚挡在张顺面前,道:“是臣妾路上得知陛下有难,威胁他回来支援陛下的。”
沈煜冷笑一声,道:“有难?你看孤像有难的样子?”
楚楚嘴角抽了一抽。
是 ,确实不像有难的样子。她就不该回来,这狗逼挂开这么大,在这个世界横着走都行,她操得哪门子心。
张顺倒是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了声“陛下您稍等”,起身从草丛抱了个碎了一半的妖兵脑袋过来。
楚楚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果然,张顺用刀在脑花里一顿找,最后挖出几条虫子出来。
“陛下,您看!”
沈煜扫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娘娘和卑职在路上遇见妖兵袭击,发现这些妖兵之所以不惧疼痛力大无穷,是因为被下了蛊虫!娘娘心怀大义,决定以战事为重,所以才赶回来想将此事告诉陛下。”
沈煜听到楚楚在路上遇袭的时候,眼神在她蹭上血的外套上挺久许久,抬眼望了她一下。
那一眼中没有冷厉或愤怒,是一种楚楚没见过的神情,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待再想追究时,沈煜已经恢复了臭脸。
他不顾白素练为他包扎了一半的伤口,忽然起身,拔出腰侧那只紫宝石匕首,随手找了颗妖兵的脑袋,噗呲一声插到里面搅了起来。
画面太过重口味,楚楚不只想捂眼睛,她想把耳朵也捂上。
沈煜早就怀疑苏赫巴图在鞑靼兵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只是这几天情况紧急,没来得及仔细研究。
接连从数个脑袋里挖出虫子后,沈煜随手在尸体上擦了擦匕首。他转过身来,面色依旧不善。
“莫说这不过是苏赫巴图耍的花招,就算真有妖兵又如何?孤照样,能将他们杀个干净。”
若是今日之前,楚楚听这话会觉着他自大,但现在看着满地的头颅,楚楚知道他说得不假。
张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点头,沈煜没有看他,而是走到楚楚面前,捏起她的下巴。
“孤不需要你的帮助,只需要你服从命令。”
楚楚:“”
紫眸阴鸷地盯着她,其中有暗色流动,看上去很吓人。
通常跪在地上被捏着下巴被迫和他直视的时候,楚楚都很害怕,但今天,她心里只有不痛快。
白素练见气氛不对,走到沈煜身边跪下:“陛下请息怒,舒嫔娘娘是为了您才——”
“闭嘴。”沈煜冷冷地打断了她,但到底是收回了手。
他咬着伤布自己完成了剩下的包扎,发出一声短哨,唤来坐骑,翻身上马,命令副将传令,全军回营。
“没有下次了。”
他路过张顺时,冷冷说道。
张顺如释重负,磕头谢恩。
楚楚长叹一声,压下浓浓的不快,磕头道:“臣妾谢陛下不杀之恩。”
沈煜走后,白素练赶紧扶楚楚起来。她细细打量着楚楚,眼圈泛红道:“楚楚,你有没有受伤?”
楚楚将白素练的碎发挽到耳后,抱了抱她,道:“我没有,我就是很担心你。”
刚想抽离怀抱,白素练却忽然收紧双臂。
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闷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见女鹅这么担心她,楚楚心中的烦闷消退了些,她轻轻摸着白素练的头,安慰道:“我们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这场战争,到此胜负已然揭晓。
回营稍作整顿之后,沈煜率兵攻打草原最后一道防线——格尔图五城。
这五个城池是鞑靼王都的卫城,此五城一破,草原将全部沦陷。
苏赫巴图用这种不顾自己人死活的手段给部下种蛊,一来是为了提高战力,二来是为了用妖兵的传说提升士气,达到扰乱人心的目的,可现在,他的手段已然被沈煜参破,妖兵在沈煜强悍的战斗力下被剿杀殆尽,不仅如此,沈煜还命军中译官将他给自己人下蛊的事写在纸片上,每路过一个有人的地方就漫天的撒。
苏赫巴图下蛊的事只有鞑靼几个高级长官知道,百姓和寻常小兵都蒙在鼓里。本以为是神兵天降,没想到鞑靼王把活人改造成了丧尸,鞑靼军心登时大乱。
如此一来,沈煜势如破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破五城,杀到了苏赫巴图的老窝。
这几日,沈煜和白素练的关系越来越近,楚楚便渐渐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想要将自己逐渐抽离出去。
楚楚其实觉着现在的一切发展得都很好。
沈煜开始走哪都爱带着白素练,开会的时候也让她旁听,虽然还没召过白素练侍寝,但楚楚觉着,照这么发展下去,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她现在没事尽量不出屋,不让自己出现当电灯泡,闲暇时间就会思考一些问题,比如到底他们发展到哪一步,她才能回家呢。
