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着。一晃眼的功夫, 唐佳猛然发觉她跟宋远在一起都已经半个多月了。
过去半个多月里，他们的生活仿佛流淌着一种平淡的宁静。如果工作忙得不晚，就会一起回家, 开一盏柔和的落地灯，相拥在沙发里看聊天看电影。
时而是在唐佳的小窝里, 时而则是在宋远家。如果忙得晚，也会通一个视频电话。
只不过电影看了不少, 唐佳真正记住的情节却没几段, 因为总是看着看着, 就跟宋远亲了起来。
情到浓时，还有一些更“深入”的了解。只不过始终没走到最后那一步。
不是唐佳不想，而是每次两个人箭在弦上的时候, 都发现忘了买套。
之后下定决心第二天去买，结果不是因为唐佳忙, 就是因为宋远忙，于是这件事情总是被遗忘。
调查组最近接到的都是一些小案件，所以唐佳打算让赵悦和林明哲放手去做。
而她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则是因为被李铮抽调去了“上市项目组”。
盛闻这几年逐渐壮大，加之比较早的进入到短视频市场, 独立出去的MCN公司简直是乘风直上，不仅有路嘉树这样的头部网红, 还陆陆续续出了很多爆款。
于是李铮动了想让盛闻上市的念头。
一个公司要上市, 需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的准备工作, 涉及多个领域的专业人员。
唐佳则光荣承担了媒体公关这一角色。
虽然她是京大新闻系出身, 但毕业后直接做了调查记者，按理说跟公关这个方向并不是很匹配。而且这活是真的又多又麻烦, 唐佳光是拿着职责划分表看了一会就头疼。
不仅要给出一套详尽的宣传策略，包括确定目标受众、关键信息点、传播渠道等。还需要最大化公司对外的正面影响, 并且准确传达公司的价值观和业务目标。
除此之外，后续还要策划和组织新闻发布会，撰写和编辑新闻稿、演讲稿、社交媒体帖子等，确保信息的准确性和一致性。
唐佳本来不想接这个担子，但无奈公司里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李铮又在一边夸她“见过世面，肯定能应付过来”，最重要的是，项目奖金实在太可观。
于是在“甜言蜜语”和“金钱”的双重攻击下，唐佳还是败下阵来，跟从其他部门抽调过来的同事组成了上市项目组。
唐佳已经在盛闻二十三层待了两个周，平常没什么事她也不怎么去调查组，也就是接到新举报之后，会下去给他们两个把把关。
而今天她下楼，是因为之前一直停滞的残次钢案件有了新进展。
赵悦和林明哲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唐佳过来，活像是被抛弃的兄妹见到了自己亲妈。
“佳佳姐！你可算是想起我们了。”赵悦说话时撇着嘴，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林明哲在一旁重重点头。
佳佳姐走了这一阵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跟一个调查需要费这么多功夫。
“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一星期有多忙，只有昨天按时下班，今晚上还要去一个饭局。”
唐佳说完，刚好走到他们俩面前。
“说点正事。”
一听这语气，赵悦和林明哲立马正经起来，目光齐刷刷的投过去。
唐佳：“之前处理蔡俊民案件的警察告知我，他想见我一面。”
赵悦和林明哲同时愣住了。
“可蔡俊民不是被关在精神病院吗？难道要让你去精神病院找他？”林明哲语气略显激动，“那如果他又发疯怎么办，岂不是会非常危险？”
蔡俊民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和边缘型人格障碍，不发病的时候如同正常人一般，在发病时，一些极端情况下会有严重的暴力行为。
唐佳面色冷静：“来电的警察说，蔡俊民现在已经脱离的发病期，情绪暂时稳定。而且我跟他不会直接面对面接触，只是隔着一层玻璃，用电话进行沟通，类似于监狱探视。”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
“我想这可能会对调查的进展有帮助，已经答应了。”
“天呐佳佳姐，你真准备去啊。”
赵悦有些震惊。
其实案件走到这个地步，他们都明白眼前的不可抗力因素太多，有些大树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撼动的。
赵悦本来都已经放弃了这个调查，没想到佳佳姐居然还在坚持。
“对。”她漂亮张扬的脸上此刻满是坚定，“我想再试试。”-
整个上市小组的团队一共有三十多个人，但今天去参加投资商饭局的只有唐佳和另外七个主要负责人。
豪华开阔的包厢里，九人座的大圆桌只空着主位和旁边的位置。
唐佳和在组里负责市场分析的女生坐在一起，叫赵乐瑶，带着一副眼镜，人长的文文静静，说话也轻声细语。
桌上的人几乎都是从公司各个部门里抽调来的，但经过两个多星期的相处，也都算是比较熟络。
此刻正在一边聊天一边等投资商。
包厢的门被推开，席上瞬间安静下来，不约而同朝门口的方向看，组长赵敬齐带着投资商走了进来。大家从座位上起身，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寒暄着自我介绍。
唐佳在来之前见过这个徐强磊的照片，如今见了真人，不由得在心中腹诽。
这职业照p的也太过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七*七*整*理学城
唐佳跟他握手的时候，徐强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一眼，然而她只顾着在心里吐槽，没有注意。
只是手将要收回的时候，她似乎觉得这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但事情发生的太快，唐佳也不敢肯定，于是只能略皱了下眉，坐回座位。
她向来不太适应这种应酬场合，对于那些滔滔不绝、毫无诚意的奉承更是感到厌烦。唐佳今天出席这个饭局，仅仅是出于对她作为负责人身份的一种责任感。
加之她所负责的领域主要是媒体公关，相较于投资商更关心的财务状况和法律合规问题，她的专业领域显得相对次要。
因此，饭吃到现在，她也只是偶尔插入几句话，更多时间是在静静聆听。
服务员来上菜。
桌上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这道蟹黄豆腐是这家的特色，又鲜又嫩，徐总一定得好好尝尝。”
说完，那道刚上的蟹黄豆腐就被转到了徐强磊面前。
他笑眯眯地挖了一勺，赞扬般的“嗯”了一声：“确实嫩。”
桌上的人只准备应和，结果徐强磊又接了一句：“这豆腐虽然嫩，不过我们唐佳妹子看起来比这豆腐更嫩。”
话音落下，气氛突然凝固，桌上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
明目张胆的开黄腔，但掂量着说话人的身份，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一个人出声反驳。
比这更难听的话唐佳小时候就已经听过。心里虽然泛起阵阵恶心，但面色仍旧维持着平静。
组长赵敬齐率先反应过来，圆场道：“唐佳不仅是我们公司长得最漂亮的，能力还强，写的新闻稿几乎没有热度低的，这次上市的媒体公关交给她，徐总您大可以放心。”
其他人见赵敬齐圆场，也跟着附和。这件事就这么在嘻嘻哈哈中被揭过了。
唐佳全程没有说话，脸上只是展现出能勉强维持面子上平和的微笑。
她权衡过，现在不是争一时意气的时候。因为这个投资商公司很看重，为了接触到他，大家这几天也废了不小力气。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置整个团队于不顾。
这时，唐佳一直放在腿上的手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转头，赵乐瑶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眼神担忧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事。
唐佳心中暖流涌动，朝她小幅度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赵乐瑶看她片刻，这才收回手。
唐佳本以为，这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一次就已经够了。
结果这个徐强磊反而得寸进尺。
不久前刚上一盘小龙虾，赵乐瑶用筷子夹过来，放在嘴里后拽下龙虾尾巴，再拿出来后就只剩下个龙虾壳。
这一幕不知怎的被徐强磊看见了，面露猥琐笑容，调侃道：“这姑娘吃虾尾有一手，虾肉嗦一下就出来，以后你的男朋友可有福了。”
赵乐瑶本就是个文静的姑娘，被他这么一说，眼泪挂在眼眶里呼之欲出。然而徐强磊根本没当回事，自顾自的笑着。
唐佳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她突然起身，下意识想要劈头盖脸骂过去，突然感受到赵乐瑶在桌子底下轻轻拽了拽她的手。
目光投射过来，唐佳突然很难过。
这样的时刻和心情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时候她站在学校食堂的露天水房，而现在站在有着精致装饰的包厢内。
同样的无法反抗，却是不同的原因。
她稳住神色：“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外的休息区，唐佳坐在沙发上，思绪飞乱。一想到徐强磊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她就不愿意回去，不然她真害怕他再说点什么污言秽语，自己一盘拍他脸上。
骂又不能骂，听又不想听，不然她跑路算了。
唐佳拿起手机，打开宋远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又退出去，拨通赵悦的语音电话。
接听后，唐佳听见对面背景很吵，她问：“赵悦，你现在在哪呢？”
赵悦扯着嗓子：“佳佳姐，明天不是周六吗，我跟朋友在朝阳路这边的美食街呢，人好多啊。”
唐佳犹豫一下，若无其事地回道：“行，那你玩吧，我先挂了。”
“别挂呀，是有什么事吗？”赵悦好奇，佳佳姐几乎不在下班时间给她打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有重要的事。
“本来是想让你给我发个文件，结果刚才自己在手机上翻出来了，没什么事。”
“哦，那好吧，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嗯，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唐佳又点开宋远的聊天框。
也不知道忙完没，会不会打扰到他。
但一想到这饭局估计还要持续很长时间，她还是拨了过去。
响了几下，被接听。
“喂，岁岁？”
宋远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温和低醇，如同月下清风洗礼了唐佳刚刚被玷污的灵魂，整个人瞬间松弛下来。
“喂，宋远。”
喊出他名字的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委屈。
宋远似乎听出了她语气不对，耐心问：“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唐佳手指无意识一下下扣着沙发。
“这有个饭局我不喜欢，你能陪我演个戏吗？我想跑。”
第 52 章
唐佳话说的隐晦, 但宋远随便一想，就明白饭局上发生了什么事。眉头瞬间皱起来，眸色变暗。
而且连找他帮忙都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上，声音很沉：“位置在哪, 我去接你。”
唐佳在下班跟宋远说了今晚有饭局，也知道他今晚有个会, 算算时间, 这会应该也还没开完, 而且这事说大也不大，用不着他特地跑过来。
她几乎是脱口而。
“不用过来，就是一会我回去之后, 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装作家里有事要提前回去就行。”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宋远参加过的饭局比唐佳多太多, 这种人他比她要了解，没有这么容易轻易脱身，对方总会仗着身份用无数种方法压着你。
她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桌上人拎得清的情况, 可现在，显然不是。
只不过唐佳明显是不想麻烦他, 宋远也只能以退为进, 耐着性子顺着她来。
“可以。但是你也把地址发我一份, 如果这个方法不管用, 我再去接你，可以吗？”
唐佳思考几秒, 同意了他的提议，挂断电话后, 把地址给他发过去。
回到饭桌上，也不知道徐强磊又说了什么，赵乐瑶的脸比刚才她出去的时候更红，虽然是笑着，但脸色十分难看。
唐佳刚刚落座，徐强磊就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刚刚我还说小佳妹子怎么出去这么久，是不是接到男朋友电话，催着让回家呢。”
“徐总说笑，只是去趟洗手间。”
唐佳声音很冷，脸上的笑容也减淡不少。她本来就是清冷挂的长相，现在又徒增几分难以攀登的距离感。
徐强磊见她丝毫不慌，那点征服欲突然被激起，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道电话铃声想起，打断了他。
按照唐佳的安排，宋远陪她演了场戏。
她觉得已经足够，准备挂断的时候，又听见他说了句和这场戏无关的话。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直接走，有我在这撑着，你不需要勉强自己给任何人面子。”
话落的瞬间，唐佳的心颤了颤，以至于她竟然忘记挂电话，就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不好意思各位，家里出了点事，我可能要回去一趟。”又看向主位，“不好意思徐总，确实是比较着急，就先失陪了。”
唐佳刚说完，就有同事回应：“没事小佳，你有事就先回，我们陪徐总好好玩。”
徐强磊饶有兴致的淡笑，也没说行不行。
唐佳本来也没打算搭理他，只要面子上过得去，管他说不说话。
她准备离开，抬眼看到赵乐瑶，顿了顿，停下动作。
再度开口。
“现在天已经黑了，大家也都喝了酒，一会结束后赵乐瑶一个女生回家也不方便，不然我带她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回绝。只不过一下走两个人，面子上有些不好看，所以一时之间小组同事也没法应和。
这个时候，徐强磊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慢悠悠的：“家里什么事啊，小佳妹子这么着急回去，是不是不忍心看着男朋友在家等的欲.火焚身？”
说完，突然大笑起来。
所有对话，一字不差落进宋远耳中。
白衬衣袖口挽着，捏着电话的手背青筋突起，顺着手腕蔓延到小臂。
他“喂”了一声，没有回应。
隐约间听到桌子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这是没走成。
他呼吸沉重，眸色黑的可怕，按下内线让何晋马上来办公室。
又迅速穿好搭在座椅靠背上的西装。
何晋进来的时候，宋远已经套上大衣朝门口走，两人差点撞上。
何晋眼疾手快避开，因为跑着过来，说话声还有些不稳：“宋总，出什么事了？”
“我出去处理点急事，大概三十分钟，会议先暂停，让他们等着，我回来后继续。”
宋远气压低到让人胆寒。
何晋本来还想多问点，比如怎么跟会议室里的一堆老板们交代，又比如需不需要他喊司机开车，如果三十分钟后回不来能不能给他打电话云云。
结果何晋只是咽下口水，一并把话也冲了下去。
宋远一路上开得飞快，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
他刚才给唐佳发的【我马上到】
还没有回复。
绿灯亮起，一脚油门踩下，引擎声划破溪市纸醉金迷的夜。
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宋远只开了不到十分钟。
他隐约记得，唐佳下班的时候跟他打电话说要参加饭局，去见一个蓝海风投公司的投资商，叫什么徐强磊。
徐强磊他没见过，但很巧，他认识蓝海风投的另外一个人-
显然是一下走两个人让徐强磊觉得丢面子，于是直接把两个人都扣下谁都不许走。
什么家里有事？只要不死人，都不是大事！
喝了不少酒，徐强磊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他正沉醉于别人的恭维，刚才插曲带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他没看清楚来人的脸，只觉得像是一块厚重的乌云压过来，让他喘不过气。
徐强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冷问：“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个屋子都能走错。”
宋远没理他，视线直直落在唐佳身上。
目光把她烤得火热，一颗心怦怦跳。
她其实已经预想到宋远在发现逃跑计策失败后会过来找她，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挂了电话才多久，十分钟？十五分钟？
正想着，宋远已经走到她身边。
“走，我们回家。”
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愣在原地。
唐佳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一是为了不浪费大家这几天的心血，二是为了不想得罪徐强磊之后，他迁怒小组的其他成员。
她丢了工作无所谓。
毕竟她连死都不怕，这个世界上也就没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她。
但小组的其他成员不行。所以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意气，而连累别人。
但是徐强磊太过得寸进尺。
唐佳也能看出来其他人也开始有些不耐烦，只不过没人想当这个出头鸟去撕破脸。
而且一整场下来，徐强磊不是在扯皮就是在开黄腔，似乎对盛闻上市一点兴趣都没，稍微能明白的，都意识到这次没戏。大家只是在等着徐强磊玩尽兴之后散伙罢了。
既然宋远来了，那就让她当这个出头鸟，把这个场子提前散了。
唐佳站起身，看向徐强磊，语气淡淡：“不好意思徐总，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话落，她推了一下宋远的胳膊，示意可以走了，结果没推动。
唐佳下意识抬眸看，与此同时，听见身后沉闷的“砰”声重重响起
徐强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酒杯都震了震，他横眉怒视着这个夺去他目光焦点的入侵者。
“你他妈谁啊！这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在这种酒局上如此没面子过。
唐佳下意识握住宋远的手臂，抬头看他。
眼中人冷冷直视着徐强磊的方向，她心中突然涌起种骨莫名的第六感。
徐强磊估计要遭殃。
赵敬齐刚准备出声缓和气氛，被宋远的声音打断。
“徐强磊。”宋远平淡的语气尾音上挑，似是在确认他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气势却好像压过刚刚他带着脏话的质问。
徐强磊挺了挺肩。
“怎么，你认识我？”
宋远轻笑一下：“不认识。”
唐佳：“”
他气起人来还挺欠揍。
徐强磊揣摩了下目前形势。
这桌上的人都是盛闻员工，他自然看不进眼里。突然冲出来这个男人，估计就是那个叫唐佳的男朋友。阵仗和脾气看起来倒是大，不过大概率是个愣头青。
一通分析过后，徐强磊心里有了底，说话的气势也足了许多。
“那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今天是什么情况，不然我能让你女朋友明天就收拾行李从盛闻滚蛋。”
他说话的时候，宋远只是默默看着，话音落下，才悠悠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徐强磊，但好巧不巧，我刚好认识蓝海风投的苏明柏。”
听到这个名字，徐强磊瞬间熄火。
这人怎么他妈的认识他领导？
