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啊还没找到啊。”
楚楚半张着嘴, 懵了老半天才蹦出这么一句。
那双不怀好意的桃花眼浮现在脑海中,一粒不安的种子缓缓植入楚楚的心中。
在小说或影视作品中,一般没找到尸体, 那这个人肯定在后面还会跳出来作妖。
想到这, 楚楚一骨碌地爬起来,蹭到白素练身边。
白素练现在看着瘦弱, 实际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特别给人安全感。
楚楚抱着白素练的胳膊,思维神游。
这次北征, 沈煜不仅把鞑靼人打服了,还借机将晋武侯的势力一锅端了。
齐涣此次背水一战, 几乎带上了晋武侯手下所有人, 他在战场上公然背刺沈煜,全军有目共睹,当日沈煜便放出通信的鹰隼, 命京中守将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拿下晋武侯。
这种情况下,就算齐涣还活着,只剩一个光杆司令, 又能起什么波浪?
白素练见她可算知道害怕了,心下宽慰了些, 继续警告她道:“陛下怀疑齐涣在军中还安插了细作, 所以这一路你一定要小心, 不要独自行动。”
楚楚听了觉着好笑,道:“他都那样了, 谁还为他卖命当细作。”
刚说完这话, 她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怎么没有,她不就是吗?
虽然她没想为他卖命, 但她成分上来讲,他就是她安插到沈煜身边的杀手兼细作。
想到这,楚楚忽然觉着冷飕飕的。
这段日子沈煜看她的眼神忽然在脑中闪过。
“”
他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有时候她会怀疑,沈煜既然知道齐涣的动作那是不是也知道她的身份?
可一来,不管是被齐涣喂下血蛊,还是后来的见面,发生的都很隐蔽,除非在现场离得很近,几乎不可能看清或听清发生了什么。
二来,以沈煜的脾气,若是知道她是刺客,她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怕是早就和苏赫巴图一样被挂在城墙上喂秃鹫了吧。
车厢摇摇晃晃,楚楚靠在白素练脖子上,叹息道:“素素,我其实就希望你能和陛下好好的。”
白素练一怔,问道:“为何忽然说这个干什么?”
楚楚:“没什么。”
因为只有你俩好了,我才能离开这里,摆脱这么糟心事。
虽然心中遍布疑虑和恐惧的乌云,但接下来的几天确实没发生什么。
沈煜没再召见过她,偶尔照面,楚楚尽量都是规规矩矩地行礼,尽量避免一切眼神或身体上的接触,而沈煜要么不出声任由她在地上跪着,要么就是冷淡地嗯一声。
有时候楚楚也有些恍惚,觉着鞑靼王都的深夜里,带她半夜觅食的人并不存在,草原的夜晚上,将她抱在怀里的轻声安慰的人,也都是幻觉。
一些时候,她会有些空荡荡的惆怅。但她从不让自己陷入情绪里,看戏的时候,看客总会情不自禁地沉浸在戏中,但戏终归是戏,戏外的人终究要抽离出去,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看得很开。
变故发生在离开北境的第三天。
大军已然入了琼州境内,沈煜赶进度,并没带兵进城,而是在野外就地扎营过夜。
夜里,楚楚刚要睡下,忽然发现枕头边上有个小纸包。
和当初齐涣塞给她的一模一样。
白素练不在,帐篷里没别人,楚楚深吸一口气,打开纸包。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后山的小溪。
楚楚知道那个地方里,那有一个不冻泉,伙头兵做饭取水都在那,许多人也在那洗漱。
她看了一会,把纸撕碎,上床睡觉。
不去不去就不去,反正她也不指望要什么解药了,齐涣还能将她怎么的。
半夜的时候,楚楚白着脸爬出了被窝。
她瞅了正在熟睡的白素练一眼,尽量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弯腰走出帐篷。
“娘娘,您有何吩咐?”值班的内侍问道。
楚楚捂着胃摇摇头,道:“本宫去解手,不走远,你们不要跟着。”
现在已经到了自家地界,内侍又不知道齐涣还没落网,这几天行军气氛轻松堪比野游,难免会懈怠一些,便由得楚楚去了没有跟着。
小溪附近是一片山地,石头多,路挺不好走的,楚楚本就胃疼,走了好一会才到小溪边。
月光下,溪水从高处流下,发出潺潺的声响,满目所及都是树木溪石,没有半个人影。
楚楚已经熟知齐涣的套路,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周,果然发现一块大石头上长着一张脸。
这画面其实挺惊悚的,但楚楚胃太疼了,已经分不出心思惊恐了。
齐涣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脸也涂成了灰色,伪装成了溪边的一块大石头,楚楚看着他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款叫超级变变变的综艺。那款综艺就是一堆人伪装成不是人的东西,比赛谁模仿的像。
然后楚楚就在这种严肃又危险的气氛下笑出了声。
齐涣再也没有上次见面时不正经的淡定,眼里立即充满了怒火。
他不仅失去了所有的兵将,人也受了重伤。一张风流的面孔毁了一半,皮肉狰狞地外翻了,胳膊也折了,因为没得到精细的救治而诡异的弯曲着,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内伤外伤。
楚楚那一声笑,被他理解成了嘲笑,他怨毒地看着楚楚,狠狠一捏手中一个通体红色的虫子。
楚楚立刻吐出一口血。
“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吗?”齐涣阴森森地说道:“我自然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我并没有笑你,”楚楚忍着痛说:“难道你以为,我不伤心吗?”
齐涣一怔,马上又恢复了狠厉:“你伤心?”
“嗯,”楚楚见他松开了蛊虫,便慢慢向他走去:“我们毕竟认识这么久了,我哪能忍心看你受苦。”
齐涣看着楚楚在他面前蹲下,又抚上他受伤的侧脸。
“我其实,一直没有忘记你”楚楚说着,握紧袖珍小刀。
这是她最近才想好的计划。
如果齐涣真的没死,而且阴魂不散地来找她,她便拼着用掉一条命,也要杀了他。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把他杀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受了重伤,齐涣也能轻而易举地制服她,所以同归于尽也可以,甚至被齐涣反杀也行。
她问过保命系统,为她重铸身体的时候,会将她体内虽有潜在隐患全部清除,这意味着血蛊也会被清除掉,算是卡了个bug。
楚楚都想好了,如果真的被杀,那她就直接死遁,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等男女主修成正果大功告成直接回家,反正看现在的情况,离那天也不远了。
那双总是潋滟着戏谑情/欲的桃花眼闪了闪,越过楚楚的脸,看向她身后的某一点,轻轻笑了一声。
“是吗?”他问道。
“当然。”楚楚抱住齐涣,将小刀对准他的后颈。
下一刻,齐涣猛地发力,竟是将楚楚扑到在地。
他瞥了一眼楚楚手中来不及收的小刀,狞笑道:“既然你那么爱我,那我们便一起死吧!”
他一脚将他手中的小刀踢入溪中,然后单手掐楚楚的脖子,慢慢收紧。虽然早有准备,死亡面前楚楚还是控制不住地挣扎扭打,但齐涣的力气太大,光一只手就将楚楚钳制得紧紧的。楚楚喘不上气,眼前渐渐发黑,她赶紧在脑中呼唤保命系统。
就在这时,脖子上的力道忽然一松,大量的空气涌入。
楚楚不自觉地大口呼吸,她看见齐涣松开了她的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神色有一丝痛苦,还有一丝诡异的愉悦。
他向一旁倒去,楚楚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沈煜提着滴血的长刀,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的,他一眼都没有看倒在地上抽搐的齐涣,只是在看着她。
“孤给过你很多机会。”沈煜道,声音很平静,平静得甚至和他这个人很不相符。
“在北境的时候,如果你跟着青龙卫回延城,就会发现,延城的守卫很松,松到你随时可以逃跑。”
“或者你主动坦白身份,孤也可以接受,”沈煜缓缓走到她面前,将刀尖在楚楚身上一路上滑,最后停在心脏部位。
“但你没有。”
说到这,沈煜终于看了有气进没气出的齐涣一眼,他轻轻提起刀,在齐涣肚子上扎了个窟窿,冷眼看着他大声惨叫。
殷红的唇抿成直线,他毫无温度的眸子又移到楚楚脸上,刀尖在齐涣肚子里一拧,搅烂了他的肠子。
惨厉的叫声在夜空上回荡,齐涣神经质地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哈!沈煜,你终究是死在了我手上!”
什么意思,难道有诈?!
楚楚心头一惊,却见沈煜波澜不惊地偏头看了齐涣一眼。
他问楚楚:“你就是为了这种货色背叛孤的?”
他话音一落,青龙卫扔出来几包湿淋淋的东西。
齐涣的笑声僵在了脸上,渐渐扭曲成了不甘。
“你怎么知道的——!”他眦目欲裂地吼道。
沈煜挑开湿透了的包裹,里面洒出黑色的粉末。
楚楚吃惊地看了齐涣一眼。原来这货早就知道她被沈煜盯上了,今夜叫她来,根本没指望给她布置什么任务助他东山再起,而是想利用她引来沈煜,好和沈煜同归于尽。
而同样的,他的计谋也早就被沈煜发现了。埋在石头下的炸药和最后那几个细作,都先一步被沈煜解决,再将计就计,把他引了出来。
想通这一切,楚楚不禁浑身冰凉。
还好她马上要死遁了,这书里的人套路都太深了。
沈煜没有回答齐涣疯了一般的质问,只是一刀又一刀地在他身上扎着窟窿。
这是楚楚第一次近距离地体会沈煜的残暴。她听着那刀入血肉的噗呲声和齐涣的惨叫声,只觉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惊惧的尖叫,每一个细胞都在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齐涣不叫了。他的肠子流了一地,脑袋被戳成了蜂窝,四肢大部分也不在躯干上了。
那双纤细的鹿皮靴染满了鲜血,原地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又调转脚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许是惊恐过了头人已经变得麻木,楚楚到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可以解释。说她虽然是细作,但从未想过害他,说刚刚和齐涣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但是楚楚觉着,她的故事到这里已经可以了。
她从地上坐起来,问沈煜。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一刻楚楚觉着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一切已经真相大白,尊称什么的也没有必要再用了。
沈煜看着她,道:“一开始。”
应该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所以才派潜龙卫监视她。只不过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他给了自己一个天真的幻想——
就算她真有什么过往,只要她肯放下,那他便既往不咎。
他撤去了潜龙卫不再监视她,放她在自己身边,纵容着她也在纵容着自己。
可这一切——沈煜将刀从齐涣肚子里抽出,甩了下血珠,悬在楚楚脖子上,道:“终究是笑话。”
冰冷的刀刃贴在皮肤上。楚楚知道,这一次沈煜绝对不会手软,她也做好了准备。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她将会感受不到一点痛苦。
不论以后如何,到这里,她该和所有人说再见了。
如果可以,她不想以这种方式。虽然沈煜很狗,脾气很差,但她希望能好好地告别,就算不能,她也希望那一刻到来时,自己的内心是平静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压抑不住的不甘。
她贴上染血的长刀,最后一次看向那双紫眸,轻声道:“我有一个请求。”
许久的沉默,沈煜道:“你说。”
楚楚:“不要告诉素素。”
她不希望自己的死成为她和沈煜之间的芥蒂。
这是为了任务,也是为了她在这最好的朋友。
也有一点点,是为了沈煜。
第 42 章
刀紧紧抵着楚楚的脖子, 有刺痛感传来,她感到自己流血了。
这算怎么回事?她心想,沈煜都恨她到这种地步了?想要一点点像锯木头一样锯断她的脖子, 用这种漫长的过程来惩罚她?
算了算了, 管他想怎么杀,只要她现在点击使用, 再点击确认, 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可就在这时,刀又不动了。
楚楚瞧了沈煜一眼, 看见他握着刀,盯着她脖子上蜿蜒的血迹, 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脸色比刚刚虐杀齐涣的时候还吓人。
难道是在想什么更变态的杀人方式?
