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机在那。”
宋远把煮好的面条放到唐佳面前, 指向一面橱柜，声音如一片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
唐佳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明明只是对宋远家厨房不熟悉,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需要处处被照顾的小孩子。
她脸上泛起羞赧红晕。
“哦，知道了。”又看向面前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抬眼，“谢谢。”
宋远没说什么, 把袖子放下。
绕过岛台的时候留下一句：“走了。”-
驾驶室, 头顶开了一盏小灯, 淡淡昏黄环绕发丝，宋远眸底的情绪被映的忽明忽暗。
他没有立马发动车子，而是打了通电话。
电话被接听后, 听筒里传来闷闷的抱怨声，像是刚被吵醒：“宋大少爷, 大半夜干嘛呢？”
宋远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我记得现在应该是你夜夜笙歌的时候。”
顾泽：“”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他怕宋远不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解释：“还不是我的准女友，嘿嘿, 关心我作息不规律会伤身体，所以勒令我早睡早起。”
炫耀的意思太过明显
然而宋远只当没听见。
“准女友？”
顾泽以为宋远在问是谁, 于是回道：“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文物修复师妹妹。”
宋远记性没那么差, 只是他现在心情不太美丽, 火药粉子无处可撒, 顾泽刚好撞枪口上。
“意思是，还没追到。”
“”
“不是, 你这人有病吧！”顾泽顿时睡意全无，骂道。
沉默良久。
顾泽躺在枕头上快要睡着的时候。
宋远突然开口, 语气平静：“出来喝酒。”
顾泽眼睛都没睁，回绝：“不去！”
安静的夜晚，车里没开空调，能感受到外面的寒意。
宋远的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长睫垂下，语气淡淡：“唐佳要跟我分手。”
“卧槽？！”顾泽登时睁大眼，从床上爬起来。
他坐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像是大脑在加载重启。
加载了好一会，蹦出来句：“你出轨了？”
“”
宋远眉头皱起，语调更冷。
“我再问你一句，出不出来？”
“出出出，这必须出来。”
顾泽忙不迭从床上滚下来。
“位置发我，我穿上衣服就过去。”-
这家酒吧并不吵闹。
音乐音量适中，既能够烘托氛围也不至于大喊才能听见彼此的交谈。
天花板上嵌入的微型聚光灯洒下，调酒师穿着整洁的制服，正在吧台后面专注地调制着各种复杂的鸡尾酒。
宋远和顾泽坐在吧台前。
顾泽刚睡过一觉，眼前还横着这么大的事，现下整个人十分精神。
他叫人开了一整瓶威士忌，颇有种不醉不归的气势。
晶莹剔透的冰球躺在古典杯中，顾泽刚把酒倒上，宋远拿起一饮而尽。
宋远今晚其实有些生气。
气她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气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气她能在说出这些话的当天，态度就开始变得疏离。她立马放下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从未存在过。
想着。
宋远又倒了点酒，仰头，一口灌下去。
强烈的辛辣味划过味蕾，热量在喉咙和胸膛中蔓延。
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刚才喝下去的是白开水。
昏暗光线下，宋远神色晦暗难辨，顾泽看着他侧脸没说话，抽出两根烟，递过去一根。
宋远瞥了眼，没接。
顾泽见怪不怪地收回去，自己咬住一根，打火机火舌舔过烟头，白色烟雾挡住视线。
他知道，虽然宋远看上去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呛他两句，但顾泽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毕竟宋远一回国开始四处打探唐佳的消息，找了这么些年都没有放弃，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
顾泽记得宋远回国两年后的某一天，他问过他，为什么不跟别人接触着试试，说不定就遇见合适的了。
那天宋远喝了酒，说出句让顾泽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他说——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每当我拿起照片，她的脸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一种窒息感就涌上来，扯的心脏生疼。
这一刻我意识到，再也爱不上别人了。
顾泽抬头，有些不真切地看到他通红的双眼。
烟燃掉半根，宋远的酒也喝了三杯。
终于在他要喝第四杯的时候，顾泽忍不住开口：“喊我出来喝酒，真是纯喝酒啊，说说呗，人家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宋远一圈圈转着酒杯，沉默片刻。
“她不信任我，认为我的感情抵不过差距过大的身份，她要及时止损，也让我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顾泽听完“嘶”了一声：“你是不是干什么事让人姑娘没安全感了？”
宋远自嘲般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或者说，唐佳没有给他知道的机会。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他哪里做得不好。
哪怕工作忙起来没看到她的消息，以为她会生气，都准备好怎么去哄的时候，结果她却说：没关系，你忙你的。
宋远喉头滚动，后知后觉的尝到酒的苦涩。
“或许是她知道了林盛意来找我联姻，听到她的那些利弊分析，觉得有道理吧。”
顾泽对于宋远和唐佳之间细枝末节的纠缠并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宋远在山城孤儿院生活过几年，也是在那里认识的唐佳。十八岁离开山城去了美国 ，五年后回国，开始找唐佳。
顾泽能理解他从山城离开，毕竟他肩上扛着的担子不能说扔就扔了，他也能理解宋远回国后只是拜托他暗中打探唐佳的消息，没有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因为宋家和霍家之间的渊源他略微清楚。
只是他有一点不理解。
“当初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拜托人在国内悄悄盯着她的动静呢？当初你宋家应该也没衰落倒连这件事都做不了吧？”
不然，宋远和她怎么会错过这么久。
宋远垂着头，眸色更深。
跳动的节拍在耳边流过，他的沉默，仿佛和此刻震动的鼓点声格格不入。
歌曲播完，又换一首。
顾泽等到以为宋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很轻，但顾泽听见了。
“我托了。”
顾泽怔愣良久，才又问：“那你告诉唐佳这事儿了吗？”
“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顾泽叹口气。
如果他是唐佳。
每天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突然消失，什么消息都没留下，他也受不了。
戒个烟他都难受的要死，何况是戒个人。
况且宋远还摇身一变成了华商集团总裁。
这不明摆着当初他离开是回归自己的富贵生活，而山城的一切不过是可有可无，甚至成为累赘，所以才选择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遗忘。
顾泽光是想想，都觉得难过。
更别说唐佳，她不仅是个女生，还是个孤儿，很可能会比别人敏感细腻，也可能更难对别人交付信任，所以她有顾虑，顾泽也十分理解。
“反正吧，你俩之间的事我肯定没你们清楚，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得把这件事告诉唐佳，最起码让她知道，你不是真的想抛下她。”
宋远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后，才平静地说：“我再想想。”
顾泽看着他，有一瞬间，想到了黎山。
宋远在美国时，同他提及最多次的长辈，就是他。可回国后却态度大变，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但确实冷淡了许多。
如果宋远拜托的人黎山，他似乎也能理解宋远的挣扎与不易。
可能是怕唐佳知道她和宋远分离这些年，都是因为黎山，而对他产生怨怼。
但好像……又有点牵强？
趁着酒劲，顾泽也不管合不合适，把心中的疑问都问了出来：“你拜托的那个人，是黎叔吧。”
见宋远迟迟不说话，顾泽心里有了谱，他这是说中了。
沉吟片刻。
顾泽侧过身，一只手肘撑着桌面。
“如果你怕唐佳知道这件事后会对黎叔心生不满，作为旁观者，我还是建议你说出来。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你们俩又重逢，黎叔带来的误会也没必要执着，向前看就是了。反正，我觉得唐佳肯定能想通。”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解释这件事，也把唐佳成功哄回来，你还打算瞒她一辈子吗？”
“而且让她一直这么误会着你，我还挺替你憋屈。”
忽明忽暗的灯光掠过宋远的脸，眸色也随着光阴闪烁变幻。
顾泽的话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但仅仅基于他了解的事实之上。
如果情况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宋远也不会至今对唐佳闭口不谈。
然而顾泽有一点说的很对：他不能一直瞒着她。
只是他和唐佳之间的问题不止这一个，正如她所言，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但有一个办法，他想试试-
夜色渐沉。
唐佳躺在宋远的床上，闭着眼翻腾半天终于睡过去。
正睡着，隐约听到哪好像传来淅沥水声。
她意识逐渐从昏沉转醒，秀眉微微皱着，无声抗议打扰她睡觉的罪魁祸首。
过一会，她翻了个身子，背对着门，想要离噪音源头远点，可耳朵却不自觉去寻找这动静的方向。
突然发觉，这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楼下洗澡。
难道宋远回来了？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就因为太过疲惫而又昏睡了过去。
唐佳再次从沉沉的睡梦中苏醒，是因为察觉床垫微妙的下沉，之后，一个臂弯轻轻地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熟悉的温热气息瞬间把她包裹，还带着淡淡的酒精味。
她的后背紧贴着宋远的胸膛，唐佳能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在加快。
唐佳内心挣扎了一会，没有直接把他推开，说话的声音还流淌着睡意：“你不是说住顾泽家，怎么回来了？”
身后没有动静，唐佳想要回头看怎么回事，就不得不从他怀里撤出半个身子。
结果刚动一下，又被宋远按回怀里*七*七*整*理：“你总要给我个时间过渡，让我再抱抱你。”
唐佳的心一阵酸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动。
宋远察觉到她的默许，埋头在她颈肩，似是醉了：“岁岁，我爱你这件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唐佳小声回呛：“男人都很会演戏。”
一室漆黑，寂静落针可闻，耳边只有男人平稳的呼吸声。
正当唐佳以为宋远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她感觉到脖颈上有温热的湿意。
她想抬手去探是什么，结果被宋远按住。
唐佳身子一僵，突然蹦出个想法。
他哭了？
正想回头看，他的宽大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她的眼上，唐佳停下动作。
在周围的一片黑暗中，又听见他说。
“那如果我演一辈子呢？”
第 62 章
第二天早上。
唐佳被闹铃吵醒, 深棕色窗帘的轮廓在晨光中缓慢清晰，她转过身，发现床空着, 伸手只触摸到冰冷的床单。
下楼转了一圈，偌大的别墅里没有找到宋远的身影, 唐佳这才确定，他在她还睡着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她站在后花园的玻门里前, 看草木摇曳。
突然回想起昨晚, 泪水滑落在她颈窝里的温热, 和他在耳畔的轻语，心里突然像被剜掉一块，留下一处空落落的缺口。
今天还要去公司。
唐佳只是默默地站了一会, 就收拾好情绪出门，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一整天, 宋远都没有打来电话。
晚上下班，唐佳裹着冷风站在写字楼前打车，看着屏幕“目的地”这一栏跳动的光标，脑海中响起昨晚宋远说自己最近几天会住在公司的话, 犹豫片刻，输入了他家的地址。
一路上唐佳看着车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别墅, 打开门, 漆黑一片, 冰冷的模样像许多年未曾有人踏足。
唐佳自己随便煮了点东西吃。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远也没有回来。
夜幕垂垂。
她睡到后半夜, 感觉有些冷，下意识朝身后挪了挪, 却只碰到一片空气。
唐佳闭着眼，眼睫颤动。
她脑海中回响着一个念头，好像再也不会有人在这样的深夜，把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唐佳是在宋远没和她联系的第三天从别墅搬走的。