他眼神飘忽，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坚定：“你认识苏总又能怎么样？”
徐强磊估摸着，这人估计也是在工作上跟苏总打过交道，量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宋远似是觉得不想浪费时间，没再接他的话，而是选择了一个最快的解决方式。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苏老板。”没两秒，电话被接通。
宋远停顿了下，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再度开口：“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们公司一个人让我有点不痛快，想问问苏老板准备怎么处理。”
“叫”他目光扫过去，“徐强磊。”
很快，一通电话结束。
宋远只说了三句话。
他看向徐强磊，眉目疏离。
“你最好跟苏明柏解释一下今天是什么情况，不然你明天就会收拾行李从蓝海创投滚蛋。”
把他说的话，原路奉还。
话落，留下愣在原地的徐强磊，和面面相觑的众人，宋远牵着唐佳离开。
从饭店到车旁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唐佳沉默的原因是，她被镇住了。
这跟她设想的让宋远帮她脱困的事情发展走向完全不一样。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一个电话过去，徐强磊要丢工作？
而且，刚才发生的事，她同事都在旁边看着。唐佳已经能想到，周一去上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宋远没启动车子，看向她：“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同事们的工作。”
唐佳回过神。
明白他意思后，摇摇头。
“我没在担心这个。”
她知道宋远有分寸，他不会做自己收不了场的事。
“那怎么不说话？”
宋远说完，侧身过去在她唇上轻点了下。
刚刚来的时候他担心的要命，怕晚来一分钟，她就会多受一分钟的委屈。
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也不知道这整个晚上她听了多少这样的话。
唐佳被他的动作惹得脸红，说：“我只是在想，周一到公司，我可能要出名了。”
宋远眼角浮现笑意：“不想让你同事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第 53 章
“不是。”
唐佳只是想一切都顺其自然的发生, 所以她不会刻意隐瞒，也不想主动宣告。万万没想到，宋远的身份“曝光”会这么惊天动地。
她这么想着, 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仗势欺人。”
“算是仗势。”宋远眼底浮着笑 ，“不算欺人。”
“像徐强磊这种人, 在职场中就是有毒的蛀虫。他在下属面前和在老板面前，可能是两种全然不同的面孔, 于是就导致下属有苦不敢言, 领导又被蒙在鼓里。你今天也算是替社会清理了败类。”
唐佳点头, 又漫无目的地聊起来：“本来今晚不想打扰你，但是我给赵悦打了电话，她也没空帮我救场, 所以打给了你。”
听了这话，宋远刚刚还在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车里灯光比较昏暗, 唐佳没发现，接着问道：“怎么来这么快，工作忙完了吗？”
宋远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 伸手捏住她的脸，轻轻扯了下：“我之前说过, 以后遇见什么事办不成, 要第一时间想到我, 你这脑瓜怎么就是记不住？”
唐佳脸被捏得有些变形, 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好像说错了话，连忙解释：“你不是说今晚有个会, 我想这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不想打扰你。”
“不是要紧事, 就不能打扰吗？”
唐佳愣住。
又听见他说：“再者说，今天晚上的事怎么不要紧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又和缓了语气：“还有，今天徐强磊那个蠢蛋说的话，一句都不要再想，明白吗？”
他低醇的声音盘旋而来，唐佳心里突然软成一团。
“明白。”
“有没有被影响心情？”他问。
唐佳回答得很快：“没有，为了徐强磊那种人，不值得。”
宋远的视线又在她脸上扫了几圈，确认她真的没什么事之后，缓缓发动车子。
宋远注视着挡风玻璃外的街道，霓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斑，但他的目光却随着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试着不去想刚才唐佳说的话。是因为其他人没有办法帮她，她才过来找他。
那如果今天别人能帮这个忙，他是不是就不会被想起，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宋远突然想起来初二上学期，唐佳有一阵心情不好。
那时候他去上体育课，看见她们班上那个叫潘煜的人欺负她，她还不愿意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是有一天，他趁着轮到唐佳放学值日，把潘煜堵在小巷子里逼问后才知道。
潘煜说出实情时，宋远咬着牙，青筋都在额头隐隐跳动。后来放他走之前，他还恐吓潘煜，让他不要再招惹她。
再后来，他看出岁岁对于这件事的回避，于是他就装作不知道，只是每次大课间都去初中教学楼陪她接水。
那是一无所有的他，能做到的全部。
其实他恨，恨自己那时的无能为力，不能更好地保护她，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而现在，他终于有了这个能力，能守着她、护着她。
只是，他好像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了。
开出去没几分钟，唐佳才发觉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反而开向市中心。
“我们这是去哪？”
宋远视线还停留在前方的路上，回答道：“回趟公司，我刚才的会还没开完，你到时候在办公室等我，结束之后我去找你。”
“？”
“去你公司？”
还要在办公室等他，那岂不是跟他开会那些人都知道宋远带回来一个女人了吗？
像是猜出了唐佳的小心思，宋远笑道：“害怕什么？你的脸早就在他们面前出现过许多次了。”
唐佳：“”
“而且，你在我办公室待着，他们不敢去打扰你。”
“”
唐佳沉默片刻。
想着反正明天是周六，今晚也没什么事，而且她还没去过宋远的办公室，真有点好奇。
至于其他的就随便吧。
事情的发展比唐佳想象的要好。
时间已经不早，几栋大楼的灯零零散散亮着。那些跟宋远开会的人，都是一些高级管理层，在其位谋其事，拿着那么多的钱，自然就没有办法安稳朝九晚五。
除此之外，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
所以唐佳从坐电梯到走进宋远办公室，都没遇见几个人，唯一的熟面孔，还是何晋。
唐佳在进门之前，也有想过宋远的办公室会是什么样，没想到进来之后还是有些震惊。
宋远的口味真是出奇的一致，办公室竟然是和家里一样的黑棕色调。
办公桌上整齐地摆放着电脑和一些办公用品，显得井井有条，桌子对面还有个茶台。
最震撼她的，还是那超大落地窗。
无尽的城市灯光如同繁星点点，散布在远处的高楼大厦之间，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一切尽收眼底。
宋远拉着她的手走到办公桌后，让她坐在他的椅子上。
唐佳感受了一下，还挺舒服。
“那我在这等你？”她仰着头问。
宋远看了眼时间
“我争取一个小时内结束。”
说完后俯下身，手撑着座椅的把手，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而后，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又觉得不够，力道加深又亲了几下，在呼吸彻底凌乱前，不舍地停下来。
这个没能尽兴的吻撩拨地宋远心痒难耐。
唐佳其实也有点意犹未尽。
宋远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一会交给你个任务。”
“什么？”唐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楼下便利店还开着门，一会去买个东西。”宋远贴近她耳边，“”
那三个字落下，唐佳的脸骤然发烫。
为什么是她去买！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挑。
“为什么你不去”她小声抗议。
“我开完会便利店该关门了。”
他眸中流淌着笑意。
“而且，这算是你遇见麻烦没第一时间想到我的惩罚。”
“”
路都被他堵死，唐佳这下彻底没办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唐佳从楼下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张脸还憋得通红。
摸着口袋里的那个小方盒，脑袋就忍不住去想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她拍了拍脑门，试图用这种方法驱散脑海中的场景，然而收效甚浅。
最后只好窝在宋远的大沙发上刷短视频来转移注意力。
唐佳在沙发上躺下没多久，身后就传来开门声，她从沙发坐起，看见宋远朝这边走过来。他刚才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此刻拿在手中，应该是会议室比较热。
他说要一个小时，其实从他离开到现在，差不多才五十分钟。
她问：“结束了？”
宋远走到唐佳身前坐下，拉过她的手放在腿上揉捏。
“结束了。”
又意味深长地追问：“任务完成没？”
唐佳轻声：“完成了。”
宋远笑意明显，牵着她的手站起身。穿戴整齐之后，领着她到停车场。
刚坐上车，宋远的声音传来：“去你家还是我家？”
唐佳：“”
因为他们俩经常两个地方跑，所以唐佳干脆在宋远那放了一套洗漱用品还有几件换洗衣服，宋远在她家也有。
其实这话很正常，怎么今天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这么色.情？
“都行。”
“那就去我家吧。”宋远启动车子，“离得近。”
唐佳：“”-
其实唐佳以为，今晚会和之前一样，两个人躺在一起聊会天，看个电视剧什么的，之后的一切自然而然。
没想到门一关，她就被宋远抵到墙上，热烈肆意的吻像雨点般似的落下，从嘴唇到耳垂，再到颈间，又回到唇上。
宋远手上的动作也没落下。
唐佳没多久就被他弄得浑身酥.麻，一些暧.昧声不自觉从唇齿间迸出。
破碎的声音落进宋远耳朵里，他更加按耐不住，直接用力一托，把人抱起挂在身上。
唐佳仅仅抱着宋远的脖子，被他带到上二楼卧室的楼梯时，两人都已经衣.衫.不.整。
她身上只剩下搭配开衫毛衣的吊带背心，而宋远的领带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白色衬衣的纽扣一路开到胸前，露出一大片皮肤。
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唐佳原以为宋远会把她放在床上。然而他却在床边坐下，于是她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位于上方的姿态。
唐佳被吻得脑袋发昏，身体的异样让她愈发觉得空.虚，想要索取更多。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唐佳双手捧着宋远的脸，稍稍挺起身，索取他唇间每一寸气息。
宋远空出的手，此刻正给她制造出阵阵战.栗。
突然一瞬间，唐佳没能撑住，软进他怀里，头没力气搭在他颈间。
她声音轻轻摇晃着提醒：“去洗澡”
宋远胀得厉害，但还是停下动作，双手轻轻一抬，就把唐佳从身上抱下来。
“我用楼下的浴室，你用这个。”
说完，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唐佳去拿换洗衣服，打开抽屉，才发现自己放在这里的内衣裤被宋远整齐的叠进一个收纳盒。
她看着眼前的东西，脸羞的发红，又想象他整理这些东西时候的样子，嘴角又止不住的一个劲上扬。
她快速拿好东西，又迅速把柜子合上。
洗完澡，唐佳把头发吹到半干，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宋远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整间屋子只开了一盏大落地灯。
昏黄的灯光映出宋远笔挺的轮廓，他没有穿家居服，而是只穿了一件浴袍，关键部位堪堪遮盖住，其他的地方几乎露在外面。
唐佳看着，嗓子不由自主发干。
“过来。”宋远朝她伸手。
她走近之后，被他拉进怀里。
此刻目光瞥到床头，才发现自己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小方盒子已经被明晃晃放在上面。
估计是宋远洗完澡之后直接拿上来的。
唐佳靠在他怀里，下意识想要把腿翘他身上，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宋远闷哼一声，翻身把她压在怀里。
“我是不是碰到”
宋远目光热切地落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危险笑：“你说呢？”
唐佳只是以为他那个洗完澡后能消停一时片刻，没想到还在工作而已。
没等她说话，宋远就吻了下来。
她刚刚还未完全消散的情.欲此刻轻而易举地被再次勾起，不一会儿，就像被大雨淋湿了一样。
宋远忍得难受，拿起盒子，撕开包装。
唐佳害羞得不敢看，用手臂挡着眼躺在床上。
结果听他撕开包装后迟迟没有动静，好奇的睁开眼，才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东西，笑意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了？”唐佳裹着被子挪过去。
那东西近在眼前，她不敢低头看。
只听宋远带着笑的声音传来：“你买的什么型号？”
唐佳眨眨眼，她不知道这个还分型号。
“我跟店员说，要卖的最好的那种，他就拿给我了这个”
话音落下，宋远低笑出声，胸腔随着震动轻微起伏：“小了。”
“什么？”
唐佳从他手里拿过那个东西，触感光滑湿润，很新奇。
她也顾不得害羞不害羞，低头打量一会，试着套上去。
碰到头的时候，宋远闭了闭眼，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红色攀上耳尖。
真是输给她了。
宋远强忍着，任由她胡闹一会，连额头都铺上一层细细的薄汗。
唐佳确实套不上去，于是定下结论：“小了。”
她略含歉意地看向宋远，他真的看起来好难受，但她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他跟大部分人不一样。
“那怎么办？”
宋远勾了勾她垂落的发丝，声音低哑蛊惑到极致：“帮我。”
“怎么帮？”
他看了眼那双从被子里露出的腿根，眸底情.欲翻涌：“一会你就知道了。”
第 54 章
不知过了多久。
唐佳的意识早已经在体验到极致快乐的瞬间散落, 颤.抖过后的身体酸.软到仿佛失去控制，四肢跟灌了铅一样沉。
宋远不是说要让她帮他吗
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宋远眸色沉得厉害，他早已按耐不住, 但还是让唐佳先舒服后，才开始属于他的征战。
身体被他摆弄着, 唐佳在朦胧中意识到，她的“帮忙”好像才刚刚开始。
最初, 唐佳还随着宋远的指令配合。
再后来, 她失去力气, 只能完全任由他掌控。
宋远紧.贴着她的后背，随着动作，喷薄在颈间皮肤上的热度渐渐加深。
唐佳已经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终于，宋远停了下来。
她失力地躺在他怀里, 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敲打脊背，耳边是他沉重的喘.息。
被坚实有力的臂膀包裹着，就这样静静不动。原本已经意识朦胧的唐佳，突然心中一*七*七*整*理软, 有种所有毛孔都被填满的满足。
两人处于这样紧紧相拥的状态几秒后，宋远撑起身, 拿纸巾简单的清理了下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他扯过被子裹住她毫无遮盖的身体, 又隔着被子把从身后把她抱住。怀中人闭着眼, 鼻头和脸颊染上红晕, 原本清冷温和的脸多了几份乖巧。
唐佳在被子里动了动，脸埋得更深, 似乎是觉得这样很舒服。
宋远浮着笑意的眼底还带着残留的欲.望。他把她凌乱的的发丝别在耳后，又在她脸颊上轻啄几下。
说话的声音带着低沉哑意：“岁岁, 辛苦了。”
唐佳意识昏沉，被他这句耳语一刺激，刚才的画面又栩栩如生地浮现在脑海中。她不由得感叹宋远知识面之广，竟然连这种方法和姿势都知道。
感官渐渐苏醒，结果就是腿间的异样开始清晰，她红着脸，小声嗔道：“宋远，你混蛋。”
宋远低笑出声。
“嗯，我混蛋。”
他把唐佳抱进浴室，准备替她洗澡，结果被她无情地“请”了出来。
宋远不放心。毕竟她已经腿软到站不稳，连推拒他的时候眼都没能完全睁开。
但她还是能义正言辞地撩拨他：“我怕待会又要让我帮你一次。”
他觉得这话有道理。
于是再三确认她能自力更生之后，才从浴室出来。
宋远去楼下洗完澡后，回来的时候唐佳还在浴室。
他看着眼前场景，床单凌.乱，衣服散.落，女人的内.衣还摇摇欲坠的挂在床脚。宋远兀自笑了笑，他怎么不记得刚才有这么激烈？
他过去把东西收好，又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从柜子里拿了套干净床单换上。
宋远动作麻利，一顿收拾完成，浴室里的水声刚好停下。
唐佳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场景，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床边，看见她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上面是她的内.衣。
唐佳又想起拉开抽屉看到的画面，只觉得错失了一次观摩他这个大男人如何叠自己这些贴身衣物的机会。要不是她现在困得连眼皮都撑不开，一定要让他在自己面前再重新叠一次。
正想着，还没走到宋远跟前，就被他一把拉过去。
感觉到他捧着自己的脸，一双眸子里也不知道晃动着什么情绪，唐佳害怕宋远心里又憋着什么坏，立马求饶：“宋远，我现在真的好困，咱们睡觉吧好不好？”
宋远不禁失笑。
她这是把他当成采阴补阳的男狐狸精了？
唐佳如愿以偿的躺进柔软床铺，刚闭上眼，宋远就从身后把她圈进怀里。
他身上的热度刚刚好，她舒服地朝后蹭了蹭，和他贴得更近。宋远感受到她的动作，手臂又收紧了些。
紧接着，耳边落下他的声音。
“今天这种程度就已经累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唐佳耳尖发烫，掀开眼皮瞪他一眼：“睡！觉！”
宋远扬唇，不再逗她。
“遵命。”-
周一早晨。
唐佳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二十三楼，而是逃避般先去了调查组的老巢。
赵悦和林明哲还没来，她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做心理建设，想到一会即将见到上市小组同事的这个事实，她就十分不愿面对。
没想到这心里建设一做，就到了快八点半。
赵悦和林明哲前后脚开门进来，看到工位上的唐佳，同时喜笑颜开。赵悦问：“佳佳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他们俩应该还不知道周五晚上饭局上发生的事。
唐佳总不能说自己这是不敢上楼，所以才躲在这的吧？
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
“就是过来通知你们一声，面见蔡俊民的事情安排到周四了。”
见赵悦和林明哲看着自己不说话，唐佳又补充一句：“对，就这样。”
赵悦：“”
林明哲：“”
专门跑过来一趟，就说这件事啊?