靠,凭什么啊!想到这楚楚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她还不如齐涣呢?她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就在这时, 搭在脖子上的刀忽然抖动起来,楚楚疑惑地看了沈煜一眼,发生沈煜整个人都在抖。
啊?他抖什么?这个疑问刚升起, 楚楚就发现不只沈煜在抖,所有人都在抖, 准确的说, 是大地在猛烈的颤动。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紧接着脚下的地就裂开了。
巨石从山上滚滚而来,惊呼声淹没在乱石崩塌声之中, 山地如同跷跷板一般被莫名的力量压得竖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 楚楚来不及反应,就从倾斜的山地上滚落了下去。天旋地转之间, 她好似看见有人向她奔来,可没得她细看,人就被迸溅出来的石块砸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楚楚险些没吓背过气去。
只见她脚下是片二十层楼高的山涧,山涧底下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尖锐石块,而她正悬在半空中,全身上下唯一的受力点只有一只手。
楚楚缓缓将视线上移,已经被吓到不太好使了的心脏又遭到了惊惧暴击,差点没就地停摆。
那只作为唯一受力点的手,正被沈煜紧紧攥在手里。
而他另一只手抓着一颗悬崖壁上探出来的树枝,支撑着他自己和楚楚,悬挂在空中。
那攥着她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感觉到她醒过来了,沈煜低下头,向楚楚望来。
这一眼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反正楚楚觉着下一秒沈煜就会松手将他扔下去。
或许他救她就是不想让她死得太便宜,想等她醒来之后再松手,让她亲眼目睹自己摔成肉饼的过程。
此时,楚楚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缓了过来。虽然看起来弱鸡,实际上她才是真有挂不怕摔死的那个。那树枝看起来摇摇欲坠,万一一个不小心断了,沈煜也和她一起摔死就完蛋了。
她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全部努力全部白费。
想到这,楚楚清了清嗓子,对上面的人说道:“我要是从这摔下去,死状应该挺令你满意的。”
所以要是你想泄愤的话,就可以放手了。
高处风大,冷风怒号,在山涧中发出可怕的声音。楚楚凝神听了许久,没听见沈煜的回话。
也没等来他松手。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楚楚还以为是齐涣埋的炸药没被清理干净,但现在看来,应该是遇见了地震。目光所及的山石都像是橡皮泥一样被挤变了形状,远处不时还有轰隆隆的巨响,昭示着余震仍未停止。
楚楚十分确定,整本书中都没出现过地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场灾难会凭空出现。
上方不停有小石子滚落下来,楚楚有些急了,道:“那树枝承受不住我们两个的重量,你赶紧松手!”
这句话倒是好像按到了沈煜哪里的开关,他终于有了反应,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一种楚楚看不懂的愤怒,好像要将她的脸烧个窟窿。
有粘稠的东西顺着相接的手掌流下来,楚楚一怔,看见沈煜苍白的手腕上有蜿蜒的血迹。
她猛地抬头,这才发现沈煜的胸膛上插着根尖锐的断木。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她才一直没有看见,现在细细看来,他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了。
“你——”
“闭嘴。”沈煜道。
但他依旧没松手,反而怕血液让手变滑,更紧地握住了楚楚。
楚楚低下头,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如果从前只是怀疑,但到了生死关头,她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他为何死活不松手……
沈煜喜欢她。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荡,她登时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炸了。
浑身一阵热一阵凉的,一瞬间,有很多情绪涌上来,但渐渐的,只要一句话越来越清晰。
不可以这样,她要回家!
“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我,”楚楚看着沈煜的戏谑地说道:“但可惜,你哪里都照世子差远了!”
她说完这句话,成功地看见沈煜咬紧了下颌角,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绷紧了,紫眸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手掌骤然收紧,楚楚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捏断了。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楚楚本来还预备
依誮
了一车气人的话,可见他这样,反而说不出口了。
眼角有些酸,她飞速地眨了眨眼睛,放弃了开口,开始试图将手从沈煜手中挣脱。
沈煜察觉了她的意图,更加收紧了手,楚楚感觉自己的手腕要被他捏废了。但有了湿滑血液的助攻,就算是沈煜也挡不住楚楚的一心求死。
她的手渐渐滑出了沈煜的手掌。
眼看就要成功,沈煜忽然怒吼一声,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自腕上传来,马上要掉下去的楚楚竟然被他大力地一拽一荡,身子腾空,滚落半山腰上的一个石洞中。
沈煜骤然发力,那不堪重负的小树枝终于承受不住要断了,千钧一发之际,沈煜人弯成弓形,双脚在石壁上猛地一蹬,借力跳入石洞。
他刚一滚入洞中,那棵树枝就混着落石噼里啪啦地滚落了山涧。
其实这个山洞离刚刚他们挂着的地方是有点距离的,沈煜之所以一直没动,应该觉着没有把握。
现在他成功地把两个人都弄进洞里来了,也不知道是生死关头被激出了潜力,还是被楚楚给气的。
这个山洞原本应该挺大的,但里面坍塌了一部分,能站人的地方就不多了,楚楚拼命地往里缩,找地方躲,还是让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沈煜的视线之下。
楚楚:“”
请问人得罪完了,却没能成功下线,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在线等,急。
沈煜并不是那种浑身腱子肉的猛男,他四肢纤长,肌肉也都是瘦长条的,紧紧地覆盖在骨骼之上,有点像欧美那种雌雄莫辩的男模,若是单看外形,甚至会误以为他是个小白脸。
但是,看过他提刀的,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这样认为。
相反,他们会联想起吃人的野兽、十殿阎王、地狱恶鬼或者灭世邪神。
而现在,他抖了抖身上的砂石,缓缓转身,带着比着地震天灾更渗人的杀气,一步一步地向楚楚走来。
在这种摄人的威迫下,没有任何一个生灵会心神镇定,就算楚楚有挂,此时也被吓得双腿发软,连连后退。
“不是,”楚楚退无可退地抵在坍塌的大石头上,结结巴巴道:“咱们先捋一捋逻辑,你若是想杀我,刚刚何必又费那么大劲救我呢,是,是吧,先把刀收了,咱,咱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第 43 章
沈煜背光而立, 犹如杀神般一步步走来。
楚楚避无可避,惊慌失措地在脑中调出保命系统的界面,却见他在距她一步之遥处, 身子一歪, 摔倒在地。
咣当一声,长刀磕碰在地上。楚楚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愣了一会, 才把刀踢远,蹲下身查看沈煜的情况。
借着洞外不甚明亮的天光, 楚楚发现沈煜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发丝间有细密的汗珠, 而他一向嫣红的嘴一点颜色都没有, 并且干得爆了皮。
她伸手一探,摸到他皮肤滚烫。她又将他被血浸透的衣襟轻轻打开,登时被血肉模糊的伤口惊了一跳, 匆匆放下衣襟。
心里有酸涩的情绪涌上来。
高烧又受了重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悬崖上拉着她坚持那么久的。
楚楚没有过多的沉湎于情绪。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余震未平, 沈煜受伤病重,她要赶紧想办法。
她想了想, 在沈煜身上搜了一番, 把那些短刀匕首等杀伤性武器给缴了, 带在了自己身上。
这个人是个疯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是想杀你还是救你, 还是小心点为妙。
楚楚又将沈煜往里面拉了拉, 省得他被风吹到。
她现在还是有些胃疼,估计是被蛊虫给咬伤了, 沈煜看着瘦但身上都是肌肉,移动起来特别费尽,等给他拉到被风的地方,楚楚感觉自己又疼又虚,人都要升天了。
楚楚缓了会,拢了拢披风,探出洞口。
这个洞口位于半山腰,一边石壁平滑,基本没什么落脚点,另一侧倒是有许多突出的石头,但是又过于陡峭。一些稀疏的藤蔓枝条从峭壁上垂下来,寒风吹来,随着山风晃晃悠悠的。
楚楚瑟缩了一下,回到洞中。
太冷了,她得想办法生火,不然别说沈煜,她也受不了。
她出来的时候想着死遁后可能会在荒郊野岭中游荡一阵,所以随身带了些必需品,其中就有火折子。
楚楚用从沈煜身上搜来的紫宝石匕首砍了些藤蔓和枝条,在洞中升起一小簇火,可算让温度升高了。
这一切做好后,楚楚走到沈煜身边蹲下,深吸一口气,解开他的衣襟。
他的伤口必须处理。
左胸上的伤口十分吓人,一根尖锐的树枝将胸口与前后贯穿,伤口淌着浓水,红得发亮,而那上面是之前还未好透的箭伤,被连带着肿成一片,和冷白的肌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反差。
她看得头皮发麻,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试着轻轻碰了一碰。
手下的肌肤一颤,沈煜的头偏向一侧,痛苦地皱起眉头。
楚楚收回手,去洞外又砍了些藤蔓回来,将沈煜的手脚捆上。
一会她要帮他把木条拔出来,她怕到时候,他疼醒了又恨起来了把她掐死。
这个人的行为逻辑不能用常人的思维理解,总之,不能不防。
然而还没待她下手呢,沈煜就醒了。
他一醒来就看见楚楚在他脚上打死结,眼神立即从烧糊度了的迷茫变成凶狠。
他像头野兽般死死盯着楚楚,然后奋力挣扎起来。
楚楚本来被他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跑远了躲着,见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小范围地动弹几下,才放下心来。
沈煜的青丝被汗水浸透,一缕缕地黏在脸上,他眼角嫣红,脸颊也泛着红晕,高烧和重伤让他的身体到了极限,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断了线,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去挣脱那打了无数个死结的藤蔓。
挣扎半响,沈煜不动了,用一种能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楚楚。
长期被沈煜压迫,如今看着他这般虚弱的模样,楚楚忽然升起一种农奴翻身做地主的感觉,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冒出来了句骚话:“哇,你这个眼神看得我好兴奋。”
楚楚:“”
靠,我这嘴是怎么了。
不过,说完这话,沈煜反倒被她气笑了。
他收回眼神,仰面躺着,长叹一口气,忽然开口道:“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是啊,以前装得我好辛苦。”楚楚说着,挪到沈煜身边,准备把他胸上插着的木枝拔下来。”
她研究着怎么拔好使劲,沈煜冷不丁地又把脸转了过来,直直地看着她。
“你要杀我,为齐涣报仇吗?”他问道。
如果不是这样,实在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将他身上的利器都收走,还将他的手脚都捆上。
“是啊,”楚楚想也不想地说道:“我恨死你了,要杀你泄愤。”
沈煜终于收回了眼神,他转过头看着洞顶,沉默了会,淡淡地“嗯”了一声。
楚楚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他感到楚楚的视线,又扭过头来和她对视。
眼神平淡,好像一个旁观者。
旁观自己怎样被她杀死。
楚楚不想理他,可不知怎地,她觉着那紫色的眼睛存在感太强,她没有办法忽视。
她霍然起身,拔出紫宝石匕首,撕拉一声在沈煜袍角划下块布,甩到了沈煜脸上,将他的眼睛盖住。
呼,很好,这样就看不见了。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
带着倒刺的木枝一寸寸地离开血肉,除了一开始猛地弹起了一下,沈煜再没有动也没有吭声,楚楚只能看见覆盖在他面上的绸布在剧烈地抽动着。
木枝被拔出来,马上有鲜血涌出,楚楚立即用早就预备好的伤布按压伤口,待血稍微凝固一些后,拿开伤布,倒上药粉。
如此一来,血便彻底止住了。
做完这一切,楚楚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
沈煜的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脖子亮晶晶一片,都是汗水。
这样不行,得帮他擦掉,不然感冒会更严重。
伤布剩下的不多了,楚楚没舍得用,干脆抓过他脸上盖着的布,为他擦拭汗水。
绸布离开沈煜的脸,楚楚余光扫见,他紫色的眼睛失神地盯着虚空
擦好脖子,有一路往下,将胸膛上的血和汗也擦干净。
虽然刚才楚楚手脚算利索的了,但血还是没少流,现在都聚集在沈煜胸肌和腹肌的沟壑里。
楚楚手一顿,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
拿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死遁,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先补充些血稳一下血蛊吧。
楚楚瞧了沈煜一眼,也没避讳,直接俯下身子。
唇触碰到占满血液的肌肤,楚楚感到那下面的肌肉狠狠一缩。
“你干什么?!”她听见沈煜哑着嗓子低吼。
楚楚直起腰,红色舔了舔嘴角的血,朝他露出个妖媚的笑容:“干你啊。”
呵呵,以前仗着淫威动不动就把她扛起来甩床上一顿这样那样,现在还不许她报复回来吗?