她本来想在别墅等他回来，跟他好好道个别，但宋远一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或许，这就是他选择的结束这段关系的方式。
所以这天早上，她带着放在宋远家属于自己的所有的东西，删除了密码锁里她的指纹。不不留任何痕迹地，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抽离。
坐在回自己家的出租车上，唐佳偏头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她还在想，宋远会不会发现她的离开，是否会在发现之后又打电话让她回去。毕竟他之前说，她家的位置已经暴露，会很危险。
但是没有，他没有打来。
唐佳心中泛起不该有的失落，但转念一想。
他是该这样。
后来的日子里。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公司埋头处理工作，跟小组负责人讨论上市进度，偶尔忙到来不及吃午饭，就和同事买些三明治随便对付一下。
有时摸鱼的间隙会聊起八卦，唐佳也会笑得前仰后合。
赵悦和林明哲渐渐能独立完成一整个调查任务。唐佳有天看了篇赵悦发布的媒体稿，夸她“很有当年自己的风范”，把赵悦激动得一个下午都咧着嘴傻笑。
当然这俩人偶尔会遇到困难，唐佳也会忙里抽闲下到二十二楼替他们出主意。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
二月上旬，春回大地。
唐佳在一周前完成了上市项目组的前期筹备工作，回到了二十二楼。
日子似乎一切如旧。
就像她不曾和宋远重逢过一样。
除了唐佳手上还带着的戒指和手链，能证明他在她生命中留下来过的痕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下定决心准备归还宋远的这两样东西，在目睹他颤抖着手再次给自己戴上之后，就再也不想取下了。
外人看来，唐佳仍是原来光彩照人、亲和又不失神秘冷艳的调查组组长和上市工作组的负责人。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唐佳早已被困在和宋远说分手的那个，寂静而寒冷的长夜-
又是一个晴朗无风的晚上，高挂的圆月清晰可见。
华商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难得的多了些陌生面孔。
办公桌一角升腾着白色烟雾，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
身穿职业装的一男两女此刻正站在宋远的桌前，其中两人的工牌上写着“法务部”，此时正静静地等待着老板审阅他们这十多天努力工作的成果。
宋远浏览几页后，剩下的像是没兴趣看似的，直接翻到了最后。
沉默片刻，他抬头，语气平静沉毅：“这些就是全部？”
那名没有带工牌的男人叫魏哲远，看起来三十多岁，戴个黑框眼镜，是宋远的私人资产顾问。
听到后，连忙解释。
“除了您在华商集团和一些持股比例较大的上市公司股份，因涉及复杂的法律和金融程序，不能短期轻易抛售和转让，以及还没有完成税务审查的资金暂时无法进行转移，其他在短期内能够流动的资产，都在这……本合同里了。”
“按折现价值计算，一共是二百二十一亿。”
见宋远没说话，魏哲远又补充道：“当然，您名下的资产肯定远远不止这点。只不过单华商集团这一项，规模千亿，您持股比例又大，其他流动性不强的资产自然是更不用说，短时间内动不了。这点时间，能整理出这么多已经是极限。”
魏哲远说完，差点想抬手摸一把汗，不过他人还在宋远面前，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
最近差不多二十天，他的团队跟华商集团财务部抽掉出来的同事，一行三十多个人，加班加点才做出来这份合同，整理出了个冰山一角却足以触目惊心的数字。
宋远把合同放到一边，说了句：“这段时间辛苦，暂时没什么事了。”
魏哲远点头，跟另外两个人一起离开办公室。
室内刚刚安静不过十多分钟，何晋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年轻男人。
宋远抬头，看了一眼何晋，他很有眼色地转身离开。
门被关上后，宋远开口问：“她回家了吗？”
那个叫赵志平的年轻男人点头。
“唐小姐已经安全到家了，最近她小区附近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宋远深邃眉眼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良久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过一会儿。
“最近霍景山那边什么动静？”
赵志平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霍景山最近好像在找一个叫施才兴的人，但是那边有意压着消息，具体的情况还没有打探出来，只是听说施才兴跑出国了，不知去向，也不知道原因。”
宋远听完，眼底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这件事，他倒是知道原因是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赵志平点头，正要转身的时候顿住脚步，又问：“明天您需要知道唐小姐的什么情况吗？”
虽然他每次过来，宋远也只是问她是否安全，再没问过其他的，比如去了哪或是见了什么人，但作为下属，每天征询一遍总没错。
宋远摇头，又沉吟片刻，声音平静。
“明天不用跟了。”
这话倒是让赵志平愣了一下，但他知道这事轮不到自己过问，于是回道：“好的，宋总。”-
唐佳接到何晋的电话，是在周五下午。
他说宋远想让她去一趟他公司，把两人之间没有解决的事情解决了。
唐佳手机拿在耳边，听完何晋地话怔愣良久，再次听到耳边何晋叫她的时候，思绪才被拉回，之后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声“好”。
下班后，唐佳刚走出写字楼，微凉的风吹过脸颊，她扶了下发丝，一瞥就看见辆熟悉的车。
那辆曾经总是在地下车库出现，被男人倚靠着的车，此刻就停在不远处的街边。
她脚步顿在原地，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才走过去，没想到刚靠近，看见何晋从车上下来。
他从驾驶室绕过来：“唐小姐，我们宋总正开会呢，让我接您过去。”
唐佳恢复神色，淡淡地笑着。
“好，那麻烦了。”
“您客气。”何晋说完，帮她打开车门。
唐佳许久不曾踏足宋远的办公室，陈设倒是没怎么变。
就是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更多了，看起来他最近还挺忙。
宋远还没有结束会议，何晋把她送来之后就出去了，宽大安静的办公室内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唐佳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落日余晖，心中泛起一阵踌躇。
她不知道他说的未解决的事情是什么，也不知道一会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面对宋远。
等了一会，唐佳想去躺洗手间。
其实宋远的办公室有卫生间，但是考虑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使用这种私密的空间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出门去了员工用的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间办公室，房间门半开着，里面好像站了个年轻女生。唐佳看眼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CEO办公室”。
她没太在意，正要路过，突然被里面的女生叫住，喊了进去。
唐佳进门。
疑惑的目光投过去，却发现这个女生没在看自己，视线反而落在……她的手腕上。
她手上只有宋远送她的那条手链，也没其他什么特别的吧？
正想着，就听见这个女生的声音响起。
“你是唐佳？”
唐佳不明所以：“你……认识我？请问你是？”
曲向珊从他姑父口中得知宋远有女朋友这件事，还一直不相信。
毕竟从她五年前跟着姑父一起在饭局上见过宋远后，就没听说过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
后来她听说宋远要招助理，就去求姑父帮忙，希望能通过这个机会接近宋远。然而不仅没成，姑父也不再允许她频繁地来集团找他，所以这几件见到宋远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曲向珊没想到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居然让她见到传说中宋远的女朋友。
“我是华商CEO王勘的侄女，曲向珊。”她冷冷道。
这语气很冲，唐佳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思虑着王勘跟宋远的关系，还是保持着礼貌：“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曲向珊目光上下打量。
身上也没穿什么名牌啊……听姑父说她身世一般，没想到今天一看还真是。曲向珊想不通，宋远到底喜欢她什么？总不会只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吧。
曲向珊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手腕上，嫉妒的要命。
六千万的东西凭什么就这样被她戴在手上？
她收回目光，语气不善。
“原来去年宋远哥哥来问我最近哪里有拍卖珠宝，我告诉他苏富比十月份会在香港展出一款蓝宝石，没想到他拍来送给了你。”
蓝宝石？
唐佳皱眉：“什么？”
曲向珊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表情顿住一秒，随即明白过来。
“原来你不知道？”
她冷笑一声，嘲讽道：“宋远哥哥难道没告诉你，你手上这个蓝宝石价值六千万多万吗？”
唐佳大脑一片空白，看向自己手腕怔愣良久，一股强烈的震惊随之涌遍全身。
她僵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曲向珊突然放声笑了两声。
“这么贵重的东西却放在不识货的人身上，真是委屈了它的价值。”
“或许宋远哥哥知道你没见过世面，怕你被价格吓跑，所以才不告诉你的吧？”
“——砰！”
曲向珊话音刚落下，门被人用力推开，撞到墙上，又弹回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严肃的质问声
“你说什么？”
唐佳转身，看见宋远说着话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王勘。
曲向珊被吓到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神色惊恐地看着意料之外出现的两个人。
不是说会还要开很久吗，怎么突然结束了……
这可怎么办，她刚才说的话不会都被宋远听到了吧？
此刻宋远走到唐佳身边，她刚抬头，自己垂着的手就被一股温热握住。
唐佳似乎还在努力消化刚刚听到的东西，身体定在原地，任由他牵着。
而后，听到了头顶传来宋远的声音，氤氲着不可抑制的怒气，但这话没有对曲向珊说，而是朝向身后的王勘。
“以后，如果让我在华商再看见这个人，你也可以准备收拾东西一块滚蛋了。”
话落，带着唐佳径直离开。
留下的王勘皱着眉，一脸恨铁不成钢。
等两人走后，他数落：“多久没让你来一次，来就给我闯祸，你说你没事惹唐佳干什么？”
曲向珊委屈：“姑父……我——”
“闭嘴。”
她还没说完，被王勘打断。
“赶紧给我回家，以后不许再来了。”
曲向珊眼里含着泪花，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勘，沉默片刻后，夺门而去-
唐佳被宋远一路牵着，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办公室。
这一路上，她感受到握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紧，掌心的热度也越来越高。
她的思绪也异常纷乱，直到坐进办公室的沙发里，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
宋远握着她的手没松开，拉过来放到腿上，唐佳挣脱了一下，没有成功。
他目光落在她还戴着的戒指上，唇角有一瞬微不可见上扬。
指腹轻轻摩挲掌中细嫩，这半个多月没见的强烈思念与欲.望，此刻全部化为这克制的小心触碰。
烟雾升腾，卷来阵阵木香。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宋远开口
“我没有问她。”
唐佳怔愣一瞬。
旋即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解释刚才曲向珊说的话。
“我问的是王勘。他之前曾在我面前提过给他老婆拍卖了什么东西，所以去年的时候我有拍卖这个念头的时候随口问了他一句，我不知道他侄女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我跟她根本没说过几句话。”
“不告诉你价格，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刻意提。我送这个东西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岁岁的生日礼物，绝对不能随便糊弄过去。”
“刚刚让你听到那样的话，是我的错，以后绝对不会了。”
唐佳的手还在他的掌心，静静地听他说完，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曲向珊的话伤害不了她。
那个唯一能牵动她情绪的人，一直都是眼前这个平静沉毅，对她即温和又热切的男人。
“所以….你在英国提议去的那家古董店，是事先安排好的？”
“嗯。”
唐佳垂眸。
她明白宋远的良苦用心，为了周全她，居然还费事费力地绕这么大一圈。所以不会因为曲向珊一两句似是而非的挑拨就生气。
或许全世界的人都会那样想她。
宋远不会。
哪怕是两人分手，哪怕他们只见过一面，也永远不会。