两人还没有摸着头脑，唐佳就已经从工位上站起来：“那我就上去喽，你们俩好好加油。”
赵悦和林明哲顿时又不舍起来，没有唐佳这个主心骨，总觉得调查组都不完整了。
林明哲喊住她：“佳佳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悦也在一旁满是好奇。
唐佳想了想。
“前期筹备阶段过去之后就不用待在二十三楼，但一直到上市完成，我都要承担相应的媒体工作。”
“估计再有两个周？你们就可以在调查组的地盘见到我。”
两个周好像也不是很长，处于赵悦和林明哲的心里预期范围之内，这两个人顿时就不那么郁闷了。
上市项目组因为是临时组建的，所以在二十三层腾出来个大报告厅给项目组的八个负责人做办公室。
唐佳带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推开门。
果然，除了她，其他人都已经坐在工位上。
目光从各个角落不约而同的投过来，唐佳硬着头皮，维持波澜不惊的微笑跟他们打招呼：“大家早上好。”
她说完，若无其事坐回自己工位。
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唐佳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
然而终是人类对于八卦的好奇战胜一切，没过一会，唐佳就感受到大片阴影从周围覆盖过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已经悄悄挪到自己身旁。
唐佳心中无奈叹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两个人中，赵敬齐跟唐佳比较熟，于是清了清嗓子，问：“小佳，那天饭局上的人，真是你男朋友？”
想到宋远不经常在公开活动出席，所以他们可能不知道他是华商集团董事长，心中暗自窃喜。这样刚好，不然宋远的身份说出去，总是有些吓人的。
“嗯，是的。”
赵敬齐眼睛瞪得老大：“所以你男朋友是华商集团董事长？！”
唐佳：“？”
白高兴了。
还没等唐佳说话，赵敬齐神色激动，指向赵乐瑶的方向。
“周日早上乐瑶收到一陌生短信，竟然是徐强磊发的，大意是说在饭局上说了不该说的话，给她郑重道歉，希望她不要介意。还提到他老板，哦不，是前老板苏明柏，从华商集团董事长口中得知事情全貌，并且今后华商集团旗下所有的子公司、关联公司都不得录用徐强磊作为员工。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希望赵乐瑶能原谅他”
“所以我们猜测，这个知道事情全貌的华商集团董事长，可能就是那天突然闯进来的人，你的男朋友。”
赵乐瑶收到道歉短信这事唐佳也是刚知道，听完也愣了一下。
因为宋远之前问过她，要不要让徐强磊过来当面给她道歉。
她当时很坚决。
她不愿意再见到他，更不需要他的任何道歉。因为唐佳知道，徐强磊的歉意并非真心认识到错误，只是后悔于自己的不小心让这件事被人揭露。所以他的道歉毫无意义，还浪费她的时间。
唐佳当时准备离开的那一刻，见赵乐瑶孤立无援，所以想帮她，带她一起走。
但最后没能成功，她还有点愧疚。
回去之后又害怕赵乐瑶情绪会受到徐强磊影响，还盘算着周一上班跟她聊聊，没想到徐强磊竟然发了道歉短信。
徐强磊主动发这条短信的概率几乎为零，也可以说是直接为零。
难道是宋远安排的？
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让徐强磊不得不做这件事。
只不过宋远怎么知道赵乐瑶也被开黄腔，难道徐强磊自己招了？
不过这并不是很重要，现在还有其它的事等着唐佳处理，于是这一闪而过的问题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她轻咳两下，挤出一个笑容：“对我男朋友确实是华商集团董事长。”
卧槽！！
听到这话落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刚刚还坐在各自工位上犹豫不决朝这边探头的五人，此刻跟赵敬齐和石进一样，围了过来。
“真的是溪市华商集团的那个华商？”
“是”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说来话长，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你们谈多久了？”
“跟华商集团董事长谈恋爱什么感觉？”
“那其实不是盛闻可以直接抱大腿。”
“咱们项目组还费什么劲啊，直接让华商投资呗，咱们这点市值，对华商来说可不就是苍蝇肉。”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豪门是不是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勾心斗角的，小佳你能斗过他们吗？”
“”
问题如潮水般涌来，还越来越离谱。
唐佳疲于应付，回答了些她觉得还算正常的问题，剩下的她都随便敷衍了事。
幸好，李铮过来询问项目进度，这才把唐佳从一群豺狼虎豹口中救出来-
下午。
太阳的光芒渐渐变得模糊，天眼看着要阴下来，云层也变成厚重的灰色，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即将到来的气息。
华商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顾泽今天有事过来找宋远，结果人没在办公室。他坐在茶台前等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中茶盏。
半晌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宋远刚从外面回来，大衣上还沾着寒气。
他看了眼顾泽，挂衣服的时候问：“不是回京市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顾泽顿了顿，又开口。
“你肯定还记得许承吧？”
宋远看了他一眼：“记得。”
“怎么突然提他？”
当时在美国见过一面，他好像是在加拿大读书，那次只是去美国玩，所以后来没怎么见过，但宋远记得。
顾泽也不知道他从京市带回来的这个事该怎么跟他说，于是就把交代他这事的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许承说，他有个死对头要见你一面，明天到溪市，晚上一起吃个饭。”
他不对付的人要见自己，还要亲自拐这么大弯牵线。
宋远头一次对自己的听力产生质疑。
“见我谈什么？”
顾泽张张嘴，欲言又止地吐出两个字。
“联姻。”
第 55 章
宋远眉头微皱。
“许承还说了什么？”
许承跟顾泽说这事的时候, 顾泽已经知道宋远跟唐佳在一起了，但那时候俩人刚谈没多久，好像也没大张旗鼓公开的意思。所以顾泽没直接告诉许承宋远有女朋友, 而是提醒许承，溪市好多家族想跟宋远联姻都没成, 他死对头这事悬得很，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但许承之后的反应让他有些惊讶。
顾泽：“其实我当时帮你挡了, 我说你肯定不会去吃这顿饭。”
“许承当时的原话是——你只要把这句话带到, 只是吃顿饭, 宋远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按照顾泽对宋远的了解，提到“联姻”这俩字，他肯定会直接拒绝, 可刚才他第一句话竟然是追问自己许承还说了什么。
顾泽记得，当初在美国留学, 是他给宋远介绍的许承。但他人在加拿大上学，在美国玩几天就回去了，毕业之后直接回京市，跟宋远八杆子打不着。他也不知道许承为什么能让宋远卖给他一个面子。
宋远有片刻的功夫没说话。
再开口时, 问了一个和刚才话题不相关的问题：“所以，许承口中的死对头, 不是字面意思的死对头。”
在宋远的字典里, 这种词应该适用于他和霍景山那种关系。
可许承话里话外, 分明是在帮这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但我能确定他这个死对头是个女生。”
宋远：“”
顾泽自顾自说，无意瞥到宋远的目光, 那冰冷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他才发觉刚才好像说了句废话。
宋远收回视线, 拿出手机，淡淡地说了一句：“把许承的联系方式给我，明天晚上的饭局你安排下，再找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到时候你也去。”
顾泽瞪大眼睛，骂了句。
“卧槽，宋远你真去啊？”
“那唐佳怎么办？你俩才在一起多久？”
宋远目光骤然沉了下来：“什么怎么办，我答应要联姻了吗？”
“这种事之前发生过多少次，我的态度是什么你不知道？”
宋远语气起伏不大，但还是听得顾泽发毛。
怎么一提到唐佳这人眼神跟语气都像是带刀似的。还是冰刀，冷的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瞧你，一提到唐佳就急，多少年了一点没变。”
他不解气，但又不敢真的跟宋远硬着顶，只能小声抱怨。
“不是都跟人在一起了吗，怎么我随口一说，就好像唐佳已经误会你，要抛弃你一样。”
宋远没聋。
顾泽虽然声音小，但他每个字都听了。不过宋远得跟他扯皮，他还有件重要的事去办。
他看了眼时间：“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随意。”
“哎，不是。”顾泽汗喊他，“这不是刚忙完，怎么又去忙？你们公司那个王勘不管事的啊。”
“谁告诉你我是去忙了？”
像是想起一会要干的事，宋远眼底浮现淡淡笑意，语气都温缓许多。
顾泽非常好奇：“那你去干什么？”
宋远：“去取戒指。”
“？？”
“我靠，你不会要求婚吧。”
虽然他认为宋远真的能干出这种事，但这也太快了。
宋远忍了忍，开口：“我还没打算刚跟她在一起一个月，就把她吓跑。”
顾泽松了一口气，还好宋远没有再次刷新他对他的认知。
“那就是情侣对戒喽。”
他“啧”了一声，眯着眼：“真矫情，还整什么对戒，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谈恋爱会是这个模样。”
宋远挑眉：“什么模样？”
顾泽想了想，撇着嘴，一本正经。
“感觉大脑像是被唐佳寄生了。”
按照宋远的理解，这应该算个褒义词，可从顾泽嘴里说出来，又让他不确定。
但没关系，他很满意现在的模样。
宋远默认的样子落入顾泽言中，他居然觉得很合理。
突然没来由的想到一件事，随口问道：“提到王勘倒让我记起来，之前你招助理的时候，他不是还想把他表妹还是侄女来着弄过来吗，但后来你没同意，才让人事招了何晋。”
“前两年我来你公司，有时候还能碰见那姑娘去找王勘，这两年倒是没在公司见着。”
“你倒是什么事都往脑子里记。”
宋远讥讽的意味明显，顾泽讪笑：“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了吗，随口问一嘴。”
“当时我就觉得，王勘是看你拒绝了那么多黎叔张罗来的千金，想看看他们家那个有没有机会，才想着把人安排来当助理的，现在你跟唐佳在一起了，他也没有问什么？”
顾泽其实想说的是，在外人看来，唐佳的出身远不如王勘的那个亲戚，但是宋远选择了前者拒绝了他，也不知道王勘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他能问什么？”
当初王勘的算盘宋远看得很清楚。不过因为他一直独身，他侄女又正当年龄，所以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王勘这人能力上还算可用，而且他明确拒绝之后，也没有得寸进尺，宋远也不会继续留他在集团。
顾泽“嘿嘿”笑了两声。
“他确实不敢。”
他站起身离开，走出门之前，扒在门框上，留下一句：“那我就不耽误你博美人芳心喽，定下明天吃饭的地方之后，给你发消息。”-
唐佳这一天班上的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她的这些同事们突然蹦出来个奇怪问题。
但现实情况却比她想象的好，可能是上市任务太重，大家不得不把精力都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加班这件事，唐佳也没能幸免。
晚上七点接到宋远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
她走到茶水间接听。
“喂，你忙完了？”唐佳小声问。
周六一大早，宋远就被工作电话叫醒。
他出门的时候唐佳还在睡着。睡眼朦胧中只感觉到身边窸窣的响动，还有半晌后，脸颊上轻轻的一个吻。
之后唐佳又睡得不省人事，直到中午才睁眼。宋远打来电话说还在忙，周日要去躺隔壁市出个短差。所以唐佳干脆下午的时候回了自己家。
这么算来，她也有两天没见他了。
“忙完了。”宋远看了眼放在副驾驶的购物袋，嗓音问沉，“下班了吗，去接你？”
唐佳本来不觉得累，他一问，就好像找到避风港一样，撒娇般抱怨道：“还在加班呢，好累呀。”
听见她的声音，宋远眼中笑意浮动。
“那怎么办？”
他有意逗她：“是想让我把盛闻收购了，还是想让我在地下车库陪你加班？”
果不其然，听筒中传来她清浅的笑声。
“不用你收购，也不用委屈你待在地下车库。快到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剩下的工作我回家再做。”
“好。”
挂了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唐佳就收到宋远的消息，说他已经到了，在地下车库的老地方。
唐佳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唇角微弯。
宋远居然都成盛闻的常客了。
又是宋远的身影和那辆熟悉的车一同闯入视线。
他站在车门旁，看她缓缓靠近。
“你不用每次都站在车外面等我的。”唐佳被他抱进怀里，抬头与他对视。
“我又不是非要看见你的人才能认出你的车。”
宋远拇指轻轻抚过柔软细腻的脸颊。
“想提前看见你。”
他很喜欢看着唐佳缓缓朝他走来的样子。她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放大，无声、坚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也只能向他而来。
唐佳心中的某个角落，在他这句话的温柔中柔软了一瞬，又欢喜于他不经意间从细节中流露出对她的感情。
“那好吧。”她轻声回应。
宋远打开副驾驶门的时候，她心中刚被灌满的温水，此刻突然烧开了似的沸腾起来。
她眼睛微微睁大：“这是?”