楚楚低下头,唇舌从胸膛来到了小腹。
她细细舔食着那紧实腹肌上的血液,只感觉舌下的肌肉越崩越紧,在她想把肚脐上方那最后一点血舔干净时,沈煜忽然猛地一翻身,将她掀了下来。
楚楚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擦这嘴角的血,看见沈煜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你最好将孤杀死,不然你会死得很惨!”他侧躺在地上,腿弓到身前,咬牙切齿道。
楚楚拍拍身上的土,直起身,看着他那别扭的姿势嘻嘻一笑:“我就是渴了,喝点东西,瞧把你激动的,脑子里净想些不健康的东西。”
说罢她顶着沈煜喷火的眼睛,帮他把衣襟合上了,转身去了洞穴口蹲着。
楚楚把头伸出去,再次打量着四周。
右侧太陡,下不去,左侧倒是有不少凸出来石头,但是过于锋利嶙峋,没法借力攀下去。
楚楚摸了摸紫宝石匕首,决定碰碰运气。
她拔出匕首,对着最近的一块石头砍下去。
石头像被切豆腐一般,被削没一块。
楚楚一阵欣喜,她就知道,能被沈煜戴在身边的武器,肯定有过人之处。
楚楚如法炮制,削平了两块最近的石头,慢慢借力向下爬去。
一路向下,遇见可以踩的石头就踩,不能踩的就用刀削成能踩的形状,虽然惊险连连,但好歹最终是脚踏上了平地。
首要任务是去找水源,楚楚走了好久,才在乱石下找到被掩盖的小溪,她展开一个折叠成小块的鹿皮水壶,在里面灌满了水。
次要任务是找吃的,她身上其实带了点干粮,但怕不方便,没带太多,如果她一个人吃,那谁化开,能吃个一两天的,加上沈煜就够呛了。
楚楚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圈,看见几只野兔子,可惜她没那个本事抓,只能望兔兴叹,不过最后她还是找到了几颗野果,也不算一无所获。
回去的时候楚楚腾出一只手,又把那些石头休整了一番,等爬回了洞口再向下望去,竟然感觉那陡峭的石壁都有些楼梯的感觉了。
她回来的时候沈煜还维持着那个侧躺的姿势,眼睛半阖着,不知道是睡是醒,见楚楚进来了,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又闭上眼睛一副再也不想见到她的样子躺了回去。
楚楚也没搭理她。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和他发展什么感情了,一切都是为了任务,等他身体好些了,她就去走她的阳关道。
她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己这样说着,一些奇怪的感情就全被压下去了。
楚楚用匕首雕出来个石头碗,将从山下找来的水倒进去放到火边加热煮沸,然后擦擦刚采来的野果,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牙齿咬下果肉,发出清脆的喀嚓声,在这不大又寂静的山洞中,格外明显。
沈煜向她看来。
楚楚当着他的面,又喀嚓一下咬下一口果肉,美滋滋地咀嚼着。
“真甜真好吃~”她笑眯眯道。
沈煜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神。
楚楚吃完了一个果子,又开始倒弄干粮。水已经烧开,她用棍子把石碗从火边移出来,从斗篷内侧的暗袋里取出些小块的干粮,掰碎了在热水中化开。
这东西有股饲料味,吃起来也味道并不怎么样,纯属是为了轻便才广泛用于军中,平常楚楚是一口都不带吃的。
但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楚楚此时闻着味,竟然觉着挺香的。
沈煜应该也闻到了,毕竟就这么大块地方,楚楚躺平了都能踹到他头,但是他只是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看都没往这边看。
楚楚也没管他,小口喝了起来。
她喝的声音还挺大的,吸溜吸溜的,不时还感叹几句真好喝。
沈煜看着黑漆漆的洞顶。
头疼得要裂开,饥饿也狠狠扭着他的胃,更折磨人的是,他的鼻子能闻到食物的香味,耳朵也能听见人大快朵颐的声音。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发着高烧躺在草垛上,远处传来奶粥的香味,他的胃疯了一般鸣叫。
他那时候想,如果谁能给他一口奶粥喝,他就愿意为他做牛做马。
可最终也没有人施舍他。
他的母亲被那些喝多了的王公压着脖子推揉进了帐篷,而那些贵族的孩子,把喝剩下的奶粥倒给了猎犬喝。
意识陷入昏沉,柔软的手探上他的额头,有人将手帕浸湿,轻轻湿润着他的唇。
奶粥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强烈的饥饿感袭来,他睁开了眼睛。
身侧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粮粥,没有浓郁的奶味,但依旧很香。
他抬眸,看见女孩靠在对面的石壁上睡着了。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沈煜脸旁又多了几个昨天那种野果。
火堆被捡来的石块围成了火塘,柴火燃了一夜,将熄未熄,他抬起头寻找女孩的身影,却发现她不在洞内。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
伤布重新包扎过——有人为他换过药。
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了些,沈煜试着挣了挣手脚。
依旧挣脱不开。
沈煜对自己的力量很有数,如果是昨天那般捆着他,他现在应该能挣断。
他向下一看,不禁冷笑一声。
腿上的捆着的藤蔓比昨日厚了一倍,手上也是。
这时,洞外忽然跳进来个水囊,紧接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出现在洞口,女孩气喘吁吁地爬进洞中,斗篷里掉出来几个圆滚滚的果子。
楚楚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刚刚去打水,摘野果,然后又将上来的石块休整了一番,现在外面的石壁已经变成了坡度不是很陡的石阶,预计沈煜再养个一天,她就能扶着他离开这里。
这一切,对于热衷于家里蹲的楚楚来说,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她只想这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就在她预备躺到天荒地老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沈煜情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杀我?”
楚楚:“”
“别着急啊,猪不得养肥了杀吗。”
楚楚成功把天聊死了,沈煜沉默了下去。
过了一会,沈煜又开口了:“这是什么果子,你就不怕有毒吗?”
这其实是没话找话的一句,楚楚压根就没想回答,结果沉寂许久的debuff突然被开启,嘴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起来:
“放心吧没有毒,昨晚我特意先吃了一个,到现在也没有异样,反而觉着神清气爽,我感觉应该不仅没有毒还有疗伤功能,所以我今早特意去摘了好多给你吃。”
“”
卧,槽!
楚楚沉默地从地上坐起,望了望洞口下面。
她现在想从这跳下去。
第 44 章
洞中一片沉默, 沈煜的视线就落在楚楚的后背上,弄得她如芒在刺。
许久,她猛地起身, 大步走到沈煜面前, 把那几个果子尽数收了回来,发泄似的喀嚓喀嚓大口吃了起来。
楚楚是真想把这些果子都吃了来挽尊, 可干粮不多了, 要真把果子都吃了晚上沈煜就没东西吃了,到时候她还得再跑一趟。所以她想了想, 还是把剩下的几个擦干净收好了。
整个过程中沈煜一直在看着她,楚楚被盯毛了, 刷拉一声拔出匕首, 恶狠狠地对沈煜比划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沈煜盯着她的匕首看了会,嗤笑一声,笑容里说不清是轻蔑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听得楚楚直火大,不过他之后便慢悠悠地翻了个身,可算没再看她了。
一下午相安无事, 入夜的时候,沈煜又烧了起来。
他双目紧闭, 无力地躺在地上, 苍白的脸颊一片潮红, 嘴唇又爆了皮,连头发丝都氤氲着热气。
沈煜本就不是多健硕的身材, 这两天人又瘦了一圈, 躺在那的时候瘦长伶仃,看起来安静又可怜。
他看上去已经没什么攻击力了, 楚楚放下戒心,把最后一点干粮化掉,端着碗凑到跟前喂给他吃。
粮粥灌进去就从嘴边流出来,怎么都喂不进去。
这是最后一点粮食了,楚楚不想浪费。
她端起碗,含了一口,贴上沈煜的唇。
喉结上下滚动着,沈煜将粥咽了下去。
这样喂完了一碗,楚楚又拿了个果子嚼碎了。
“张嘴。”她拍了拍沈煜的脸。
他人似乎已经烧糊涂了,听到这话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神中的都是茫然,眼角红红的,溢出生理性泪水。
“张嘴。”楚楚又重复了一遍。
他吸了吸发红的鼻头,依言张开了嘴,看上去竟是有种无辜的乖巧。
楚楚把嚼碎的果子喂进他嘴里。沈煜的嘴半张着,楚楚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舌尖,她听见他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楚楚起身,看着那迷离的眼,醺红的脸颊,和那被果子沁润得亮晶晶的唇。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一直被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吸引。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机会了,狠狠的欺负他,趁他毫无反抗之力。
他已经烧懵了,不会反抗,甚至不会记得。
她看了好久,终究是没动手,只是飞快地喂完了果子。
算了,他发烧了,会传染。
之后楚楚又为沈煜换药擦身降温,等终于忙好了的时候,她精疲力尽地坐在火塘边上想休息一会,沈煜又忽然打起了冷战,她只好又解下自己的斗篷盖在沈煜身上。
在火边烤了一会,楚楚渐渐有了睡意。不穿狐裘就算躺在火边睡觉也容易着凉,楚楚想了想,把斗篷掀开一角,也钻了进去。
就睡一会,楚楚心想,天亮之前,她就起来。
天地间一片漆黑,洞外的寒风夹杂着山魈的啼叫,如同鬼哭狼嚎。火苗摇曳着,洞内忽明忽暗,洞顶偶尔会传来诡异的响动。
楚楚往斗篷里缩了缩,又缩了缩,直到碰到另一个人的身体,才踏实地睡去。
*
楚楚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紫色的眸子。
男子眉眼秾丽,骨相优越,皮肤白皙,唇色妖娆,一张脸好似混血模特,好看到魅惑。楚楚砸了砸嘴,上手摸了一下。
触感不错
不是,等等?
靠,她怎么睡到这个时候?!
楚楚像被电了一下似的,马上就要滚出帐篷,谁知一双大手却死死攥住了她。
沈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缓缓起身,狐裘斗篷从他身上滑下,露出他毫无禁锢的手。
“!你怎么挣脱的?!”
楚楚睡觉前特意检查了下藤条,分明捆得十分牢靠。
她心惊肉跳,猛烈地挣扎着,奈何沈煜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束缚着他,任他拳打脚踢,就是岿然不动。
楚楚打到了他的伤口,沈煜面色一白,腾出另一只手攥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固定在背后,然后膝盖用力,竟是将她压在了地上。
脸颊贴着地面,楚楚看见暗处的石块下堆着一些砍断的藤条,还有一个金色的小刀。
竟是沈煜趁她睡着将她的腕刀偷下来了。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昨天沈煜烧成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人还被捆着,还能有余力偷她的腕刀。
她现在整个人被沈煜死死压在地上,他的膝盖抵在她的后腰上,她的两只手都被他反剪在后背。
“我就该弄死你!”楚楚恨恨地骂道。
沈煜冷笑一声,又抽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脖子上。
他俯下身来,脸贴近楚楚的耳根。
“孤说过,若你杀不死孤,孤会让你死得很惨。”
楚楚本挣扎得很厉害,听见这句话后顿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挣扎什么?这一步不是必须的吗?
楚楚有些呼吸困难。
按在她脖子上的是压倒性的恐怖力量,楚楚丝毫不怀疑,只要沈煜再用力一点,她的脖子就会断。
从这力气看来,沈煜恢复得不错,而洞外的石阶也休整好了,已经再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
“来吧。”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杀了我!”
沈煜看着楚楚,紫眸里有暗流涌动。
这个女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可以再动摇。
杀了她,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你,沈煜这样对自己说。
嘴抿成直线,下颌角咬紧。
手指渐渐收拢。
手中的女子发出痛苦的喘息,连脸都憋红了。
再用一点力,只要再用一点力
就在这时,山洞忽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二人谁也没料到这突然起来的变故,沈煜松开手,向四周望去。
脖子上的束缚没有了,楚楚大口地喘气。
她艰难地转过头,想查看现在的状况,紧接着,她瞳孔剧缩。
她看见洞顶的巨石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不可以!
她心中只有这个想法,于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用尽全力把沈煜向外推了出去。
人到关键时刻往往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以楚楚的力气,她是无论如何都推不动身高快到一米九的沈煜的,可千钧一发之时,她就是推动了,不仅如此,还把沈煜推了个趔趄。
沈煜被她推得退后了数步,差点直接跌出洞口去。
巨石从洞顶落下的最后一刻,楚楚看见沈煜血红的眼睛。
轰隆隆——!