总体来说,她的心情一直不错,只是偶尔,她心里会忽然一阵空落落的,至于是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然而她旁观者的闲适心情,在离开拉图城的前一夜崩溃了。
拉图城是五个卫城中最大的城市,人口众多,经济发达。
张顺送楚楚进城的时候,沈煜已经攻下了拉图臣,大街上没什么人,房子店铺也都空了。
楚楚没多想,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错的土房子住下休整。
结果当夜,她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阵阵惨叫声。
之前对上的都是一些部落,楚楚并没有虽大军驻入过鞑靼人的城池,对沈煜的一些手段便没有亲眼见识过,而此时,她随着军队入城,一些她一直知道却没见过的事便赤裸裸展现在眼前。
沈煜在屠城,只要是鞑靼人,不管男女老少,一律格杀勿论。
惨叫声回荡在旷野之上,就算躲在土房子里不出来,浓浓的血腥味依旧会钻入鼻孔。
楚楚一开始还能淡定地安慰自己,那都是纸片人,到后来只能缩在床角,用被蒙住自己的头。
晚上白素练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布阵图跑到床前问她怎么了。
白素练现在穿着一身轻甲,楚楚看出,那品级不低。
楚楚看着她的脸,除了有些疲惫外,没有什么异常之色。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素素,你不怕了吗?”
“怕什么?”白素练疑惑地问。
“算了,没事。”
同情异族人本是女主的美德,是剧情中感情拉扯的由头,她算什么,又去添乱?
白素练瞧了她一会,恍然大悟道:“是陛下屠城,吓着你了。”
见楚楚不出声,白素练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已经尽量让他们小点声了。”
楚楚:“”
她实在没忍住,从白素练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着她的脸问道:“难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先前只是杀战俘,白素练就那么不忍心了,现在沈煜屠城,她难道能无动于衷?
白素练垂下眸子,轻声道:“楚楚,苏赫巴图丧心病狂,见无力抵挡陛下,便给平民也下的蛊,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被下了蛊,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况且,”白素练看着楚楚道:“就算不是这样,大军背后,也不能留人。”
楚楚瞠目结舌地看了白素练好久,喃喃道:“我到没想到你有如此转变。”
“楚楚,你觉着我恨残忍对不对?”
楚楚摇头。
她不是觉着白素练残忍,她知道战场上不是善心泛滥的地方,但她就是很惊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女鹅短短时间变化这么大。
冰凉的手覆上楚楚的手背,白素练看着她,眼角微微泛红,目光却分外坚定。
“楚楚,你可知道,我后来得知你险些被妖兵杀害,心里有多害怕?”白素练的手渐渐收紧,捏得她生疼。
“如果一定要选,我只希望我在意的人能好好活着。”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厚:“为此,我甘愿入阿鼻地狱。”
望着白素练的眼睛,楚楚心中震撼异常。
原来,让她做出改变的,不是爱情,而是友情。
楚楚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天,看着白素练和沈煜越走越近,她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失落。
白素练是她最好的朋友,沈煜虽是个暴躁的狗逼,但这么长相处下来,勉强也算是个熟人。她是一直希望他们两个互生情意,但这个时候真到了,她不得不承认,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就是那种,本来你有两个好朋友,忽然有一天,他们两个一起玩不再带你了,被排挤了的心酸。
楚楚抱住白素练。
这个世界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但是还好,她交到了这样的朋友。
第 40 章
苏赫巴图在城破之前就杀了自己一家子, 然后自杀了。沈煜攻入王城的时候,把苏赫巴图的尸体拖出帐篷亲自鞭尸,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横溅, 之后让人将苏赫巴图被打得快散架子了的尸体连同他的一家老小都挂在了城墙上示众。王城上方都是盘旋已久的秃鹫, 尸体刚挂好,它们就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上。