购物袋上Harry Winston的Logo虽然低调，但又不会被人轻易忽视。
唐佳知道这是一个珠宝品牌，很贵，所以她也只是停留在知道的阶段。
“先上车。”
宋远低醇的声音传来，精致的购物袋已经出现在她怀里，之后被他推着上了车。
他坐进驾驶室，用下巴点了下她怀中的东西：“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唐佳被他的话牵引着，拿出了里面的两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两枚情侣对戒。
女款是一个简单的V型，一圈钻石中间是一颗小小的粉钻，男款的则是十分简约硬朗的单颗方钻。
“宋远，这戒指很贵吧”
“对我来说，你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贵重，而且这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不必有压力。”
唐佳的心脏还在扑腾扑腾跳，一直宽阔修长的手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隆起，透露出不经意间的力量感，很衬这枚方钻。
“替我带上。”
宋远温和低醇的声音却不容拒绝。
唐佳拿出那枚男戒，握着他的手缓缓套上的时候，竟然有些紧张，脸烫得厉害。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这只是戴个戒指而已
尺寸刚刚好，
宋远满意的笑了笑。
又拉过唐佳的手，把那枚女戒给她戴上。
尺寸也刚刚好，跟手腕上的那条手链也很配。
唐佳看着中指上出现的一枚精致闪耀的戒指，高兴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这么合适？”
宋远笑意中带着不明意味的调侃。
“嗯，不像某人，买的尺寸不合适。”
听懂他的意思，唐佳的脸“唰”一下红了，语无伦次起来：“那，我也没量这不怨我。”
宋远听清了她的话：“你还想量？”
唐佳说不过，只能挥着拳头轻轻砸在他手臂上。
“话题结束！”
宋远捂着手臂佯装吃痛：“明白。”-
在唐佳的小窝自然不能像在宋远那，两个人能同时在上下楼洗澡。
她还要加班，所以洗完澡后穿上睡衣，舒舒服服坐在地毯上，面对电脑开始了她枯燥的工作。
浴室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宋远正在浴室。唐佳克制着思绪不被这动静吸引，目光锁定在屏幕的文字上。
她的公关方案今天被李铮否了一部分，现在正抓耳挠腮的思考其他模式，很快就全身心投入进去，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水声停止，宋远穿着家居服走到她身边。
直到他盘腿坐下，温热气息氤氲弥漫在身边，唐佳才发现宋远已经出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她买的家居服，跟她身上的同款不同色。
宋远从背后把她圈进怀里，唐佳就这样软软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工作了一会，突然觉得贴着她的某处有些不对劲。
她僵硬一瞬，嗓子干涩：“宋远……你。”
也不知道他从哪摸出来一盒避.孕.套，随手扔在桌子上。
“今天买了正确的型号。”
唐佳：“……”
“我还要工作！”
手上一堆事等着处理呢，她暂时没功夫想这种事。
宋远像是故意撩拨，亲了下她的脸，在耳边轻声刮她：“我知道。先放着，下次你可就没有借口逃了。”
又补充道：“我那也放了一盒。”
唐佳脑子瞬间炸开。
还没把碎片捡起来，她又炸了一次，因为她又听见宋远说了句。
“车上也有。”
唐佳被空气呛到，咳嗽几声。
本意是打算反击，回了句：“你怎么不在办公室也放一盒？”
没想到宋远却认真思考片刻。
“不愧是侦探小姐，想得比我周到。”
唐佳：“？？”
“宋远，你脸皮可一点都不薄。”
“你脸皮薄，我自然要厚一点。”
最后，宋远被唐佳发配到距离她好几米的沙发一角，让他不得在她工作完成前靠近。
宋远不想，但也没辙。
于是随便拿了本书坐在她的对角线，安静地陪她加班。
快十点的时候，宋远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起看了看，是顾泽发来了明天晚上吃饭的地址。
不远，而且还在唐佳公司和住处之间的某个地方。
唐佳以为宋远又来了工作，毕竟他周末被临时叫走的情况也不在少数，随口问一句：“又要去工作吗？”
宋远摇头。
“不是。明天有个饭局，可能来不及去接你下班。”
他还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又止住，目光又落回到手中书上。
唐佳的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游走。
“没事，你忙你的，我明天说不定还要加班呢。”
她突然想到大后天要去见蔡俊民，思考了下要不要跟宋远说这件事，毕竟他现在不太用回避这个调查。
可又觉得他知道后又该紧张自己的安全问题，于是决定等见完之后，再把有用的信息告诉他-
月亮高挂在头顶，被乌云半遮。
阴天从昨天下午一直持续到现在，直到天色转暗，这场雨都没能憋出来。
饭店大门闪耀的街灯在昏沉湿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瞩目，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包厢内灯火明亮温暖，轻缓的映在每个人脸上，让人短暂的忘记了室外的阴天。
今天到场的除了京市来的许承和林氏集团继承人林盛意，其他的三个人都是顾泽在溪市比较熟的朋友，之前也带他们跟宋远喝过酒。
所以这饭局更像是朋友聚会，聊的话题大多都很轻松愉快，比如京市和溪市的差异，最近的市场动向，还有一些圈子里的八卦。
红酒见底一瓶，连宋远的状态都舒展了些，眉眼间挂着淡淡笑意。
他坐在主座，身边两侧的主客和次客位分别是林盛意和许承。
坐在许承旁边的是顾泽。
今天的饭局是他攒起来的，其实本来主客位安排给了许承许承，毕竟许家在京市的地位数一数二。
但进来之后许承直接把主客让给了林盛意，还让顾泽震惊了一下，不他们两个都没有异议，他自然也不用再说什么。
林盛意穿了件浅驼色的半高领羊绒衫，衣服看不出牌子，但款式剪裁恰到好处，很衬她的肤色。栗色长发简单地扎了个半马尾，几缕发丝随意垂落，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美艳。
然而当她开始谈论京市的商业格局和当前的经济形势时，让人不由自主地忽略掉她的美貌。只能记得她是林氏集团独生女，未来的家族企业继承人。
一顿饭吃得融洽，或许是饭桌上还有三个宋远特地让顾泽喊来的无关人员，林盛意没有提起联姻的事，宋远也就装作不知道。
此刻许承突然说起顾泽在溪市的地产事业发展的如火如荼，顾家老爷子十分欣慰，上次在京市商宴还当众夸赞，说他儿子有拼劲，胜过他年轻的时候。
顾泽虽然跟他爹不怎么对付，但明面总得维持，于是笑着回应谢过。
林盛意抿了一口红酒，说话时，目光扫了一眼宋远中指上的戒指。
“我听说华商集团最近也想朝地产业发展，不过好像遇到些困难，林家在京市地产业还算是有些根基，如果宋总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虽说京市和溪市分隔两地，但这句话的分量着实不浅。
饭桌上只有宋远和顾泽知道，华商集团朝地产行业的试探只是大局里的一步棋。不过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以为华商进军地产业惨遭滑铁卢。
林盛意说这话，无外乎是告诉宋远，她们之间存在利益交换的可能性，并且，她能给他想要的。
宋远承认，林盛意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对于商业形势的见解和洞察力非同一般。
如果作为单纯的商业伙伴，他不介意跟交这个朋友，但若是这里面掺杂着其他心思，那这样一位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她既然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了，宋远自然不能不承这个情：“多谢林小姐盛情。”
饭局还在继续，宋远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没有直接去包厢。
走廊尽头有一扇屏风，屏风里侧是休息区，两张沙发圈出一片空地，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的街景。
宋远今天喝了红酒，有些醉意，此刻站在落地窗前，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还没被接起，他的嘴角已经先露出笑意。
响了几声，电话那头传来她故意压低的声音：“喂，宋远？”
紧接着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她的声音恢复正常：“我还在公司加班呢，你那边结束了吗？”
宋远微醺的嗓音低沉浓郁。
“快结束了，你大概什么时候下班？”
“我的稿件还有一个段落需要修改，大概十几分钟后就能溜之大吉了。”
十几分钟，加上她过来的时间，刚好饭局差不多结束。宋远这么想着，说：“今天喝了点酒，你下班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回家。”
“什么？”唐佳疑惑，“你不是在饭局吗，何晋没有去？”
“嗯，他没来。”
“一会我把地址发你，就在你家和公司之间，刚好顺路。”
第 56 章
挂断电话后, 唐佳收到了宋远发来的地址，她打开地图看了下位置，打车过去差不多十几分钟。
最后一个段落修改的比唐佳想象中顺利, 她提前结束工作，收拾好东西出门打车。
刚坐上出租车, 那场憋了一天半的雨，终于慢悠悠地下了出来。
耳边响起雨点轻轻地敲打窗户的声音, 雨水顺着玻璃滑落, 窗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模糊的帷幕遮住。
唐佳看着外面的细雨, 想到一会还要接宋远回家，心中就上上下下的。
她虽然有驾照，但是没有买车, 开车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宋远的车又那么贵, 她万一开不成怎么办要不找代驾？
—
饭局结束。
把人送走后，宋远坐在走廊屏风里侧的沙发上等唐佳。
落地窗外，车辆在雨雾中穿梭，雨滴打在窗上, 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宋远的视线落在街道上，试图在唐佳出现的第一秒捕捉到她的身影。
就在这时, 屏风外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 打断宋远的思绪。
再一抬头, 林盛意绕过屏风, 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她温和媚人的笑着，眸色却没有任何情感流动。
宋远率先开口, “还以为林小姐已经跟许公子一起走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盛意双腿交叉, 抄手靠在沙发上，姿态矜重优雅：“宋总还没有听我的提议，拒绝的态度就这么明显？”
宋远带着茫然笑意：“*七*七*整*理拒绝什么？”
林盛意哼笑一声。
“宋总是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安排一个这么多人的饭局，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开口的机会。”
宋远看着她没有说话，这是默认。
半晌后，他开口：“我有个问题。”
林盛意回应一个洗耳恭听的眼神。
宋远接着说：“京市豪门望族那么多，为何林小姐要舍近求远，来溪市找我？”
林盛意思忖片刻。
“联姻，最重要的条件是找一个实力相当的人。京市跟林氏集团门当户对的那些富二代，要么有家室，要么是纨绔子弟。剩下的人，大多心思不正，打林家的歪算盘。”
更重要的林盛意没说，如果真的在京市找个人结婚，她不仅得应对那位尚未具名的男人，还得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与期望。
宋远人在溪市，如果真的能成，倒是能省下许多精力和时间。而且，他长得也端正，这十分难得。
宋远轻笑：“林小姐怎么知道我不会拖你后腿？毕竟华商刚刚失利，互联网上可有不少人在唱衰华商。”
“互联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鱼龙混杂，如果凭借这些言论就能影响我的判断，那我也不必联姻了，直接把林氏集团卖掉，一了百了，还能落得个清闲。”
林盛意停顿片刻。
“或许宋总不记得我，在美国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你。那时候顾泽把你介绍给许承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对面。”
说到这，宋远眉头微皱，似乎陷入回忆，然而他好像没太大印象。
“过去太久，确实记不清了。”
林盛意笑了下：“这是小事。”
“我想说的是，那时候华商集团籍籍无名，宋总能在短短数年走到现在的位置，见识、手段、魄力，缺一不可。所以，你不会拖我后腿。”
宋远神色不变，问了句：“既然如此，林小姐就不怕我打林氏集团的主意？”
林盛意笑意更深。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确实不会打林氏集团的注意。”宋远眼角挂着淡淡的笑，“因为我不会跟你联姻。”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沉默盘旋片刻，宋远再度开口。
“或许，凭借林小姐的聪慧，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撑起林氏集团。”
林盛意的笑容带上了点微不可见的苦涩。她轻轻摇头：“宋总，你不是女人，有些境况，你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
宋远没再说话。
过了会，他缓缓道：“那就预祝林小姐找到一个更好的合作伙伴。”
林盛意不傻，宋远谢客的态度很明显。
原因她也能猜到几分。
宋远无意间开关手机时屏幕上的合照，中指上Harry Winston的情侣对戒，还有饭局结束后不离开，反而坐在这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结果，那就是他现在并不是单身。
林盛意之所以折返，是因为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阻碍。
她今天能跑来溪市找宋远谈这件事，是因为已经打探好，他没有跟哪家千金订婚或者谈恋爱。现在这个女人大概率就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
包养这种事林盛意司空见惯。
她周围有不少朋友，在上学的时候也会跟这种漂亮，但家境一般的女生在一起。但毕业之后回家，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听家里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
但结婚归结婚，也不影响他们在外面沾花惹草。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要把握好度，就不会闹到明面上撕破脸。
林盛意也认为，既然联姻，那就是各取所需。感情上她不强求，只要不带到自己面前或者搞出个私生子之类的，随他怎么玩。当然，她也不会要求自己为他守身如玉。
宋远会因为她拒绝自己，林盛意确实有些意外。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这俩人刚在一起，感情上头会影响决定。
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下宋远。
林盛意的目光落到宋远中指的戒指上，开口：“宋总拒绝我，是因为她吗？”
宋远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枚唐佳给自己戴上的戒指。
“我说过，林小姐聪慧。”
林盛意停顿片刻，语气漫不经心：“宋总，你真的打算跟她这样出身普通的人结婚吗？”-
出租车停在饭店门口，唐佳刚扫码付完钱，车门被接待人员打开，一只手就出现在她头顶车框上。
唐佳还是有点不习惯被这样“服侍”，连忙道谢下车。
她把宋远发给她的包厢号告诉大堂前台。
“在六楼，下电梯后沿着走廊朝前走，屏风正对着的第二间就是。”
“谢谢。”
唐佳坐上电梯。
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竟然觉得异常缓慢。
两天没见，她有点想他了。
按照前台服务员说的位置，唐佳下电梯后拐了个弯，就看见了那扇屏风。
她到宋远的小半个后背露在屏风外面，笑意不自觉浮上眼角。正准备出声喊他，听见一道清晰悦耳的女声。
“——宋总，你真的打算跟她这样出身普通的人结婚吗？”
唐佳脚步顿住。
视线稍稍向右侧移动，屏风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影子。
她紧绷着身体，鬼使神差站在原地，距离足够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盛意只是觉得，像宋远这种在商场中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商人，一定会把利益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
女人？感情？
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他现在或许被感情暂时蒙蔽住理智，但新鲜感只是暂时。她作为清醒的那个人，有必要阐述联姻的得失。
林盛意相信，没有人会不为之心动。
她问完这句话，没有等宋远回答，继续说：“从商业角度来看，林氏集团和华商集团的联合，无疑会形成强大的商业联盟。这种跨地区的结合，将极大地扩展我们的市场范围和业务潜力。”
“从个人利益来讲，联姻可以整合两家的资源和人脉，大大提高抗风险能力。”
“再者”林盛意笑意舒展开来，“我自认为自己长得不错，应该能入得了宋总的眼。”
何止不错。
从初中毕业长开之后，一直作为校花的林盛意，长相可以说是十分出众。
“没有人希望伴侣会拖自己后腿。”
林盛意目光笃定。
“就拿华商和致成集团竞标失败举例，如果当时有林氏集团在，我能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这是普通人，永远给不了的承诺。
“宋远。”林盛意更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我们才是一类人。”
“如果你现在对这个女生还有感情，或者说以后还有感情，我也不会很介意。”
“我在京市，你在溪市，只要不是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我可以做到。”-
这些话像是一瞬间钻进唐佳耳朵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那道静静坐着的熟悉背影，唐佳突然有点喘不过来气。