整个山涧爆发出剧烈的鸣叫,沈煜被巨大力量甩出洞口,顺着石阶一路滚下。
容纳了他们渡过两夜的小小石洞被挤成了一条缝隙,山顶的落石暴雨般地迸溅滚落,稀里哗啦击打着他,而沈煜像没有了痛觉一般,只是怔然地看着不复存在的山洞。
*
楚楚觉着她这一次技能使用的比上次熟练多了,虽然能想象的到自己的死状一定很惊悚,但她真是一点罪都没受。
她的意识现在进入了一个全白的空间,耳边是舒缓的音乐,除了提示她身体修复进度的声音是夹子音,一切堪称完美。
也是厉害,被沙发那么大的石块噼里啪啦地砸到身上,尸体怕是已经变成肉饼了,高科技竟然还能给修复好。
大写的牛逼。
等身体修复好,她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她可以像种田文里面一样在山里面开辟荒地,也可以像经营文里写的一样开家店铺,要不然索性什么都不干,四处游玩吃吃喝喝也不错。
想到这些,楚楚心情一阵轻松,哼着小曲,渐渐睡着了。
在梦里,她悠闲在一片春光中泛舟湖上,手边就是美食佳肴,床上还有四五个绝顶帅哥在为她弹琴奏曲。
啊,好爽。
一曲完毕,她抓出一把金瓜子赏给一个乐师。
乐师接过金瓜子,垂着头没动。
楚楚有点不乐意了,掀开眼皮打量他:“怎么,嫌不够?”
乐师抬起头,露出一双紫眸,他猛地起身,恶狠狠地抓住楚楚的胳膊道:“不够,怎么能够?!”
楚楚登时被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一片山林。
“恭喜宿主,身体修复成功,此次修复内容包括,骨骼重构,肌肉重构,大脑灰质重构,胃部重构,大肠”
“好了我知道了!”楚楚打断系统,她不是很想重温一下自己的哪些部位被石头砸碎了,而且因为梦到了沈煜,她现在心情不是很愉快。
楚楚摸了摸身上,她穿得还是原来的衣服,系统把衣服也修复了。楚楚掏了掏斗篷里的袋子,发现跑路的银票也还在,出乎意料的是,那紫宝石匕首也悬在腰间。
楚楚把匕首卸下来,问系统:“这东西怎么在我身上?”
系统:“和你的内脏压一起了,系统默认是你的随身物品,就一起给复原了。”
楚楚:“其实也不必说得那么具体。”
她不是很想留着这个东西,这东西上的紫宝石总让她想起沈煜。
可之后她要自己走上路,这匕首削铁如泥,也需要一个武器防身。
“哎,算了。”
楚楚把匕首别回腰间。
先留着,出去后把紫宝石撬下来卖了。
楚楚给系统打了个五分好评,系统情绪高涨地表达了谢意,之后便消失了,界面上只留下个血红的一,代表她还有一次保命机会。
她四周望了一圈,发现自己所处的山林地势很高,正好能望见远处的山涧。
山涧刚经历过余震,此时笼罩在一片升腾的灰雾中。
脑海中浮现出最后沈煜那血红的眼睛,楚楚打了个寒颤。
心里有很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楚楚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男女主的感情线已经上了轨道,剩下的就是等待。
对她而言,一切这样结束刚刚好。
她想了想,对着远方做了个谢幕的姿势,然后转过身,大步向前。
*
余震过后,堵住山涧的碎石刚好被震开,入夜,堆积如山的石块被挪开,被拦截在外面的青龙卫立刻涌入山涧救驾。
打着火把的青龙卫漫山遍野地寻找到半夜,终于在一处石阶般的山石前找到了沈煜。
张顺几乎喜极而泣,连滚带爬地奔到沈煜身边跪下,谢罪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然而沈煜却像没看见也没听见他一般,只是赤手空拳地挖着石头。
“陛下,您!”
借着火光,张顺看见沈煜的手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骨。
“陛下快停下,您的手受伤了!”张顺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了,用尽全力拉住沈煜的手。
沈煜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然后又继续挖了起来,力气之大,张顺根本拉不住。
张顺怔了一下,刚刚陛下说的是“她在里面。”
他明白什么,大声对青龙卫道:“所有人,一起挖,快!”
第 45 章
山中分不清方向, 楚楚所处之地地势高,她便又往上爬了一会,踩在山尖尖上俯视全景, 记住哪个方向有村落官道, 便顺着那个方向一路前行。
她大概观察了下,估计他们先前的位置处于震中, 受灾严重, 而越往南走,受灾情况越微弱, 山路走着越顺畅。
之前在山涧那种野果子一路上都有,渴了饿了就摘一个吃, 山林景色奇佳, 道路又通畅,让人心情分外畅快。
修复过的身体分外轻盈,楚楚精神头极好, 这样走了一上午也没觉着累,一路觉着神清气爽,精神愉悦, 甚至有几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感觉。
然而这种心情到下午就没有了。
本来据她估计,日落之前, 应该能赶到山脚下的村落, 可山中的景色都差不多, 她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日暮西斜,夕阳的余晖洒在空荡荡的山林中, 气温有降低的趋势, 枯枝落叶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四周除了零星的鸟叫再没有别的声音。
楚楚心中越来慌, 她身上除了几根火折子什么都没有,这荒郊野岭的,一入夜不一定有什么山魈野兽,光是想想独自在这睡一夜她就浑身发毛。
楚楚加紧脚步下山。在太阳消失在山背后时,她已经不奢望能抵达什么村落了,目标变成了寻找一个能避风处。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天彻底变暗前找到了个能挡风的地方,楚楚拢着披风躲过去,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是相当的疼,楚楚登时眼泪就下来了,她抽着气蹲下,把杂草拨开,看清自己的脚正卡在一个锯齿锋利的捕兽夹里,白色的袜袋一片血红。
捕兽夹咬得非常紧,而且机关设计得很巧妙,楚楚泪流满面地鼓弄了半天也没打开。
此时天已然全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着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逼近。
难道是血腥味把野兽引来了?
楚楚哆哆嗦嗦地掏出火折子,忍着疼在边上的树上砍下来一根粗粗的树枝,试图将树枝点燃。
树枝有些受潮了,一根火折子燃尽了也没点着,楚楚骂了一声,蹲下身飞速薅了好几把干燥的杂草,又掏出一根火折子,先将杂草点燃,再树枝放进去烧。
可算有微小的火苗亮了起来,这个时候楚楚也确定了,那窸窸窣窣不是幻觉,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迅速靠近。
她脚疼成这个样子,跑是肯定跑不动了,只能寄希望把火烧大烧旺,以吓退野兽。
楚楚拼命的把周围一切的杂草干树枝扔到火里,鼓起腮帮子使劲吹,努力把火吹旺。
一边吹着火,脑中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来的到底是什么野兽?野猪,云豹,山猴子还是野狼?
她以前去乡下玩,听农家乐的老板说过,山里面的野兽攻击性特别强,以前有个人喝醉了酒,去山上尿泡尿的功夫,就被云豹给咬死了。
声音越来越近了,楚楚使劲往火后面缩,抱紧宝石匕首。
她给自己鼓劲,有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有这团火,野兽根本不足为惧,甚至还可以成为她的下酒菜。
脚步声一下一下犹如踩在楚楚的神经上,她的心跳快到极点,连呼吸都快停了。
这时,那脚步声停止了。
楚楚戒备地像黑暗处望去,这时,一张格外恐怖的脸忽然出现在火光中。
那张脸通红通红的,上面长着一双大到要掉出眼眶的眼珠子,鼻子奇长,嘴占了半张脸,尖利的龅牙密密麻麻地探出嘴来。
那画面太过惊悚,楚楚定定地看了一会,嘴开阖数次,连尖叫都没尖叫,直接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野外了。
楚楚手脚都被捆着,脚上的捕兽夹已经没有了,脚疼得失去了知觉。她被扔在一堆扎人的柴火垛上,月光照进来,她看清这是一个柴房。
没被那恐怖的东西吃掉,也算是好消息了,楚楚安慰自己,就在这时,门忽然“砰”地一声被踹开,一张大红脸探了进来。
“靠!”楚楚差点没吓得蹦起来。
那怪物怪笑一声,走进柴房。
之前在山中没看清,此时楚楚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或怪物,而是一个带着恐怖面具的人。
得知这一点,楚楚稍微放下了心,紧接着又提了起来。
这人行事诡异,又把她捆起来关在柴房,绝非善类。想到这,她偷偷摸了摸斗篷里的暗兜,果然发现银票都不见了。
楚楚一阵肉疼,但她从来不吃眼前亏,当即就跪下磕头:“好汉饶命,我手里还有不少金银珠宝,只要您放我一名,小的必定悉数奉上!”
那人没说话,一双眼睛透过面具上的小洞打量着楚楚,半响,忽然问道:“你是那狗皇帝的什么人?”
楚楚:“”
沈煜这个狗真是到处结仇!
楚楚语气真切地否认:“我对天发誓没有半点关系!”
面具男冷笑一声,道:“那你穿着的布料为何是宫中特供?”
楚楚低头一瞅,她身上的衣服确实都出自尚衣局,但她不知道这些料子原来只有宫中能用。
她眨眨眼睛,干脆承认道:“是,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我是他的宠妃——身边的宫女。”
“哎,您有所不知,那狗皇帝行军打仗还不忘寻欢作乐把妃子带在身边,昨天地震,正巧把军队冲散了,狗皇帝血腥残暴没人性,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机会逃了出来。”
面具男冷笑一声,丢出个东西咣当落在楚楚面前,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把紫宝石匕首。
靠!她竟把这东西给忘了!
“寻常婢女,用得起这种匕首?”
那匕首削铁如泥不说,柄和鞘上镶嵌的紫宝石也是稀世罕见,这样一个宝贝,别说是一个婢女,就是王侯将相也轻易弄不来,而这点,显然那个面具男也知道。
证据这么多,怪不得一上来就怀疑她和沈煜关系不寻常。
眼看那面具男刷拉一声拔出匕首,楚楚急中生智,连忙道:“是我偷的!”
“这匕首是前朝留下的,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但那狗皇帝最讨厌紫色,所以一直压在库房里吃灰,我一直策划着跑路,所以偷偷拿走了,琢磨着出去了把上面的宝石撬下来换钱。”
这话说完,面具男低头看了看匕首,似是有些犹豫了。
紫瞳为不详,大胤百姓无人不知,他刚刚倒是忽略这点了。
面具男低头把弄了会匕首,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去了。
楚楚瘫倒在柴火垛上,总算是暂逃一劫,就是不知道那面具男是不是真的信了。
窗外有跳动的灯光和人声,楚楚从柴火垛上扭下来,滚到窗户边上,偷偷看向外面。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山寨,四五座歪歪扭扭的高脚木屋依势而建,外围是石头砌起来的围墙,因为地震塌了一半,院中有十来个戴着各式诡异面具的人拎着刀,边往柴房这边看,边面色不善地议论着什么。
难不成是一伙和沈煜有仇的山贼?
手脚都被捆着难以维持平衡,楚楚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窗棂上,那伙人齐齐向她看来,楚楚一惊,赶紧缩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接近,房门再次被踹开,三四个戴面具的人涌了进来,其中一个黄面具进屋便径直朝楚楚走来,手捏住她的下颚,举高灯笼。
楚楚被刺眼的光晃得挣不开眼,却听那人转头骂了一句:“长成这样会是个宫女?也就是岭子这种毛还没长齐的会上当!”
她被人狠狠推在地上,紧接着,红色面具男大步走了过来,他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狠狠啐了一声,拖着楚楚的衣领将她拽出了门。
一路被拖到空地上,红面具又拎出来一个炭盆和火钳,楚楚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往后面缩,却被红面具毫不留情地拽了回来。
“我没撒谎,那暴君不喜欢女人,女人长什么样他都不在乎!”楚楚大喊道:“是真的,要不然怎么到现在后宫还没有人生孩子?!”
她这么一喊,红面具又犹豫了,举着通红的铁钳子看向长辈求助。
“这小妮子嘴里没一句真的!”
一个蓝面具大步走来,劈手夺过铁钳,将铁钳悬在楚楚脸上方,又一脚踩住她,恶狠狠道:“少废话!把沈煜的行踪交待出来,不然你这漂亮的小脸就别要了!”
“北边的山涧!他被困在山涧里面了!”楚楚毫不犹豫地说道。
已经一天一夜了,沈煜肯定已经不在那了,就算这些人真的去找,以沈煜的能耐也不怕,但她的脸烫坏了可就真的坏了。
“快去吧,”楚楚十分真诚地说道。“他就在那,你们现在出发,可能还能堵到他。”
几个面具沉默了,互相看看,那蓝面具再次提起铁钳恶声道:“这么容易就说出来了肯定在诓人,不老实的小娘贼,看我现在你身上烫出来几个窟窿!”