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说不慌乱是假的，唐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想到这段时间，她手上居然戴着市中心一套大平层招摇过市，浑身上下就直发毛。
“宋远，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不会因为曲向珊的话就误会你什么。但是这确实太贵重了，我还是取下来还给你吧。”
唐佳说完，正准备把手链取下，动作被宋远按住。
“送给你，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扔了。”
唐佳：“……”
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她仔细思考了宋远这话的可能性，选择停下动作。
因为这真的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她稳稳神色，略过刚才的小插曲，提起今晚来这里的原因：“你让何晋告诉我，我们之间还有没解决的事情，是什么？”
唐佳在来的路上就一直想。或许是那天只有她单方面提出分手，而宋远却不置可否，今天把她喊来，是他想通了要说明白吧。
但看他现在的种种表现，又不像是同意分手的样子……
室内寂静一片。
窗外地残阳渐落，在天际线交汇出一道深蓝色，透过窗户洒在宋远漆黑的眸子上，闪动着唐佳看不透的光。
他垂下眼睫，平静地说：“你曾说过，我在你面前是一团雾。”
唐佳当然记得。
那时候去山城做志愿者，偶遇宋远。
也是那天，他漫不经心又恶劣地说，他要追她。
宋远这时才松开一直握着唐佳的手，把手表取下，露出了那道狰狞的疤痕。
“今天，我想让你看清我。”
他没去看唐佳此刻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开始说：“那时候刚到孤儿院，我生活的环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我十岁之前，认为任何地方都干净明亮，装潢精致，大家都住在高楼大厦，接受优质的教育，可以说，我从来没有现想过世界的一个角落会像山城那样。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所以下意识地排斥孤儿院里的所有东西。”
“但好在，有个明亮活泼的小姑娘，就像灰色平原上的一点绿色，让我枯败的生活中多了些生机勃勃。”
说到这，宋远兀自笑了下，依旧没抬头。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实在吃不下孤儿院的饭，半夜饿得不行，结果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递给我一个馒头，还说你注意到我没吃东西，所以特地给我留的。”
“那时候我当着你的面扔到桌子上，你说我狗咬吕洞宾，气呼呼地走了。其实你走后，我又偷偷捡回来吃了。”
话音落下，宋远听到头顶飘来一声轻笑。
落地窗渗进来的光线变成了城市的霓虹光。
办公室只有他们，没有人打扰。
唐佳听着宋远平静地讲从前发生的事，一颗心渐渐软下来。
“霍家寻找我几年未果后，就渐渐挪开了注意力，也是那时候，黎叔偶尔能趁着永泽疗养院开放日的时候，把我接过去，看望我的母亲。那时候你问我去了哪，那时候顾虑着黎叔对我的交代，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以我骗了你，说那是我远房表叔接我过去住几天。”
“再后来……”
他远停顿片刻。
“就是我不告而别的那天。”
唐佳也跟着怔愣半瞬。
“其实去美国之前，我拜托了人替我注意着你的动向。哪怕是不能透露我的消息，最起码等我回来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找到你。”
话音落下，这句话回荡在唐佳耳边，犹如海风呼啸，掀起心中骇浪。
宋远居然……并没有故意抛下她。
可他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说明，他当年拜托的人，欺骗了他。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想通这点，唐佳的一颗心止不住砰砰直跳。
原来，她一直都误会了他。
宋远没有提黎山，像是怕她会问似的，继续往下说。
“我带走那张合照，是因为我知道这次离开，面临的将是一条看不见未来的路，我无法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压力和挑战，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所以我带走了我们的照片，因为上面有你。”
“岁岁，从年少时，你就是我勇往直前的动力。”
在宋远漂泊于美国那片陌生土地，独自一人，在不得不一点点重新融入那个让他感到压抑的上层圈子的时，在看不到前路光明时。
他看着唐佳的照片，挺过了一年又一年。
此刻唐佳的双眼已经模糊到不成样子。
她看不见宋远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温沉地声音缓缓而来，又撞在心上。
这是她不曾窥见过，被他深深埋藏在心里的秘密。
宋远忽然轻笑了一声，调侃道：“我之前总觉得对别人诉说自己有多困难很矫情，但是今天为了让你多看清我这团雾些，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翻个底朝天。”
他停顿片刻，继续缓缓开口。
“二十三岁回来那年，华商集团勉强维持着运转，还有霍家在旁边一直盯着。集团里之前一直跟着我父亲干的老人，劝我直接把资产清算，该卖的都卖掉，留下一两个流水好看的公司，在沪市也能活的滋润，以后不用刀尖舔血，也不怕一步不慎就是万丈深渊，摔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那个时候我想，或许这样也好。不过肯定不待在溪市，我要带着钱去找岁岁，她在哪生活，我就在哪生活，反正这些资产，足够我们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衣食无忧一辈子。”
“但是……”
说完但是之后，宋远沉默良久。
再次开口的以后，声音已经带上哽咽：“但是我找不到你了。”
后来三年，宋远再也没有提过变卖华商集团的事情，像一个连轴转的机器，每天都在应酬工作。
仿佛他只要站的足够高，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就还有机会重新看到她。
终于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宋远让致远集团掉了一层皮，重新把华商送上行业顶端。
“回来的前几年，找你的动作还不敢太明显，因为只要华商还在，霍家就不会任由我肆意成长，变成他们的威胁，所以我不能冒着危险，让你走入他们的视线。”
唐佳此刻已经完全愣住。
原来他回来后的几年，一直都在找她。
他一直都没有放弃她。
宋远终于抬头，看向与唐佳那双氤氲着水光，泛红的眼睛。
“我回了山城，孤儿院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当初的人大部分不知所踪，在这十年间，连院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所有我能找到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去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也是在那时，我发现无论我华商变得多么成功，都还是找不到你。””甚至我还怀疑过，你是不是……”
宋远不愿说出来那几个字，于是转开话锋。
他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那道疤上，拿起唐佳的手，放在上面，指尖触碰到的那一刻，他身体不由得颤了颤。
“我沉在浴缸里的那一天，其实是你救了我。”
唐佳倏然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宋远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所有沉重压力仿佛被浮力托起，变得跟一片羽毛那样轻。
就像是走马灯一般，过去那些美好记忆在眼前浮现，唐佳突然出现在面前，明媚地笑着说——宋远，我的梦想就是离开山城，之后到世界各地去看看，还要和你一起。
那时候的宋远知道自己不久后就会离开山城。
但坚信自己能重新回到她身边的少年，鬼使神差地许下承诺。
“好，我陪你。”
唐佳笑开了花：“不许食言哦。”
宋远扬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佳点头，眸子里闪烁着清亮的光：“嗯，宋远永远不会骗我。”
他已经食言了一次，绝对不会允许有第二次。
那一瞬间，宋远破水而出。
染着红色的血水花哗啦啦地流出浴缸，在地板蔓延开来-
宋远话音落下，犹如像一颗沉重的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时，唐佳的心跟着一阵颤动，激起一连串涟漪。
突然间，她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只是怔怔地望着宋远，这个曾被她低估，他对自己爱意的男人，任由自己泪水滑落。
宋远说这些，只是不想让唐佳再这么小心翼翼，认为他会随时弃她而去。
她早就拥有了他的偏爱。
这个世界上最好偏爱。
宋远擦去她的泪痕，字句低缓。
“你曾改变了我，我也改变了你。我们从来不是云泥之别，而是最契合彼此的两块拼图”
“你之前说让我们别再纠缠了。”
“可我要说，我们命中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唐佳沉浸在刚才蜂拥而至的话语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宋远的声音在耳边产生阵阵回响。
她张了张嘴，说话声已然连不成句子：“宋远……”
“这些事，你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宋远有意逗她。
“你不是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吗？听到点风言风语就胡思乱想地要分手，我运筹帷幄这么多年，没想到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
唐佳嗔怪地看他一眼。
他自己不说，还怪她看不透他的心。
但想到自己雷厉风行要分手的架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宋远一直认为，在心爱的人面前展露自己过往的痛苦和不堪，多少有点没面子。况且，让他直接说有多么多么爱她这些话，他觉得肉麻矫情。
今天的一番话，他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心理建设才说得出口。
在宋远的认知中，他应该是强大而可靠的，这样唐佳才会感到安心，从而全身心的依赖自己，成为她永不塌陷的避风港，所以从不在唐佳面前展露脆弱。
但这一瞬，宋远发现，对她展露脆弱的一面，好像还挺有用。
上一次，华商集团掉标，他功败垂成，换来了唐佳的深情表白。
这一次，他又说了过去的不得已，硬生生得撕破自己之前在她面前树立的无所不能的形象，又换来了她和好。
宋远心中暗自翻涌。
苦肉计这招，以后可以多用。
唐佳被宋远刚才的热情剖白搞得心跳加速，稍微平复了些，问：“所以，你说的那些没有解决的事，就是你要说的这些话？”
宋远：“还不止这些。”
他说完，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拨通内线：“让法务部的李向朝来一趟我办公室，带上合同。”
“现在。”
“法务部？”
声音传到唐佳耳朵里，她还停留在刚才的余震中，有些疑惑。
宋远坐回她身边，没过一会，办公室门被敲响。
唐佳目光投向来人的方向，他应该就是宋远口中说的“李向朝”。
他怀里抱着东西，厚厚一本，看起来像她大学毕业时打印出来的毕业论文。走到桌前，把东西放下。
灯光打在文件上，首页的几个粗体字清晰地闯入唐佳视线。
——资产转移协议。
她脑袋“嗡”的一下，心中突升腾出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猜想，随后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紧接着，宋远温沉低缓地声音撞进耳膜。
“这是半个多月来，我让人整理出来的我名下短期内可以转移的资产，包括现金、股票、房产、债券以及一些藏品和艺术品，共二百二十一亿，全部写进了合同里。”
“李向朝是法务部主管，也是本次资产转赠的见证人。”
宋远眼底浮着笑，嗓音缓慢，似乎这二百二十一亿，真的就如同纸上短短的数字，轻飘飘地从口中说了出来。
“受赠人唐佳，签字吧。”
一瞬间，唐佳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一句话，重复在耳边盘旋。
受赠人唐佳，签字吧。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连说出话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你……这是干什么？”
李律师站在一边，平静的表情下亦是波涛汹涌。
他也很想问这句话。
之前他曾多次提醒过，这可是宋总的婚前财产，签了这个字之后要是人跑了，后悔都来不及。他还曾旁敲侧击的问过，要不要在合同上加什么限制条件，但通通被回绝。
就是一副，非要往火坑里跳，怎么拉都拉不住的架势。
“怕你今后又会多想，所以一次性断绝后患。”
宋远目光落在唐佳脸上，说话时没有移开半寸。一只手，却悄悄地拿起笔，塞进唐佳的手心里。
“还不懂吗。”
“你认为的我们两人之间身份上的鸿沟，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座窄桥。”他握起她的手，笔尖在纸面缓缓游走，最后悬停在某处。他嗓音极具魅惑，“只需勇敢一步，便能轻松跨越。”
唐佳的手被他牢牢握住，因为太过震撼，手软绵绵地用不上一点力，被他牵引着，缓慢又细致地在纸上滑动。
直至她的名字，出现在协议之上。
宋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眼角摊开笑意。
“现在，我们应该算是门当户对了。”