虽然脚下是光洁的瓷砖，头顶是柔和的灯光。唐佳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那时她站在后山边，看着盘山公路蔓延至可望而不可及的尽头。
窒息感涌了上来。
那一刻她耳朵轰鸣，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唐佳不敢继续待下去，转身朝电梯间跑。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她突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眼泪也在那一刻，骤然蓄积在眼眶中，变成一汪将要溢出的泉水。
电梯停下。
唐佳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出大堂。
室外还下着雨，她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她走进雨夜，大雨倾盆而下，砸在身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衣领渗进身体，这时候唐佳才想起来包里有伞。
平时轻轻一碰就打开的自动伞，她按了三下，才听见“砰”的一声。
繁灯璀璨，她沿着街道一直朝前走，越过人流。因为走得太快太急，时不时会撞上行人，她匆匆说句“对不起”，又继续向前。
泪水渐渐模眼前的路，连霓虹灯都变成一了一团团阴绰光斑。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擦下眼泪，朝四周环绕。唐佳也不知道她走到了哪。
就在此刻，电话铃声响起。
她迟疑片刻，拿出手机，是宋远。
视线凝在屏幕上的两个字良久，久到唐佳不由得想，为什么还没有自动挂断。
最后，她还是接通电话。
“喂”
唐佳强忍着嗓子的苦涩，不露出破绽。
听到宋远声音的那瞬，她的两行泪止又不住落下。
“岁岁，你到哪了？”
第 57 章
唐佳没说话。
不是因为她不想说, 而是因为喉咙像是被什么堵着，根本说不出来。
宋远察觉到这段异常的沉默，还有她那边隐约的淅沥雨声。他心口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声音很沉：“岁岁说话，你现在在哪？”
唐佳深呼一口气, 眼睛努力向上看，然而泪水仍然无济于事地滑落。
她只能强忍着不让声音变得破碎：“宋远, 我工作上突然出了点事, 可能要到忙到很晚, 没办法去接你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问题大不大，需要帮忙吗？”
“不用, 我自己可以。”
宋远沉吟片刻。
“好，那我直接去你家等你回——”
“宋远。”
唐佳打断了她。
“我今天很累。”
世界已经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再多说一句，她可能就会露馅。
还好，过了一会，听筒里传来宋远的声音：“好, 那你回家之后告诉我一声。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
“嗯。”
唐佳劫后重生般连忙挂断电话。
仿佛是刚才憋的太狠, 她大口呼吸着, 眼前一片眩晕。她踉跄坐在湿冷的台阶上, 慢慢平复心情。
冬日寒冷的风夹杂着雨水毫无章法的乱飞, 一把小伞撑不住这样的猛烈攻势。
不一儿，唐佳的身上全湿了, 发丝贴在脸上，雨水顺着脸颊滴落。
她狼狈的不成样子, 连上车时，出租车司机都愣了一下。
唐佳声音哑着：“不好意思师傅，我身上太脏了，一会多给您些钱，麻烦您去洗下车。”
这大半夜的，司机本来就是在收班回家的路上，看见她站在雨里打车，觉得小姑娘可怜，才准备再接一单。
她看起来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又难受成这个样子，他摆摆手：“小姑娘没事的，你只管坐。”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他笑了笑。
“害，没关系的，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困难，只要健健康康的，过几年再回头看，什么大事都不算事！”
唐佳站在外面几乎被冻透，现在车里开着暖风，渐渐舒服点。
她“嗯”了一下，小声道了句：“谢谢。”
车辆朝前行驶，唐佳的目光落在夜晚的街道上，半张脸被笼罩在昏暗光线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红灯的时候，她突然开口。
“师傅，能调头吗。”
“我想回去。”
红灯还有三十秒，前面的路口刚好可以掉头。
“好的姑娘，你想去哪都行。”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红色数字在唐佳眼前一下下跳动。
她刚才匆忙逃离，不单是因为害怕面对宋远的答案。更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直白话语，像利刃一般，刺穿了她内心深处那些不愿触及、遮掩已久的不安和自卑。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爱上一个她曾以为普通的男人。
宋远的身份在她意料之外，而唐佳没有办法控制感情的蔓延。
后来她也理解，他当初不告而别，是因为身上肩负着重振华商的责任。
如今华商风头正盛，但未来呢？
没人能保证以后会一直顺风顺水。
十年前的时候他会走。
真到那天，权衡利弊之下，当她成为一个拖后腿的伴侣时，宋远会做出和十年前相同的决定吗？
唐佳闭上眼睛，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汇聚在下巴，成串的砸在身上。
再睁开眼，红色的数字变成了“3”。
她动了动唇，在数字“1”出现的时候，开口。
“师傅，不用掉头了，直走吧。”
司机透过后视镜朝后看：“行，姑娘，你要是改变主意随时跟叔叔说。”
“谢谢。”-
许承坐在驾驶室，双手垫在脑后靠在座椅上。他耷拉着眼皮，却没有完全闭上，一双眸子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出情绪。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他人没动，只是轻轻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林盛意系上安全带，语气淡淡：“走吧。”
许承把座椅靠背升起来，勾着嘴角，语气散漫，仿佛毫不在意地试探。
“没成。不高兴了？”
林盛意目视前方：“这没什么不高兴的，交易而已，谈不成就下一个。只是有点可惜，毕竟宋远这个人还挺合适。”
许承眸色微动，敛下目光后，突然笑了一下。
林盛意漂亮的眉毛皱起来，看他得意的样子就窝火：“我这碰壁，你高兴坏了吧？”
“确实挺高兴的。”
林盛意翻个白眼：“咱俩认识了多少年，你这怎么这嘴贱的毛病一点都没变。”
“这就不麻烦您操心了。”
许承的京腔不重，但还是有股慵懒的劲儿。
“帮你攒局，到头来给我劈头盖脸一顿骂，真够仗义的你。”
林盛意被他一句话点的脾气上来：“我家里的那个白瓷瓶是送给狗了？当年拍卖价格将近三百万人民币，换你替我牵个线，怎么算都好像是我吃亏了吧？”
许承话锋不落。
“牵别的线吃亏的可能是你，但这线牵的是宋远。”
“我估摸着，这哥们以后是不会搭理我了。”许承十分可惜道，“人脉啊人脉，你懂不懂？”
林盛意冷哼一声。
“说来也奇怪，我跟他都在美国留学，你在加拿大，怎么到头来是你认识他？”
许承目光微动，似是跨越时间，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场景。
“当时在纽约参加一个晚宴，只有我接了他的名片。”
林盛意陷在座椅靠上，半晌没说话。
许承倒是提醒了她，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好像确实是霍景山带头跟宋远不对付来着。但是她不喜欢掺合这种事，就没有多关注。
许承默默开车，车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但他的思绪远不如这夜空中的空气这般安静。
京市那些围在林盛意身边的人，许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不想林盛意跟他们联姻，那就干脆替她找个好的，这才想到了宋远。
但她没成功，他内心竟有些莫名的高兴。
“林盛意。”许承突然开口。
“干嘛？”
他玩笑似脱口而出：“考虑考虑我呗。”
许承的语气欠揍，落到林盛意耳朵里，以为这人又嘴贱。
“你想让我早死就直说。”
说完，头一转，靠着座椅闭上了眼。
许承淡淡笑下，没再说话-
唐佳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
她吹完头发，把淋湿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去厨房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喝完后去洗手间洗漱。
一系列流程，就像每个独自回到家后的普通夜晚。
牙膏刚挤上，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
唐佳把牙刷放进杯子里，走出洗手间。
看见屏幕上的两个字，那种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涌了上来。
她心理建设几秒后，按下接听键。
“喂，宋远。”
“到家了吗？”
“嗯刚到家。”
安静一秒后，宋远问：“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心情不好。”
“没有，可能是太困了，声音就听起来有点沉。”
宋远沉默半刻。
“好，那你早点睡。”
宋远面对她时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唐佳的鼻子猛的酸了一下：“嗯，你也早点睡。”
正准备挂断的时候，宋远声音再度传来。
“岁岁。”
“嗯？”
“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告诉我，记得吗？”
唐佳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下弯，仿佛肌肉失去控制，怎么都抬不起来。
“记得，我没遇到什么困难，你别担心。”
“我去睡觉了。”
“晚安。”
她快速说完这些话，宋远那头沉默了一瞬。
“嗯，晚安。”
挂断电话，唐佳回到洗手间。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身上哪都是湿的，顾不上卸妆就去洗了热水澡。
一张脸被雨水和热水共同折磨一顿，妆花的不能看。
她卸完妆抬头时，看着镜子里的沾着水珠的脸，突然有些愣神。
唐佳静静地望着镜中人。
仿佛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陌生人。
这张脸五官精致，不施粉黛依旧皮肤白皙。
宋远为什么会喜欢镜子里的这个人？
或许是这张脸足够吸引人。
可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或许是别后重逢的新鲜感
就在思绪纷乱，脑海中的两个小人一问一答的时候，一直包裹着唐佳不受侵害的某种屏障，在这一瞬间被击穿。
过去几年里，她对人总表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和疏离。工作中她决绝自信，坚定洒脱，也会温暖照亮别人的无助时刻，好像能轻松驱散任何阴霾。
仿佛不会有人将她同“曾被命运无情地打磨”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然而孤儿院的生活，失去养母的痛苦，被深信不疑的人抛弃，几近完美的锻造了唐佳敏感和脆弱的内心。
她选择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切断情感的源头。
她不再主动与人接近，害怕新的开始只会带来新的失去。她学会了封闭自己，以独立和坚强为盾，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软弱。
然而面对宋远时，所有的伪装似乎都无所遁形。
她突然看到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山城的那个一头短发，穿着朴素小女孩。
那个敏感隐忍，渴望得到偏爱的小女孩。
唐佳还以为，她可以像自己伪装的那样，在感情世界里游刃有余，从容不迫，潇洒的只求过程。
可她错了，她做不到。
宋远太温柔，太美好。
短短一个月，她就已经深陷其中。
只是在今天听到别人旁敲侧击的话，甚至没敢等到宋远的回答，就变得溃不成军。
唐佳不敢想，如果继续跟宋远走下去，真到了需要他权衡利弊的那一天。
她是否还能承受住，重蹈十年前覆辙的那一刻。
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童话中。
唐佳呆呆地望着镜子，镜中人眼角流下一滴泪。
她哭了吗？
唐佳抬手摸了下自己的眼角。
一滴湿热在指尖化开，另一滴又滚落下来。
她是哭了-
周三上班。
唐佳恢复了正常神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她刚落座，发现赵敬齐在自己身上扫了几眼。
唐佳正疑惑，他坐在椅子上挪了过来，窃窃私语的模样跟做贼似的。
“跟男朋友吵架了？”
唐佳：“？”
她除了眼睛有点肿之外，应该没把什么东西写在脑门上吧。
“别装了。”
赵敬齐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我女朋友跟我吵架的时候，跟你一样，送她的什么戒指手链项链耳环，都摘下来了。”
唐佳看向自己空空的手腕和手指，心下了然，太阳穴直跳：“你观察力还挺强的。”
“老天爷，你带的那玩意这么老闪，今天你进门身上都不亮了，很容易就发现了好吗。”
唐佳怔然，缓缓说：“没有吵架，只是昨晚洗澡的时候取下来，忘记戴上了。”
赵敬齐将信将疑地点头，回到工位前还小声说道：“那可是华商集团董事长，好好把握啊小佳同志。”
唐佳：“”-
唐佳今天晚上难得八点前到家。
回到家后，她突然想起今晚用加班的借口拒绝了宋远来接他吃饭的提议。
宋远那么聪明，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她也不能一直拖着不见他。
只不过明天就要去见蔡俊民，唐佳怕今晚上见到他后情绪会一发不可收拾，影响到明天的状态。所以干脆等明天结束后，再解决感情上的这个烂摊子。
周四晚上七点。
唐佳顺利的出现在关押蔡俊民的精神病院。
一位警察和一名护士引着她，走到蔡俊民所在病房的建筑前。
因为蔡俊民属于危险病人，所以唐佳不能跟他面对面说话。
登记过后，她来到探视室。
一块厚重的玻璃把屋子一分为二。
室内的光线显得有些刺眼，白炽灯光在玻璃的反射下形成奇异的光斑。桌椅被摆放在玻璃两侧，上面只孤零零的放着一个用来沟通的电话。
唐佳坐在位子上的时候，蔡俊民还没来。
她望着墙上的励志语录静静地等了一会终于，蔡俊民从里侧的小门被押送到座位上。
和上次见他的暴怒神情不同，此刻的他平静如水，除了长得一副凶相，举止和正常人没有差别。
他动作慢条斯理的坐下。
唐佳的目光越过玻璃，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为什么想见我。”唐佳开门见山。
按理来说，蔡俊民的“刺杀”对象是张阿姨，而她那个时候只是“无辜”路人。
可蔡俊民今天想要见的人是她，唐佳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霍景山或许已经知道了她调查记者的身份，甚至有可能知道了她跟宋远的关系。
“想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他语气淡淡。
唐佳挑眉。
“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调查记者。”
“谁告诉你的？”
蔡俊民沉默片刻。
“就是派我去杀张阿姨的那个人告诉我的。”
“是谁，告诉你的？”唐佳重复道。
蔡俊民凶狠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笑意。
“华商集团的董事长，宋远。”
听到这个名字，唐佳敛眸。
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问下去，而是说：“我去永泽疗养院见过你的母亲。”
与此同时，她抬头，捕捉到了蔡俊民略显波动的目光。
唐佳直视他的双眼，观察着他的情绪。
说：“赵阿姨虽然看不见，但我见她的时候身体很硬朗，只是”
“她有些担心你。你这么久不去看她，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向我询问你的动向。”
话音落下，蔡俊民突然紧绷的手背落入唐佳视线。
“我说——”她刻意停顿了下，“你目前很好。”
蔡俊民紧绷的手背，瞬间松弛下来。
直到此刻。
唐佳才确定，自己的身份连带着她和宋远的关系，已经全被霍景山知道了。
她猜不透蔡霍景山让她今天过来的原因，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从蔡俊民口中听到幕后黑手是宋远这句话？
只是对她而言，这次机会也难得，所以不管霍景山要如何，她只要想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她斟酌片刻，开口：“你知道什么是调查记者吗？”
蔡俊民没说话。
唐佳没有理会，继续解释。
“调查记者的主要目标是调查和报道新闻故事，特别是那些需要深入挖掘和研究的故事。目的是为了揭露真相，引起相关部门和舆论的关注。”
“一般会通过采访、公共记录、数据分析和其他研究方法来收集信息。”
“我们没有执行法律的权力，所以常常依赖于匿名消息来源、内部人士的信息或深入调查来揭露事实。”
“但同时也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在更正式的框架内工作。”
“就比如，如果你今天指认霍景山，或许警察没有办法把这句话当作证据去定他的罪，但是我可以把这句话写在新闻稿件里，以此来引起社会的关注。”
话落，唐佳和蔡俊民静静对视。他不说话，她也不着急，因为唐佳真正要说的话，还在后面。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倘若你愿意说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我会想尽办法让你母亲的到社会上的正面关注。”
“在我的稿件里，你的母亲赵秀娟，会是一个无辜可怜的伟大母亲，不会跟你所做的事，扯上一点关系。”
“到时候在社会上引起讨论，照样能有机会给你母亲博一条后路。”
唐佳语气柔和下来。
“其实你现在也意识到，把母亲交给霍景山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可靠。而且，你害怕有一天你的事情会暴露在你母亲面前，你怕她不愿意与恶人同流合污，到那时，你为她铺的路将全部毁于一旦。”
“我说的对吗？”
蔡俊民的神色渐渐有了波动。
他注视着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年轻漂亮，但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在这个瞬间，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强烈的安心。