说罢,铁钳就向楚楚压去。
楚楚:“??!”
卧了个槽,怎么说实话还还不行啊?
滚烫的铁钳越来越近,楚楚一边挣扎一边求饶大叫,尿都要吓出来了。
眼看肉就要被铁钳挨上了,面具人中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且慢。”
铁钳停住,蓝面具回头对一带兔子面具的小姑娘不满道:“小丫头片子怪回去睡觉去,别在这影响大人做事!”
楚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个小女孩,心中登时升起希望。
小女孩好啊,小女孩一般都心软。
“这位小妹妹,求你救救我吧,我会洗衣烧饭讲故事,救我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兔子面具跑来,在楚楚面前蹲下,冲她嘻嘻一笑,然后摸着她的狐裘道:“这衣服我喜欢,能不能先扒下来,省得一会烫坏了。”
楚楚:我擦!
这是什么狼窝,连小姑娘都这么凶残?!
蓝面具三下无除而扒了楚楚的披风,扔给小女孩。
“拿走,回去睡觉!”
兔子面具欢天喜地地抱住狐裘,脚步却未动,笑道:“里面的衣服我也喜欢,都给我呗!人家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蓝面具瞧了兔子面具一眼,嗤道:“瞧你那点出息,等事成了,什么样的好料子没有?”
“我要嘛,我就要嘛!”
“行行行,”蓝面具无奈地点点头,开始拔楚楚的衣服。
大冬天的,没了狐裘已然很冷了,连袄子要也给扒了,还不得给冻死?
楚楚苦苦哀求着,那蓝面具不为所动,不仅如此,当袄子被褪到手腕时,蓝面具没有停手,竟然继续扒她的里衣。
“干什么啊?!”楚楚拼命地挣扎着,心中惊悚到极致,不是恐惧于男人扒她的衣服要干什么,而是这种天气,要是连里衣都没了,分分钟就得冻死。
“闭嘴!”
一个大巴掌照着楚楚扇来,蓝面具狠厉道:“衣服扯坏小心老子烫掉你一层皮!”
靠,至于吗,连里衣也抢!
里衣被人从后面扒开,楚楚本来就在挣扎中出了一层汗,此时后背暴露在冷空气中,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人被冻得直打摆子。
那人继续扒她的衣服,楚楚感觉自己已经被冻硬了,脑浆也被冻成了一片浆糊,意识也逐渐涣散。
就在这个时候,寨子大门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住手——!”
有人匆匆奔来,手指抚上她的后背。
“小山小山”
她听见那人呢喃着,之后,有热泪滴上她的肌肤。
第 46 章
有人把她的狐裘抢了回来, 她被狐裘裹紧,又被人打横抱了起来。迷糊间她听见有人惊恐地说“堂主”,之后她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浑身酸软无力, 而她躺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床头有个妇人正出神地望着她。
那妇人四十来岁, 身着一身短打, 腰侧别了把砍刀,五官明艳中带着英气。她一见楚楚醒来, 立即起身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小山, 你怎么样了?”
楚楚道:“发烧了, 好难受。”
妇人摸着楚楚的额头,道:“乖孩子,娘已经吩咐人去给你煎药了, 一会喝了药就好了。”
楚楚看了那女子片刻,果断道:“谢谢娘!”
虽然不知道为何一醒来就多了个娘,又多了个名字, 但此时此刻,别说管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叫娘, 就是叫祖宗她都开得了口。
这一声娘成功让妇人湿了眼眶, 她俯下身抱住楚楚, 眼泪哗哗地流,边哭边道:“娘的好孩子, 你受苦了!”
楚楚举起酸痛的手臂抚了抚妇人的后背, 点头告状道:“是受苦了,被捕兽夹夹了脚, 然后又被火钳子威胁烫脸,还让人扒了衣服。”
听到这,那妇人猛地起身,使劲一擦眼泪,怒声道:“女儿你放心,欺负过你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娘昨个把他们全关柴房里了,想怎么报复回来,全听你发落!”
楚楚就知道,这妇人气度举止不俗,大概是个山贼头子样的人物,果然让她猜对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得到妇人应声后,一个长相很凶的妇人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药碗送到了妇人手里,又向楚楚挤出个讨好的微笑。
“我就瞧着这姑娘相貌气质一绝,不似普通人,原来竟是堂主失散多年的女儿,这可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堂主的女儿会会”
那凶神恶煞的妇人是想讨好楚楚和堂主,奈何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说过几句好话,头一遭奉承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奉承到死胡同里去了。
堂主把药碗咣当一放,喝道:“很闲吗?没事干了自己滚去柴房!”
那妇人吓一激灵,立即“这就去这就去”的,关门退了出去。
原来她这便宜娘还是个堂主。楚楚听了这么一遭,可在心里乐开了花。
堂主的目光落在楚楚身上时,立即从凶狠变成了慈爱,她扶起楚楚,在她后面垫了个软垫,温柔地喂她喝药。
“那是淑珍,昨天那帮欺负你的人里也有她一个,本该把她也关起来的,但这大虫有些医术,所以才让她舒服了个把个时辰,熬好了药再去受罚。”
那妇人长得三大五粗一脸凶相,竟是有个这么温婉的名字,楚楚好笑地摇摇头。她张开嘴了喝了一口汤药,意外地发现这药竟是不怎么苦,甚至还有点甘甜味。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手艺可比白素练强多了。
一碗药喝完,堂主开始给楚楚讲她的身世。
堂主从前和丈夫一起效力于蜀王,夫妻二人都姓铁,大家都管她叫铁夫人。蜀王不服沈煜继位,起兵谋反,后被沈煜镇压剿灭,铁夫人的丈夫死在战场,大女儿,也就是楚楚在战乱中失散,是故铁夫人恨沈煜入骨,带着小儿子加入了反叛教会。
大女儿背后有一块红色胎记,铁夫人就是根据这个认出楚楚的,而且,据铁夫人所说,楚楚和亡夫的长相有许多相似之处。
长得像,还有胎记,八成是不会认错了。
只是楚楚没有想到,原主这个炮灰还有这么层奇异的身世设定。和亲人离散,辗转市井又被晋武侯收养培养成杀手。不过这么算来,原主是有千万个理由暗杀沈煜了,说不定她记得小时候的事,是故意投入晋武侯麾下好进宫杀沈煜的。
这回楚楚看铁夫人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有需求:“娘,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吃了几个果子,到现在肚子早就饿扁了。
铁夫人抹了抹眼泪,道:“有,想吃什么,娘这就叫人给你做!”
楚楚大喜:“烧鹅、红烧肉、蒜蓉白肉,汆丸子,排骨莲藕汤,还有腊肉炒青菜!”
铁夫人没有动,盯着她看。
楚楚心里有点虚,再怎么说,这不过是个条件一般的山寨,她要这么多吃的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谁知铁夫人却忽然哈哈大笑道:“发着烧呢还这么能吃,果然是我生的!”
说罢她便吩咐人去做了。
没一会,有个缺了只眼睛的壮汉端了碗粥进来,点头哈腰地说正菜要准备个把个时辰,
让楚楚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楚楚喝了点粥,在铁夫人慈爱到溺死人的目光中睡了一会,醒来后一桌子大餐已经预备好了。
从地震落难开始,楚楚就没沾过荤腥,一看见肉菜两眼直冒光,而且身体重塑后,她那个胃不知道怎么回事,胃口特别好,食欲是半点也没受发烧影响。她一开始还注意着矜持点,后来吃嗨了就什么形象都顾不得了,狼吞虎咽左右开弓,恨不得再多长一张嘴。
铁夫人看得直抹眼泪:“瞧瞧,给我闺女饿成什么样了?”
酒足饭饱,独眼壮汉来收拾碗筷,楚楚拍着肚子和铁夫人话家常:“娘,咱们这组织叫什么名儿啊?大家都是和狗皇帝有仇的吗?”
但凡和沈煜对着干的,在这个世界里都不会有好下场,铁夫人这大腿很好抱,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原身的亲生母亲,楚楚可不想她去送命。
铁夫人冷哼一声,道:“暴君人人得而诛之,但凡有志之士都该揭竿而起,又岂是个个都必须怀有血海深仇?”
嗯,好吧,听这意思有些人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沈煜。
“至于名字,”铁夫人看了楚楚一眼,道:“这是天大的秘密,小山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楚楚:“嗯嗯嗯!”
铁夫人:“我们这是隶属于义理教第三分舵的秋山堂。”
楚楚:“!!!”
竟然是义理教!
要死,义理教最后可是被沈煜剿得一个不剩。她竟是掉到小说后段第一反派阵营中去了,而且,她母亲还是反派的一个小头目。
“”
现在跟铁夫人说认错人了,她其实不是她女儿行不行?
这时,铁夫人忽然问楚楚:“小山,你之前你是狗皇帝妃子的婢女,此话当真?”
楚楚考虑了一秒是否要说出实情,然后果断道:“当然是真的。”
铁夫人眼中闪出狂热,抓住楚楚的手道:“那他确实被困在北边的山涧里了?”
楚楚:“是,但是估摸着现在已经被人救出来了他带了好多人呢,就算地震的时候损失半数,至少还得剩下五六万,咱们现在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铁夫人噌地一下站起来,手握刀柄骂道:“就算以卵击石,也总要试上一试,我铁英红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楚楚拉她的衣角,劝道:“娘,沈煜凶残暴虐,这种人自然有天来收,你又何苦劳心劳力,弄不好再赔上一条命,女儿刚和您相认,您就忍心和我阴阳相隔?”
铁夫人面色动容,她看了楚楚一会,长叹声气,道:“罢了,且先休息两日,陪陪我的小山。”
这话说得不置可否,楚楚也不知是否真的打消了她的念头,但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淑珍的药非常有效,第二天楚楚便退烧了,铁夫人不知从哪弄来个轮椅,扶着楚楚出去遛弯。
她先是带着楚楚在寨字里面溜了一圈,然后又推着楚楚来到了柴房门口,咣当一声踹开木门。
只见小小的柴房里面捆着六七个人,其中包括淑珍、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几个高矮不一的壮汉,还有一个大眼睛小姑娘。
这些便是昨天押着她的人,此时没了那些诡异的面具,看着不过就是一些普通人。
铁夫人指着他们对楚楚道:“小山,想怎么罚,你说!”
那几个人在铁夫人的淫威下一个屁都不敢放,只是默默地等待楚楚发落,只有那小女孩瘪嘴哭了起来,哀求道:“小山姐姐,我真不知道你是堂主的女儿,我都被捆了一天一夜了,难受死了,你发发善心,就别再罚我了”
楚楚看着她可怜的小脸,同情道:“孩子还小,确实不该体罚。”
那女孩一喜,就听楚楚说道:“这个年纪三字经应该已经学了,让我想想那就抄五百遍吧,抄不完就呆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小女孩立即嚎了起来:“你还是打死我吧!”
楚楚:“好吵。”
铁夫人对下属使了个颜色,一人掏出帕子,堵在小女孩的嘴里。
呵呵,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梗纠纠,熊孩子的教育必须狠抓。
扒他衣服的是个长得像熊一样的中年男子,楚楚最恨的就是这个人,可条件所限,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折磨人的妙招,干脆便让他脱到只剩底裤,一边在校场上做蹲起一边大喊“我扒人衣服,我不要脸。”
“我是打算废他一只手的,就这惩罚是否太轻了,而且,”铁夫人小声道:“你让他那样喊,对你的声誉也不好啊。”
楚楚不以为然:“什么声誉不声誉的,做坏事的是他,把罪行喊出来自然是他丢人,我又有什么丢人的?”
铁夫人一怔,一拍楚楚后背,赞扬道:“好!大气!不愧是我的女儿!”
这时,那大熊却不干了,瓮声瓮气道:“堂主,您还是废我一只手吧!”
“就按小山说的做,不然我废你两只手!”
大熊不说话了,怏怏地低下头。
楚楚又想了些磨人的惩罚给了后面几个人,等轮到那清秀的小伙子时,楚楚又顿住了。
昨日戴着那吓人红面具的就是他,刚刚有人说,兽夹也是他所设,楚楚的脚现在还疼呢,所以她一看这人气就不打一处来。
楚楚看了他一会,对铁夫人道:“要不,腿打折吧。”
铁夫人看了那小伙子许久,咬牙道:“好,听小山的!”
谁知那小伙子却蹦了起来,大叫道:“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能这样对你亲弟弟!”