唐佳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洁白纸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突然重重喘了口气，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汇集。
她被他的声音牵引，后背竟然出了一层*七*七*整*理细汗。
“岁岁，你还觉得，我对你是一时兴起吗？”
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何宋远这十多天杳无音讯。
也彻底理解了，他那颗不该被自己质疑的真心。
泪水从眼角滑落，唐佳自己都分不清，这滴泪是拨云见日后的释然，还是对宋远的心疼。
她声音哽咽：“宋远，我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值得他跨过重重阻隔，坚定又毫不退缩的奔向她。
然而宋远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手捧上她的脸，细细抚摸。
一旁的李向朝知道自己“见证人”的任务已经完成，略带羡慕地看了宋总身旁那个女人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办公室。
落地窗前的夕阳下，红日在天边翻涌。
宋远没有直接回答唐佳的问题，因为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如果你不愿意走向我。
那我就砍断你的所有顾虑，毫无保留地奔向你。
他擦去唐佳眼角的泪，声音柔软朦胧：“这么多天没见，想我没？”
唐佳的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宋远跟本擦不及。
她很想说，她想他。
特别，特别的想。
想到，在每个寂静深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到，她突然发觉，原来放下他，要比她想象中的更难。
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远下意识想说那句“岁岁，别哭”。
但又回忆起她对自己不会哄人的怨言，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宋远干脆把人捞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岁岁，有时候不回答，就是答案。我知道你的答案。”
他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刚重逢时，她说不出“我不爱你”的时候。
她的心思，他都懂。
宋远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此时一颗心脏剧烈跳动：“能感受到吗，它在说，我想你了。”
唐佳再也忍不住，埋头在他颈间，肩膀上下起伏，止不住地抽泣。
又在温暖宽阔的怀里，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在耳侧。
“我说过要穿过迷雾走向你。”
“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
第 63 章
唐佳在宋远的怀里哭了一会, 抬起头时，视线中白色衬衣已经晕染开一小片深色水渍。她略带歉意地抬手擦了擦，然而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空白的大脑渐渐苏醒, 一想到她刚才签的东西，身体又打了一个颤。
唐佳抬头看宋远, 他眉眼含笑，正看着自己
她睫毛还带着水花, 声音很轻, 有点愧疚：“其实你说完那些话之后, 我就不会再不相信你了。”
“我很好哄的，你不用这样。”
“很好哄？”宋远眉梢微挑，表示质疑。
唐佳被噎了一下, 有种被戳穿的窘迫。
她又不能生气，不然刚才的话真就是不攻自破了。
宋远看怀里人的表情僵作一团, 立刻明白了她此刻的进退维谷，微微弯起嘴角。
“反正结婚之后我的财产有一半都是你的，现在这些算什么？”
“……”
唐佳的心情十分复杂，为什么宋远总是能同时说出让她感动和无语的话。
弄得她不上不下,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不知怎的, 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只是, 你付出了这么多, 可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
宋远捏了捏她的脸：“你不用给我什么。”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扛过所有难熬和痛苦的时刻, 让你那么小，就独自面对残酷的人生。”
“是我亏欠你。”
唐佳心里一软, 目光温柔坚定。
“没有谁该去扛起另一个人的人生，你扛起了你自己的, 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宋远看着她，视线下移。
“不过，你倒是有一点可以给我。”
唐佳眨眨眼：“什么？”
宋远眼中闪过不可明说的笑意，看得唐佳直发毛。他俯身在唐佳耳边，说了几个字。
下一秒，唐佳的脸肉眼可见的红透了。
她锤了下宋远的手臂，嗔道：“你上辈子是不是个流氓？”
上次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真的在办公室放了那东西。
宋远不置可否。
“这辈子也可以是。”
说完，他手扶着唐佳的后脑勺，朝前一带，覆上她柔软的唇。
“唔…宋远，你。”
唐佳以为他来真的，慌忙挣扎，想要逃窜。结果只能在他的唇下吐出几个破碎的字。
一室朦胧。
等到两人的唇上都沾染着暧昧水光，唐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宋远放倒躺在沙发上，陷于他撑着臂弯中，身边充斥着他的气息，那个在寒冷夜晚，她下意识寻找的气息。
缠绵片刻。唐佳的双眸泛着薄薄的水雾，上衣凌乱，领口一小片雪白和沟壑落进宋远眼底，惹得身上某处一紧，属于男人情动的形状此刻已经一展无虞。
宋远在一发不可收拾的边缘放开了她。
她的第一次，还是要在无人打扰的舒适环境里才行，只有这样她才能全身心投入。
不然刚才他只逗了她一句，现在就紧张的不能行，万一体验感不好，她下次不给了怎么办？
这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唐佳不知道宋远脑子里在翻涌什么。
只知道他突然停了下来，还是在把自己撩拨的头脑发昏之后。
她手抵在他的胸膛，轻轻扯了下他的衣领。
宋远本就思绪正飞，刚刚亲吻过后他撑着沙发的手臂也有点脱力，被她这么这一扯不打紧，直接失去平衡，向下一倒。
脸埋进一片雪白。
唐佳身体瞬间僵住。
宋远埋在里面发出闷笑，气息扑在她皮肤上弄得她浑身痒意四起。下一秒，腾空感袭来，她被宋远掐着腰，从躺在沙发上变成跪坐在他腿上。
宋远靠坐在沙发上，喊着笑意的眸光夹杂着几分蛊惑，他漫不经心：“这么主动？”
说着，双手绕后，握住她的丰腴，托着她向前挪了挪，紧紧相贴。
触感太过明显，唐佳感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脑袋直发昏。
她哪能想到只是下意识轻轻扯了他一下，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分明就是在主动，这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唐佳可不想在办公室跟他发生什么，现在外面还都是人呢，万一有人要汇报工作怎么办？她不由得颤了颤，甩掉脑海乱七八糟的画面，找了个借口：“宋远……我来姨妈了。”
宋远眸色一顿，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不由得失笑：“你的借口不行。”
唐佳：“？”
“怎么不行。”
“你这个借口等于在说，不是不想跟我在办公室做，而只是日子不方便。等方便了，自然可以。”
唐佳：“……”
强词夺理。
唐佳正准备拿出她打辩论赛的气势好好反驳他一番，结果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她看了一眼，转过来朝他吐吐舌头。
宋远一脸不情愿地起身，过去接下电话。
“嗯。”
“好，马上过去。”
唐佳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笑着看他，又伸出一只手，四根手指并拢上下摆动：“忙去吧，拜拜。”
宋远无奈摇头低笑，走到她身边，俯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
“在这等我回来。”
唐佳点头，“嗯”了一声。
宋远没有立马离开，眸光浓郁地看着她，说了句：“明天带你去见个人。”
唐佳眼中闪出疑惑：“谁？”
“黎山。”-
车辆平稳的行驶在西城开阔的大道上，暖暖的日光透过林荫在地上撒出细碎剪影。偶有几辆车同他们擦肩而过，但大部分时间依旧是静谧。
唐佳对于黎山的记忆并不多。
唯一一次听宋远提起，好像是在他们去英国前夕，宋远讲述他身世的时候。
她只知道黎山跟宋远的父亲是世交。
也是他在宋远的父母相继出事后，费力周旋，才把华商集团保了下来。后来又把宋远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照顾，还安排他去美国读书，在国内照应他的母亲。
这么看来，宋远应该跟他关系很亲近才对，但唐佳也不知道为什么，宋远提起要带她去见黎山后，情绪反而有点不太对，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她转头看向宋远，。他目光直视前方，依旧是那般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唐佳想哄他开心，笑着问：“今天这算是带我去见家长吗？”
果然，话音落下后，宋远眼角染上笑意。
“嗯，见完就去领证结婚。”
唐佳脸一红，转过头不说话。
宋远抽空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跟我结婚。”
唐佳撇着嘴，嗔道：“连求婚都没，这样就想让我嫁给你了？”
“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
宋远见她目光朝向车窗外，不愿意转过来看他，心里没来由一软，失笑后认真地问：“岁岁，还没问过你，想要什么样的求婚？”
他突然想起来顾泽曾在自己耳边念叨他朋友的求婚。
“要不要在维多利亚港包几艘渡轮，送你漫天烟火，大屏上投着你的照片，再弄一个无人机秀，上面写着：唐佳 Marry me。”
唐佳：“……”
哪有人求婚还打商量的呀！不应该是默默给惊喜吗？
转过神，又庆幸宋远跟她打了商量，不然真照他这样样子求婚，她能当场尴尬到找个洞钻进去。
“这个方案先pass。”
宋远沉吟片刻，一本正经：“嗯，我知道了。”
一句话又把唐佳的心情吊了起来。
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
见他不再说话，唐佳也没问。她其实也想留点神秘感和期待感。
车又行驶十几分钟。
拐过一个弯，林深处浮现出一个精致复古的大门。
这不是唐佳第一次去庄园这种地方，她出调查任务的时候也去过这种地方，无非就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奢华，和那些隐藏在金碧辉煌背后的权力。
但眼前的这个庄园，好像不太一样。
多了点内敛，少了丝虚浮。
更像是家。
唐佳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从门口到主楼，她感觉处处都吐露着亲切的人情味，让人觉得很舒服自在。
宋远停好车，带她进屋，沿着旋转扶梯上了二楼。
红木门外，宋远停下脚步。
唐佳微微一愣：“怎么了？”
宋远拇指拂过她脸颊。
“黎叔知道你今天要来，已经在里面了，他有话要对你说，我在楼下客厅等你。”
唐佳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
可看着宋远的英挺眉眼此刻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又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在身后给她兜底，突然之间，心里平静了不少。
“好，那我去了。”唐佳用脸反过来贴了贴他的掌心。
“嗯。”-
唐佳在来的路上，就幻想过黎山的长相。
听宋远说他的事迹，应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但真的见到后，却和她脑海中的画面有些不同。黎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锋利，反而很和蔼，像邻家老爷爷一样。虽然头发花白，仍然矍铄。
他坐在楠木椅子上，正在斟茶，看见唐佳后，笑着朝她挥手，示意她过来。
唐佳面带温和笑容地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刚好黎山斟满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没想到黎山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是比小时候出落得更漂亮大方了。”黎山看着她，欣慰的眼神中却掺杂着一丝复杂情绪，有点像是苦涩，“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留着短发，瘦瘦小小的一个，看着让人心疼。”
唐佳心中震动。
黎山见过她小时候……
那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
第 64 章
唐佳微动的目光落入黎山的眼中, 像是看透了她此刻想法，垂眸，平静地说：“数年前, 小远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后，我借着接他出山城的机会, 隔着车窗看了你一眼。”
那时候她偷偷躲在孤儿院大门后，目送宋远离开。小女孩迎风站在那, 身上似乎有一股劲。
黎山的目光因此多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他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 荒芜人烟的燎原之上, 一棵树苗摇曳在狂风骤雨中，屹立不倒。