唐佳等了几分钟，然而蔡俊民依旧一言不发。不过她没有很失落，因为有些事不是强求就能做到，她只求尽力就好。
她又给了蔡俊民一点时间，见他还是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结束今天的见面。
“等等——”
唐佳动作一顿，坐了回去。
蔡俊民犹豫片刻。
“其实我没真的想害你们。”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如果我想害你们，那个时候我有很多机会。”
唐佳眸光微动，又听他说。
“他想让我杀人，条件是我母亲未来的保障。但我告诉他只能尽力，能不能杀得了，我不能打包票。所以，那个时候我其实只是在吓唬你们，只是在做样子。”
“他？”唐佳精准捕捉到关键。
“对不起，我不能你走吧。”
蔡俊民彻底低下头。
唐佳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站起身。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你别继续查下去了。”
唐佳脚步一顿。
“霍”
蔡俊民咬着牙，做了一个决定。
“霍景山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听到这个名字，唐佳突然如释负重。
她没有回头，直接走出房门。
直到离开精神病院，坐上出租车后，她才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停止键。
唐佳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从这里到家坐车要将近一个小时。
今天的一切还算顺利。
唐佳想到了什么，眸光闪动。
那接下来就要处理她和宋远的事了-
出租车在小区对面停下。
唐佳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现在只想赶快回家煮碗热气腾腾的面。
她过完马路，朝小区门口走，突然脚步一顿。转过头时，目光落在刚刚路过的一辆车上。
她们小区门口这里不能停车，而且不远处就是个停车场。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辆车有些奇怪。
唐佳下意识抬头寻找摄像头，确认了不远处有两个正在工作，并且能拍到她站的位置。
她又掏出录音笔，打开后放进口袋里。
完成着一系列操作后，走进小区-
西城。
宋远今天去了趟永泽疗养院，顺便回庄园跟黎叔见了一面。
刚离开庄园没多久，他看见一辆车熟悉的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宋远的眸子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打了个方向，缓缓靠过去。
刚刚停下，霍景山从他的驾驶室出来，趴在宋远的玻璃上，敲了敲。
宋远摇下玻璃。
“宋公子，巧得很。”霍景山笑着。
宋远语气很冷：“不巧。”
“在这等着我，又把我拦下，你跟我说巧？”
霍景山眼角的笑意更深，也更阴狠。
“她叫唐佳，对吧？”
宋远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又立马不动声色的放松。他看着霍景山，面色沉得可怕。
他再度开口。
“丰白街68号”霍景山佯装思考，“16单元，10楼，4号室。”
“霍景山！”宋远青筋跳动，“你敢。”
霍景山看了下手表。
“现在是九点二十六分，从这里到她家要一个小时吧，那我建议你开快点。”
宋远来不及说话，一脚油门下去，引擎轰鸣声划破寂静夜空。
第 58 章
电梯缓缓上升。
只有金属摩擦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
数字跳动到10的时候, 电梯门打开，唐佳面色沉静走出去。
她像往常一样向左转，踩了一下地板, 感应灯亮起，身体投下长长的阴影。
猛然, 停下脚步。
就在不远处，她的门前, 站了一个人。
廊灯下, 男人的五官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方脸浓眉，戴个眼镜，身形瘦削, 就是那种扔进人群中不会特别留意，平凡至极的长相。
这样的一个人, 唐佳竟然觉得有些脸熟。
她扶着托特包带的手微微收紧，看来对于危险，有时候第六感往*七*七*整*理往要比眼睛更准确。
这时，那个男人的声音打破整个楼层原本的安静。
“唐小姐, 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不如让我进去坐坐？”声音平淡, 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慑。
其实施才兴有些诧异。
她太冷静了。
那双眼睛里毫无波动的目光, 让他很不舒服。
这种事他之前做过不少次,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她这般毫无反应。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竟然不喊不闹, 只是远远站着。
莫不是她被吓傻了，说不出话来？
唐佳垂眸, 没有再看他，越过男人的身体走到门前，从包里拿出钥匙。
她手上动作停滞一瞬，随即旋开门锁，“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屋子里亮起的一瞬间，唐佳转身抬眼，此刻漂亮的眼睛已经泛着红，无辜至极，她小声谨慎询问，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
施才兴心头的疑云消散，心中莫名舒畅。
原来刚刚真得被吓傻了，现在才开始害怕。既然如此，一切就好办了。
他冷笑一声：“只要你听话，当然不会。”
沙发上，施才兴交腿靠坐，一条胳膊大开大合的搭载靠背上，颇有种上位者姿态。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唐佳的人，垂着头，纤细手指不自觉攥紧衣角。
微微露出的侧脸和网上流传的那个不甚清晰的视频中里的女人一模一样。
那个视频他查了很久，本以为视频中的只是个普通路人，没想到却是个调查记者。
除此之外，还有意外收获，她竟然是宋远的女人。
如此一来，问题就复杂了。
本来制造一场车祸，或者一次拐卖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考虑宋远的身份。
被他抓到把柄，可不是小事。
不过，是人就有软肋。
况且他这样一个小女生，肯定经不住吓。施才兴曾经能把男人威胁的下跪求饶，一个女人又算什么？
空气是死一般的沉寂。
施才兴一直自上而下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
越是这样，处于劣势一端的人就会越不知所措，恐惧着即将要到来的事情。不断猜测、不断质疑、重构的勇气不断瓦解，直到最后被自我催生的恐惧震慑，溃不成军。
那他的目的也就能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唐佳以一种防御性的姿势坐着，手慌乱的在身前揉搓，却在不经意间拉下衣摆，挡住裤子口袋里录音笔不小心凸起的形状。
她抬头，目光和施才兴直直撞上。
带着略显颤抖的声线，小声问了句：“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
施才兴眼中全部都是她慌乱的神色，他的目光和语气一道冷了下来。
“你只用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什么，什么事？”
施才兴语调突然升高，狠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反过来问我？”
唐佳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抖了抖。眼泪蓄积在眼眶，她没再低下头，而是让施才兴的目光毫无遮拦的落在她的脸上。
唐佳唇瓣张合，声音怯懦。
“是因为我调查出。”她停顿了一下，努力稳定自己的声音，“郑文光因为发现工地使用不合格钢材，而遭到霍景山的报复。并把郑文光从高处坠落伪装成操作失误，以此来封住他的口。
“而且买凶杀害知道内情并且为郑文光奔走的张阿姨，以此消除所有知道致成集团施工钢材不合格的证人的事吗？”
施才兴目光一凛。
她话中的用词太过精确，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异样感觉，太阳穴直突突直跳
这段话如果被传出去，那不光他和霍总都要完蛋，甚至整个致成集团都要受牵连。
幸好，他干这种威胁的行当有经验，不仅来的出其不意，避免她有事先准备，而且还是在家里这种不会出现监听设备的地方。
想到这，又看她眼泪在眼眶打转，小心害怕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才平息了一点。
因为心中翻涌的情绪，施才兴半晌没说话。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安静。
两人同时看向发出动静的地方，那个被放在桌子上属于唐佳的包里。
唐佳正准备伸手去拿，被施才兴抢了先。
她眸色微动，坐回原位。
施才兴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嘴角上勾，调侃的语气刻意拉长：“宋、远。”
唐佳还未说话，就见施才兴已经滑动手机，把电话接听。
“岁岁，你现在在哪？”
免提刚被打开，就传来了宋远急切的声音。他语速又快又重，几乎没有停歇，“先不要回家，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后把位置发我，等我过去接你。”
施才兴举着手机，目光一直落在唐佳身上没有移开，听到宋远的话后，笑了。
岁岁。这么亲昵，又这么着急。
看来这个漂亮女人在宋远心中的分量还挺重。
“宋公子。”
话音落下，空气静了一秒。
他继续道：“不用担心，唐小姐现在很安全。”
“她现在就在我身边，你也不用想着报警，因为没有用。我一没偷二没抢也没有带什么武器，还是唐小姐自己开门请我进来的。只要你不乱来，我说完我的话就走，不然的话——”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后果。”
话音落下后有几秒钟的安静，宋远似乎是在权衡施才兴的说辞
不久后，他的声音响起：“你把手机给唐佳，让她跟我说句话，我要确保她的安全。”
施才兴嘴角还带着玩味笑意，斟酌片刻后，把手机递到唐佳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中还闪烁着泪花，语气却相对平静：“宋远，我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报警。这个人不会伤害我。”
唐佳有半刻停顿。
“还记得我们在金丝雀码头没下完的那盘棋吗，等你回来，我们接着慢慢下。”
“岁岁”
单单两个字，落进唐佳耳朵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眼睛突然一酸，倒真的想哭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施才兴却突然把手机从眼前抽走，他开口：“宋公子，现在满意了？”
“你们如果敢动唐佳一根头发，我会让你们付出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代价。”
施才兴一直都是威胁别人，这还是头一次被人威胁，顿时笑意全无，眸色狠戾。
他没有回应任何话，直接把电话挂断。
目光重新落在眼前这个慌乱至极的女人身上，他看了一会，才再度开口：“刚刚回答的还不错，竟然还识相地劝宋远不要报警。”
唐佳挤出一滴泪：“你到底想干什么？”
施才兴冷笑一声：“既然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就别做。”
“停止对郑文光的一切调查，不能再帮助那个姓张的老婆子，这个人能活到现在，算她命大。
“并且，不能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任何人，包括宋远。”
唐佳试探：“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施才兴嗤之以鼻大笑两声，“从来没有人拒绝过。
“你还想继续的话，下一次可不会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了。”
他的语气骤然冷下来。
“如果你想死，可以试试。”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唐佳几近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用词——从来没有人拒绝过。
难不成这个人之前还威胁过其他人？
是了。
张阿姨说郑叔叔曾经提到过自己被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威胁。
唐佳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之前一直找寻未果的施才兴。
就在两人对视的片刻，唐佳蓄积的眼泪化作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施才兴眼中浮现着隐隐笑意。一般这个时候，就不会再有人不怕死的跟他们对着干了。
他想，唐佳此刻肯定在后悔，后悔把手伸到霍家头上。
“能，能让我去接杯水吗？”唐佳小心翼翼看着他，“我有些口渴。”
施才兴虽然十分不耐烦，但面对自己成功攻克下的“战利品”，容忍度也稍微提高了一点。
他皱着眉，点下头。
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所以从施才兴的位置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唐佳的一举一动。
她拿出两个水杯，找到一个背对他的角度，快速倒了两杯水，端着走回他面前。
唐佳把一杯水放到施才兴面前，另一杯拿在手里，抿了一口。
看着她的动作，施才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顷刻间，所有表情凝固在脸上，混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一阵难以置信的浪潮中叫嚣。
“你，你的手”他眼睛盯着，因为惊讶而说不完整话。
“没有抖。”
当人陷入恐惧之中时，最明显的反应便是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施才兴目睹过无数次，站在他面前的人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
无一例外。
“你不害怕？”施才兴突然惊醒后，对上唐佳的眸子。
此刻她的眼中哪还有什么无助柔弱，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明净豁达又居高临下。
唐佳抬手擦去刚才滑落后还挂在脸颊上的泪滴。她一改刚才怯懦地坐姿，双腿交叠，声音平稳异常。
“我怕？我怕什么？”
“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的答案。”
“我拒绝。”
一阵怒火突然从施才兴胸膛中窜出，他妈的竟然被这个女人耍了。从一进门到现在，她的所有可怜慌张都他妈是装的！
他霍然直起身，语气透着狠：“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唐佳冷冷的看着他：“现在你杀不了我。”
“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唐佳轻笑一声，缓缓说：“刚刚在楼下我遇见的很大概率就是你的车。不远处就有摄像头，很明显，但是你没有避开，所以今天你根本不打算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最多就是威胁我进屋，说出刚刚那些话。楼道里没有监控，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你逼我开门还是我主动开门，所以你只要不伤害我，就不会有事。”
施才兴目光微动，一颗心渐渐沉下来。
最近霍景山因为洗钱的事，避免太过高调，所以才有今天的先礼后兵，没想到竟然被她猜中了。
唐佳看了他一眼，轻弯唇角，继续道。
“我猜你今天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威胁我，不让我继续调查郑文光的事，二是顺带威胁宋远，让他不要继续跟霍家作对。但是你们拿不准我在宋远心中的分量，毕竟我只是个女人，没了我还有下一个，所以霍景山更多的只是想恶心一下宋远，看他保护不住自己女人而丢脸的样子，好报报私仇。”
“但是，不好意思。”
“你威胁不到宋远，也威胁不到我。”
施才兴差点被她的一通准确分析扰乱阵脚，他稳住心神，语气不屑：“就算我今天动不了你，可你别忘了，还有以后。”
“你如你继续追查下去，唐佳，你一定会死。”
听到这个字，唐佳竟然轻笑出声。
“忘了告诉你，施才兴。”
施才兴听见自己名字的这一刻，霎时间愣在原地。
她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唐佳没空管他此刻的心情，只是毫不在意地留下一句。
“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施才兴怔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不怕死，可是看着她的眼睛，那一刻他说不出唐佳的眼神中的含义。
他还不死心，继续往人性的弱处上戳。
“你好不容易搭上宋远，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你就这么舍得说放弃就放弃了？”
唐佳突然觉得施才兴是无计可施了才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很可笑吧，你们为之争夺到头破血流的那些钱、权、利，在我眼里就像幼稚的游戏。”
“我通通不在乎。”
“人有软肋，就失去了无坚不摧的权利。”
“你的软肋，或许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荣华富贵。而我，恰好没有。”
她回答的如此漫不经心，施才兴彻底失语。他在某一瞬间突然意识到，在唐佳眼里，他们像是游乐场中的小丑，在笼子里争得你死我活。
而她漂浮在笼外旁观。
无论笼子里面的人怎样张牙舞爪，都伤不到她分毫。
她不是参与者，她是审判者。
霎时间，他头皮发麻，起了一身冷汗。
施才兴不明白这种压迫感来自哪里，但他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在乎，所以没人能奈何的了她。
施才兴强压着因为震撼而颤抖的声音。
“如果你死了，就不怕宋远伤心？他刚刚听起来，似乎很着急，很关心你。”
唐佳突然一愣。
沉默半瞬，转而说道：“你以为他会为我伤心多久，三天？五天？说不定一两个月后，他身边就会出现新的人。你和宋远算是一个圈子的人，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见他沉默。