楚楚其实就是想吓他一下,没想到竟激出这样的惊人言论。
铁夫人确实说过她还有个儿子,但昨天也没见她引见,楚楚便以为她的便宜弟弟不在秋山堂。
想到这,楚楚猛地看向铁夫人。
那铁夫人刚刚还说听她的!
这娘亲也也太好了吧,为了给闺女出气竟然可以把儿子腿打折!
“哦,那好吧,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
“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楚楚道:“接下来一个月,你两只脚要一直捆着。”
小伙子松了口气,让人帮忙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捆到自己脚上,跳出柴房,看着楚楚对铁夫人道:“娘,你竟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铁夫人踹了铁小岭一脚,道:“我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你爹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你姐漂亮有什么不正常的,全家人就你最丑!”
铁小岭被铁夫人踹了一跟头,躺在地上假哭道:“我哪里丑了,娘你偏心!”
铁夫人把楚楚搂在怀里,道:“我和你姐分别十二年了,我不偏心她难道偏心你吗?”
铁小岭哈哈大笑,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张开双臂,也加入了怀抱。
第 47 章
楚楚在秋山堂渡过了极为舒服的几日。
山寨共有三十多人, 所有人都对楚楚恭恭敬敬,她腿伤未好,每日早起会有人来服侍她洗漱穿衣, 顺便送来早膳。之后又有人来推她出去遛弯, 铁小岭捆着个腿还总爱往她身边凑,叽里呱啦把秋山堂的情况全给楚楚说了个遍。
从他嘴里, 楚楚知道了这秋山堂在义理教属于后勤部门。铁夫人曾经在义理教中位置颇高, 后来在一次行动中失误,折了不少手下, 才被发配来管秋山堂,而楚楚之所以要什么吃的就有什么吃的, 是因为秋山堂是管粮食储备的, 在后面山上有上百亩地,还养了不少家畜。
那天扒她衣服的人叫廖大柱,那个小女孩叫芸子, 他们是父女俩。
廖大柱曾是农民,沈煜继位后各地王侯纷纷造反,廖大柱家乡受流民袭击, 老婆和大儿子都死在流民手里,地也被毁了。他带着两三岁的芸子颠沛流离, 芸子发高烧险些病死在路边, 幸好路过的铁夫人出手相助, 快马加鞭送去县城救治,才捡回一条命, 从此廖大柱便带着芸子投入了铁夫人麾下。
而淑珍因为长得丑, 小时候被爹妈遗弃了,后一云游大夫见她可怜, 收了她做养女,还将一身医术传授与她。师徒二人本日子过得不错,谁知那云游大夫有个喝多了就爱做演讲的毛病,一日醉酒,跑到大街上公然大骂沈煜血统不正,暴虐不仁,一双紫色妖瞳绝对会带来不详云云,结果被巡街的青龙卫一刀削去了脑袋,而淑珍视云游大夫为自己唯一的亲人,发誓要报仇雪恨,便加入了义理教。
整个山寨,半数人以上和沈煜直接或间接有仇,剩下的,一小半是看不上沈煜,坚定的认为大胤王朝不能由一个有鞑靼血脉的不详之人当皇帝,另一小半则是走投无路投奔了义理教。
“哎,还真是到处结仇啊。”楚楚不由得感叹道。
“狗皇帝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铁小岭提到沈煜就变了脸色,恨恨道:“若不是他,父亲怎么会死?我们一家人又怎么会失散?!”
“是啊,我要是早点穿来,肯定提醒你们一家不要和沈煜作对。”楚楚小声嘟哝道。
“什么?”
“没什么,”楚楚摸摸眉毛,站在局外人角度,楚楚觉着原主一家悲剧的根本原因是站错了队。
她想了想,试探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团聚了,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铁小岭脸上还留着恨意,听到这话一顿,猛地看向楚楚:
“你——!”
楚楚见他这样子,懊悔自己操之过急了,刚要开口补救,却听见铁小岭一拍巴掌,道:“说得有道理啊!”
楚楚:“”
紧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了,摇头道:“不行不行,父亲的仇不能不报,而且母亲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铁小岭往前蹦了两下,望着山寨大门——今早铁夫人带人去山涧那边查看情况了。
他道:“姐,这么多年你没在母亲身边,不知道母亲的恨意,也不知道大家有多么恨狗皇帝,时至今日,再说放弃,所有人都不会同意的。”
楚楚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哪怕最后都没了命?”
铁小岭不高兴了,抱怨道:“姐,你怎么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我这说得可是大实话!”楚楚道:“你们对沈煜的能耐一无所知,我可是一路看着他怎么把鞑靼人灭族的,这人真是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他已经不算是人了,他就是个挂神,军事天才,阎罗王转世!”
铁小岭嗤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目光忽然被楚楚身后吸引。
“堂主,你们回来了!”
一声爽朗的大笑从寨门外传来,楚楚回头一看,便见铁夫人从进了寨门,边摘面具边大声笑道:“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那暴君竟然疯了!”
楚楚:“??!”
楚楚腿伤都顾不得了,从轮椅上跳下来,蹦到铁夫人面前,急急问道:“谁疯了?”
“诶呦瞧给我乖宝激动了!”铁夫人弯腰把楚楚抱起放回轮椅,喜形于色道:“当然是那姓沈的,我们秋山堂马上要名垂青史了!”
她身后众人摩拳擦掌,皆是一脸兴奋,铁夫人大力拍了拍楚楚的肩膀,道:“今日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这许多天已经过去了,谁知登上山岭一看,那山涧下面竟都是狗皇帝的人,而那狗皇帝披头散发,发疯了般地挖着石头,那山涧都被他挖出来个大坑!”
楚楚脑子嗡地一下,怔然问道:“他在挖什么?”
不会是在挖她吧。
“谁知道在挖什么,离得远,也听不见他们说话,不过瞅着那模样,就是疯了。”铁夫人问一个下属道:“石头你眼神好,你瞧着他是疯了吧。”
那叫石头的壮汉点头:“是疯了,我瞧得清清楚楚,那暴君十个手指头用伤布包着,全部都渗血了,还在一直不停在挖石头,还有他那眼睛,血红血红的,他下属劝他还是怎么的,差点被他一刀削了!”
楚楚感觉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地猛砸着。
沈煜他竟然,他竟然!
她缓缓靠在轮椅上,不知是不是感冒还没好透,她忽然觉着胸口一阵酸痛。
所有人都沉浸在发现沈煜的兴奋中,没人发现楚楚的异样。铁夫人双目放光地吩咐下属道:“大洋子,你和石头郑恭还有堂子大熊下山一趟,弄二百斤炸药过来,咱们趁着这机会,兵不血刃,直接把姓沈的炸死!”
“哎呀,肯定是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得偿所愿!”铁夫人道:“那山涧的地形就像个笼子,太适合埋炸药了,到时候围起来一炸,那暴君插翅难逃!诶呦不行,我要开个会,快点大家在大堂集合!”
所有人立即向一间最大的木屋走去,铁夫人急急把楚楚推回屋,兴冲冲地抱了她一下道:“乖宝,你好好养病。不是说你在宫里当婢女的时候没少受暴君欺负吗,放心,娘全给你讨回来!”
“娘亲,我”
咣当一声,铁夫人甩上门,匆匆去开会了。
楚楚魂不守舍地走到窗前,扒着窗棂看着木屋,会没开多久,不多时,一群人便踌躇满志地走了出来,几个壮汉加上铁小岭背着行李向寨们走去,楚楚来不及关窗,正好被铁小岭看了个正着。
“姐!我们下山去搬炸药,你且等着瞧那暴君被炸成肉沫的样子吧!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神采飞扬,楚楚只得挤出个微笑,向他们挥了挥手。
第 48 章
炸药在大胤属于管制物品, 但凡买卖都需要登记造册,所以廖大柱几人并没有下山采买,而是奔向铸薪堂调运炸药。
和秋山堂一样, 铸薪堂同属于义理教的后勤部门, 专门负责制造和储备各种武器。铸薪堂距离秋山堂一百多里远,几个大小伙子一来一回至少得走上三天。
楚楚这三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每天都恨不得飞到沈煜身边给他个大逼兜让他赶紧滚, 偏偏沈煜就是不走,大有挖地三尺不找到她誓不罢休的意思。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她有一瞬间,是觉着沈煜良心发现了, 觉着对不起她, 毕竟最后一刻是她推开了他,用身体挡住了巨石。
但这几天她冷静下来后,又觉着不是。
有极大的机率, 沈煜根本不知道楚楚推他是想救她,说不定,他只是单纯地以为楚楚就是想推他泄愤而已。
而且沈煜本来就动不动想杀她, 在山洞那几天她又彻底放飞自我了,把沈煜气得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所以, 楚楚猜测, 他找她的尸体, 很有可能是为了鞭尸,就像他对待苏赫巴图那样。
想清楚这点, 那些奇怪又微妙的情绪就又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
果然狗逼就是狗逼,早知道她会和苏赫巴图一个待遇, 她就趁沈煜病着还被捆着,直接把他这样那样搞个痛快,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不能想,想想就气,就想任由他被铁夫人炸死。
可更气人的就是,沈煜的死活是同她的任务绑定在一起的。
现在的局面就很棘手,她不能看着沈煜被炸死,但也无法劝说秋山堂放弃行动。
秋山堂上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亢奋状态。楚楚那日就提醒了一句“沈煜这个人贼得很,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就遭到了众人的耻笑说她胆小如鼠,最后还是铁夫人吼了一句才吓跑了众人。
楚楚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什么好计策,更糟糕的是,原本三天才能回来的廖大柱几人,第二天晚上就带着炸药回来了——铸薪堂那边听说了要炸沈煜,拨了十多个人日夜兼程一起运炸药,愣是把路程缩短了一半。
早上天还没亮,秋山堂的人便倾巢而出,去山上埋炸药了。淑珍的伤药好使,楚楚的脚伤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不耽误走路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独自呆在山寨也受罪,便提出要一起去。
铁夫人以为她想亲眼看见沈煜被炸死的惨状,便欣然同意了。她出发前带楚楚去了库房,翻出来一堆面具,让她选一个戴上。
秋山堂地处深山,四周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他们的人经常会戴一些吓人的面具以恐吓野兽,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让人看到真面孔。
楚楚在一众惊悚到奇葩的面具中挑了个狐狸面具,虽然这狐狸面具也不太正常,一张三角脸上长了三双眯眯眼和一张笑容诡异的大红嘴,但已经算是她唯一能接受的了。
一行带着各色诡异面具的人默不出声地穿行在山林之中,每个人都兴奋得发抖,一些人都不想走平地了,恨不得像猴子一样蹿树上去,此情此情,简直就像一群山精野怪在游行。
从寨里到山涧着实有一段距离,楚楚脚伤刚好,后半段实在走不动了,铁夫人便叫淑珍来背她。
又翻过一个山头,约莫晌午的时候,山涧渐渐映入眼帘。
淑珍放下楚楚,马上就和众人一起扛炸药去了。楚楚则一瘸一拐地躲在山边的大树后面偷偷往下看。
这一看,楚楚不禁道了句卧槽。
那山涧中间本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其布满尖锐的碎石,而现在整个都被挖空了,露出一个大大的土坑。而他们曾经呆过的那个山,干脆就被移平了,就算这样,那些青龙卫还在不停地向下挖着。
天,这是得有多恨她啊,找不到她的尸体决不罢休。
不过沈煜倒是没有像探子先前描述得那样疯狂地挖石头,他靠在一块巨石坐着,浓黑的长发散乱着披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他眼下是一片乌青,紫眸盯着那座被搬平了的山,面色时而凶狠,时而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他的手指确实都包着伤布,楚楚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伤势,但她看见白素练跪在他身边,正在为他换药。
楚楚心中一动,换了个更近的位置偷看。
白素练摊开沈煜的手掌,为他解开伤布,沈煜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眼睛依旧盯着那座山。
二人离得很近,楚楚看见白素练扬起头对沈煜说了什么,沈煜听后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阖目靠在了石头上,而白素练则为他盖上了狐裘大氅,然后继续换药。
远远看着,这一幕分外和谐,甚至有几分霸王虞姬的既视感,楚楚吹了个没响的口哨,退了回来。
她可真是自作多情,刚知道沈煜挖山的一瞬间,她竟然还以为他在为她的死而难过。
他难过个屁啊!他根本就是恨她恨的!