然而，也只多了这两秒。
他收回视线。
吩咐司机驶离了本不该和他们的人生轨迹相交的地方。
唐佳了然, 笑着：“怪不得，我还以为自己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见过您居然还不记得。”
话音落下。
室内又恢复宁静，只有阵阵茶香蒸腾着热气飘入鼻尖。
唐佳的视线落在黎山斟茶的动作上，目光向上，他神情严肃的注视着手中茶具, 像是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黎山不笑的时候, 和蔼尽收,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只剩下岁月沉淀后的睿智与冷硬。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心底就有些疑惑。
宋远说要带她来见黎山, 唐佳本想着第一次见长辈, 打算带点东西。虽然她知道然黎山肯定什么都不缺，但最起码是心意, 结果宋远却拦着不让买。
而且刚才他明明都走到门外了，也不进去。
唐佳思绪流传片刻, 语气平静。
“宋远告诉我，您有话对我说。”
黎山手上动作顿了顿，又悄然无声地继续，把茶壶放到桌上后，缓缓开口：“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见你了，但小远一直拦着不让。”
唐佳皱了下眉头，轻声问：“为什么？”
黎山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小远经常在你面前提起我吗？”
唐佳摇头。
“只提起过一次。”
她又捕捉到黎山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只不过这次多了丝苦涩。
他轻叹一声：“他还是在怨我”
唐佳更加不解。
不是说在宋远十岁之后，几乎都是黎山陪在他身边的吗……
“他为什么会怨您？”
日光透过中式窗格打在地板上，画出不规则的光影，隐约能听见园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
“因为……小远当初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并不是不告而别，他恳求我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你他的去向，并拜托我在暗中留意你的消息。”
“我答应了他。”
黎山说话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情绪，一直没有抬头看唐佳。
他说完，停顿一秒。
“但我骗了他。”
“所以你们才会错过这么多年。”
话音全部落下，黎山才抬头看了一眼她，此刻目中人已愣在原地，温和的笑意消散，放在桌上的手也紧握成拳。
一室沉默。
良久后，唐佳怔怔开口：“……是你。”
原来那天宋远说的去美国之前拜托的人，是黎山。
她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宋远宁愿承受自己的误解，也不愿告诉她罪魁祸首。
因为害他和最爱之人分离的人，是他在这个世上仅存不多的亲人。
即便是像宋远和黎山这样的关系，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也和黎山生疏至此，何况唐佳跟黎山毫无瓜葛。
她和黎山之间没有那道墙，他怕唐佳知道真相后，会恨黎山。
可他不愿意看到这样。
唐佳紧抿着唇，强忍着情绪，维持声音平稳：“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
“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她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客气温和，黎山微怔一刻，仿佛又看到的那天，身上有股劲儿的小女孩。
他垂眸，十年前的记忆在一瞬间回到了脑海里。
山城。
一场大雨刚刚过去，留下了一条蜿蜒曲折、泥泞不堪的盘山路，坑坑洼洼直到看不见的尽头。本应是雨后初霁，但此刻的天却阴阴沉沉。
车行驶在路上，因为不甚平整的道路而上下颠簸。
后座有两个人并排，左侧的人紧贴着门，像是刻意和身边人拉开距离。
宋远眉头紧锁，面带忧色，声音中满是焦虑和不安：“黎叔，真的这么紧急吗？就算是现在不能直接去教室找她，最起码让我回趟孤儿院跟唐阿姨说一下。岁岁放学后发现我不见了，她一定会很担心的。”
黎山很少斥责宋远，但这次他的语气异常严厉，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怒气。
“你要去说什么？”
“把你送到这里之前就万般强调，不要和孤儿院的任何人有牵扯，但是你没听。”
“永远不要忘了你身上肩负的重任，不要忘了你这些年来的隐忍是为了什么。叔叔也不希望你被一时冲动的情感所干扰。你现在会着急和难受，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世界。等你离开这里，见识到更多人和事，就会慢慢明白，这里的一切，包括你口中的那个女生，只是你人生旅途中停靠的一个小站点，绝不会是终点。”
黎山看向宋远：“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他本以为此刻对于小远来说是苦尽甘来。现在他却不明白，这样一个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
宋远没再说话，只是紧抿着唇，脸颊因为咬紧牙关而有细微的颤抖，死死扣着车门扶手的指节泛白。
天空乌云聚集，车窗上落下了一滴雨，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点出现在车窗之上，逐渐化为雨珠，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远平静地坐着，黎山以为他想通了。
突然，他放在门框上手突然下移，开始疯狂拉动车门，另一只手用力拍打车窗。
“停车！停车！”
黎叔眼睛倏然睁大，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往自己的方向拉：“胡闹！”
宋远在黎山怀中挣扎，然而终是没能比过正当壮年的黎山，双臂被死死钳住。
他停住动作，垂下头，眼睫上似有湿意。
“求求你了，让我去跟岁岁道个别。”宋远喉咙发紧，“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说，我只想让她别担心，让她好好等我回来找她。”
“小远！”黎山狠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们跟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以后也不会走到一条路上去。”
感到怀里人身体一僵，陷入安静。
半晌后，黎山渐渐松开手上的力道，但依旧保持着能随时把他拉回来的姿势，然而怀里人弓着腰，一动不动。
“小远。”黎山叹了口气，语调放缓，“叔叔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因为人一旦和人产生了情感，割舍的时候会很痛苦。但你现在必须割舍，因为你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你注定要飞越这片狭窄的天空，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良久。
一滴温热落在了黎山的膝盖上，他怔愣住了。
宋远抬头，语气平静倔强：“如果我走她的路，那我们就是一路人。”
黎山心中震动一瞬，突然有些失语。
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宋远开口。
“黎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答应你，在美国的这些年我不联系她，也不会因为她影响到我未来要做的事情，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黎山犹豫了一会，问：“什么？”
“山城的生活苦，我不在，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请帮帮她。”
黎山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霍家监视着，连小远都不敢暗中照顾，生怕走漏风声，招致祸患。
何谈一个和他毫无关系人？
但现在他又不能直接拒绝，不然小远情绪再激动起又是麻烦。
他眸光闪动后，缓缓开口：“如果你真的想唐佳平安，就在美国好好努力，回来站稳脚跟。只有自己真正强大了，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黎叔答应你，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她你去了哪，并且注意她的动向，一直到你回来。”
话音落下，宋远抬起头，微微亮起的目光落在黎山身上，似是在探究这话的真假。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几天后。
车子沿着驶离机场的路缓缓前行，车辆后方，一架飞往美国的飞机悄然跃入空中，身影在一片碧蓝中逐渐缩小，直至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车上只剩下黎山和司机两人。
李司机跟着黎山将近二十年，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清楚。那天去山城接宋远回来，他们的对话，他也都听见了。
直到现在，他才问出了这两天心中的疑问。
“您真的打算替小远看着那个小姑娘吗？”
李司机一直知道黎山的想法，所以那天他听到黎山答应宋远时，非常震惊。
黎山笑了笑：“我不这么说，小远会轻易妥协吗？”
他摆摆手。
“小孩子们之间哪有那么深的感情，一时接受不了罢了，过段时间他就忘了。”
“那咱们以后就不去山城了？”
“不去了。”-
唐佳静静地听他说完，面色并没有太大波动，然而手却已经冰凉。
这些话何等耳熟，和那天她听到林盛意对宋远说的话，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还不确定宋远的想法。
而现在，她确定了。
“所以，您现在还觉得，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吗？”
唐佳声音冰冷，黎山心头一震，苦笑着摇头：“是我低估了小远对你的感情。”
“或者说，是我一直没能看透小远。”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理解，小远这孩子，看上去面冷，实则有情有义。虽然他现在不怎么亲近我，也不主动跟我说话，但是这么大的庄园让我住着，也没让我受苦。”
黎山轻叹。
“恩与怨，他看得很重，也分得很清。”
过了一会，黎山看向唐佳，话音带着涩意：“姑娘，是我错了，叔叔给你道歉。”
唐佳眸子中氤氲着湿气。
“你不用跟我道歉。”
“你应该跟宋远道歉。”
“他满心希望，对你信任非常，却被你蒙在鼓里那么久……”唐佳因为声音哽咽，没能说下去。
从来不在朋友圈发私人生活的宋远，落地那天，破天荒的发了一张照片。
文案里，短短“到达”两个字，隐忍克制地承载着他不易察觉的喜悦。
可等待他的却是这样的一盆冷水。
她不敢深想，那时候宋远会有多伤心。
听到她的话，黎山反而笑了笑。
这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他看到小远回来后一直没有放弃找唐佳，就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事。
他何尝没有跟宋远道过歉。
只是那天，他说了和她一样的话——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应该跟唐佳道歉。
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一地，可室内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小茶壶里的水在炉子上滚着，成为了房间内唯一的声音。盏里的茶已经凉了，唐佳一口没动。
她垂眸，情绪渐稳后，平静地说：“如果你今天叫我来，是为了向我道歉，那么我想你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但是要我马上说出‘我不介意’，我做不到。所以，请给我一些时间。”
话音落下，唐佳站起身，似是要结束今天的谈话。
“等等。”
黎山喊住她。
视线上抬，落在她忽明忽暗的眸上，本来决定今天把那件事也坦白的黎山，竟也开始踌躇要不要缓一缓。
思忖的片刻，他耳边又响起宋远前些天跟他说的话。
宋远：“告诉她吧。”
黎山：“全部？”
宋远：“全部。”
黎山：“我倒是不怕她恨我，我是怕他因为恨我而迁怒你，这件事我不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宋远：“我不会再骗她。”
黎山：“如果她真的怨了你，你这么多年的坚持岂不是变成了一场空？”
良久后，宋远淡淡开口：“我会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她还是不愿意放下……”
“那我就放手。”-
“还有什么事吗？”唐佳还站着，微微皱眉。
黎山沉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阵飘忽。
“有一件事。”
他停顿片刻。
“关于你的养母，唐丽。”
唐佳的表情骤然凝固，心里毫无预兆的有些惴惴不安。
她坐了回去，轻声问：“我妈…她怎么了？”
黎山的之前说过不再去山城，后来的两年，真的就没有再去过一次。
偶然的一次契机，是去山城办事，结果开车在路上被追尾，他额头擦伤，去医院包扎。
那时候，他遇见了在医院看病唐丽。
医生的话越过没有掩好的门，飘进正在长椅上坐着的黎山耳朵里。
“你这种情况，需要马上住院，许多器官都有衰竭的风险，不能再拖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回答。
“住院需要多少钱啊？”
医生说了个数字，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医生的声音有些着急。