虽说许多贵族在城破之时就选择了自杀, 但还是有不少人没那个胆子。戴着青松石贵族少女们哭得满脸是泪, 瑟瑟发抖地望着高大的大胤骑兵,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自杀的勇气。
女子沦为战俘, 甚至都不配一刀毙命的待遇,她们会被敌兵当成玩具一般蹂/躏□□, 直到被玩死在床上。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但看着那些哀嚎痛哭的少女们,楚楚忍不住叫青龙卫停车。
她下了马车,向那群被士兵围住的少女走去, 张顺很有眼色地抢先一步去制止了那些士兵。
“走走走,没看见娘娘在这吗?污了娘娘的眼睛,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领头的士兵裤子都要脱了, 迫于张顺淫威,只好不满地把裤子提上。
“娘娘, 您快上车吧。”张顺给内侍使眼色, 内侍赶紧搀扶着楚楚回马车。
带着人巡城的蒋骁刚好经过, 望着远处的士兵和鞑靼少女们,慢悠悠地用战马挡住楚楚的视线, 道:“鞑靼人抢了咱们大胤的女人又何尝手软过, 蹂/躏孕妇,活生生地将婴儿刨出来, 叉在枪上,大冬天的把女人的衣服扒光,轮流——”
“将军莫要再说了,娘娘您快上车。”张顺看见楚楚的脸色,赶紧制止道。
蒋骁表示很无辜:“那得让娘娘知道啊,打仗就是这样,万一她一个想不开去求陛下,惹陛下不快,那多划不来。”
蒋骁继续巡城去了,视线没了遮挡,楚楚从车窗内望去,见那些士兵和少女们都不见了。
她叹了声气,放下帘子。
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罢了。
车轮扎扎,楚楚尽量让帘子严丝合缝地隔绝外面的一切,但那若有似无的惨叫声却总是飘进耳中。
这些日子楚楚也摸清了规律,沈煜带兵出征,途中是不允许军中将士寻欢作乐的,但大军获胜后,士兵们要想发泄□□,他是不管的。
所以楚楚从来没想着要去求他。
况且,如果是以前,楚楚还可能去试一试,自从白素练和沈煜关系近了之后,沈煜就没怎么搭理过她。想也知道她现在在沈煜那根本没位置,她又何必把自己当根葱去开这个口。
算了,大胤人鞑靼人,不过都是纸片人,他们的恩怨情仇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写在纸上的故事,只要别太入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马车忽然一停,楚楚听见有人下马行礼。
她撩开车帘,正好对上沈煜的眼睛。
大概有七八天没和沈煜说过话了,猛地一对上他那双紫色的眼,楚楚感觉分外不自在。
“臣妾见过陛下。”楚楚下车行礼,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金丝鹿皮靴包裹着一双修长的小腿,楚楚看着地,许久,才听见上方传来沈煜的声音。
“抬起头。”
楚楚依言抬头,沈煜在她的脸上打量了一圈,蹙眉道:“怎么脸色那么差?”
“不知道,水土不服吧。”
楚楚话音刚落,远处的街角传来一声尖叫,女子叽里咕噜的鞑靼语中混着哭泣和求饶,听声音也知道正在遭遇着什么。
楚楚攥紧拳头。
沈煜瞧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副官说了什么,那副官便带着一队人去了街角。
不多时,副官带着人回来了。
楚楚看见他们身上有血。
她心中一惊,不由得问道:“陛下将那些鞑靼女子怎么样了?”
沈煜本转身要走,听见这话停下脚步,看着她,嘴角微勾:“孤给了她们一个痛快。”
楚楚:“”
好吧,她难道还指望沈煜这种人大发善心?
沈煜已经带着人走远了,楚楚揉着腿上了车,浑身无力地摊在座位上。
任务赶紧完事吧,这狗地方她一天都不想留。
大军在鞑靼王都呆了两天,这两天,士兵们白天烧杀掳掠,晚上彻夜狂欢,没一阵是消停的。
楚楚躲在土房子里,几乎一步也没出去过,连热闹的烤肉趴都没能勾起她一点食欲。
这场胜利对于大胤有着历史性的意义,上百年来,大胤百姓一直生活在鞑靼弯刀的阴影下,边境线被一推再推,最惨烈的一年,北境几乎全被沦陷,上百个城池被鞑靼人血洗。
而如今,鞑靼王室尽数惨死,鞑靼人几乎被灭族,鲜血染红了草原,自此,鞑靼人将再无还击之力,延续百年的大仇终于得报。
这种癫狂的喜悦白天还不明显,一入夜,大军上下每个人就都陷入一种极端的兴奋之中,所有人都像磕了药一般上蹿下跳。
群魔乱舞之中,也就沈煜和白素练显得正常一些,从始至终都维持着人类的端庄。
但是,尽管这样,也能感受道他们作为大胤一份子的喜悦、
而这种时候,楚楚便更显得格格不入了。她没办法融入他们的喜悦,一入夜,又被那些疯狂的庆祝声吵得睡不着觉,越发郁郁寡欢了起来。
狂欢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人声渐渐散去后,楚楚仰面躺在土床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算是完事了。