不对不对,他就该不难过,现在的剧情发展得很好,她很满意。
楚楚摇摇头,把不该想的驱逐出脑外。
她向四周看去,铁夫人正在指挥人埋炸药。按照计划,炸药分为两部分,一部位围着山涧高处埋,另一部分直接点燃扔下去。现在山涧南边的炸药已经埋好,就差北边的了。
此时整个山头静得出奇,只有秋山堂的人在沉默地忙碌着,他们以眼神或手势交流,看上去就像一出哑剧。
这种氛围,却莫名地让楚楚不安起来。
她曾数次看着沈煜置之死地而后生,知道这个挂逼有多强大,在明处的六万大军和青龙卫且不提,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秋山堂的这些动作,难道他就真的一点没发现?
想到这,楚楚不由得暗暗向四周打量起来。
山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倏而有山鸟飞过,一切似乎没有异样。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似是练出了第六感,越是没有异样她越觉着哪不对。
北边山涧传来一声鸟叫,这边马上有人回了一声鸟叫。
铁夫人吐出哨笛,把楚楚拉倒一颗粗壮的大树下,低声道:“小山,一会你就躲在这树下面,声音会有些大,你先捂住耳朵。”
“娘,你听我说,我觉着不大对劲”
“小山,娘理解,其实娘到现在也不大相信,这么个大天的好机会,会落到咱们秋山堂身上,不过你放心,咱们一定不会出错!”铁夫人说完猛地一拍楚楚的肩膀,就转身去做最后的检查了。
“娘,娘!”楚楚低声叫她,可铁夫人完全被一种癫狂状态淹没了,根本听不进楚楚说话。
楚楚扶着树干仰天长叹,她望着那枝干葱茏的大松树,叹了一半的气忽地就被吓回去了。
只见那树上蹲着一个人,他穿着褐色和墨绿相间的衣服,脸上也带着同色系面罩,身形几乎和松树隐在一起,若不她和他眼睛对了个正着,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楚楚顾不得其他,大喊道:“有埋伏——!”
与此同时,那人手臂一甩,一个飞蝗石嗖了一下向楚楚飞来。
楚楚下意识地抓起匕首一挡,可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飞蝗石恰好撞到匕首的紫宝石上,叮得一声被挡开,可她自己也被那飞蝗石上传来的强大力量崩得坐到了地上。
“小山!”铁夫人几个飞跃奔回楚楚身边,她拔出后背的砍刀挡住隐身人的攻击,嘴叼起哨笛,发出一声响亮的鸟鸣。
包围在山涧顶上的秋山堂众人得到命令,马上掏出火折子要点燃引信。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从树上、岩石后,草丛里甚至土地中冒出无数隐身人开始向秋山堂众人发动攻击。
这些人身后不凡,训练有素,一波人先用飞刀切断引信,一波人越过人群优先攻击所有靠近炸药的人,而同时,山涧下的青龙卫也像早有准备般停下手中的活计,拿出事先藏好的弓箭对着山顶上射起来。
楚楚胆战心惊地看着铁小岭险些被一箭射瞎眼睛,大叫道:“娘,快撤吧!”
铁夫人目眦欲裂地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炸药,大喊道:“大柱子,淑珍,小岭,带着小山走!”
廖大柱几人得令,越到楚楚身边拉住她就要往山下带,楚楚没动,对铁夫人喊道:“娘!一起走啊!”
铁夫人却没有回头,只是盯着山涧下的沈煜狠狠地看着,怒声道:“我不走,我今天要在这和那狗皇帝同归于尽!”
“诶呦我的天,娘你斗不过他的!死的只会是你!咱们一起走吧!”楚楚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铁夫人却不在言语,只是让淑珍快点带楚楚走。
形势一边倒,秋山堂不断有人受伤倒下,淑珍一咬牙,扛起楚楚就往山下跑,楚楚都要急死了,发了疯似的大喊着,想要唤回铁夫人。
山涧之下,自始至终都阖目靠在石头上的沈煜忽然睁开眼睛。
兵器交接的声音嘈杂,但他依旧听到了那似有似无的声音。
他起身,举起一只手,叫停弓箭手。
还是听不清,他看了张顺一眼,张顺发了一枚信号弹,又叫停了暗卫。
他走到山涧中间,仰起头。
他眯起眼睛,一个一个望去。
山顶上的反贼都戴着面具,看不到脸,但从身形上分辨,并没有他想的那个人。
不对,他分明听见了!
沈煜一言不发,死死在山顶上逡巡着,忽然,他的眼睛猝然睁大。
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女像动物般敏捷地蹿了出来,她抱住其中一个拿着砍刀的女反贼,倏地一下和那女反贼消失在山顶。
所有的暗卫以及青龙卫都懵了,眼看着就要将反贼一网打尽,他们的皇帝却不知道为何忽然下令所有人原地不动,现在连反贼头子都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张顺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沈煜还是一动不动。
眼看着反贼已经尽数逃走了,张顺实在忍不住了,绕到沈煜身侧想要出言询问。
然而还不待问出声,他便顿住了。
只见那披头散发的帝王浑身都在颤,脸上露出一个狂热到扭曲的笑容。
“是她,绝对是她!”沈煜说道。
第 49 章
楚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说服淑珍和廖大柱放开她一起把铁夫人拽回来。
说来也怪,他们的人大部分已经都受了伤,眼看着就要被一网打尽, 那些暗卫和青龙卫忽然都不动了。秋山堂加上铸薪堂四十来号人, 伤的伤残的残,就在上千名敌军的包围下, 全员撤退, 甚至还来得及把掉在地上的兵器全带走。
饶是如此,大家怕沈煜的人来追, 一路还是未敢歇息,直到傍晚赶回山寨, 所有才松了一口气。
“诶, 你们说,狗皇帝到底疯没疯?”铁小岭气喘吁吁地问道。
“肯定是疯了,要不能就那样把咱们放走?”石头道。
“可得了吧, 我瞅那狗皇帝聪明着呢,咱们今天险些就全军覆没了”廖大柱嗤之以鼻。
“也有可能是个聪明的疯子!”英子挤过来道。
“走走走,哪有你事?三字经抄完了吗?”
英子翻了个白眼跑远了。淑珍拎来医药箱给众人分发金疮药, 铁夫人断了一条胳膊,后背也让暗卫砍了个大口子, 现在面色铁青地坐在那任淑珍包扎固定, 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着, 一言不发。
不只是铁夫人,其他人脸色也不好。大家踌躇满志地出发, 誓要杀了沈煜报仇雪恨, 最后不仅没杀到沈煜,反倒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灰溜溜地逃回山寨,自然是每个人都不会高兴。不仅如此,今日那些几乎隐形的暗卫和沈煜的反围剿,已经让他们对沈煜产生了恐惧。
在这种气氛,楚楚其实不该在说话,但不知为何,似乎每个人都忘记了现在的形势,楚楚只好弱弱地开口道:“那个,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连夜撤离山上啊,沈煜说不动会循着踪迹追到这来。”
这句话说完,山寨陷入了沉默。
楚楚朝众人一一望去,一些人偷偷打量着铁夫人,面色似乎有所动摇,但更多人则是面露怒色。
铁夫人此时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只见她啪地一声把砍刀拍在桌子上,道:“我不走,我就在这等着狗皇帝大驾!”
她话音一落,廖大柱、淑珍、石头等人纷纷亮出武器,迈出堂口,往大门前一坐,大有要和来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楚楚见这样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便不再言语。时间不早了,今天又消耗了大量体力,众人散后,楚楚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后躺在床上想歇息,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也是,这特么谁睡得着,一闭眼睛啥时候让人给噶了都不知道。
她趿拉着鞋下床,想找个武器防身,把衣服斗篷翻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找到那把紫色匕首。
楚楚瞬时间惊出一身冷汗——她分明记得白天出发的时候她是把匕首带着的!
走到窗边,她把窗户打开一个小缝,惊魂不定地看着那黑洞洞的寨门,心中升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不会那就那么凑巧被沈煜的人发现吧?说不定掉在那个犄角旮旯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这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是山涧崩塌的时候掉落吗?
楚楚一直在安慰自己,但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如何都挥之不去,她推门出去,向铁夫人要几件趁手的武器防身。
铁夫人手绑着固定板,另一只手拄着砍刀艰难地站起来,带楚楚去了兵器库。
楚楚见铁夫人面色苍白又一脸疲惫,实在不忍心,劝道:“娘,你去歇歇吧。”
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把兵器库的门关上。
“楚楚,一会我让小李和陈二姐送你下山,我和风茂堂的黄堂主关系不错,到时候你去投奔她,她自然会护你周全。”
楚楚:“”
没用的,不管什么堂,最后都被沈煜给端了。
楚楚苦笑着摇摇头。
而且,以沈煜的能耐,若是他想,根本不会让任何一个活口安然离开秋山堂。
“娘,我不走,我要同娘和弟弟在一起。”楚楚抱了抱铁夫人,虽然她很喜欢铁夫人和铁小岭,但这句话并没有多大真心,只是特殊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可这句假掰掰的话,却让铁夫人破了防,以手掩面,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小山,娘的小山!”铁夫人抱着楚楚,压抑地哭道:“都怪那个狗皇帝!都怪那个狗皇帝啊!若不是他,咱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多好!”
楚楚安慰地拍着铁夫人。
她真是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爱恨情仇,若是能放弃复仇,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从一个不幸开始,他们便开始主动追逐不幸,就算有再好的事发生,他们能看见的也只有最开始的不幸,最后再用不幸为自己人生画上句号。
何必呢?
不过,也许她一直是个看客,所以才无法和戏中的任务共情吧,若真的置身其中,可能也会当局者迷了。
铁夫人为她挑了把轻盈的长剑,这把宝剑是铁夫人的私人武器,已经算很锋利了,但仍然比不上紫宝石匕首千分之一。
这时候也没得挑,楚楚接过长剑,劝铁夫人回去睡觉未果后,只得自己回了房间。
她抱着剑躺在床上,快五更天的时候终于有些睡意,渐渐睡了过去。
没睡多一会,她就梦到了沈煜。
梦中,那把宝石匕首果然到了沈煜手里,他缓缓抽出匕首,贴在她脖子上,紫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看着她的目光混杂着狂热和仇恨。
匕首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沈煜红唇轻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为什么救孤?”
楚楚满头大汗地惊醒,第一时间就是到处摸剑,发现剑掉在床底下后,她一骨碌滚下床,“刷拉”一声拔剑出鞘护在身前。
清晨的阳光洒满房间,窗外有山雀倏然飞过,一切寻常又安静。
楚楚握着剑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缝隙,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直到看见院子里淑珍照常在晒着药材,铁小岭和廖大柱安然无恙地在寨门口巡逻,才放下心来。
看来昨夜一夜相安无事。
等等,昨夜相安无事??
楚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对啊,以沈煜的性子,对待叛党从来斩尽杀绝,怎么肯能不来追杀呢?
难不成他在憋个大的?
等着秋山堂的人下找救援,或者投靠别的分舵,跟踪在后面,好再一网打尽?
楚楚越想越觉着自己的猜猜测是对的。
幸好昨天没下山逃命。
秋山堂众人显然也被沈煜的诡异行为搞迷惑了,接下来的两天铁夫人命令大家在寨中养伤,没有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楚楚这几天总觉着哪里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沈煜是完全把齐涣的隐身术学会了,而且技高一筹,齐涣还需要借夜色掩饰,那些暗卫大白天的就能近距离地埋伏在山顶上让人完全发现不了,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楚楚现在不管去那都把眼睛瞪到最大,甚至拿剑去捅一捅看看有没有埋伏,但每次总是虚惊一场。
她把自己的不安同铁夫人说了,铁夫人派了堂中几个武艺高的妇人给她当保镖,又让人把山寨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乔装到环境中的暗卫。
尽管这样,楚楚还是有种被窥视的感觉。铁夫人说她是太紧张了,到后来,连楚楚都觉着自己是神经衰弱,所以产生了某种幻觉。
第四天的时候,铁夫人坐不住了,带着人又去了山涧。
楚楚觉着这是十分不明智的举动,但铁夫人根本不听劝。她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了一天,晚上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行人安然无恙地回了寨。
楚楚迎出去接铁夫人,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铁小岭最藏不住事,一见到楚楚就连说搞不懂。
“什么搞不懂?”
“搞不懂狗皇帝为何在山涧里扎了营。”
楚楚:“啊?”