“两个月内必须要做决定，要么治疗，要么……就真的没办法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在场的唐丽和门外的黎山，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叫黎山的名字。
他抬头，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才缓缓站起。
黎山看一眼那扇虚掩的门，转身离开。
三个月后。
黎山鬼使神差的又来到这家医院，打听一圈，没有一个叫唐丽的病人正在住院。
他四处询问的时候，遇见之前给唐丽看病的医生。
那医生对唐丽有印象，问他：“你找唐丽做什么？”
黎山说：“我想资助她看病，您能联系上她吗。”
医生微怔，沉默片刻。
“联系方式我们都有过登记。”他微不可见地叹口气，去查找联系方式的时候，自顾自低语一句，“如果再早一些就好了，再早一些……”-
宋远坐在客厅，沙发柔软舒适，他却如坐针毡。
楼上一直没有传来动静，这种沉默让他越发难忍。终于，他再也坐不住，赫然站起身，轻抬脚步，走上楼梯。
接近房门时，心跳速度加快，向前移动的速度却变慢，就在手即将触碰到门把的一刹那。
黎山的声音落下——“对于你养母的去世，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这一声迟来的抱歉。”
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宋远的手僵在半空，等待着她的回答，然而等来的却是一片死寂-
唐佳的手紧握成拳，掌心传来隐隐刺痛，重重吸了一口气。
她回想起去医院那天，唐丽是说过有一个陌生人在承担她的医药费。
唐佳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黎山。而且，还是在这样一种复杂的情况下。
她明白，就算黎山自始至终都没有帮过唐丽，她也没资格道德绑架他。
可是唐佳还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黎山最开始没有冷漠的离开，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对于“如果”的渴望在唐佳心中如荆棘般四处狂长，黑暗快要吞灭她的理智。
唐佳垂眸，一瞬间，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砸在桌子上。
静默片刻。
她抬头，眸中多了丝平静。
她声音很轻，却十分有力。
“你知道我母亲死之前说了什么话吗？”
她说：“我们身上，都背负着许多善意和希望，我们要对得起那些人。”
唐佳忍下鼻子的酸意。
“她说如果不是有陌生人资助，她肯定不会再去医院，也不会走的那么体面。”
“我母亲虽然没上过学，不识字，甚至后半辈子都没能走出过山城，但她在我心里，是最勇敢最有魄力，也最善良的女人。
“她在死之前，非常感激你。”
一束光照进黑暗，心中的荆棘收回侵占的触角。
唐佳的话，掷地有声。
“如果她没有怨你，我也没有资格替她，生你的气。”
话音落下。
黎山和站在门外的人，同时愣住了。
黎山突然觉得，他好像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一直小瞧了她。
“其实你恨也好不恨我也好，我都全盘接受，因为一切皆因为而起，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过错。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而跟宋远产生隔阂。”
他目光落在唐佳脸上：“他一直瞒着你，直到现在才让你知道，你生气吗。”
宋远站在门外，里面的对话清晰落进耳中。在等在唐佳回答这这片刻，仿佛是在等在宣判。
“我生气。”
悦耳的声线传过来，却让宋远的心猛地一沉，他眼睫颤动，收回放在门把上的手。
黎山听到这个回答，表情也僵了一瞬。
他正要说话，被唐佳的声音打断。
“我生气，是因为他从始自终，替我着想，替你着想，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明明被人误解，却从来不为自己想着一点。”
“他顾及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顾及到自己。”
“这世上只有一个宋远，他顾着别人已经够分身乏术。”
“所以，以后我顾着他。”
略显哽咽的声音像春风，化开了室内的寒冰，也化开了门外那个人等待宣判时僵硬的身体。*七*七*整*理
宋远站在门外，耳边回荡着她温润明亮的声音。
她说，以后我顾着他。
门突然被打开，唐佳没想到宋远就站在门口，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温热。
宋远顺势揽住她的腰，头埋进她的颈窝。
阵阵清甜的香气渗入他的呼吸之中，此刻宋远多么渴望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在日后的每一秒，都不能离开。
唐佳愣了愣。
感受到宋远此刻的反应，稍微一想，就知道刚才她说的话应该是被他听到了。
她脸微微一热，也伸手抱住了他。
“黎叔还在后面看着呢。”她闷在他怀里，小声抗议。
“你不是说以后顾着我，怎么现在又要管其他人了？”
看来真是被她听到了。
唐微微一晒，心中却泛起暖意。
“嗯，以后只顾着你。”
日落时刻。
车辆行驶在回市中心的路上。
宋远冷不丁开口。
“你怨黎叔吗？”
唐佳皱了皱鼻：“有点。”
“但我不能为你报仇，你怨我吗？”
唐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不会。”
黎山说，宋远对于恩与怨看得重，也分得清。
她也是。黎山做的事，她不会因为宋远没有替她“报仇”，就怪到他头上。
天空被柔和的橙黄色调染得温暖而宁静。太阳正缓缓下沉，在地平线上留下一抹绚丽的红晕。
宋远手搭在方向盘上，神色认真地目视前方，她的回答已经落下一阵，他的嘴角却一直没放下来过。
唐佳瞥了他一眼，眼睛不自觉弯了弯：“这么高兴？”
“嗯，高兴。”
唐佳撇撇嘴，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你可真能忍，瞒我这么久。”
她眯眯眼，露出一丝危险气息。
“你还有没有什么骗我的，一起老实交代。过了这村没这店，明天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唐开本来只是想逗逗宋远，没想到她说完，这人真的没吭声。
她猛地转过头，面带不可置信：“你不会真的还有事情瞒着我吧？”
宋远摸了下鼻子，含糊其辞。
“就是那个华商掉标的事”
唐佳挑眉：“怎么了？”
宋远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地解释道：“不是真的掉标，而是我故意的。目的是为了套住霍景山的现金流，让他不得不展开海外洗钱的动作，这样监测到异常交易，可以收集证据。”
唐佳：“……”
她之前担心他要命，以为华商遇到了困境，怕他想不开，还跟他激.情告白，要陪他一起面对。
他现在却告诉自己，原来这是对付霍景山的一环？？
唐佳笑着看过去，眸光中却带着刀。
“好啊你，宋远，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才告诉我，你是不是诚心看我笑话！”
宋远连忙打着双闪在路边停车。
拉下手刹后，就去捉她的手。
“我没有刻意要骗你，其实那天在千滩广场的时候我就想坦白了，但我觉得你是因为可怜我才同意跟我在一起，我怕说出实情，你会直接收回对我的可怜。”
“你当时可答应了，试用期通过后不能随意开除我。自己说的话，要做到。”
话音落下，宋远还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着急。
没想到唐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远发现原来她没生气，眉头舒展开来，问：“你笑什么？”
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夕阳落在宋远身上，短发晕染出细碎光圈，显得眉眼更加英挺俊朗。
唐佳以为她才是在两人感情中弱势的那一方，可没想到，宋远却比自己更加患得患失。
她好像突然爱惨了他。
“没笑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宋远的眉头又皱起来：“可爱？”
唐佳伸手捧住他的脸。
“对于这个词的意思，你也可以理解为，我爱你。”
话落，她轻轻吻上他的唇。又挪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宋远，我爱你。”
远处山丘的轮廓在晚霞的映照下变得柔和而模糊。
十年光阴。
她还是会在看到宋远那一瞬间，再次爱上他。
第 65 章
临近年关。
盛闻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简约冷静的装修在红色灯笼和窗花的点缀下，每个角落都弥漫着浓厚的节日气息。
借着短视频兴起的东风，盛闻早早入场, 今年也是站在风口上赚得盆满钵满。
李铮大手一挥，把今年的年会定在了鹭市。
“鹭市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挨着海岸线，海景房啊。”赵悦查了一下年会地点, 眼睛瞪得老大, “佳佳姐, 你们以前年会也是这种待遇吗？”
这是赵悦入职后第一次参加年会，没想到居然这么排场，她自己出去旅游都没有住过这么好的酒店。
唐佳笑了笑：“以前可没有, 反正我参加的那几年都在市内，你们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赵悦“啧啧”两声。
“看来李总今年腰粗了不少, MCN这么赚钱的吗，不然我也去做自媒体吧？”
唐佳敲了下赵悦的额头，玩笑道：“你直线上司还在这呢，就已经开始骑驴找马了？”
赵悦咯噔一下, 说错话了。
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额头, 只露出双委屈巴巴的眼睛。
“佳佳姐我错了。”
唐佳刚准备揶揄她, 话音被赵悦向上的目光打断。她转过头, 路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自从MCN部门独立出去以后, 唐佳就很少在盛闻二十二层见到过他，所以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外头阳光正好, 办公室开着空调，温度暖和的恰到好处, 路嘉树只穿了一件黑色冲锋衣，手插在口袋里：“两个月没见，佳佳姐不会把我忘了吧？”
唐佳淡淡一笑：“怎么会。”
“那就好。”话音落下，路嘉树的视线移到她手指的戒指上，喉结滚动。
皮肤白皙，钻石璀璨闪耀又不张扬，明明很衬她，他却觉得有些刺眼。笑意不动声色展开在眼底：“恭喜。”
唐佳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却突然想起，那天她跟宋远从西城回来后，缠着她要在朋友圈发两人的照片。
对于这种事情，唐佳不是完全抗拒，只是感到有点别扭。她总认为在社交网络上公开私人生活，多少会不好意思。
唐佳问：“为什么非要发朋友圈？”
宋远埋在她颈间，语气淡淡：“让其他潜在的竞争者知难而退。”
唐佳失笑：“哪有什么潜在竞争者？”
她社交圈不大，认识的大部分人也都是点头之交，想了一圈，也没觉得身边有人在追她。
宋远“哼”了一声，脑海快速掠过几个面孔，又突然觉得她这样不开窍的样子也挺好，回答中透出一丝满意：“那是因为你眼里只有我。”
唐佳：“……”
被宋远软磨硬泡好半天，唐佳最终还是妥协了。不过照片没有露脸，只是两个人带着情侣戒指交握的双手。
她回过神。
想来路嘉树的那句“恭喜”，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朋友圈。
唐佳的眼中闪过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笑意，语气也柔和不少。
“谢谢。”
赵悦挪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们嘉树弟弟现在可是大网红了，我在网上看到小道消息说，有制作方找你拍戏呢？咱们近水楼台，你跟我透露一下呗？我保证不说出去。”
路嘉树笑了笑，也没瞒着：“是有在接触，但是还没敲定，估计就这个月了。”
“哇塞。”
赵悦声音没压着，把正在一旁处理稿件林明哲都吸引了过来。连那边民生组的几个同事也抬头朝这边看。
她意识到自己动静有点大，连忙放低声音：“那嘉树弟弟以后岂不要变成大明星了？”
“快快快。”她站起身，拿出手机塞进刚挪着椅子过来凑热闹的林明哲手里，“你帮我跟小路拍个合照，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林明哲眼皮直跳：“就我工具人呗。”
路嘉树哑然一笑，但也没拒绝，很配合地陪赵悦拍了几张照片。
赵悦拿着手机端详，嘴角快咧到耳朵，她看向唐佳：“佳佳姐，你也快来拍一张，这可是咱们看着成长起来的潜力股。”
唐佳刚伸出手摆了摆想要拒绝，话没说出口，就被赵悦从椅子上拉起来，轻轻推着走到路嘉树的身边。
路嘉树看着她。
“佳佳姐不用不好意思，一张照片而已，不麻烦。”
话到这，唐佳也不好再说什么。
路嘉树余光扫过她站的笔直的身体，微微靠过去，朝她的方向歪了歪头。
赵悦拿着手机咔咔拍完几张，翻看成品：“完美，都不用p了，你俩拍照可真省事。”
唐佳无奈失笑。
又听她问：“嘉树弟弟今天怎么过来了，没有拍摄吗？”
唐佳也疑惑，看过去。
路嘉树：“今天去跟李总汇报工作，想到许久不来二十二楼，过来看看。毕竟以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感情的。”
“话说回来，明天去鹭市，你们几点的飞机？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去机场。”
赵悦想了想：“我跟佳佳姐都是十点半那班的飞机，刚好我俩顺路，到时候我可以打车过去接着她一起去机场，嘉树弟弟你在哪里住呀？”
路嘉树看了眼唐佳。
“说来也巧，跟佳佳姐住的很近，就碧湾公寓。”
唐佳愣了下。
路嘉树怎么知道自己住在哪……
又回想起那天在水果店偶遇过他，她穿着睡衣，应该是那天猜到的？
“那确实挺巧，碧湾公寓离我家很近。”唐佳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赵悦，“小悦，不过我明天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机场了。”