今夜是最后一天,明天大军就会启程回大胤,她终于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她拢了拢被子,打算阖目入睡,肚子却忽然咕噜噜一声。
哎,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饿得睡不着了。
小桌子上有一碗羊汤,一盘烤肉和几个馍饼,白素练入夜的时候端给她吃的,当时她没胃口,就放那没动。
现在羊汤已经凉了,上面凝固了一层油脂,馍饼也变得硬邦邦的一看就没胃口,楚楚叹了口气,起身穿衣,推门去觅食。
这几天白素练每天都早出晚归的,在帮忙照料伤患。现在沈煜的伤也是她照料的,有一次楚楚出去起夜的时候,远远看见白素练从沈煜那出来。
也不知道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希望快有点实质性进展吧。
想到这,楚楚忽然有点惆怅,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更加浓烈的。
门口值班的内侍说让她回去稍等片刻,他马上去弄些吃的回来。今夜天气不错,明月高悬,温度适中又无风,楚楚闷了一天,看街上没什么人了,便没有回屋等候,而是在周围散起步来。
鞑靼王城建在草原腹地,城内的建筑一半是各式帐篷,一半是黄土房子,城外草地肥美,城内倒是稀疏一些。
楚楚走在空无一人的城内,望着圆圆的月亮,漫无目的游荡起来。
这几天城内外到处都是尸体,大片的秃鹫鹰隼停落在城中,它们三五聚集,也不怕人,在夜色中大咧咧地啄食着尸体,不仅如此,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还能听见草原狼的嚎叫。
本想多走一会透透气,一听见狼叫,楚楚打了个激灵,决定还是回去继续窝里蹲。
可一转身,她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心里有事,走的时候也没看路,而且城里的建筑长得都差不多,她这几天又没怎么出来过,根本就不认识道。
楚楚边努力回忆着路边试探着往前走,眼看前方有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街角,她加快脚步跑过去,一转弯,却来到了片宽阔的野地。
野地上有许多倾倒的木头和石墩,像是曾经扎过帐篷,这里似乎是王城的边境,再往远看是一片没入黑暗的草原,几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几双绿森森的眼睛。
靠!黑暗处竟然有三只草原狼在盯着她!
楚楚之前本可以大声呼喊青龙卫的,那样的话也不用自己去找路,但她不想在半夜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扰到别人尤其是沈煜,可现在她顾不得了。
“救命啊——!”
她惊恐地大叫起来。
远方似乎有人奔来,但好似又遇见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楚楚心脏狂跳,明明听见了她的呼救,为什么不来,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
她看着那些绿森森的眼睛,都要吓哭了,又大声呼救起来。
“叫什么?”
不远处的石墩上传来阴郁烦躁的声音。
楚楚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煜。
他穿着一身黑色大氅,坐在一块黑色石头上,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所以她刚刚没看到。
“有,有狼啊。”楚楚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那些发着荧光的眼睛。
沈煜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道:“所以呢?”
“臣妾怕被狼吃掉掉。”
这真不是故意卖萌,一不小心吓出叠词来了。
沈煜看着她一脸惨白的样子,嗤笑一声,拍了拍身边的石墩,道:“有孤在这里,狼不敢过来。”
“哦。”
楚楚一动,那些狼马上就动了,但看见她坐在了沈煜身边,便又缩了回去。
见状,楚楚往沈煜旁边靠了靠。
虽然她不是很想看见沈煜这张脸,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况下,坐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
他们坐得很近,黑衣大氅宽大得像被,纹着金丝龙纹的布料摩挲着楚楚的手背,冰冷又顺滑。淡淡的龙涎香飘散过来,楚楚看见,沈煜沉默地盯着那一片帐篷的废墟,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十多天楚楚头一次和沈煜离得这么近,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气氛尴尬,她没话找话道:“陛下,那些狼为什么怕您?”