唐佳话锋一转：“施才兴，及时悬崖勒马吧，不要再伤害更多无辜的人。如果你去自首，供出霍家做的事，说不定还能来得及弥补你之前的过错。”
施才兴冷笑。
“你太天真，霍家在溪市几十年根基，权势滔天，这样的树，是不会倒下的。”
唐佳敛眸。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宋远。
想到他父亲被霍家陷害含恨而死，母亲也因受到打击而精神失常。宋远那样显赫的少年，他肆意热烈的人生却在十岁前戛然而止。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施才兴口中的“权势滔天”。
唐佳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汇聚在眼眶里。她抬眸，目光坚定沉静，一字一句地说：“或许偶有阴云遮住太阳，但太阳一直在天上。”
“天理昭昭，恶行难许。”
“乌云总有被风吹散的那天。”
宋远，她的宋远。
她一定会帮他吹散那片笼罩他的乌云。
不知为何，唐佳此时看着施才兴，突然生出一股厌恶。
“我的话说完了，想必你应该也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就不送了。”
施才兴额头已经铺满一层汗，甚至后背都湿透了。这样一个不管不顾的女人，实在太可怕，太可怕。
因出了一身虚汗，嗓子干到发涩，连嘴唇上的皮都像是结成了块。他看到桌上的水杯，如同久旱逢甘霖，鬼使神差地端起来。
“施才兴。”
唐佳忽然开口，目光扫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施才兴刚拿起水杯，便停下动作。
这时听见她说：“如果你还对你的家庭有期待，我的建议是不要喝这杯水。”
他一愣，看向水杯。
明白了什么后，身体猛地后撤，把水杯扔到桌子上。杯底砸上桌面，晃动两下才停止，一小片水从杯口甩出，撒了出去。
“你，你”
施才兴站起身，指着唐佳语无伦次起来。
唐佳静静看着他：“不送。”
“疯子！”
施才兴丢下一句话，灰溜溜地跑了。
听到背后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唐佳回头，确认施才兴已经离开后，闭上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她身体缓慢下滑，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边。
平静了一会儿，她有些渴。
先是拿起自己的水杯，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唐佳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不想动，于是拿起刚才施才兴没有碰过的那个杯子，一饮而尽。
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刚才只不过不想让施才兴碰她的东西，才心生一计吓唬他一下。
没想到这人这么胆小。
这一晚上精神高度紧绷让唐佳十分疲惫，她揉了揉眉心，把录音笔从口袋里拿出来，按下停止键后，放到桌子上。
唐佳又去找自己的手机，发现被施才兴扔到了他刚坐的位置后面。
一打开，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宋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施才兴把自己的手机静音了。
唐佳连忙回过去。
只响了一下，就被接听。
紧接着，宋远的声音传来：“岁岁，是你吗？”
“是我，宋远。”
“我没事，他已经走了，我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
宋远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违了多少个章，他都不确定驾照分是否够扣。
听到她的这句话，似是劫后余生，一瞬间宋远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他喉结艰难滚动，声线轻缓温沉：“那就好，那就好。”
“先把门反锁，在家等我，我马上到。”
虽然宋远看不见，但唐佳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
“刚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 59 章
唐佳挂断电话后, 她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录音笔上，心中涌起一阵后知后觉的激动。
这里面，蔡俊民和施才兴的证言完全能够支持她撰写一份在互联网上引起轰动的新闻稿。如果宋远能顺利搜集到洗钱的证据, 那么这两项证据加起来，足以让致成集团瓦解土崩。
她目光闪烁, 握紧录音笔的手不自觉收紧。一想到宋远距离复仇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她就忍不住感到一阵隐约的兴奋。
小屋里明亮安静。
许是刚才施才兴在这里呆过的原因, 唐佳总觉得需要散散晦气。
于是此刻阳台门半开, 夹着寒气的夜风卷进屋内, 垂下的窗帘也跟着小幅度起伏。
不过天气渐渐回春，屋里的暖气也没断，这样倒不冷, 反而阵阵微凉拂过温热皮肤，还能起到静心的作用。
在等待宋远过来的空当, 她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拷贝到电脑上，又拆开一个新U盘，把内容存了进去，这是她这些年养成的习惯。
唐佳卧室里有一个专放置U盘的小搁架, 透明的亚克力盒子，长宽也就A4纸的大小, 被分割成一条一条的空间, 深度刚好够容纳一个U盘。
她把储存了蔡俊民和施才兴“证言”的U盘放了进去。上面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好几排用完的U盘, 都是这几年她的调查成果。
唐佳突然庆幸于这几年自己养成的一些职业病, 譬如随身携带录音笔，一察觉到不对劲就会下意识观察摄像头, 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记录下施才兴这次突如其来的威胁。
把U盘归位后，唐佳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旁边的黑色小盒子上。她轻轻地打开, 那条宋远送她的手链和情侣戒指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微动。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唐佳心头一紧，盒子盖上时，发出轻微的“嘭”声。她连忙跑出去开门，路过岛台时，随手把它放在了上面。
还没到门前，就听见宋远的模糊声音隔着门传来。
“岁岁，是我。”
唐佳把反锁打开。
开门的一刹那，夹杂着寒气的身体还有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她的双臂被他的双手牢牢握住。
宋远弯下腰，视线上下描摹，生怕错过那一寸皮肤没有覆盖到。他的短发有些许凌乱，说话时声音还带着急切的喘息。
“岁岁，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唐佳看着他的脸，依旧眉眼英挺，只不过往日沉静如潭的眸子里多了些肉眼可见的慌乱，而且，还有些红。
她突然想到上次这么细致地看他还是上周五，他们两个躺在床上耳鬓厮磨，做着亲密无间的事。
再后来，就是那个晚上，她远远地打量着他的半个背影。
之后，就是现在。
唐佳一颗心又酸又酸，她抬起手稍微归拢了下他的短发，说：“一切都好，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
话音刚刚落下。
她被宋远一拉，跌进他宽阔的怀抱。
唐佳犹豫片刻，手臂穿进大衣，回搂住他的劲挺的腰。脸紧紧贴上温热胸膛，感受到有力的心跳正在咚咚乱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皮肉。
他这是在害怕？
她被抱得越来越紧，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唐佳从来没见过宋远这样，只能一下下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宋远，没事了，没事了”
宋远的头窝在她颈侧，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每一丝热量。
他开车在路上疾驰的时候，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画面，后来停留在他去美国后第一次见霍景山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霍家如日中天。
霍景山自视甚高，看周围的人如同微不足道的蝼蚁。正是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那个人，那个父亲曾多次提到他名字的人——宋远。
昏暗街角，彼时霍景山冷笑着，轻飘飘地语气混不在意。
“我爸能弄死你爸，也能弄死你，还有你最在意的人。所以我劝你最好安分点，虽说在国外动不了你，但等你回国就不一定了。”
宋远刚刚十九岁。
清瘦少年咬着牙，指尖掐进肉里。他强制压下了所有怒火，吞下了所有情绪，然而眼中却没有一丝退缩。
那时候宋远告诉自己，他不会允许将来有这么一天。
刚回国的时候，宋远甚至不敢声势浩大的找唐佳，就是怕霍景山先一步知道她的存在。
宋远本以为他完成了十九岁时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没想到还是让她陷入危险。
其实听到唐佳在电话里不让自己报警，并且提到“金丝雀码头没下完的那盘棋”时，宋远已经渐渐恢复理智，明白她是想借此机会从这个人口中套话。
但他不敢赌，不敢赌哪怕千分之一她会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所以在见到她之前，每一秒都过的无比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连宋远的大衣都被浸染上房间的温度，他从唐佳颈窝里抬起头，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视线从她的眸子自上而下。
紧接着，覆上她的唇。
“唔——”
久违的气息再次侵入唐佳的领地，她双手抵在宋远胸前，想要推拒，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她想到今晚打算说的话，明白自己不应该再多贪恋，可还是在他时而温柔时而强硬的攻势下，不得不缴械投降。
宋远停下的时候，唐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抵到沙发靠背上。她看不见头顶灯光，眼前只有被他笼罩的阴影，以及，他眼底翻涌的情.欲。
唐佳意识逐渐清醒，她寻了个话头：“你你是怎么知道今晚我出事了？”
宋远给她打的那通电话，第一句就是说让她先不要回家，找个人多的地方，明显就是知道她家里现在不安全。
宋远喉结滚了滚，压下心中燥热。其实他也没想真的做什么，最起码不是现在，毕竟她刚刚经历过危险，也不知道情绪恢复了没。
他坐到唐佳旁边，又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于是唐佳的手臂不得已攀上他的肩。
宋远淡淡开口：“我在西城遇见了霍景山。”
话说到这，唐佳已经明白。
是霍景山故意告诉的宋远。
他算准了宋远从西城赶过来，这时间不会影响施才兴办完他的事，也算准了宋远不会报警，因为报警不仅无济于事，还可能激怒施才兴，带来更大的危险。
所以宋远只能在担忧中挣扎。
霍景山就是想看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宋远，有一日会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可他有一件事没算准。
那就是她作为调查记者优良的职业素养。
唐佳从宋远怀里出来，挪到沙发边，伸长手去够桌子上的录音笔。
回来时本想坐到他旁边，没想到又被一把拉进他怀里。
唐佳：“”
她放弃抵抗，拿着录音笔在宋远面前晃了晃，一双眸子闪烁着无法隐藏的兴奋与期待。
“这是什么？”宋远饶有兴致地问。
唐佳邀功似的在他耳边说：“录音笔。今天过来的那个男人叫施才兴，我把他说的话都录下来了。”
“还有，今天我去见了蔡俊民，他变相承认了霍景山收买他行凶的行为。”
说到这，她不自觉仔细观察宋远的表情。
因为他总是对她遇见事情不第一时间告诉他颇有微词，也不知道瞒着他去见蔡俊民这件事，在不在他的不满之列。
可宋远垂着眸，视线落在手中的录音笔上，长睫密不透风，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让唐佳无法从看出任何端倪。
“让我听一下。”
他倦淡的声音传来，打断唐佳思绪。
缓缓按下播放键，她与蔡俊民的对话在空气中响起。
宋远一直安静地听在着，只是在蔡俊民说出他名字时，眉头轻微皱了皱，然而这一刹那的情绪很快就随着唐佳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消散无踪。
听完这一段，唐佳又播放出刚刚和施才兴的对话。
因为那时候跟施才兴对峙，她精神一直紧绷，所以都有些记不太清当时说过了什么。
听着录音，一些当时说过的话才又回到了她的记忆里，甚至唐佳还有些惊讶，那些话竟然是自己说的。
其实让宋远听到她这些激情澎湃的发言，还有点小害羞，她在一旁有些坐立难安。
可没成想，下一秒，施才兴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死了，就不怕宋远伤心？”
唐佳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回答，与此同时，清晰的声音从录音笔中传出，之后，房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你以为他会为我伤心多久，三天？五天？说不定一两个月后，他身边就会出现新的人。你和宋远算是一个圈子的人，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唐佳下意识看向宋远。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目光紧紧锁在录音笔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直到录音笔里面的内容播放完毕。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寂静。
唐佳从宋远的怀抱中缓缓挣脱出来，这一次，宋远没有像刚才那样将她捞回去。
过了良久。
久到唐佳以为宋远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低着头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竟让唐佳觉出了一丝自嘲。
宋远说话时，仍旧低着头，语气中竟有几分调侃的笑意：“为了套施才兴的话，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
“还是这么犟，话上不肯落下风，是不是？”宋远终于抬起头，直视唐佳，问出了这句话。
唐佳红着眼，躲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宋远也撇开视线，仍是低着头继续着：“下次不要逞强说这种假话，就说你害怕死，害怕我担心，脸皮厚点又怎么样？身上不会掉一块肉。”
宋远语速很快，分不清是说给唐佳还是说给自己，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连“下次”这种词都蹦了出来。
唐佳看他像打了败仗似的垂着头，眼眶酸的厉害。
过了一会，唐佳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此刻里面已没有笑意，只剩下沉重：“所以，你现在还是不相信我，对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脆弱的控诉。
宋远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苦涩。
他回想起唐佳宁愿自己修灯泡到手酸，也不愿打电话让他去帮忙。想到她要去廊阳村的消息，连路嘉树都比他更早知道。想到面对徐强磊这样的人时，她首先寻求的帮助也不是他。又想到了今天，她瞒着自己去见蔡俊民。
“唐佳，你从来没主动问过我这十年来是否有别的女人，你也不会关心我每天的工作在忙些什么。你甚至不担心我不回消息时会不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有时候，一整天你都不会主动给我发一条消息，总是等着我去联系你。”
她好像，一直在给自己留退路。
总是克制着，不让自己过于投入。
宋远怎么没有察觉到，虽然唐佳答应和他在一起，但两人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东西。
那是有所保留的信任，从未完全托付的依赖。
只不过宋远一直选择欺骗自己，不去深想这些细微的裂痕。
因为只要她还愿意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可今天她的话，她的反应，犹如一盆冷水，无情地浇在了他不堪一击的自欺之上。
宋远讨厌这种不被她需要的感觉。
就好像，她可以随时离他而去。
录音里，唐佳有句话说错了——
“你威胁不到宋远，也威胁不到我。”
他有软肋，这个软肋此刻就在眼前，威胁着自己。
宋远一把*七*七*整*理把唐佳拽倒在沙发，俯身压上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面对唐佳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唐佳本来今晚想心平气和地跟他谈，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因为被他吼这一声，各种复杂的情绪通通涌了来，撑得她脑袋发胀。
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宋远，被揉皱的纸想要复原，实在太难了。”
有时候，唐佳面对事情的反应就像是本能。
就像应激反应后，身体为自我保护而自动启动的一个开关。
每当潜意识感觉到身体可能会受到伤害时，这个开关就会自动打开，将自己从可能的伤害中隔离出去。
而这个开关，是因为宋远才留下的。
宋远苦笑一声。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从没想过和我有以后？”
唐佳和他在一起后，努力避免提及以前他们过去的伤痕，但她此刻已经被情绪冲昏头脑，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被他压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你曾经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宋远，是你食言了。”