赵悦疑惑地问：“为什么？”
唐佳欲言又止。
宋远说她家现在不安全，让她暂时住在他那。
刚开始唐佳倒觉得没什么，只不过需要把一些常用的东西运过来有些麻烦。她意识到不对劲是因为，自己家越来越空，宋远的家倒是被她的东西填的满满当当，到时候她想回去，还要再掂量掂量把东西搬回去的成本。
于是，唐佳每次想要搬回去的想法刚冒一个头，就被“企恶裙伺二儿而无酒一四启付费整理要把东西搬回去”这个麻烦给压了下去。
一想到他在商场上经常用计谋把人家耍的团团转，唐佳不禁怀疑他这是把孙子兵法也用到她身上了。
又回忆起之前两人吵架的时候，他不也任由她住在自己家不闻不问将近二十天？
心中断定，什么安不安全的，都是借口。
宋远听了她的分析，痛心疾首，控诉她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结果倒是先发制人未成的唐佳，哄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搬家这事唐佳没跟赵悦提，所以她现在不知道。
“……我现在不在丰白街住了。”
“啊？”赵悦确实有些意外，“你搬家了，什么时候呀？”
“对，就上周。”
路嘉树眸光闪动，又转瞬即逝。
这是和他同居了吗？
赵悦撅着嘴，略显可惜地声音传来：“那好吧看来只能机场见了。”-
清晨，机场的路上。
宋远正在开车，侧脸笼罩在晨曦之下，轮廓线条柔和而分明，落进眼里像一幅精雕细琢的画，让人感到静谧平和。
唐佳本来想自己打车去。
毕竟机场在城市的东侧，距离宋远家不近，开车要将近一个小时，一来一回两个小时都在路上，她怕影响宋远工作。
但宋远对于唐佳在接到年会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他这件事，十分满意，所以甘愿一大早起床给她当专属司机。
借着柔和日光。
唐佳的视线落在手中台本上。
盛闻每年的年会都有一场演出晚会，主持人一般是一男一女，今年的女主持重担就落在了她头上。
宋远瞥了她一眼，垂着头，露出一小片白皙脖颈，十分认真。他脑海中回忆起昨晚唐佳试穿主持礼服的画面，问了句：“你们年会是所有部门都参加吗？”
唐佳目光还在台本上游走，没有抬头，停顿思考片刻。
“应该是的吧。毕竟一年就一次，请假还要走到李铮那审批，挺麻烦。一般没什么紧急重要的事大家都会去。”
过了会。
宋远语气淡淡：“鹭市国际会议中心酒店。”
“嗯？”唐佳抬眸，“怎么了？”
“盛闻这一年收效不错。”
唐佳了然一笑。
“多亏了去年新成立的MCN部门，这才近半年，据说已经大大小小签约一百个网红了。”
“所以，MCN的同事也都会去吗？”宋远漫不经心地问。
“对。虽然这个部门独立出去了，但还是属于盛闻，年会还是要参加的。”
唐佳放下手中的台本，“嘶”一声：“你今天怎么对我们公司这么好奇，不会真想要收购吧？”
宋远笑了句：“我倒是愿意买，李铮不一定愿意卖。”
唐佳挑眉。
“你这么了解李铮？”
“之前托他给你送话剧票的时候聊过一会。”宋远顿了顿，“是个有情怀的人。”
见他这么坦然的把当初收买她老板假装和自己偶遇的事说出来，唐佳眼皮直跳。
不过盛闻是李铮从小报社一手做起来的，说是自己的孩子都不过分，确实不会说卖就卖。
而且调查组这个部门每个调查周期长，还不一定有回报，能给公司带来的收效并不多。尽管如此，李铮从没考虑过解散这个部门。
想来，这应该就是宋远说的“情怀”吧-
办完托运。
唐佳收到了赵悦发来的消息。
【赵悦：我在2号安检口里面等你。】
2号安检口不远，从值机柜台这里拐个弯就能看见。
【唐佳：好，我马上过去。】
回复完消息，抬眸，宋远正低头看她。
人流往来不息，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只落在她身上，所以唐佳每次寻他，都能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坠，她撇撇嘴。
“我马上要进安检啦，你只能送到这喽。”又低声说，“明明过两天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受，之前我好像也没这样……”
宋远把她拉进怀里，唐佳顺势抱上他的腰，用脸蹭了蹭他。
胸腔震动，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挺好。”
唐佳抬头，眉毛皱着，嗔道：“挺好？看到我伤心，就这么高兴。”
“你倒好，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一点分离的伤感都没，是不是不在意我了？”
话音刚落，一片阴影压过来。
宋远覆上她的唇，又轻咬了下，一触即分。动作快到唐佳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嘴唇上细细麻麻的痛感。
听见他沉声：“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些什么。”
唐佳刚刚还端着的架势瞬间软下来。
“你干嘛…周围好多人呢。”
宋远眼角浮着笑，揉了把她的头发，把人从怀里放出来：“快去吧，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唐佳小声“哦”一下。
“那我走了，拜拜。”
“一路平安。”
目送唐佳的身影消失在值机柜台的转角，宋远收回视线。
又向右移，落在一直站在不远处那个人身上。
他的目光在空中若有似无地和路嘉树碰撞，只一秒，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转身离开。
第 66 章
盛闻的年会按照以往的惯例, 分为年终回顾、未来展望以及晚宴三大环节。
第二天晚上。
大家陆陆续续转移到酒店容纳上千人的宴会厅，那里已被排列得井井有条的圆桌占据，天花板上灯带不规则的亮起, 仿佛一片繁星点缀在夜空中。
随着晚宴的临近，灯光逐渐暗淡, 整个大厅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此刻所有视线被吸引在在聚光灯下的舞台上。
唐佳站在后台。
一袭白色鱼尾裙晚礼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线条, 黑色如瀑的长发自然垂落, 雪白的肩颈若隐若现, 热场音乐震动，她静静温习台本，成为昏暗后台中唯一一抹静谧亮色。
跟她对词的男主持发现台本上有一处逻辑不太通顺, 看了唐佳一眼，却又不太敢直接上前。
翻页时, 唐佳的余光扫过，发现了他踌躇不前的神情。
“小李？你怎么了？”唐佳看过去，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
李承沛是去年年底刚入职的员工，一直在盛闻二十三楼的体育资讯组。他之前只听说过公司里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记者, 但一直没见过。
没想到，他第一次主持晚会, 跟自己搭档的女主持就是她。
在今晚之前, 李承沛跟唐佳也对过台本, 只不过那时候大家都穿的日常衣服, 唐佳又待人温和，虽然他有些害羞, 但不至于说不出话。可今天她身穿礼服，不知怎么, 话全部卡在了嗓子眼。
“就，就是这段。”他指了一下，“你介绍完上一个节目之后，连接我这段话的中间是不是要再加一句热场词，不然显得有些突兀……”
说话时唐佳一直看着他，神情认真，李承沛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声音却越来越小，以至于到后面唐佳侧着头，注意力十分集中才能听得到。
她把台本翻到李承沛说的地方，又仔细上下顺了一遍，觉得他说的没错。
“确实会好一些，那到时候我的词过了之后，你可以看心情加两句。”
还好后台的光线比较昏暗，李承沛暗暗窃喜，红着脸，点点头。
主持人正式上台前，有一个Boss秀。其实就是让几位大领导带头表演节目，活跃气氛，拉近上层领导和下层员工之间的关系。
他们表演的曲目是很符合新春氛围的《恭喜发财》。
李铮带头，穿着财神爷的衣服，后面跟了一群身穿红衣的各个部门领导，手里提着小篮子，随着音乐的舞动，蹦蹦跳跳地从后往前走，路过每个桌子的时候会从篮子里拿出红包发给围坐着的员工。
路线已经提前排练过，随着他们前进的步伐，聚光灯准确无误地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是划破黑暗的红色光束。
Boss秀大概3分钟，之后唐佳就要上台开场。
本来她还在趁着最后的时间温习台本，结果台下的氛围太好，接到老板红包的同事发出阵阵欢呼，这动静不由得吸引了唐佳的目光，朝会厅中间望去。
李铮这时已经走到主桌，灯光闪过的一瞬间，唐佳有股错觉，怎么主桌上有个人的身影这么熟悉？
只不过光线太暗，她离得又远，还没来得及看真切，李铮和后面的几个人已经离开主桌，绕到了右边的桌子旁。
唐佳收回视线。
可是能是近两天没见，有点想他了，所以才会产生不真实的幻觉，居然把一个模糊的影子认作远在溪市的他。
一群财神爷们马上就要走近舞台，唐佳调整好情绪，准备登台。
音乐落下的一瞬间，灯光大亮。
唐佳踏着轻盈的步伐，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走上台阶，熟练地说出已经演习过无数遍的词句。
然而目光无意间扫过观众席时，刚刚那个模糊的身影清晰出现在眼前，心头一震，流畅地语句顿了半秒。
这微小的瑕疵几乎无人察觉，唐佳仍然以她那明媚而从容的姿态掌控着全场。
她和李承沛一起推进着节目的流程，但无人知晓，聚光灯下的那个人，此刻心中的情绪已然翻涌。
此后每次候场，上台，唐佳的视线都会有意无意落在主桌那个方向。
每一次，都能毫无例外地对上他的目光。
一直到节目结束，唐佳还是没想明白。
宋远怎么会来。
他这样显赫的身份，没有人事先准备的欢迎祝词，没有人举杯敬酒，甚至没有一个最基本的介绍。
只是静静坐在李铮旁边，吃了一顿饭，看了一场晚会。
就好像是，只为她而来。
晚会彻底结束。
唐佳物料管理员拉着问了点事后，就去后台的休息室拿自己的东西。
她站在储物柜旁边，却开始犹豫。
难道一会要去主桌找宋远，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起走出去吗？
会不会太高调了点……
然而唐佳从后台走出去的时候，顾虑被打消。
十分钟前还在主桌上坐着的宋远，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就在此刻，手机屏幕亮了。
宋远发来消息，是他的房间号。
后面还有一句话：结束后直接过来，我这什么都有。
紧接着又发过来张照片，画面里有她的睡衣，内.衣，还有一盒十分扎眼的……套。
唐佳脸一红。
这人还真是……又贴心又混蛋。
她跟几位同事简单打个招呼，就出了宴会厅，朝大堂的电梯走。
唐佳还穿着礼服，只是外面套了件大衣，加上踩着高跟鞋，本来就走的不快，又有意在路上磨磨蹭蹭，所以走到宋远房间门口的时候，距离他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她站在门前，心跳声萦绕在耳边，深吸口气后，敲响门。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唐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宋远一把拉了进去，背后响起关门声。
套房内，只有客厅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光芒，下沉式沙发周围亮着一圈灯带，顺着连廊照过来。
昏黄的光晕轻柔地覆盖在宋远的头发，他穿着浴袍，随意地露出半个胸膛，唐佳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和洗完澡后肌肤上残留的温热。
宋远的一只手绕过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在她后颈上轻轻揉捏，似有电流窜遍全身，让她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
“怎么这么慢？”宋远说话时手掌若有似无在她腰间捏了一把，惹得唐佳颤了颤。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那瞬间。
或者说，从她在自己面前试礼服的那刻起，就想牢牢地把她困在自己身边，不愿让他人的目光触及她分毫。
但是他忍住了，因为她该是这样，像春日盛放的花，温暖且耀眼。
唐佳嗓子发干，看着他，小声道：“……跟同事聊了两句——”
话音没完全落下，最后一个音节被宋远突如其来的吻吞没，像是按捺许久，动作来得又急又重。
“不是说想我了？”
唐佳的唇被他堵着，只能从喉间闷闷“嗯”一声。
两唇相抵，没多久，她就已经全身心投入这场纠缠。
大衣散落在地，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蹬在一边，白嫩的脚踩在宋远的脚背上，抬头和他的唇舌旋转碰撞。
唐佳穿的包臀鱼尾裙，走路被限制，宋远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朝客厅走。
宋远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唐佳斜坐在他腿上，急促滚烫的呼吸在两人间流传。
唐佳节节败退，被吻得快要窒息。
她轻轻撑着宋远的胸膛，他接受到讯号，停下来，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背后的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一半，领口松松垮垮地堪堪遮住关键部位，露出半个浑圆。
眼前的雪白刺得宋远呼吸一滞，身体某处发紧，眸光更加浓郁。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掀开，唐佳一惊，连忙推他的手，但是为时已晚。
“没穿？”宋远眼角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唐佳脸红的直滴血，闪躲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礼服本身就有胸.垫。”
而且轮廓恰好贴合，连胸.贴都不用上。
她听见宋远低低笑了一声，下一瞬，被他抱着换了个位置，坐在沙发上。
宋远撑在身侧，身体笼罩着她。
淡淡的夜晚，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人微微泛光的轮廓上。
吻轻轻落下，从唇、脸颊、耳垂，一路顺着向下，来到他的目的地，礼服滑下山峰，低头，埋了上去。
唐佳身体阵阵颤栗，瞥过头，兴奋又羞耻。