铁小岭道:“就是啊,而且周围也不见多少人,青龙卫至少走了一半,那狗皇帝每天就躺在帐篷里,不知在干什么。”
廖大柱道:“该不是得了什么重病,走不动了吧。”
石头道:“有可能,上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狗皇帝的脸白得像死人。”
“对对对,他的妃子在煮药,那个味啊,天,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啊?那是在煮药?我还以为什么东西臭了呢”
楚楚:“”
白素练的汤药还是这么无敌啊。
但是楚楚确定,沈煜绝对是装的。
“这是阴谋,他故意的,装病,然后引我们上钩!”
铁夫人颔首道:“狗皇帝狡诈,咱们切莫轻举妄动,观察几日再说。”
有了上次的失败,铁夫人现在谨慎多了。她换了一条路进山涧,偷偷观察了沈煜好几日。
就在楚楚以为沈夫人这次绝对不会上沈煜的当时,第八天的晚上,沈夫人宣布再一次进山刺杀沈煜。
楚楚惊呆了:“娘,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装的?”
铁夫人:“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我也不想和他继续耗下去了,大不了就同归于尽,我们秋山堂的人都是铮铮好汉,没有人贪生怕死!”
楚楚实在忍不住了:“我摆脱您贪一下好吗?是儿女不够乖巧,还是饭菜不够好吃,为和总想着和那种狗人同归于尽呢?”
“孩子,你不懂。”
铁夫人宠溺地对她笑了笑,继续部署作战计划。
临行前铁夫人做了一番斗志昂扬的战前动员,她细数了沈煜的罪状,还放狠话要活捉沈煜,送到总舵,让所有义理教教众一人砍他一刀报仇雪恨。
楚楚听得直摇头,当这是拼夕夕呢?还一人砍一刀。
这天早上下着大雾,让人莫名的心情沉重,楚楚觉着这是不详的预兆,但并不耽误秋山堂的人再一次充满雄心壮志的出发。
楚楚目送着铁夫人和铁小岭离去,心中十分难过——虽然是便宜娘亲和便宜弟弟,但他们对她真的很好,如果可以,她很想和他们渡过在书中余下的时光。
铁夫人给楚楚留了几个人护送她下山,楚楚觉着沈煜的人就埋伏在四面八方,估摸着她还没走到半山腰就得被噶。
算了,干脆躺平,反正她还剩最后一次保命机会。
哎,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三次保命机会都用完了,就好气,也好慌。
可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楚楚以一种躺尸的状态一直躺到了下午,被声声兴高采烈的大笑惊下了床。
她翻下床冲出屋门,就看见铁小岭满面红光地冲在前头,大声喊道:“姐!我们把狗皇帝活捉了——!”
楚楚:“???!!”
第 50 章
这句话实在太匪夷所思, 楚楚第一反应是去嗤铁小岭:“开什么玩笑,沈煜怎么可能——”
被你们活捉。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瞪大了眼睛。
铁小岭身后, 被捆住手臂押着走的人望了过来。
楚楚:“”
“???”
对上那双紫眸的时候, 楚楚感觉自己被雷劈了,□□连带着灵魂一起被劈升天了。
沈煜看上去很狼狈。他头发披散着, 脸颊凹陷下去, 眼睛底下一片青紫,苍白的脸上还有数道细小的伤口。大氅撕裂了, 沾着许多杂草断枝,看起来像是被人一路拖拽来了这里。
他看见楚楚的那一刹那, 眼珠便死死钉在她脸上。他的视线灼热到渗人, 脚也不动了,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情绪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楚楚的心脏猛跳, 她头皮发麻,下意识地躲在铁夫人给她找的保镖身后对外面喊道:“你们捆牢了吗?给他搜过身了吗,别光搜武器, 戒指手钏项链什么的一个都不能留!”
铁夫人哈哈大笑:“放心吧小山,都搜过了, 他身上就带了个这个。”
一个闪着紫色光芒的东西扔了出来, 楚楚伸手一接, 正是那把紫宝石匕首。
依譁
楚楚心里咯噔一下,真就这么倒霉被沈煜捡走了!
她像被烫到一般把匕首扔到地上, 之后不知怎地, 她竟是神使鬼差望了沈煜一眼。
沈煜眼睫轻颤,看着那被楚楚甩在地上的匕首, 接着目光又投向楚楚。
楚楚赶紧缩回头躲回保镖身后,不让身体的一点部分露出来,可好死不死,铁夫人却大笑地走来,一把将楚楚从保镖身后拽了出来。
“小山不要怕,娘知道你做宫女的时候没少受狗皇帝欺负,但他现在已经是我们的阶下囚了,根本不足为惧!”铁夫人捡起匕首往楚楚手里一塞,又把她往前一推,道:“来,娘把这第一刀让给你!去报仇吧!”
视线毫无遮挡,她完全暴露在沈煜的目光之下,楚楚被沈煜看得浑身发毛,她想后退,却被铁夫人抵住了后背,她想别过头,铁夫人又板正了她的脑袋。
“小山,要克服恐惧!”
这他娘的克服不了啊,你们没发现他一进门来就一直盯着我看吗?!
楚楚被迫对上沈煜的眼睛。他的眸色深沉,像冰山般寒气肆意,又如烈火般炽热灼人,
沈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响,嘴唇勾起一个弧度:
“宫女?”
楚楚:“”
夭寿,她竟忘了这一茬!要是秋山堂的人知道她是沈煜的妃子,那会不会把她赶出去,或者把她视为叛徒?
铁夫人是很宠她,但也很重视秋山堂,楚楚不知道她得知真相后会作何反应。不过毕竟她和沈煜也没发生什么实质的关系,好好解释,也未必会怎样,怕就怕沈煜这狗逼挑拨离间。
正神魂不定地想着,沈煜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孤差点忘了,是有这么个谎话连篇的宫女。”
楚楚:“”
他话音刚落,铁夫人一脚踹在了他膝窝上。
“你才谎话连篇!”她怒喝道。
沈煜被她踹得跪在地上,铁夫人使了个眼色,廖大柱扣住沈煜的脖子,迫使他抬起脸。
“来,楚楚,把他那紫招子挖出来!”铁夫人把匕首握在楚楚手里,抬起她的手腕,对准沈煜的眼睛。
寨子里的人都围在门口,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道:“诶呦,还真是紫的啊!”
“是啊,瞅着还怪渗人的。”
“要不说是不详呢。”
沈煜像是什么也没听到般,他看了眼刀尖,目光移到楚楚脸上,神色平静。
“想要吗?”他问道。
楚楚的手在发抖,沈煜却忽然把脸凑近,让尖锐的刀尖贴近自己的眼球。
“想要就送给你。”
楚楚:“”
救命,他怎么还是这么变态!
楚楚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道那来的劲儿,她猛地挣脱铁夫人,抱着匕首退到一个安全距离道:“不,不是说要送到总舵去吗,万一挖了眼珠子出血过多人死了怎么办?你们看他病歪歪的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铁夫人今天心情着实好,见楚楚这么说也没再勉强,挥挥手道:“也罢,让这狗皇帝多活几天,等总舵的人来了,咱们再商量怎么动手!”
沈煜被人押到柴房里关起来了,楚楚猛烈跳动的心脏这才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刚刚被吓出了一身的汗,北风一吹,冷得一哆嗦,可头脑也渐渐清醒下来。
沈煜怎么可能会被秋山堂的人抓到,怎么想怎么可疑。
小小的柴房外面挤了七八个人巡逻看守,其余人也都从屋子里出来了,翘着脚往柴房里面看。
铁小岭正在兴致勃勃地给没去的人讲捉拿沈煜的经过,楚楚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听着。
铁小岭说得眉飞色舞,楚楚却越听心越凉,整个过程听上去虽惊险连连,但充斥着太多诡异的幸运和巧合。
故意的,沈煜绝对是故意的。
他假意被俘,实际是为了潜入秋山堂,等秋山堂把他送到义理教高层面前,再和手下里应外合,将义理教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楚楚看着远处正和众人谈笑的铁夫人,和面前神采飞扬的铁小岭。
她不想让铁夫人和铁小岭死,但也不能做危害沈煜生命的事。
楚楚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晚上的时候,铁夫人下令设宴犒劳庆祝,楚楚破天荒地没什么胃口,铁夫人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她身子没好透,早早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楚楚在屋里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庆祝声,心中一阵烦闷。
沈煜此刻怕是在柴房里冷笑吧。
待他对义理教大开杀戒之时自然也饶不过她。他会怎么折磨她泄愤?这会离了北境是没秃鹫了,不过有野狗啊,他可以把她大卸八块喂野狗。
楚楚:“”
这不又绕回原书的结局了吗?!
这该死的宿命感。
夜已经深了,亢奋的秋山堂众人还在庆祝。精神紧绷了一天,楚楚眼皮已经开始沉了,可是寨里关了沈煜这么号人,楚楚总觉着浑身冷飕飕的,连睡觉都不踏实。
她探出头看了看窗外,还好,看守柴房的几个人并没有喝酒,几人拿了饭碗蹲在柴房前吃东西,笑呵呵看着众人笑闹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惕。
既然沈煜的目的是利用秋山堂引出义理教高层,那么在高层出现前,他不会那么快有所动作。
至少今晚,她还是安全的。
楚楚钻到被窝里,闭上眼睛。她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又倏然起身,下床去把窗边桌案上的紫宝石匕首拿了回来。
这匕首她现在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无奈手边确实没有比得上它的武器。楚楚抱着匕首,感觉稍微有了些安全感,渐渐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很不安稳。沈煜不停地出现在梦里,他一言不发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四贰耳2物酒以寺七地站在那,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无论她逃向何方,最后总是能在路的尽头看见他。
最后她跑累了,干脆拔出匕首对着他,质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沈煜依旧没有说话,他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沉,沉默半响,忽然迎着刀锋大步向她走来。
匕首噗嗤一声没入胸膛,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只是向她伸出手。
“不——!”楚楚大叫着惊醒。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狗逼在梦里绝对是想掐死她,好几次了,他就爱对她的脖子下手!
楚楚捂着胸口平复着气息。
这是个寂静的冬夜,夜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清辉,而她的白底红梅纹大花被上,有一道瘦长的黑影。
楚楚愣了半响,僵硬地抬起头。
看清站在窗前的人后,一瞬间她心跳都要吓停摆。
“救——”
“你要是敢出声孤就将他们都杀了。”沈煜靠在墙上看她。
楚楚:“命。”
真是服了,她还以为至少今晚安全的,啪啪打脸呐。
沈煜周身依旧狼狈,精神却十分好,和白天被捆着时病恹恹的样子大相径庭。
看,她就知道他是装的!
“铁小山?”沈煜一步一步地走来,嘴角带着讥诮:“你的身份可真多啊。”
楚楚往床角缩,看着窗外道:“你现在杀我,不怕打草惊蛇吗?”
沈煜已经走到了床前,他俯身下来,膝盖抵着床沿,将楚楚整个人笼在他的阴影中。
“什么打草惊蛇?”沈煜喃喃问道,眼神近乎贪婪地盯着楚楚的脸。
“你搞这一套不就是为了将义理教——”
沈煜向楚楚伸出手。
这一幕和噩梦简直无缝衔接,楚楚的话被他的动作打断,她惊得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了,藏在被里的手抽出匕首,猛地向沈煜的胸膛刺去。
可她的袭击在沈煜面前不堪一击,沈煜毫不费力地就攥住她的手腕,将凶器固定在床上。
天旋地转间,楚楚被沈煜仰面按在床上,握着匕首的手腕被他按在头顶,另一只手被他用膝盖压着,而他整个人就跪在她的上方。
沈煜的目光上移,看向那紫宝石匕首。
他的唇角露出笑容,又看回楚楚。
“你逃不掉。”
手腕上一酸,匕首脱离了她的手腕,沈煜膝盖松开,用一只手攥住了楚楚两只纤细的手腕,腾出另一只手捡起匕首。
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握住镶嵌着紫宝石的刀柄,那上面,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那是生命的证明。
他摩挲了那刀柄许久,忽然刀尖朝下,抵上楚楚的脖子。
刀尖向脖子扎下来的那一刻,楚楚险些就要启动技能了,然而刀却在脖子上方停了下来。
匕首一路向下,来到她的胸膛,然后刀尖一挑,划开了衣襟。
胸口一凉,楚楚看见自己的胸衣暴露在空气中。
下一刻,胸口落下一个颤抖的吻。
“做个交易,”下一个吻落在颈窝,沈煜咬上她的耳朵:“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只要你留在孤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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