“你还怎么让我去奢望以后？”
有时候，情绪就像溃堤的洪流，开了一个口，便怎么都止不住。
泪水模糊了唐佳的双眼，她渐渐看不清宋远的脸，抽泣着说：“从十九岁开始，就没有人再牵挂我了。”
“没有人。”她摇摇头。
“宋远，我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走了很长的很长的路。”
“所以我不奢求永远。”
唐佳顿了顿，捅破了埋藏在心底的自卑：“更何况，你我云泥之别。”
话音落下，是一片沉寂。
唐佳看得不太真切，宋远的眼底好像有一层水光。
过了一会，宋远翻身下来，又把人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轻轻地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让她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神色。
他的语气不再有质问，而是回到了往日的温和低沉。
“岁岁，我们不说了。是我的错，刚才不应该语气那么重，让你伤心。”
“你别哭。”
“话都说出来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剩下的事都能慢慢解决。”
唐佳在他怀里摇摇头，想要挣脱，然而却被他抱得更紧。
她只能闷在他胸膛里，说出了她这两天仔细考虑后想要说的话。
“其实那个女生说的对，没有人希望伴侣会拖自己后腿，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华商集团的困境，我无能为力。”
“在商业竞争中，我无法站在你身边与对手抗衡，甚至华商集团掉标的消息，我都是在网上才知道的。”
“你看，你也知道我帮不上忙，所以在掉标之后也没有跟我提及，而我还傻乎乎的跑到你公司，那个时候甚至连你办公室在哪都不知道”
宋远听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第一句话上。
怪不得。
怪不得那晚她答应了来接自己，却突然以工作上出事为借口说来不了。电话里，她的语气也有些不对。
起初宋远怀疑过，然而思量着她最近确实加班多，所以才没有深想。
原来她是听到了林盛意说的话，才有了这样异常举动。
他拿不准唐佳听到了多少，但按照目前的情况猜测，她应该没听到他的回答。
“所以。”宋远开口，“那天晚上你听到了她说的话，才会一直胡思乱想？”
“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
唐佳愿意相信，那天晚上宋远拒绝了那个女生。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的回答。
而是在于，那个女生说的很对。
宋远这次会因为对她还有感情而拒绝，那下次呢？
人的感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如果有一天，新鲜感褪去，他的选择还会和那天一样吗？
“宋远，你的回答是什么，不重要。”
“我明白了。”
宋远的唇紧绷着，目光冷得可怕。
“你不相信，我会为了你，放弃未来商场上的利益，对吗？”
感受到宋远圈着自己的手臂渐渐放松，唐佳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能够直视他。
“你十年前，不也是放弃我了吗？”
她说这话时，嘴角止不住颤抖。
“那不一样！”
宋远攥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远离自己的动作。
“对我来说，都一样。”
“无论十年前还是未来的那个可能，我都是你权衡利弊后，被舍弃的那一个。”
宋远本来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触感不对，他猛的向下看，视线落到她手上的时候，顿住了。
“我送你的戒指和手链呢？在哪？”
“宋远，你等我把话说完再——”
“在哪？”宋远沉着声，打断了她。
唐佳跟他对视片刻，目光移向身后厨房岛台。
那个小黑盒正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下一秒，唐佳突然被宋远拽着站起身，脚步凌乱地被带到岛台边。
唐佳看着他打开盒子，取出戒指，又拽过她的手，试图把戒指给她带上。
宋远的手肉眼可见地在颤抖。他没带手表，连手腕上的那道旧疤都变得格外显眼。唐佳一动没动，戒圈硬是在指尖徘徊了几下，他才稳稳对准，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他带完戒指，又想去给她带手链，可那个卡扣，宋远根本扣不上。他闭了闭眼，凌乱的呼吸在胸腔翻涌，正准备再次尝试的时候，一抹冰冷的声音划破空气，传进耳朵。
“宋远，要不我们别再纠缠了。”
“啪嗒”一声，手链从手中滑落，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宋远弯腰去捡。
唐佳没去看他，而是没有目的地凝视前方：“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真的相配吗？”
一串泪划落她脸颊，好像也滴在了地上。
“宋远，你值得更好的。”
话音刚落，宋远已经起身，像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似的，继续专注地为她戴着手链。
经过几次尝试，手链终于被他重新戴好。
这时，他才抬起头，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唐佳，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但你别想分手。”
做出这样的决定唐佳也很痛苦。
只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身份这道鸿沟难以逾越，还不如及早抽离。
“宋远，提分手，应该不需要你同意。”
宋远目光灼灼，直视着她，此刻眼眶已经泛红。
他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最终也没有说出同不同意。
他转身走到门口，拾起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顾不得挂起来的大衣，门被打开，又“嘭”的一声被合上。
唐佳望着那扇门，视线缓缓扫过她的屋子。
两人在一起短短一个月，可每一个角落仿佛都充满了与他共同度过的回忆。
那个总是带给他安心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一股锥心的痛涌了上来，她缓缓坐在地上，靠着岛台，泪水开始克制不住地涌现，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滑落。
她好像，还是没能走出自己的十六岁。
不知过了多久，唐佳已经哭不出来，泪痕干在脸上，皮肤被扯得难受。
正当她站起身想要去洗把脸的时候，她听到大门方向的响动。
因为之前她和宋远总是两头跑，所以她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
正想着，门被打开。
在她怔愣地注视下，宋远朝她走来。
还是那样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可唐佳却分别不出他的情绪。
下一刻，她的手被温暖包裹。
宋远牵上了她的手。
低缓的声音传来：“你想分手可以，但是今天不行。”
“这的位置已经被霍景山知道了，不安全。今晚先去我家，等找到新的住处你再搬走。”
第 60 章
唐佳怔怔望着车窗外。
厚实的玻璃车窗隔绝了市中心独有的喧闹, 在这里，好像溪市的夜晚永远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沉寂。
目光落在那条通往宋远家的熟悉街道上，溪市的夜景如往常一样绚烂夺目, 然而她的心境却和往常截然不同。
当宋远提议去他家时，唐佳心里是不愿的。
她的犹豫并非仅仅因为他们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同处一室, 更因为她对施才兴说的那番言论并非虚张声势，而是事实。
她对他的所谓威胁确实没放在心上。
因此, 唐佳对自己的住址是否暴露并不在意。
但她知道如果她说出拒绝, 宋远肯定不会轻同意, 最终她可能还是得跟他走。为了不白费力气，唐佳犹豫一刻，还是跟宋远下了楼。
两人一路无话, 哪怕发丝轻轻的一动，在这沉寂的空间里也显得格外突出。
唐佳偷偷看了他一眼。
立挺的侧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冷硬。
她收回目光时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这次可能真的把宋远伤着了。
他那么着急的从西城赶过来, 刚刚下楼看见他的凌乱而仓促地横在小区门口，像是没顾得上好好停就下了车，跑上楼后却受了她当头一棒。
不过也好，痛过了或许就能更快释怀, 到时候他离开时也能少点犹豫。
车辆拐进居民区，正当唐佳以为两人今晚不会再说话的时候, 宋远的声音盘旋而来, 仿佛在说着什么誓言。
“没有你, 也不会有别人。”
这话来的没头没尾。
唐佳想了一会, 才明白他是在回应她对施才兴说的话──
“你以为他会为我伤心多久，三天？五天？说不定一两个月后, 他身边就会出现新的人”
唐佳只是垂下眸，没有说话。
落下这句, 一直到车辆缓缓驶入前院的停车位，宋远都没再开口。
别墅在风中静静伫立，昏黄的前廊灯照亮花园通往大门的路。
门廊前的大理石板上，两人的影子拖出细长的阴影。
宋远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唐佳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动作，只好伸出手指贴上指纹锁。
“滴”一声，门被打开。
推门而入，漆黑一片。
宋远依然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唐佳只能过去又把灯打开。
室内瞬间亮起明亮灯光，每一个角落清晰落入眼底。
唐佳在挂外套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以前来宋远家的时候。
她总会会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前，开门，开灯，之后把外套挂到架子上，舒舒服服躺进沙发里，俨然一副“这是我家”的模样。
而今天，她却没办法像往常那般自在轻松。
唐佳站在哪都觉得不太对，磨磨蹭蹭地换着拖鞋，不想往屋里走。
直起身时，她心里“咯噔”一下。
她今天晚上睡哪啊？
唐佳往常都是跟宋远睡在一张床上。
在她印象中，二楼陈设好像只有一个主卧、一个吧台、一个书房再加上一个宋远常用的健身房。
好像没有多余的卧室。
她对一楼的探索也仅仅局限在客厅、厨房、洗手间和后花园。
这么大的房子，应该是有其他卧室的吧？
唐佳这样想着，目光不敢跟他直视地小声问道：“宋远，我晚上住哪？”
宋远看了她一会，语气十分正经地说出来一句不那么正经地话：“随便。”
唐佳：“”
他说完，自顾自走上楼。
唐佳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不自觉去探寻楼上细微的响动。
过了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唐佳抬头望去，此刻他手上多了些换洗衣物，之后在她的注视下，一声不吭地走进洗手间。
唐佳放在这的干净衣服都在宋远的主卧。
他占了楼下的浴室，她只好上楼去主卧洗澡。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唐佳的肌肤，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被打开。一整天的倦意也在此刻随着腾起的水汽消散。
本来洗澡这种放空时刻，她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去见了蔡俊民、莫名其妙被人威胁又跟宋远提了分手。
这三件事拆开哪一件都不是小事，偏偏它们竟然在同一天接踵而至。而且经历了这些事情后，她竟然没有被情绪打垮，这让唐佳突然有了一个离奇的猜想。
她可能是个铁人。
然而这个猜想在唐佳吹干头发，穿着睡衣走出浴室门的时候，瞬间消失。
宋远此刻洗完澡，就在卧室里的沙发上坐着，目光在她开门的时候投了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还穿着跟自己一套的情侣睡衣。
刚刚还对自己较高评价的唐佳瞬间偃旗息鼓。
她暗自腹诽，宋远绝对是故意地。
唐佳手指在身前相互缠绕，略显尴尬地开口：“你是不是要睡觉了？那我就下楼睡沙发。”
突然又想起来客厅没有能盖地东西，刚抬起地脚又落了回去，她朝柜子指了指：“我拿个被子。”
宋远看着她的动作，精准地找到了当初他叠好放进柜子里的干净被子，踮着脚够了一下没够着。
她又准备踮脚的时候，宋远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语气懒散：“你睡这，我一会要出门。”
唐佳停下动作。
那他不早说？非要看她拿半天被子才开口。
难不成是在报复她？
“这么晚了，你去哪？”
话问出口，唐佳才意识到这不是她现在该问的东西。
宋远反而没觉出不妥，一五一十地回道：“去找顾泽。”
“当初装修的时候，家里只留了一个主卧。”
唐佳心里顿时愧疚起来。
她鸠占鹊巢，还要让宋远跑到别人家去住，这怎么想好像都不太合适。而且他冷不丁地去找顾泽住，他肯定该询问她和宋远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说他们肯定迟早都会知道，但唐佳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要不我去住酒店吧？”唐佳思索片刻后开口。
又想起来宋远肯定会说自己一个人不安全，又改口道：“或者我去找赵悦住，她收留我一晚应该没问题。”
宋远此刻已经站起身，一边说，一边朝衣柜走。
“我去找顾泽，是因为我今晚本就答应要去他的酒局，跟你无关，结束的晚就直接住在西城他家，所以你不用麻烦你的朋友。”
唐佳小声“哦”了一声。宋远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停在衣柜前。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宋远的动作惊讶到目瞪口呆。
他直接套头脱掉上衣，又随手把衣服扔到了床上
因为健身的宽肩窄腰，还有带着肌肉线条又白花花的后背，直接被唐佳毫无保留地看了个遍。
虽然说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寸皮肤她都摸过，甚至那肌肉的触感此刻也精准地浮现在她掌心。
可现在两人分手又没分干净，情侣又不是情侣
在这样奇怪的关系下，宋远直接在她面前脱衣服，还是让唐佳有些不知所措。
宋远把上半身的衣服脱掉后，才慢悠悠地从衣柜里找出了件衣服套上。
唐佳也没注意这找衣服和脱衣服的顺序是不是错了，因为不知为何，看着衣服从他的肩膀缓缓落下，盖住腰线，唐佳竟然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脸也有了热意。
之后，宋远坐到床上。
开始脱裤子。
唐佳太阳穴跳了下，立马撇过头。
虽说下面的部分她也看过，但
她摇摇头，试图驱散掉脑海中的画面。
宋远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也没关心唐佳的眼神如何变幻。
他换好衣服，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淡淡开口：“我这几天住公司，你明天下班后就直接来这。”
又态度坚定地补充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套房子这几天都会空着。”
唐佳耳根还烧得火热，随口问了句：“那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吧？”
“不然过两天等施才兴这事稍微平息后，我就回去，我看霍景山应该不会——”
“过几天的事，就过几天再说。”
宋远打断她的话，也没多等，径直朝卧室门外走，留给唐佳一个潇洒的背影。
唐佳呆在原地站了会，听见楼下没有动静后，心想宋远应该是出门了。她踱步到沙发边，把鞋子蹬掉，整个人窝了进去。
唐佳仰倒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小憩。
也不知是熟悉的环境让她整个人的精神渐渐放松下来，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饥饿感登时涌上来。
这时候唐佳才意识她晚上还没吃饭。
本来打算见完蔡俊民之后回家煮碗面，这碗面条盘旋在她心头整整一天，结果计划被施才兴那个杀千刀的给破坏了。
唐佳没在宋远家做过饭，除了知道厨房的位置在哪，连有什么调料都不知道。
她又想着要不点个外卖算了，结果打开软件翻半天，什么都不想吃，脑子里总想着那口软糯的番茄鸡蛋面。
于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唐佳下楼走到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一个长长地岛台把这里和客厅隔开。
她打开冰箱，里面还真的有番茄和鸡蛋。只不过找一圈，就是没有找到面条。于是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瞬间被浇灭。
无功而返，唐佳略显委屈地站在厨房白色的瓷砖上，靠坐在岛台上，啃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洗干净的番茄。
番茄刚从冰箱里拿的，她啃的时候不小心被冰到牙，眨着眼睛“嘶”了一声。
再睁眼的时候，突然听见轻微的脚步声。
唐佳还没反应过来，宋远走出厨房外墙，出现在她眼前。
唐佳以为他已经出去了，瞬间被吓一跳，身体嗖的离开岛台，猛地后退。与此同时，对上了宋远的视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做贼心虚：“你不是出门了吗？”
“刚去接个电话。”
宋远说话时，目光扫过唐佳手上的番茄。
“饿了？”
“嗯。”她小声回应，“本来想做碗面，但是，我没找到面。”
宋远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走到厨房一头，那里有排整齐的抽屉和橱柜。他弯腰打开下面的抽屉，拿出了一卷面。
唐佳本来想接过去，连“谢”字都到了嘴边，结果手上直接落个空。
宋远把面放到台面上，卷起袖子，这架势像是要开火做饭。
唐佳连忙出声：“你不是要出去吗？我自己做就行”
宋远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去，手上动作没停，趁说话的功夫已经拿出了一口小锅和案板。
“你做的能叫饭？”
唐佳：“”
她做饭确实不好吃，但是她自己吃也不挑啊。宋远这话说的好像她做的东西是什么毒药一样。
最后，唐佳当然只能默默看着宋远，等待面条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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