当她被抱到床上的时候。
礼服已经被留在了沙发上。
唐佳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淡淡的粉红，她害羞地把自己卷紧被子里，宋远俯身在她耳边，慢条斯理的声音惹得她心口微痒：“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这次该没有借口了吧？”
唐佳的心微微一颤，她回想起上次在办公室借口自己来姨妈。其实那个时候她生理期刚过，只是随口扯来的一句话，没想到他以为是真的。
怪不得前几天他们住在一起，宋远难得那么老实，晚上只是抱着她睡，手掌十分安分地放在她小肚子上，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她今天，确实也没借口了。
唐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直接主动吻上去，用行动告诉他答案。
宋远漆黑地眸子笑意渐深。
浴袍褪去，包装袋掉落在地。
“岁岁，放松。”
唐佳呜.咽着根本说不出话，眼角挂着一滴泪，又被一片温热拂去。
痛感过后，便是极致的快.感。
呼吸和心跳交织成一首无声的交响乐，旋律在空气中缠绵回旋。每一次的交错都深.入彼此的灵魂深处，像是宇宙中的星辰相互碰撞，释放出绚烂的光芒。
舞曲的鼓点愈演愈烈。
时间无声流淌。
夜色过半时，一切重归平静。
第 67 章
朦胧间。
唐佳睁开双眼, 窗纱外似有繁星点点。
人还在宋远的怀抱里，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两条腿不安分地缠在他腰上。
她动了动身体。
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 就因为这样轻微的动作，两条小腿更是差点儿抽筋。
说话时, 嗓音间带着哑意：“宋远。”
“嗯？”男人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飘下来。
刚才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烧得唐佳耳根发烫, 胆子却半点没收。
“你是不是又骗我了……”
宋远捏起她的下巴, 眉头皱着，乌黑的眸中带着还在跳动的情.欲：“胡说什么？”
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好奇心此刻占了上风, 努力掀着眼皮与他对视。
“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都是第一次。
后半段她软作一团，但他还跟不知道累似的, 直到她求饶着说自己不行了，宋远才渐渐停下，但看起来依旧，精力充沛。
“……”
盯着她看了两秒, 宋远倏的低笑一声。
“想夸我，可以直说。”
“才没想要夸你。”唐佳疲惫至极, 嗓音模糊, “还真是没想到, 快三十的人, 做这种事的时候体力会这么旺盛。”
“三十”这个词，落进宋远耳朵里, 格外刺耳。
他“嘶”了一声，被气笑, 过去捏她的脸。
“嫌我老？”又强调，“还没三十，才二十八。”
唐佳吃痛，皱着眉，却没力气反抗。
“你这个人真的是，光听坏的，不挺好的，后边半句话被你吃了？”
宋远又完整地回忆了下她刚才说的话，勉强松开在她脸上惩罚的手，心情似是稍微舒畅些。
“嗯。”
“憋了28年，体力全留给你了。”
“……”
唐佳算是发现。
宋远这个男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又抱着他躺了会，身上的粘腻感让唐佳浑身不舒服，她慢悠悠说了句。
“我想去洗澡。”
话落，圈着她手臂的力量松了松，像是要放她走的意思。唐佳没领情，四肢还挂在宋远身上没动。
过了会儿。
唐佳感到胸腔震动，似是有人在低笑。
紧接着，身边人坐了起来，她放在他身上的腿也顺势滑落在柔软的床上。
宋远随便套了条睡裤，把床上懒懒躺着地人捞起来，抱进怀里。
唐佳双腿缠上他的腰身，双臂挂在他脖子上，嘿嘿笑了两声，狡黠无比：“你怎么跟我这么心有灵犀呢？”
说完，在他脸颊吻了下，发出“啵”的一声，算作奖励。
宋远托着她走向浴室。
对于她的奖励，很是受用，眼角流转着浓郁的笑。
“岁岁，你八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
所以。
他知道她的喜好、她的厌恶、她的梦想。
知道她在受委屈的时候喜欢佯装坚强，知道她勇敢善良和内心的敏感脆弱。
也知道，她对偏爱的渴望。
唐佳趴在他身上，皱皱鼻子：“但是我们也分离了十年。”
抱着她的力量微微收紧。
宋远声音坚定。
“分离的十年，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你。”
所以就算命运把我们推开。
我也会走到你身边，一次又一次。
宋远扯条浴巾垫在洗手台上。
唐佳被他轻轻放下，双手还挂在他脖子上。
刚才的话惹得她心里软软的，此刻笑着看他：“宋远，我怎么又栽你手里了？”
宋远用热水打湿毛巾，一寸寸认真擦拭唐佳的皮肤。
粘腻感褪去，唐佳舒服地轻轻闭上眼，享受着他的贴心服务。
过了会，耳边传来他珊珊来迟的回应。
“是我这辈子，栽在你手里了。”-
春节假期结束，三月初。
仿佛一切都焕然一新，溪市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打工人匆匆穿梭在高楼大厦之间，重新融入忙*七*七*整*理碌的都市生活。
就在这个新年伊始的时候。
两则爆炸性消息，占领了各个媒体软件。
蓝底白字的通告清晰明了。
溪市龙头企业致成集团，因为涉嫌洗钱而被冻结资产，集团负责人霍景山以及相关人员被立案调查，并向大众征集案情关键人员施才兴的线索。
与此同时，另一则报道也在悄然蔓延。
一个大型地产项目，被曝出违规使用劣质钢材。一名知情的工人在意图揭露真相时，不幸从建筑工地坠落，造成重伤。他的妻子在为丈夫伸冤的奔波之际，竟差点遭到一名精神病患者蔡俊民的袭击身亡。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调查显示，这起似乎是偶然的袭击背后，竟然是致成集团的CEO霍景山策划的一起雇凶杀人事件。
这两则新闻迅速引发了公众的广泛关注。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在地方上颇有声望的企业集团，对其过去的种种成绩产生质疑。在社交媒体上，对于霍景山的各种议论和猜测如潮水般涌来，有的人愤怒于致成集团的不法行为，有的人则关心那位不幸的工人和他的家庭。
之前蔡俊民当街砍人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一同进入大众视线的，还有视频中挺身而出的一男一女。
一时之间，网络评论铺天盖地。
【卧槽，是我想的那个致成吗？商圈要有大地震了啊！】
【霍景山的面相就觉得让人背后发麻，果不其然。】
【当初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还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恶性社会案件，没想到竟然如此drama。】
【那个穿着西装冲过去救人的男人好帅，可惜没有正脸。】
【一只蟑螂出现的时候，暗处已经有一窝蟑螂了！霍家说不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罪行，只不过没被曝光，一人血书请相关部门进行彻查！】
【……】
溪市的街头巷尾。
好像只要拿起手机，就能够参与到这场激烈的讨论中。
然而。
引起这场轩然大波的两个“始作俑者”，此刻正牵着手，在西城永泽河畔悠闲散步。
宋远带着唐佳去了趟永泽疗养院，探望周琼音。
虽然她还是那样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宋远依旧仔仔细细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段时间，宋远在海外运作的金融公司抓取到不少关联霍景山，以及致成集团旗下公司的非法洗钱活动。
蓝底白字通报一出，证据确凿。
加之唐佳以她敏锐的新闻嗅觉和精湛的文字功底，撰写的新闻稿如同燎原之火，迅速点燃了社会舆论。
虽然致成集团也有部分产业没有被此次事件波及到，但总体来说已经不成气候。
霍家，在劫难逃。
笼罩在宋远头顶的这片乌云，终于被风吹散。
苦难和隐忍都成为过去，从此以往，皆是坦途。
天气回暖，唐佳也换上了大衣。
只是今天破天荒地带了条围巾。
岸边轻风拂动，河面泛起阵阵涟漪。
宋远伸手整理了一下唐佳脖子上挂着的围巾，掩盖住锁骨上的红痕。
察觉到他的动作，唐佳低头，又抬眸狠狠剜了他一眼。
身上被他啃得到处都是就算了，穿上衣服看不见。这下倒好，她稍微穿个低领毛衫出门都要配一条围巾。
“你是不是总吃不饱饭？”唐佳问。
宋远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毛：“什么？”
她语气幽怨：“不然怎么总是爱啃人。”
宋远低声轻笑。
“还不是有些人明天要弃我而去，要好好惩罚。”
唐佳：“……”
霍景山和蔡俊民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只不过她还有件事没办。
之前她曾答应过蔡俊民，如果他愿意供出霍景山，她愿意帮他母亲博一条出路。
所以唐佳准备明天去赵秀娟的家乡做个实地调查，顺便收集点素材，之后撰写的新闻稿的时候也能多些细节。
“我这算是正事。”
她觉得这人真是无理取闹。
“而且赵秀娟的家在平章村，又没出溪市，半天就回来了，这也叫弃你而去？”
宋远刚欲开口说话，被唐佳的手机消息提示音打断。
她一只手还跟宋远牵着，另一只手伸到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赵悦发来的。
唐佳没多想，点开对话框。
【佳佳姐，蔡俊民那个调查报道写的真好好！我已经拜读好几遍啦，好希望我以后也能写出这样新闻稿件。】
又弹出来一条。
【刚才翻手机，发现你跟路嘉树的合照忘记发给你了。】
唐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
没等照片发过来，就准备退出对话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她跟路嘉树的合照出现在屏幕中。
唐佳感受到一道视线越过自己头顶，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她干脆直接装傻，也没点开，准备退出。
结果上方冷冷地飘来一道声音：“不打开看看？”
唐佳欲哭无泪，吸了口气。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合照而已，看了又能怎样。
“哦…”她点开图片。
加载图标的圈转满。
一张图片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
唐佳眼皮跳了跳。
她虽然站的笔直，但路嘉树怎么整个人都快贴过来了！
当时拍照用的赵悦手机，拍照的时候她也没察觉到异样，拍完之后也根本没看到成品。
思绪正在心中乱撞，身边人突然停下脚步。
而后，把她的手机从手中抽了出去。
“你干嘛…”唐佳弱弱反抗，伸手想要去抢。
结果自然是失败。
反而整个人被宋远摁进怀里。
宋远的视线在照片上停留两秒。
丝毫没有犹豫。
长按，删除，确定。
聊天界面瞬间变得顺眼许多。
又把手机还给了在趴他怀里放弃挣扎的人。
唐佳接过手机，看了眼，照片果真被他删了。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有很想拍，但是宋远的反应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她双臂攀上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胸前。
“宋大总裁，吃醋了？”
尾音拖长，声音很轻，看着他的眸光清凉水润，带着独一无二的软。
宋远因为那个碍眼男人而产生的坏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
又听她说：“一张合照而已，这么小心眼。”
“他都快粘你身上了。”
宋远语气淡淡。
似是间接同意了她说的“吃醋”和“小心眼”言论。
唐佳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心底竟泛起一抹甜。
又萌生出逗他的想法：“赵悦说路嘉树以后要是变明星，这合照可值钱了，你删了它，得赔我钱。”
宋远不屑。
“能值几个钱？”
“不如我找人把他封杀，也不用赔了。”
唐佳眼皮一跳。
她是不怀疑宋远有这个手段，但路嘉树岂不是糟了无妄之灾。
连忙哄：“我错了，不用赔不用赔。”
又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我在办公室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而且他搬到B座之后，见面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样你还不放心？”
唐佳又想起来，很早之前宋远就问过她“路嘉树是不是在追你”这种话。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是没感受出来。
宋远垂眸看她。
一张小脸态度十分诚恳，心软了软。
其实唐佳身边有追求者，他并不奇怪。
因为她优秀耀眼，自然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就不允许她有自己正常的社交。
但是路嘉树，经常在他面前蹦跶，实在太碍眼。
所以每次这个人的名字出现，他心里总是烦躁。
宋远垂头亲了她一下。
“不喜欢你提起他。”
唐佳顺着他的话：“那就不提，也没什么好提的，这样行吧？”
“嗯。”
河水在初春的日光下闪烁着，仿佛覆盖了一层金色的纱幔。
两人漫步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
河岸两侧，嫩绿的草地如同地毯般铺展开来，点缀着零星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就这样沐浴在阳光下走了一会，宋远握着唐佳的手捏了捏。
唐佳转头看他。
宋远声线温和。
“等你从平章村回来，我们回一趟山城吧？”
阳光正好，唐佳扬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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