沈煜轻笑一声,道:“它们和你不同,知道什么人不能轻易招惹。”
这句话似是意有所指,楚楚怔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沈煜,正好对上他那双紫色的眸子。
他的眼中暗光流转,定定地看着她时,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楚楚移开视线,打哈哈道:“陛下说笑了。”
沈煜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扭头继续看着那一片废墟。
就在楚楚以为他要在这坐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沈煜忽然开了口。
他向那片废墟扬了扬下巴,道:“孤小时候,就和母妃住在那里。”
怪不得大半夜坐在这装鬼吓人呢,原来在回忆童年的悲惨记忆。
虽然楚楚更希望这些往事沈煜可以同白素练说,但她还是“嗯”了一声,摆出了个倾听者的姿势。
沈煜眯起眼睛。
这片空地,曾经是王城的中心,二十年后,又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片废墟上曾伫立的奢华帐篷属于腾格巴图——他母亲的第一任丈夫,后来她母亲又被迫嫁给了自己的小叔子,再之后又被迫嫁给了自己名义上的儿子。
草原上的人就是这么的野蛮,伦理道义甚至亲情,在这里一文不值,今天还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明天就被人摸进帐篷里砍下头颅。
在草原上,背叛是家常便饭,只有实力才是永恒的。
哦,不对,不只是在草原上才会这样,背叛这种事,不分人种地域。
就像他的母亲,明明在龙潭虎穴里和他相依为命,回到京城后,不照样是变了嘴脸,试图杀死他这个污点吗?
想到这,沈煜垂下眸子,看向身边的女孩。
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她的发旋,浓密的黑发在月光下像发光的绸缎,他知道,再往下,便是那双狡黠如狐狸般的大眼睛。
草原上有种体态幼小的狐狸,巴掌大的小脸上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那种狐狸很可爱,草原上的孩子就算猎得也舍不得扒了它的皮毛做袄子。
他们将它抱回家里养着,却忘了,不管什么样的狐狸,都是肉食动物,它们会趁人不备,咬死羊羔,甚至趁人睡着的时候,咬断他们喉咙。
楚楚就觉着沈煜这个人真是哪里有病,她都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结果他说了一句话就没声了。
虽说今夜天气不错,但好歹也入冬了,坐久了还是冷,而且还饿,楚楚想问沈煜什么时候回去,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他深沉的眼。
楚楚:“”
这是什么眼神?
楚楚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她往旁边坐了坐,小声道:“陛下,您这样看着臣妾做什么?”
沈煜轻笑一声,收回眼神,楚楚注意到他捏了捏手指。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浓,就在这时,她肚子里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
巨响,还带调的那种。
楚楚:“”
夜好像忽然变得更安静了。
沈煜起身,大氅带起的风撩乱了楚楚的头发。
“走吧。”
楚楚听见头上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孤带你去吃东西。”
*
大军翌日启程,楚楚又舒舒服服地坐上了豪华马车。
这几天白素练一直在忙着帮军医照顾病人,没怎么陪楚楚。现在终于能闲下来了,为了对这几日的冷落之情表示歉意,临出发前,她特地亲手做了一大盒子点心。
楚楚打开一看,对她道:“素素你还是继续冷落我吧。”
“楚楚,这些点心和市面上的不一样,我在里面放了许多养胃的药材,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妈呀,怪不得闻着就想吐。
楚楚往座位上一瘫,做郁卒状。
话说起来,她都快半个月没弄到沈煜的血喝了。现在沈煜也不怎么找她了,弄到血更难了,白素练倒是接手了沈煜的包扎任务,要不要找她帮忙弄点血,不然等回了宫,想要沈煜的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哎,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就不管了,等蛊虫发作的时候直接用掉一条命彻底根除得了,反正现在感情线走势也上了轨道。
她躺在软乎乎的垫子上,看见白素练叹了口气,将糕点盒子收了起来,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警惕地握了握腰侧的短剑。
楚楚有些感叹,来的时候白素练穿着一身淡色宫装,现在却是一身轻甲,腰玄短剑。不仅如此,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了变化。她不施粉黛,脸上也带着些倦意和肃杀,但精神却是极好的,总之,是在宫中不曾有的神采。
这一趟真是来对了,楚楚心想,感情线也上了轨道,女主也找到了人生的价值,也不枉她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带上。
左右没旁的人,楚楚蹬掉了鞋子,整个人都躺到了宽敞的椅子上,敲着二郎腿,十分没形象地和白素练聊天:“素素你休息会吧,这会儿又有亲兵又有青龙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白素练轻轻摇头,看了楚楚一眼,道:“还是小心些为妙。”
楚楚翻了个身,从食盒里捏了个葡萄放进嘴里:“有什么可小心的,放心吧,到这就没什么事了。”
反正她能想起来的危险剧情都已经走完了,而且还比原剧情更快走完。
不得不说沈煜真是个挂,还带自己超越自己的,北征的剧情明明是在初夏结束的,打了能有六七个月,现在刚刚入冬,大军已经大获全胜班师回朝了。
这速度,简直非人哉。
可这话并没有让白素练放松下分毫,反而看着楚楚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像是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白素练道:“楚楚,昨日我在陛下那听说”
楚楚:“嗯?”
“齐涣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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